老 照 片 小 考 古 籍 馆 舆 图 组 赵 衡 旧 京 风 物 展 收 录 了 100 张 照 片, 呈 现 了 1914 年 至 1927 年 北 京 的 样 貌 这 些 照 片 曾 于 1928 年 在 德 国 柏 林 结 集 出 版, 名 为 Peking 作 为 文 化 古 城, 三 千 多 年 的 建 城 史 八 百 余 年 的 建 都 史 使 北 京 积 淀 了 丰 厚 的 内 涵 其 中 很 多 地 方 的 名 声 经 百 年 而 不 衰, 照 片 中 对 这 些 旧 景 的 记 录 客 观 而 生 动 影 集 出 版 时, 摄 影 师 汉 茨 冯 佩 克 哈 默 曾 给 每 一 张 照 片 都 加 了 题 名 今 日 看 来, 由 于 时 过 境 迁, 这 些 题 名 多 少 有 些 不 合 时 宜, 读 者 已 难 将 原 题 名 与 当 今 北 京 城 的 相 关 地 域 联 结 起 来, 更 遑 论 其 中 有 些 题 名 不 太 准 确 甚 至 存 有 错 误 了 为 了 在 北 京 市 区 当 前 环 境 下 为 读 者 展 现 百 年 前 的 旧 记 忆, 我 们 在 整 理 照 片 时, 根 据 实 际 情 况, 重 新 拟 定 了 题 名 我 们 参 考 了 大 量 史 料, 对 每 一 幅 照 片 都 进 行 了 考 证 核 实, 以 确 定 照 片 所 承 载 的 信 息 的 准 确 性 这 项 工 作 细 致 繁 琐 而 有 趣 不 但 加 深 了 我 们 对 老 北 京 城 的 认 识, 更 学 到 了 从 前 从 未 留 心 过 的 知 识 谨 举 出 几 个 例 子, 来 记 录 我 们 那 段 考 证 工 作 的 印 记 I View of the Chinese Town 外 城 一 瞥 照 片 拍 摄 的 时 间, 被 称 作 中 国 历 史 上 的 民 国 时 期 这 段 历 史 虽 然 很 短 暂, 但 是 北 京 历 史 中 承 上 启 下 的 重 要 转 折 点 1911 年 辛 亥 革 命 结 束 了 长 达 2000 多 年 的 封 建 统 治, 次 年 1 月 1 日 孙 中 山 先 生 在 南 京 就 任 中 华 民 国 临 时 大 总 统,2 月 12 日, 在 袁 世 凯 的 劝 说 之 下 隆 裕 皇 太 29

文 津 流 觞 第 37 期 后 连 发 三 道 懿 旨 宣 布 清 帝 逊 位 同 年 4 月, 中 华 民 国 临 时 参 议 院 决 定 定 都 北 京,10 月, 袁 世 凯 就 任 大 总 统, 将 中 南 海 改 为 总 统 府 到 1928 年 蒋 介 石 在 南 京 成 立 国 民 政 府 的 16 年 间, 北 京 政 权 更 换 了 13 任 总 统,46 届 内 阁 在 同 一 时 期, 明 清 北 京 城 垣 保 持 的 凸 字 形 结 构 内 九 外 七 的 城 门 格 局 却 遭 到 破 坏 1901 年, 按 照 辛 丑 条 约 的 内 容, 为 了 让 火 车 到 达 正 阳 门 火 车 站, 在 左 安 门 城 墙 打 开 一 个 豁 口 1912 年 权 贵 们 为 了 从 国 务 院 去 西 长 安 街 更 加 方 便, 在 皇 城 上 开 了 灰 厂 口 1913 年, 在 天 安 门 东 西 两 侧 皇 城 上 开 了 南 池 子 南 长 街 两 个 门 1916 年 袁 世 凯 在 宝 月 楼 下 开 新 华 门 1925 年 段 祺 瑞 执 政 时 开 和 平 门 古 老 的 城 墙 在 这 段 时 期 变 得 千 疮 百 孔 这 张 照 片 中 最 显 眼 的 建 筑 是 一 座 牌 楼, 其 造 型 形 式 为 五 间 六 柱 五 楼 式 明 朝 正 统 4 年 建 成 时 为 木 结 构,6 根 立 柱 均 为 通 天 柱 ( 亦 为 冲 天 柱 ), 每 根 立 柱 各 有 一 对 戗 柱, 每 间 上 有 两 道 额 仿, 仿 间 有 镂 空 花 板, 仿 上 各 以 斗 拱 承 楼 顶, 五 楼 均 为 四 坡 顶, 正 间 额 仿 间 镶 正 阳 桥 匾 额, 夹 杆 石 上 有 石 雕 小 兽 按 此 规 格 可 以 断 定 这 座 牌 楼 是 前 门 五 牌 楼, 是 旧 时 北 京 最 大 的 街 中 牌 楼 照 片 取 景 地 可 推 断 为 正 阳 门 箭 楼 上, 取 景 北 京 中 轴 线 南 端 五 牌 楼 的 东 侧 可 以 清 晰 的 看 到 瑞 增 祥 号 的 字 样 在 这 段 动 荡 的 时 期, 北 京 的 民 族 工 商 业 蓬 勃 发 展, 在 前 门 和 大 栅 栏 一 带, 有 八 家 带 祥 字 的 绸 布 店, 称 为 八 大 祥 八 大 祥 都 是 瑞 蚨 祥 瑞 生 祥 瑞 增 祥 瑞 林 祥 益 和 祥 广 盛 祥 祥 益 号 谦 祥 益, 是 由 山 东 省 济 南 府 章 邱 县 旧 军 镇 孟 姓 家 族 经 营 的 最 初, 只 有 门 前 西 月 墙 的 瑞 蚨 祥 东 月 墙 的 谦 益 祥, 不 久, 又 在 打 磨 厂 路 南 开 设 了 瑞 生 祥 到 清 朝 光 绪 初 年, 即 公 元 1875 年, 瑞 蚨 祥 谦 益 祥 瑞 生 祥 又 先 后 分 别 续 开 了 一 家 分 店 瑞 蚨 祥 的 分 店 称 为 瑞 蚨 祥 东 记, 位 于 前 门 外 大 街 鲜 鱼 口 外 谦 益 祥 的 分 店 称 为 益 和 祥, 位 于 珠 宝 市 西 路 两 侧 瑞 生 祥 的 分 店 称 为 瑞 增 祥, 位 于 打 磨 厂 的 西 口 外 1893 年, 又 在 大 栅 栏 外 开 设 了 瑞 林 祥 绸 布 店 庚 子 事 变 时, 大 栅 栏 一 条 街 全 毁 于 大 火, 后 来, 孟 家 后 人 孟 觐 侯 筹 备 了 近 2 万 两 银 子, 重 修 了 瑞 林 祥 前 门 东 西 月 墙 一 带, 因 为 修 建 火 车 站, 土 地 收 归 国 有, 所 有 的 大 商 店 都 被 拆 除 于 是, 西 月 墙 的 瑞 蚨 祥 并 入 瑞 蚨 祥 东 记, 谦 益 祥 迁 往 廊 房 头 条, 并 将 门 市 并 入 益 和 祥 随 后, 谦 益 祥 又 在 前 门 大 街 东 侧 开 设 分 店, 称 为 谦 益 祥 北 号, 规 模 宏 大 1908 年, 瑞 蚨 祥 宏 图 大 展, 在 大 栅 栏 外 连 开 五 个 分 店, 成 为 当 时 首 屈 一 指 的 绸 布 店 1912 年 左 右, 瑞 林 祥 东 记 宣 告 停 业 民 国 时 期, 瑞 林 祥 易 主 1935 年, 瑞 生 祥 和 瑞 增 祥 先 后 关 门 停 业 五 牌 楼 的 北 侧 为 正 阳 桥 从 照 片 中 我 们 可 以 看 出 正 阳 桥 正 在 维 修 当 中, 只 辟 出 西 侧 一 道, 并 设 路 障 使 车 马 对 流 行 驶 30

从 五 牌 楼 一 路 南 望, 可 以 看 到 远 处 若 隐 若 现 的 一 座 城 楼, 也 就 是 北 京 中 轴 线 的 最 南 端, 永 定 门 永 定 门 位 于 左 安 门 和 右 安 门 中 间, 是 南 部 出 入 京 城 的 通 衢 要 道 永 定 门 始 建 于 明 嘉 靖 时 期, 共 跨 越 了 明 清 两 代 城 楼 形 制 一 如 内 城, 面 阔 五 间, 通 宽 24 米, 进 深 三 间, 通 进 深 10.5 米, 楼 连 台 通 高 26 米, 为 重 檐 歇 山 顶 建 筑, 灰 筒 瓦 绿 琉 璃 瓦 剪 边 顶, 是 北 京 外 城 七 座 城 门 中 最 大 的 一 座 清 朝 定 都 北 京 之 后, 曾 将 北 京 各 城 门 上 用 汉 文 题 写 的 明 代 匾 额 改 为 满 汉 两 种 文 字 的 匾 额 辛 亥 革 命 之 后 民 国 初 期 的 内 务 部 总 长 朱 启 钤 请 杭 州 名 士 邵 章 先 生 为 北 京 各 城 门 重 新 题 写 了 汉 文 名 称, 并 制 成 石 匾 镶 嵌 成 书 于 1931 年 的 燕 都 丛 考 记 述, 今 日 各 门 之 额, 皆 邵 君 之 书 也 随 着 北 京 城 门 的 陆 续 拆 除, 邵 章 先 生 题 写 的 匾 额 大 多 失 落 无 存, 只 有 正 阳 门 箭 楼 的 门 洞 上 方 仍 嵌 有 一 块 而 明 代 城 门 的 匾 额 原 件, 更 是 如 凤 毛 麟 角, 难 得 一 见 2003 年, 在 先 农 坛 北 京 古 代 建 筑 博 物 馆 门 口 的 一 株 古 柏 树 下 发 现 了 明 代 原 配 的 永 定 门 石 匾 这 块 石 匾 长 2 米, 高 0.78 米, 厚 0.28 米, 楷 书 的 永 定 门 三 字 沉 雄 苍 劲, 保 存 完 好, 是 明 嘉 靖 三 十 二 年 始 建 永 定 门 时 的 原 件 如 今 复 建 的 永 定 门, 门 洞 上 方 所 嵌 石 匾 的 永 定 门 三 字 就 是 仿 照 这 块 石 匾 雕 刻 的 II View of Ha-ta-men 哈 德 门 照 片 中 的 牌 楼 为 三 开 间 式, 可 以 看 到 四 根 立 柱 皆 有 戗 柱 牌 楼 题 额 景 星 照 片 拍 摄 者 1927 年 离 开 北 京, 从 景 星 牌 楼 可 以 判 断, 这 张 照 片 拍 摄 于 1916 年 至 1927 年 之 间 景 星 为 袁 世 凯 改 名 后 的 东 单 牌 楼, 改 名 之 前 为 就 日 牌 楼 与 之 相 对 的 是 西 单 瞻 云 31

文 津 流 觞 第 37 期 牌 楼, 取 义 范 仲 明 堂 赋 : 望 云 而 就 日, 歌 尧 而 颂 舜, 大 意 是 指 民 心 向 皇 帝, 感 受 皇 帝 龙 恩 浩 荡 的 意 思 东 单 西 单 名 字 的 由 来, 也 是 因 为 此 处 的 牌 楼 仅 为 一 座 ( 东 四 西 四 得 名 缘 由 亦 相 同 ) 从 照 片 中 的 牌 楼 南 望, 可 以 看 作 一 座 城 门, 按 照 作 者 原 题 名, 这 座 城 门 是 哈 德 门, 也 就 是 崇 文 门 哈 德 门 是 纯 粹 的 北 京 方 言 的 产 物, 其 名 称 从 未 见 于 正 史, 关 于 这 个 名 字 的 由 来 有 两 种 说 法 : 一 崇 文 门 早 在 元 代 是 元 大 都 的 文 明 门, 日 下 旧 闻 考 中 记 载 : 哈 达 大 王 府 在 门 内, 因 名 之 哈 达 王 是 何 许 人 已 经 不 可 考, 但 这 个 名 字 逐 渐 在 民 间 演 变 成 哈 德 门, 清 末 民 初 哈 德 门 这 个 名 字 在 普 遍 性 上 已 经 超 越 了 崇 文 门, 就 如 同 前 门 超 越 了 正 阳 门 一 样 ; 二 明 人 蒋 一 葵 的 长 安 客 话 记 载 : 泰 山 渤 海 俱 都 城 东 尽 境, 元 时 以 海 岱 名 门 取 此 海, 即 渤 海 东 海 ; 岱, 即 岱 宗, 岱 宗 即 泰 山, 海 岱 门 也 逐 渐 演 变 成 哈 德 门, 也 颇 有 道 理 不 论 是 前 者 还 是 后 者, 这 位 德 国 摄 影 师 记 录 下 来 的 名 字 亦 是 哈 德 门, 这 个 带 着 浓 厚 的 北 京 味 道 的 名 字 最 终 流 传 下 来 关 于 哈 德 门, 民 间 流 传 着 这 样 一 句 话 : 九 门 八 碘 一 口 钟 九 门, 指 的 是 北 京 城 内 城 的 德 胜 门 安 定 门 东 直 门 朝 阳 门 崇 文 门 正 阳 门 宣 武 门 阜 成 门 西 直 门 碘 是 一 种 可 敲 出 声 音 的 金 属 片, 每 天 钟 鼓 楼 早 晚 敲 钟 时 各 个 城 门 亦 敲 碘 开 关 城 门, 唯 独 崇 文 门 没 有 碘 声 因 为 崇 文 门 原 有 清 朝 内 务 府 直 辖 的 税 务 管 理 所, 专 收 税 务, 因 此 得 名 税 门, 也 是 九 座 城 门 中 最 为 繁 华 的 城 门, 紫 禁 城 的 物 资 亦 是 从 这 座 城 门 进 城, 所 以 崇 文 门 昼 夜 不 关, 晚 上 有 差 役 把 守, 但 无 公 务 的 行 人 车 辆 在 暮 鼓 响 起 之 后 仍 然 不 能 随 便 出 入 III 32

Gate of Languages at the Hankau Pass 居 庸 关 云 台 照 片 的 英 文 题 名 直 译 是 汉 口 站 旁 的 语 言 门, 这 个 题 名 虽 然 开 始 读 起 来 很 费 解, 但 看 照 片 后 就 对 其 中 含 义 一 目 了 然 了 照 片 中 的 建 筑 是 一 座 典 型 的 过 街 塔 过 街 塔 属 于 中 国 古 塔 建 筑 中 的 一 种 特 殊 形 式, 一 般 横 跨 于 街 道 通 衢 之 上, 台 下 开 券 洞 门, 以 利 于 车 辆 来 往 通 常, 台 座 上 多 立 藏 式 佛 塔 这 座 过 街 塔 梯 形 券 门, 券 面 外 圆, 雕 饰 繁 缛 门 道 两 壁 浮 雕 四 天 王 像 及 各 族 文 字 经 文 咒 语, 正 是 居 庸 关 的 云 台, 著 名 的 京 张 铁 路 正 好 经 过 附 近, 作 者 很 可 能 搞 错 了 京 张 铁 路 和 京 汉 铁 路, 才 会 这 样 题 名 云 台 是 居 庸 关 关 城 内 一 座 汉 白 玉 砌 筑 的 高 台, 始 建 于 执 政 二 年 (1342), 是 典 型 的 元 代 过 街 塔 建 筑, 当 时 台 上 有 三 座 并 列 的 白 色 覆 钵 式 塔, 是 大 宝 相 永 明 寺 的 附 属 建 筑 大 宝 相 永 明 寺 在 云 台 西 北 侧 山 脚 下, 元 朝 皇 帝 每 年 经 过 居 庸 关 往 返 于 大 都 ( 北 京 ) 和 上 都 ( 内 蒙 古 和 林 ) 时, 经 常 居 住 在 寺 内 休 息 元 末 明 初 佛 塔 毁 坏, 只 剩 下 汉 白 玉 台 座 后 人 以 其 远 望 如 在 云 端 称 之 为 石 阁 云 台 明 正 统 八 年 (1443) 在 元 朝 大 宝 相 永 明 寺 的 基 础 上 建 泰 安 寺 时, 又 在 台 上 建 了 一 座 佛 殿 清 康 熙 四 十 一 年 (1702), 台 上 的 佛 殿 被 火 烧 毁, 现 仅 存 五 开 间 柱 础 遗 址 云 台 用 汉 白 玉 砌 筑, 券 门 及 券 洞 内 遍 布 雕 刻 台 顶 四 周 围 绕 及 排 水 龙 头, 饰 以 璎 珞 珠 串 兽 面 等 装 饰 云 台 上 雕 饰 了 藏 传 佛 教 图 案 与 文 字 藏 传 佛 教 图 像 有 券 门 四 角 雕 的 金 刚 杵, 券 门 面 上 雕 的 六 种 以 动 物 形 象 组 成 的 法 相 装 饰 券 洞 顶 部 斜 面 雕 十 方 佛, 十 方 佛 之 间 雕 千 佛, 券 洞 四 隅 雕 四 大 天 王, 共 有 佛 像 2215 尊 雕 刻 的 文 字 分 布 在 券 洞 两 侧 壁 上, 内 容 分 别 是 用 梵 文 藏 文 八 思 巴 蒙 古 文 西 夏 文 维 吾 尔 文 汉 文 六 种 文 字 镌 刻 的 陀 罗 尼 心 经 十 字 密 言 造 塔 功 德 记 等 这 也 是 作 者 题 名 为 语 言 门 的 原 因 云 台 是 我 国 最 早 最 大 的 一 座 过 街 塔, 顶 部 呈 多 边 形 的 券 门 是 我 国 目 前 少 见 的 宋 元 以 前 的 城 关 门 洞 形 式 券 洞 上 得 六 种 文 字 是 研 究 我 国 古 代 文 字 的 重 要 资 料, 其 上 全 部 雕 刻 均 为 元 代 艺 术 精 品, 因 此 云 台 除 审 美 价 值 之 外, 亦 具 有 极 高 的 文 物 价 值 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