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 中 农 业 大 学 学 报 ( 社 会 科 学 版 ),( 总 122 期 )2016(2) JournalofHuazhongAgriculturalUniversity(SocialSciencesEdition) 农 村 老 年 贫 困 的 类 型 与 成 因 探 析 基 于 鄂 东 白 村 的 考 察 王 翠 琴, 徐 海 峰 ( 华 中 农 业 大 学 社 会 学 系 / 农 村 社 会 建 设 与 管 理 研 究 中 心, 湖 北 武 汉 430070) 摘 要 利 用 来 自 湖 北 省 一 个 村 庄 的 质 性 调 查 材 料, 探 讨 了 农 村 老 年 贫 困 的 类 型 与 成 因 农 村 老 年 贫 困 既 有 经 济 贫 困, 也 有 社 会 贫 困 和 文 化 贫 困, 家 庭 结 构 性 因 素 是 导 致 老 年 人 经 济 贫 困 的 关 键, 村 庄 价 值 层 面 的 因 素 导 致 老 年 人 社 会 贫 困 和 文 化 贫 困 的 产 生 三 种 类 型 的 老 年 贫 困 之 间 是 有 层 次 的, 处 在 不 同 阶 段 的 老 人 贫 困 层 次 不 同 老 年 贫 困 是 一 个 系 统 性 的 问 题, 解 决 此 问 题 既 需 要 着 眼 长 远 的 政 策 调 整, 也 需 要 现 阶 段 个 人 家 庭 社 会 以 及 政 府 的 综 合 性 协 调 努 力 关 键 词 农 村 ; 老 年 人 ; 经 济 贫 困 ; 社 会 贫 困 ; 文 化 贫 困 ; 家 庭 结 构 ; 村 庄 价 值 中 图 分 类 号 :C913.6 文 献 标 识 码 :A 文 章 编 号 :1008-3456(2016)02-0082-08 DOI 编 码 :10.13300/j.cnki.hnwkxb.2016.02.012 社 会 转 型 期 出 现 的 种 种 不 利 于 老 年 人 生 存 处 境 的 因 素 导 致 了 严 重 的 老 年 贫 困 现 象 2011 年, 杨 立 雄 对 中 国 农 村 老 年 贫 困 人 口 进 行 统 计 分 析, 并 结 合 农 村 最 低 生 活 保 障 数 据 进 行 推 算, 结 果 均 显 示 农 村 老 年 贫 困 人 口 数 量 超 过 1400 万, 农 村 老 年 贫 困 率 为 10% 以 上 [1] 数 据 显 示 农 村 老 年 贫 困 已 经 是 一 个 非 常 严 重 的 社 会 问 题, 而 且 随 着 社 会 快 速 发 展 和 变 迁, 农 村 老 年 贫 困 群 体 有 逐 渐 扩 大 的 趋 势, 农 村 老 年 贫 困 问 题 亟 须 关 注 近 十 几 年 来, 老 年 贫 困 问 题 得 到 了 学 界 的 广 泛 关 注 目 前 的 研 究 可 以 从 3 个 方 面 论 述 首 先, 老 [2] [3] [4] 年 贫 困 有 多 种 类 型 不 仅 有 经 济 贫 困 社 会 贫 困, 还 有 健 康 贫 困 心 理 贫 困 以 及 精 神 贫 困 其 次, 老 年 贫 困 在 不 同 群 体 内 部 发 生 率 不 同 女 性 贫 困 人 口 大 大 多 于 男 性 ; 高 龄 老 年 人 的 贫 困 比 例 高 于 低 龄 老 人 贫 困 的 比 例 ; 受 教 育 程 度 低 的 老 年 人 遭 受 贫 困 的 风 险 明 显 高 于 受 教 育 程 度 高 的 老 年 人, 农 村 老 年 人 贫 困 的 比 例 高 于 城 市 老 年 人 贫 困 的 比 例 [5] 再 次, 老 年 贫 困 发 生 的 原 因 也 具 有 多 样 性 一 些 学 者 分 析 了 导 致 老 年 贫 困 发 生 的 单 方 面 原 因, 主 要 有 : 社 会 和 家 庭 层 次 的 人 口 转 变 [2], 农 村 老 人 的 健 康 状 况 [6], 子 女 数 量 有 无 退 休 金 是 否 独 居 [3], 农 村 家 庭 养 老 条 件 变 化 [7] 另 一 些 学 者 分 析 了 导 致 农 村 老 年 贫 困 发 生 的 多 维 原 因 罗 遐 等 认 为 导 致 老 年 贫 困 的 原 因 既 有 正 式 制 度 的 缺 失 与 排 斥, 又 有 非 正 式 网 络 的 缺 乏 等 结 构 层 面 上 的 原 因, 也 有 价 值 观 生 活 方 式 等 文 化 层 面 的 原 因, 还 有 家 庭 与 个 人 方 面 的 原 因 [8] 刘 亦 民 等 重 点 分 析 了 农 民 的 精 神 贫 困 问 题, 认 为 农 村 严 重 的 空 壳 化 小 农 经 济 在 市 场 体 系 中 的 弱 势 地 位 基 层 组 织 的 无 力 文 化 教 育 的 落 后 农 民 对 竞 争 的 本 能 恐 惧 消 费 主 义 文 化 盛 行 等 6 个 方 面 导 致 了 农 民 的 精 神 贫 困, 并 成 为 农 民 致 富 的 主 要 障 碍, 从 而 提 出 要 催 生 新 农 民 精 神 [4] 孙 文 中 在 场 域 的 视 域 下 探 讨 了 农 村 老 年 贫 困 的 原 生 性 形 塑 因 素 和 次 生 性 建 构 因 素, 前 者 包 括 微 薄 的 家 庭 经 济 收 入 失 衡 的 农 村 家 庭 财 富 支 出 结 构 不 完 善 的 农 村 社 会 保 障 体 系, 后 者 包 括 农 村 孝 道 文 化 的 式 收 稿 日 期 :2015-10-21 基 金 项 目 : 国 家 社 会 科 学 基 金 青 年 项 目 新 型 农 村 社 会 养 老 保 险 制 度 的 可 持 续 性 评 估 研 究 (11CSH067) 作 者 简 介 : 王 翠 琴 (1983-), 女, 副 教 授, 博 士 ; 研 究 方 向 : 社 会 保 障 理 论 与 政 策
第 2 期 王 翠 琴 等 : 农 村 老 年 贫 困 的 类 型 与 成 因 探 析 基 于 鄂 东 白 村 的 考 察 83 [9] 微 养 儿 防 老 社 会 风 俗 的 固 化 代 际 互 惠 的 依 赖 型 养 老 心 理 仇 凤 仙 等 同 样 在 场 域 的 视 角 下 分 析 了 农 村 老 年 贫 困 的 形 塑 机 制 : 生 产 方 式 现 代 化 生 活 方 式 理 性 化 过 程 消 解 了 老 人 的 经 济 来 源 和 社 会 参 与 的 场 域 ; 同 时 乡 村 话 语 场 域 的 异 化 乡 土 的 流 动 性 农 村 社 会 救 助 政 策 的 缺 位 等 也 参 与 形 塑 农 村 [10] 老 年 贫 困 场 域 以 上 研 究 有 以 下 几 个 特 点 : 在 研 究 层 次 上, 无 论 是 定 量 研 究, 还 是 定 性 研 究, 都 是 宏 观 层 次 上 的 分 析 与 论 证, 缺 少 微 观 层 次 的 深 度 个 案 调 查 ; 在 研 究 立 场 上, 也 缺 少 一 种 站 在 村 庄 与 农 民 立 场 上 的 研 究 ; 在 研 究 内 容 上, 大 多 是 老 年 经 济 贫 困 的 研 究, 老 年 社 会 贫 困 和 文 化 贫 困 方 面 的 研 究 较 少 农 民 是 否 贫 困 与 农 民 的 生 命 价 值 和 意 义 的 实 现 与 否 密 切 相 关 以 往 学 者 对 农 民 生 命 意 义 的 研 究 成 果 给 本 研 究 提 供 了 重 要 的 理 论 资 源 桂 华 通 过 对 农 民 宗 教 的 研 究, 揭 示 了 农 民 是 在 道 德 生 活 中 获 得 生 命 价 值 的 超 越 性 体 验, 从 而 提 出 了 家 庭 是 农 民 个 体 生 命 价 值 之 源 泉 的 观 点 ; 同 时, 桂 华 也 指 出 农 民 的 一 切 行 为 都 是 在 村 落 的 框 架 下 展 开, 村 落 提 供 了 村 庄 社 会 运 转 以 及 支 持 农 民 行 动 的 一 套 文 化 [11-12] 体 系 以 村 庄 为 视 角 研 究 老 年 贫 困, 可 以 对 农 村 老 年 贫 困 现 象 提 供 最 为 深 度 的 理 解 基 于 此, 本 文 依 据 对 于 湖 北 省 蕲 春 县 一 个 村 庄 的 质 性 调 研 资 料, 试 图 进 一 步 在 村 庄 的 视 域 下 来 探 讨 农 村 老 年 人 主 要 的 贫 困 类 型 发 生 原 因, 期 望 对 社 会 转 型 期 农 村 老 年 贫 困 的 成 因 有 更 深 入 的 解 读, 为 制 定 相 关 政 策 提 供 参 考 一 研 究 设 计 1. 资 料 来 源 笔 者 通 过 华 中 科 技 大 学 村 治 模 式 调 研 平 台 于 2015 年 6 月 4-15 日 以 及 2015 年 7 月 3-25 日 在 蕲 春 县 Q 镇 驻 村 调 研, 目 的 是 了 解 Q 镇 村 庄 的 人 口 经 济 社 会 政 治 和 文 化 情 况 在 一 次 调 研 中, 笔 者 因 受 村 庄 的 老 年 贫 困 现 象 所 触 动, 于 是 重 点 关 注 了 白 村 老 人 的 养 老 状 况 调 研 点 基 本 情 况 介 绍 :(1)Q 镇 是 一 个 典 型 的 中 西 部 乡 镇, 工 业 化 和 城 市 化 落 后, 从 经 济 上 看 是 一 个 纯 农 业 乡 镇 人 多 地 少, 人 均 承 包 耕 地 不 到 一 亩 农 民 收 入 以 外 出 务 工 经 商 为 主, 农 业 收 入 占 农 民 家 庭 收 入 的 比 重 为 20% 农 民 聚 族 而 居, 村 庄 形 成 历 史 一 般 有 500 年 以 上 农 民 普 遍 有 男 性 生 育 偏 好, 人 生 意 义 之 源 是 传 宗 接 代, 通 过 生 养 儿 子 为 他 盖 房 娶 媳 妇 抱 孙 子 来 实 现 (2) 白 村 是 一 个 山 区 村, 村 部 在 半 山 坡 上, 距 离 省 道 约 有 1.5 公 里, 距 离 镇 政 府 约 有 3 公 里 白 村 有 496 人,132 户,5 个 村 民 小 组, 有 3 位 村 干 部 总 共 在 村 人 口 不 到 200 人,80% 是 老 人 和 孩 子, 有 一 半 是 老 人, 青 年 人 和 中 年 人 大 都 在 外 打 工 2. 研 究 方 法 本 项 研 究 属 于 质 性 研 究, 采 用 深 度 访 谈 为 主 参 与 观 察 为 辅 的 方 式 进 行 选 择 这 样 的 研 究 方 法, 是 因 为 本 研 究 要 涉 及 村 庄 家 庭 的 深 层 结 构, 在 一 个 村 落 内 部 运 用 个 案 访 谈 能 够 了 解 到 老 年 人 的 基 本 情 况, 同 时 参 与 观 察 法 又 能 够 补 充 个 案 访 谈 中 没 有 得 到 的 信 息, 通 过 平 时 的 相 处 了 解 更 深 层 次 的 价 值 观, 因 此 能 够 更 全 面 获 得 访 谈 对 象 的 基 本 资 料 二 农 村 老 年 贫 困 的 类 型 与 形 成 1. 农 村 老 年 贫 困 的 类 型 贺 雪 峰 认 为 人 的 需 求 有 3 个 层 面, 生 存 层 面 社 会 层 面 以 及 精 神 层 面, 并 据 此 划 分 了 3 种 农 民 的 价 值 类 型 [13] 受 此 启 发, 本 文 提 出 农 村 老 年 人 贫 困 的 3 种 类 型 经 济 贫 困 : 指 农 村 老 年 人 基 本 生 存 层 面 的 需 求 没 有 得 到 满 足, 具 体 指 农 村 老 年 人 在 生 活 中 没 有 多 少 积 蓄, 一 旦 生 活 中 出 现 了 大 的 需 要, 比 如 看 病 买 药 等, 就 很 容 易 陷 入 基 本 生 存 需 求 无 法 满 足 的 状 态 社 会 贫 困 : 指 农 村 老 年 人 社 会 层 面 的 需 求 没 有 得 到 满 足, 具 体 指 农 村 老 年 人 在 村 庄 中 和 家 庭 中 所 处 的 位 置 及 所 获 评 价 都 很 低 文 化 贫 困 : 指 农 村 老 年 人 在 文 化 层 面 的 需 求 处 于 贫 乏 状 态, 具 体 指 村 庄 中 没 有 儿 子 的 老 年 人 的 生 命 意 义 是 缺
84 华 中 农 业 大 学 学 报 ( 社 会 科 学 版 ) ( 总 122 期 ) 失 的 3 种 贫 困 类 型 具 有 不 同 的 层 次, 分 别 对 应 农 村 老 年 人 的 生 存 社 会 与 精 神 等 3 个 层 面 需 求 上 的 贫 乏 状 态 经 济 层 面 的 贫 困 具 有 基 础 性 的 地 位, 如 果 老 年 人 在 基 本 的 生 存 需 要 上 得 不 到 满 足, 那 么 其 他 方 面 的 需 求 也 就 失 去 了 其 重 要 性 社 会 贫 困 是 在 转 型 期 价 值 变 迁 的 背 景 下 产 生 的, 严 重 影 响 老 年 人 的 生 活 幸 福 感 文 化 贫 困 是 最 高 层 次 的 贫 困, 条 件 较 好 的 没 有 儿 子 的 老 人 更 易 体 会 此 种 贫 困 2. 农 村 老 年 贫 困 的 形 成 (1) 农 村 老 年 人 经 济 贫 困 的 形 成 当 老 人 的 生 存 需 求 没 有 达 到 村 庄 中 一 般 老 人 生 活 的 标 准 时, 经 济 贫 困 就 产 生 了 出 现 情 况 最 多 的 就 是 老 人 没 有 钱 花, 不 能 购 买 部 分 生 活 必 需 品, 少 量 老 人 没 钱 买 药 以 及 看 病 经 济 贫 困, 主 要 是 由 以 下 2 种 情 况 造 成 的 第 一, 建 房 与 娶 媳 妇 的 人 生 任 务 村 庄 内 的 经 济 分 化 主 要 体 现 在 建 房 竞 争 上, 村 庄 内 部 90% 以 上 的 农 民 住 的 都 是 楼 房, 农 民 借 钱 也 要 建 个 房 子, 不 装 修 也 要 把 房 子 建 起 来 对 一 个 普 通 农 户 来 讲, 建 房 是 家 庭 最 大 的 消 费, 也 是 一 生 中 的 大 事, 建 好 房 人 生 任 务 就 完 成 了 一 半 普 通 农 民 建 房 都 需 要 借 钱 案 例 1: 张 某, 今 年 60 岁, 有 1 儿 1 女,2012 年 建 房, 三 层 楼 房,2014 年 开 始 装 修 不 带 装 修 房 子 花 了 6 万 多, 带 装 修 房 子 花 了 10 多 万, 建 了 房 子 欠 了 债 开 始 建 房 时 老 人 和 儿 子 一 起 出 了 3 万, 向 儿 媳 的 舅 舅 借 了 3 万, 去 年 装 修 找 女 儿 借 了 2 万 农 民 讲 建 了 一 次 房 就 做 得 趴 下 来 了, 花 了 一 辈 子 的 钱, 最 大 的 力 气 全 花 在 这 上 面 了 干 部 讲 农 民 打 工 就 是 为 了 建 房, 先 建 毛 坯 后 装 修, 打 工 赚 的 钱 全 拿 来 做 房 子 了, 农 民 穷 就 是 因 为 建 房 子, 建 那 么 大 的 房 子, 建 了 装 空 气 农 民 都 积 极 投 入 到 这 种 建 房 运 动 中, 建 房 就 意 味 着 可 能 要 负 债, 就 很 容 易 陷 入 贫 困 状 态 此 外, 白 村 娶 媳 妇 的 成 本 也 在 提 高 除 了 建 房 子 或 者 买 房 子 以 外, 把 一 个 媳 妇 接 到 家, 一 般 的 标 准 需 要 10 万 元 花 费, 包 括 彩 礼 4~5 万, 见 面 礼 2 万, 认 亲 3 万, 然 后 是 一 年 三 节 送 礼 费 农 民 们 很 早 就 开 始 攒 钱 建 房 娶 媳 妇 对 于 在 家 种 田 的 农 民 来 说, 给 儿 子 建 房 子 娶 媳 妇 压 力 很 大, 通 常 都 花 掉 了 他 们 的 全 部 积 蓄 第 二, 家 庭 劳 动 力 结 构 不 完 整 家 对 老 人 来 说 不 仅 是 血 缘 共 同 体, 信 任 共 同 体, 情 感 共 同 体, 也 是 利 益 共 同 体 老 年 人 依 附 在 家 庭 中, 其 生 存 状 况 与 家 庭 经 济 状 况 息 息 相 关 当 家 庭 因 劳 动 力 结 构 不 完 整 而 陷 入 经 济 上 的 贫 困 时, 老 人 同 样 会 陷 入 贫 困 家 庭 劳 动 力 结 构 不 完 整 导 致 的 老 人 生 存 贫 困 包 括 以 下 几 类 :1 没 有 儿 子 的 老 人 一 般 是 村 庄 中 的 贫 困 户 ;2 老 伴 去 世, 家 庭 缺 少 一 个 劳 动 力 的 老 人 容 易 成 为 贫 困 老 人 ;3 家 人 生 了 大 病 重 病 的, 家 庭 因 此 而 陷 入 贫 困 ;4 家 庭 劳 动 力 素 质 比 较 低 以 致 贫 困, 比 如 儿 子 爱 赌 博 或 者 残 疾 智 障 第 一 类, 没 有 儿 子 的 老 人 通 常 都 是 村 庄 中 的 贫 困 户 白 村 有 20 多 位 低 保 五 保 老 人, 都 是 光 棍 呆 傻 或 者 残 疾 人, 最 明 显 的 一 个 特 点 是 他 们 没 有 儿 子 没 有 儿 子, 其 家 庭 就 缺 少 了 经 济 上 重 要 的 一 笔 收 入 来 源 白 村 有 个 五 保 供 养 点, 里 面 住 着 4 户 无 子 户 老 人, 其 中 2 户 光 棍,2 户 纯 女 户, 经 济 状 况 都 比 较 差 当 然 村 子 里 有 1 户 除 外, 他 家 虽 然 没 有 儿 子, 但 男 主 人 是 退 休 工 人,1 个 月 有 1000 多 元 的 退 休 工 资, 在 村 庄 中 经 济 生 活 是 较 好 的 第 二 类, 家 庭 中 2 个 老 人 其 中 1 个 去 世, 老 人 易 陷 入 经 济 贫 困 案 例 2: 王 大 娘 1 个 人 在 家 带 孙 子 女, 老 伴 刚 去 世 1 年 多 之 前 是 2 人 照 顾 孙 子 女, 还 可 以 在 家 种 点 田, 生 活 还 可 以 但 是 老 伴 去 世 以 后, 家 里 的 田 就 没 人 种 了, 家 庭 因 此 缺 失 了 一 笔 收 入 来 源 现 在 只 能 靠 外 出 打 工 的 儿 子 儿 媳 每 月 寄 回 1000 多 元 的 费 用 维 持, 老 人 感 叹, 孩 子 在 外 面 也 压 力 很 大, 也 没 什 么 办 法 第 三 类, 因 家 人 生 大 病 重 病, 老 人 陷 入 贫 困
第 2 期 王 翠 琴 等 : 农 村 老 年 贫 困 的 类 型 与 成 因 探 析 基 于 鄂 东 白 村 的 考 察 85 案 例 3: 吴 大 爷,70 岁, 老 伴 66 岁 2 位 老 人 身 体 都 不 好, 老 头 中 风 6 年, 医 药 费 已 经 花 了 3~4 万 ; 老 伴 有 高 血 压, 心 脏 病 2 年 多, 还 有 支 气 管 炎, 去 年 九 月 走 路 时, 膝 盖 又 摔 断 了, 花 了 几 千 医 疗 费, 现 在 走 路 不 方 便 家 里 没 有 种 田, 也 没 有 养 鸡, 只 种 了 点 菜 园 2 个 老 人 每 年 有 1600 多 元 的 养 老 金, 而 2 个 老 人 1 年 需 要 5000 元 费 用 ( 包 括 药 费 在 内 ), 缺 口 部 分 由 2 个 儿 子 支 付 他 们 生 活 很 贫 困, 有 时 候 买 点 小 东 西, 都 需 要 借 钱, 现 在 外 面 还 欠 着 几 百 元 第 四 类, 家 庭 劳 动 力 素 质 比 较 低 以 致 贫 困, 比 如 儿 子 爱 赌 博, 懒 惰 案 例 4: 一 位 婆 婆, 今 年 60 多 岁, 有 2 个 儿 子,2 个 女 儿 大 儿 子 结 婚, 小 儿 子 残 疾, 跑 到 外 面 去 讨 米, 几 年 没 回 家 了 大 儿 子 爱 赌 博, 也 不 养 家, 孙 女 都 给 老 人 带 着, 大 的 10 岁, 小 的 几 个 月 大 孙 女 的 学 费 奶 粉 费 1 年 要 花 几 千 元, 大 儿 子 都 不 给 钱 儿 媳 在 孩 子 3 个 月 大 的 时 候 就 出 去 挣 钱 去 了 老 人 没 有 钱 花, 身 体 不 太 好, 头 痛, 脚 也 痛, 精 神 状 态 也 不 好 在 以 代 际 分 工 为 基 础 的 半 工 半 耕 的 家 计 模 式 下, 有 两 种 劳 动 力, 一 是 外 出 务 工 的 劳 动 力, 一 是 在 家 种 田 的 劳 动 力 在 打 工 收 入 普 遍 不 高 的 情 况 下, 任 何 一 种 劳 动 力 的 短 缺 都 会 影 响 一 个 家 庭 的 经 济 状 况, 从 而 影 响 老 人 的 生 存 状 况 (2) 农 村 老 年 人 社 会 贫 困 的 形 成 当 老 人 在 家 庭 和 村 庄 的 社 会 交 往 中 不 能 获 取 意 义 时, 社 会 贫 困 就 发 生 了 这 种 贫 困 的 老 人 约 占 所 调 查 村 庄 老 人 的 30%, 主 要 有 以 下 几 类 : 一 是 湾 子 里 的 贫 困 户, 其 中 多 半 是 无 子 户 老 人, 他 们 是 村 庄 内 被 忽 视 的 一 群 人 ; 二 是 有 儿 子, 但 是 儿 子 不 关 心 老 人, 老 人 在 家 庭 生 活 和 村 庄 生 活 中 都 被 边 缘 化 此 外, 白 村 老 人 在 村 庄 中 地 位 普 遍 不 高, 他 们 在 话 语 上 在 村 庄 舆 论 上 在 决 策 权 上 都 处 于 弱 势 以 下 分 别 予 以 描 述 1 白 村 老 人 普 遍 的 弱 势 地 位 人 老 了, 没 有 用 了, 就 容 易 遭 嫌 弃 一 位 97 岁 的 老 太 太, 她 的 儿 子 儿 媳 是 城 里 人, 在 访 谈 的 某 一 时 刻, 我 们 突 然 听 到 媳 妇 跑 出 去 对 着 老 人 大 吼 大 叫, 向 老 人 恶 狠 狠 地 发 火, 老 人 拄 着 拐 杖, 在 一 个 角 落 里 吓 得 直 哆 嗦 媳 妇 如 此 突 然 的 发 火, 以 及 表 现 出 的 语 气 上 的 急 躁, 都 让 这 位 老 人 显 得 很 无 辜 这 种 交 流 方 式 本 身 能 够 说 明 老 年 人 是 很 没 地 位 的 案 例 5: 一 位 73 岁 老 人, 他 有 2 个 儿 子, 儿 子 过 年 回 来 不 给 钱, 只 有 孙 子 给 了 1000 元 对 此, 他 说 : ( 儿 子 ) 不 给 钱,( 日 子 ) 就 往 前 混, 有 钱 就 多 花, 没 钱 就 少 花, 现 在 有 孝 心 的 少,100 个 没 有 5 个, 问 他 什 么 是 孝 顺, 他 认 为 给 钱 就 是 孝 顺 他 对 老 年 人 目 前 在 村 庄 内 普 遍 无 地 位 的 状 况 有 清 醒 的 认 识 : 老 年 人 不 管 年 轻 人 的 事, 不 能 管 3 岁 小 孩 子 的 事, 老 人 都 不 能 管, 管 了 别 人 就 说 一 个 老 头 子, 闲 着 没 事 干 村 子 里 的 人 吃 玩 打 牌, 老 人 都 不 能 管 社 会 不 一 样, 现 在 这 个 社 会, 只 能 个 人 管 个 人 的 事 孙 子 找 媳 妇, 老 人 不 能 管, 管 不 好, 就 有 麻 烦 总 体 讲, 这 个 社 会, 年 轻 人 看 不 起 老 年 人 有 众 多 的 老 人 认 识 到 这 种 变 化, 都 在 默 默 地 接 受 这 种 变 化 村 庄 最 大 的 变 化 就 是 老 人 不 受 尊 重, 大 人 不 尊 重 老 人, 小 孩 也 不 尊 重 老 人 这 已 经 形 成 了 一 种 风 气 老 人 完 成 了 人 生 任 务, 退 居 二 线, 在 家 庭 中, 在 村 庄 中 就 丧 失 了 权 威, 身 份 在 逐 渐 边 缘 化 他 们 只 能 观 察 着 村 庄 的 变 化, 对 看 不 惯 的 现 象 也 没 有 办 法, 因 为 公 共 舞 台 已 经 没 有 讲 话 的 机 会, 即 使 有, 分 量 也 很 轻 2 无 子 户 老 人 白 村 有 9 户 无 子 户 老 人, 其 中 8 户 是 贫 困 户, 这 8 户 的 社 会 交 往 范 围 都 很 小, 社 会 资 本 匮 乏, 也 很 少 参 与 组 内 的 人 情 往 来, 在 村 庄 的 社 会 竞 争 中 处 于 弱 势 地 位 村 部 五 保 供 养 点 住 着 4 户 无 子 户 老 人, 他 们 是 村 庄 内 的 边 缘 人 他 们 没 有 什 么 圈 子, 在 村 庄 舆 论 上 是 被 忽 略 的 一 群 人 他 们 生 活 都 很 孤 单, 没 享 受 到 村 民 对 他 们 的 感 情, 对 村 民 也 没 什 么 感 情 ; 闲 暇 生 活 主 要 是 睡 觉, 看 电 视 ; 很 少 去 串 门, 心 情 不 好 的 时 候, 到 街 上 去 走 走, 一 个 人 坐 着 抽 烟 有 位 老 人 1 天 抽 2 盒 烟, 用 于 缓
86 华 中 农 业 大 学 学 报 ( 社 会 科 学 版 ) ( 总 122 期 ) 解 精 神 焦 虑 他 们 是 村 庄 内 的 村 外 人 案 例 6: 左 大 爷, 今 年 65 岁, 是 位 老 光 棍, 在 村 部 五 保 供 养 点 住 了 10 年 年 轻 时 家 穷, 没 娶 媳 妇 1998 年 从 山 上 搬 到 了 大 冶 本 家 所 在 地,2005 年 又 回 来 了 回 来 后 住 进 了 村 部 以 前 的 老 厨 房 屋 里 的 床 柜 子 桌 子 都 是 旧 的 他 是 五 保 户, 基 本 的 生 活 有 保 障, 不 种 田, 偶 尔 搞 点 柴, 可 以 卖, 也 可 以 自 己 烧 他 很 大 的 困 难 就 是 一 个 人 找 不 到 说 话 的 地 方 经 常 就 是 一 个 人 坐 在 门 口, 抽 烟 他 很 少 聊 天, 他 不 参 与 村 庄 的 人 情 往 来, 在 村 里 也 没 什 么 亲 戚 朋 友 由 于 这 样 几 位 老 人 的 社 会 生 命 已 经 没 有 什 么 活 力 了, 其 社 会 存 在 也 已 经 微 乎 其 微 了 他 们 是 村 庄 内 社 会 性 价 值 最 贫 困 的 一 个 群 体 3 被 子 女 忽 视 的 老 人 忽 视 有 多 种 情 况, 可 指 因 子 女 不 孝 顺 而 产 生 的 有 意 抛 弃, 也 可 指 因 为 无 暇 顾 及 老 人 而 导 致 的 忽 略 发 生 这 种 贫 困 的 老 人 多 是 有 病 的 或 者 高 龄 老 人, 他 们 因 为 不 能 参 与 村 庄 生 活 而 陷 入 了 边 缘 人 的 地 位 案 例 7: 有 一 位 80 岁 老 人, 住 在 小 儿 子 房 子 边 上 的 平 房 里, 与 儿 子 分 灶 吃 饭 2 个 儿 子 只 有 过 年 时 才 给 100 元 钱 他 有 养 老 金, 女 儿 1 年 给 3000 多 元, 生 活 有 保 障 平 时 他 和 家 人 不 往 来, 以 前 也 在 媳 妇 家 吃 过 饭, 但 是 他 吃 不 习 惯, 媳 妇 也 不 给 好 脸 色 他 说, 现 在 需 要 捧 一 下 年 轻 人, 他 们 才 高 兴, 而 他 不 愿 意 去 捧 媳 妇, 于 是 他 就 处 在 了 家 庭 的 边 缘 位 置 上 当 孙 子 回 来 看 他 时, 媳 妇 都 骂 孩 子, 不 让 孙 子 过 来 看 爷 爷 他 也 很 少 和 村 里 人 往 来, 对 村 里 的 很 多 现 象 都 看 不 惯 老 人 的 这 种 边 缘 位 置 是 年 轻 人 促 成 的, 主 要 原 因 是 媳 妇 不 孝 顺, 当 然 也 和 村 庄 年 轻 人 不 敬 老 的 风 气 有 关 (3) 农 村 老 年 人 文 化 贫 困 的 形 成 文 化 贫 困 指 的 是 农 民 生 命 意 义 的 缺 失 白 村 老 人 的 生 命 意 义 是 传 宗 接 代, 通 过 为 儿 子 娶 媳 妇 建 房 子 来 获 得 村 庄 中 无 子 户 老 人 表 现 出 了 明 显 的 文 化 贫 困 状 态 他 们 共 同 特 点 是 精 神 普 遍 消 极 没 有 儿 子 给 他 们 带 来 很 大 的 心 理 痛 苦, 担 心 老 了 以 后 没 有 好 结 果 在 白 村, 不 生 儿 子 的 农 民 一 生 孤 独 这 个 孤 独 表 现 在 家 庭 和 村 庄 两 个 层 面, 没 儿 子 家 庭 再 生 产 没 法 展 开, 村 庄 公 共 生 活 也 没 法 展 开, 最 终 反 映 在 个 体 的 生 命 没 有 寄 托, 活 得 没 劲 案 例 8: 陈 婆 婆,69 岁 她 说, 我 最 伤 心 的 就 是 没 儿 子, 命 不 好 隔 壁 老 头 子 有 3 个 儿 4 个 孙, 经 常 遇 到 点 什 么 事 就 眼 睛 瞪 得 圆 圆 的 手 指 着 我 要 打 人, 就 是 瞧 不 起 我 有 儿 的 人 欺 负 我 没 儿 的 人, 就 连 老 头 子 自 己 亲 兄 弟 看 我 家 卖 皮 蛋 挣 了 钱, 在 屋 里 因 为 一 点 小 事 就 用 扁 担 打 我 老 头 子 的 头, 打 了 三 大 扁 担, 我 老 头 子 有 时 候 还 让 我 滚 远 点, 让 我 走, 我 都 快 70 岁 了, 你 让 我 走 哪 去? ( 说 着 都 掉 眼 泪 ) 哭 都 没 人 哭 诉 的, 我 不 去 庙 里 求 神 拜 佛, 没 儿 子, 我 不 去, 命 不 好, 求 了 也 没 用, 我 也 不 去 人 堆 里 玩, 怕 别 人 说 我, 我 现 在 开 心 的 是 托 共 产 党 的 福, 能 吃 低 保, 还 有 养 老 金, 女 儿 帮 我 盖 房 子, 国 家 还 有 危 房 补 贴 5000 元, 我 喜 得 没 话 说 我 就 没 儿 子 不 开 心, 活 着 是 为 了 看 世 界 他 们 的 生 活 范 围 很 小, 无 法 借 助 儿 子 这 一 载 体 突 破 出 去, 实 现 自 己 的 超 越 性 价 值 村 庄 文 化 给 村 民 围 绕 家 庭 建 构 了 一 套 完 整 的 行 为 模 式 和 社 会 竞 争 系 统, 每 一 个 村 民 都 有 机 会 参 与 这 种 竞 争, 前 提 是 得 生 儿 子, 没 儿 子 的 家 庭 就 丧 失 了 平 等 参 与 竞 争 的 身 份, 最 终 沦 为 这 种 村 庄 文 化 的 牺 牲 者, 成 为 一 生 孤 独 的 人 三 农 村 老 年 贫 困 的 成 因 分 析 老 年 人 是 双 重 性 地 嵌 入 在 家 庭 和 村 庄 中 的 家 庭 和 村 庄 是 老 年 人 养 老 的 重 要 场 所, 家 庭 与 老 人
第 2 期 王 翠 琴 等 : 农 村 老 年 贫 困 的 类 型 与 成 因 探 析 基 于 鄂 东 白 村 的 考 察 87 命 运 与 共, 村 庄 是 老 年 人 养 老 的 物 质 社 会 和 精 神 空 间 农 村 老 年 贫 困 是 在 家 庭 结 构 与 村 庄 文 化 这 两 者 的 共 同 作 用 下 形 成 的, 农 村 老 年 贫 困 的 成 因 具 有 非 个 体 性 的 一 面 1. 家 庭 结 构 性 因 素 在 老 年 人 经 济 贫 困 的 形 成 中 居 于 核 心 地 位 (1) 代 际 资 源 向 下 转 移 的 家 庭 结 构 白 村 有 着 根 深 蒂 固 的 传 宗 接 代 观 念, 为 儿 子 建 房 娶 媳 妇 构 成 了 农 民 必 须 要 完 成 的 人 生 任 务 农 民 在 完 成 人 生 任 务 的 过 程 中 享 受 着 生 命 的 意 义, 他 们 很 少 为 自 己 着 想, 一 直 都 在 为 子 女 做 着 力 所 能 及 的 贡 献 建 房 与 娶 媳 妇, 通 常 要 花 掉 农 民 一 辈 子 的 积 蓄, 很 容 易 造 成 农 民 老 年 的 贫 困 老 人 因 建 房 娶 媳 妇 而 欠 下 的 债, 有 一 部 分 还 是 要 靠 老 人 自 己 来 还 在 这 种 以 儿 子 为 中 心 的 家 庭 结 构 中, 父 母 的 资 源 是 向 下 传 递 的, 正 如 农 民 所 说, 恩 往 下 流 父 母 付 出 的 多, 子 代 回 报 的 少 在 村 庄 中 的 中 下 层 家 庭 中, 由 于 子 代 要 尽 全 力 参 与 村 庄 中 的 社 会 竞 争, 代 际 资 源 向 下 传 递 的 程 度 更 大, 这 个 过 程 中 老 年 人 被 利 用 被 忽 略 或 被 遗 弃, 导 致 了 严 重 的 代 际 关 系 不 平 衡, 这 在 学 界 被 称 作 代 际 剥 削 [14] 由 此, 村 庄 中 处 在 中 下 阶 层 的 家 庭, 其 老 人 就 更 容 易 陷 入 经 济 贫 困 (2) 以 代 际 分 工 为 基 础 的 半 工 半 耕 的 家 庭 结 构 半 工 半 耕 的 家 庭 结 构 是 指 中 国 农 民 家 庭 依 然 保 持 直 系 家 庭 内 部 进 行 劳 动 分 工 的 结 构 半 工 半 耕 不 仅 具 有 经 济 意 义, 而 且 具 有 相 互 分 工 合 作 共 同 追 求 完 成 家 庭 目 标 的 社 会 学 意 义 虽 然 诸 多 研 究 表 明 中 国 家 庭 从 形 式 上 核 心 化 了, 但 由 于 中 国 家 庭 [15] 共 同 价 值 目 标 的 存 在, 因 此 实 质 上 经 济 并 没 有 相 互 独 立 在 打 工 经 济 的 背 景 下, 家 庭 劳 动 力 不 仅 要 与 土 地 结 合, 而 且 还 要 和 市 场 相 对 接 打 工 成 为 家 庭 中 的 主 要 经 济 来 源, 外 出 打 工 的 家 庭 劳 动 力 是 家 庭 收 入 的 主 要 来 源, 同 时 作 为 外 出 打 工 坚 强 后 盾 的 留 守 家 庭 的 老 人 们 也 是 整 个 家 庭 参 与 村 庄 经 济 竞 争 的 重 要 环 节 村 庄 中 一 旦 出 现 劳 动 力 的 某 一 环 的 缺 失, 都 将 造 成 家 庭 在 村 庄 经 济 竞 争 中 处 于 劣 势 地 位 在 此 种 家 庭 中, 老 人 易 陷 入 经 济 贫 困 总 之, 家 庭 结 构 性 因 素 是 白 村 老 年 人 经 济 贫 困 发 生 的 关 键 为 儿 子 建 房 娶 媳 妇 的 人 生 任 务 需 要 花 掉 农 民 的 绝 大 部 分 财 富, 从 而 使 他 们 步 入 老 年 生 活 后 就 处 于 一 种 无 积 蓄 的 状 况, 一 旦 老 人 有 什 么 风 险, 在 资 源 向 下 传 递 的 家 庭 结 构 中, 老 人 就 很 容 易 陷 入 贫 困 状 态 同 时, 在 以 代 际 分 工 为 基 础 的 半 工 半 耕 的 家 庭 结 构 下, 家 庭 劳 动 力 结 构 的 完 整 性 与 否 显 著 影 响 着 一 个 家 庭 的 经 济 状 况, 从 而 显 著 影 响 老 年 人 的 生 存 状 况 2. 村 庄 价 值 性 因 素 是 老 年 人 社 会 贫 困 和 文 化 贫 困 形 成 的 关 键 (1) 年 轻 一 代 价 值 世 界 开 始 松 弛 老 年 人 社 会 贫 困 的 发 生 与 转 型 期 农 民 价 值 观 的 变 迁 息 息 相 关 陈 柏 峰 认 为 农 民 家 庭 关 系 的 日 益 理 性 化, 孝 道 的 日 益 衰 落, 都 应 当 放 入 农 民 价 值 世 界 的 松 弛 这 个 范 畴 [16] 去 理 解 在 白 村, 年 轻 一 代 的 价 值 世 界 同 样 出 现 了 变 动 年 轻 一 代 对 传 宗 接 代 的 村 庄 价 值 理 念 不 再 有 坚 定 的 信 仰, 传 统 的 安 身 立 命 的 基 础 就 不 再 牢 固, 因 此 行 为 就 缺 少 强 有 力 的 约 束 他 们 更 多 的 是 追 求 社 会 性 和 物 质 性 的 价 值, 追 求 自 己 的 名 声 以 及 生 活 中 的 享 受, 结 果 就 是 行 为 公 共 性 的 一 面 逐 渐 萎 缩, 私 欲 的 一 面 不 断 膨 胀 如 果 老 年 人 能 够 对 儿 子 参 与 村 庄 竞 争 有 所 贡 献, 他 在 家 庭 中 就 有 较 高 地 位 ; 否 则, 老 人 就 会 被 忽 视 老 年 人 本 身 是 否 有 价 值, 要 按 其 所 做 的 贡 献 来 判 定 于 是, 整 个 村 庄 在 平 静 的 外 表 下, 其 深 层 价 值 内 核 正 在 变 动, 不 敬 老 的 风 气 在 暗 中 涌 动, 年 轻 一 代 越 来 越 不 尊 重 老 年 人 由 此, 原 本 几 乎 不 用 去 反 思 的 行 为 规 范 开 始 出 现 消 解 的 趋 势, 村 庄 社 会 开 始 缺 乏 对 社 会 行 为 的 有 效 评 判 体 系, 村 庄 社 会 亚 文 化 在 日 益 呈 现 在 村 庄 社 会 中 一 切 向 钱 看 逐 渐 成 为 生 活 的 意 义 和 人 生 目 标, 村 庄 公 共 文 化 危 机 也 在 逐 渐 凸 显 于 是 老 年 人 社 会 处 境 就 退 化 了, 表 现 是 老 年 人 社 会 角 色 与 地 位 的 边 缘 化, 很 难 从 社 会 生 活 中 获 取 意 义 (2) 老 年 人 传 宗 接 代 理 念 依 旧 文 化 贫 困 发 生 于 村 落 的 意 义 世 界 中 村 落 的 意 义 世 界 是 指 维 护 村 庄 社 会 运 转 以 及 支 持 农 民 行 动 的 一 套 文 化 体 系, 其 中 有 两 个 层 面 的 因 素 很 重 要, 一 个 是 完 整 的 家 庭 结 构, 一 个 是 村 落 熟 人 社 会 首 先, 家 庭 是 老 人 生 命 意 义 的 源 泉, 也 为 老 人 提 供 了 养 老 的 环 境 以 及 基 本 的 生 活 保 障 老 人 通 过 传 宗 接 代 并 过 好 家 庭 生 活 能 够 将 有 限 的 生 命 转 化 为 无 限 的 意 义, 从 而 实 现 其 人 生 的 最 高 价 值 ; 通 过 获 得 家 庭 的 生 活 保 障, 满 足 基 本 的 衣 食 住 行 和 生 命 安 全 等 方 面 的 生 存 需 求,
88 华 中 农 业 大 学 学 报 ( 社 会 科 学 版 ) ( 总 122 期 ) 实 现 其 基 础 性 价 值 其 次, 村 落 熟 人 社 会 为 老 年 人 生 活 提 供 了 一 个 文 化 环 境 村 庄 提 供 了 一 定 的 舆 论 约 束 机 制, 它 对 部 分 成 年 子 女 的 不 养 老 行 为 有 一 定 约 束 力, 这 种 约 束 力 来 自 村 民 村 干 的 行 为 及 反 应 这 些 约 束 保 证 了 白 村 老 人 一 定 的 养 老 秩 序 同 时, 村 庄 中 的 生 育 竞 争 对 儿 子 养 老 的 舆 论 监 督, 强 化 了 家 庭 的 重 要 地 位, 从 而 给 老 年 人 提 供 了 行 为 的 方 向 在 这 种 意 义 世 界 的 支 持 下, 村 庄 也 提 供 了 一 个 老 年 人 养 老 的 福 利 环 境 有 孙 子 的 老 人 在 村 庄 中 很 有 心 理 上 的 地 位, 经 常 带 着 孙 子 在 村 里 溜 达, 这 也 是 老 人 闲 暇 时 的 幸 福 来 源 之 一 在 这 种 村 庄 文 化 系 统 中, 家 庭 结 构 不 完 整 的 老 人 就 很 容 易 陷 入 贫 困 一 方 面, 在 白 村 有 儿 子 的 家 庭, 其 结 构 才 完 整 农 民 说, 只 有 女 儿 的 家, 是 短 暂 的 家, 女 儿 出 嫁 以 后, 这 个 家 就 不 完 整 了 父 母 一 直 在 以 儿 子 为 中 心 做 着 自 己 能 做 的 全 部 贡 献, 而 那 些 无 子 户 家 庭 因 为 缺 少 了 儿 子 而 失 去 了 奋 斗 的 目 标 和 动 力 另 一 方 面, 一 个 没 有 儿 子 的 农 民 在 村 庄 里 是 处 于 下 等 层 次 的, 生 育 竞 争 的 失 败 让 他 生 活 失 去 方 向, 从 而 过 一 种 与 村 庄 文 化 格 格 不 入 的 脱 离 村 庄 的 生 活 他 们 是 村 庄 内 的 边 缘 人 他 们 有 一 套 独 立 于 村 庄 价 值 体 系 外 的 生 活 观, 表 现 出 来 就 是 一 种 消 极 享 乐 主 义 的 生 活 方 式, 十 分 懒 惰 但 他 们 终 究 摆 脱 不 了 这 样 一 套 村 庄 文 化 系 统 村 庄 的 舆 论 在 送 终 上 显 得 特 别 强 大, 儿 子 给 自 己 的 父 母 举 办 多 大 规 格 的 葬 礼, 花 了 多 少 钱, 很 受 人 们 的 关 注, 能 够 得 到 人 们 积 极 的 反 馈 这 样 一 套 村 庄 舆 论 体 系 强 化 了 同 时 也 再 生 产 了 村 庄 的 文 化 价 值 系 统, 能 够 让 所 有 活 着 的 人 形 成 良 好 的 稳 定 的 预 期, 明 确 自 己 的 行 为 方 向, 做 好 自 己 该 做 的 而 在 这 样 的 村 庄 文 化 环 境 下, 这 些 无 子 户 是 没 有 位 置 的, 他 们 是 文 化 意 义 上 的 失 败 者 总 之, 村 庄 价 值 层 面 的 因 素 是 农 村 老 年 人 社 会 贫 困 和 文 化 贫 困 发 生 的 关 键 一 方 面, 年 轻 一 代 对 传 宗 接 代 的 价 值 观 念 不 再 有 坚 定 的 信 仰, 甚 至 认 为 此 观 念 愚 昧 落 后 他 们 更 多 地 追 求 自 己 的 社 会 性 价 值, 更 多 地 从 理 性 的 视 角 计 算 老 年 人 的 价 值, 从 而 导 致 村 庄 公 共 文 化 出 现 危 机, 老 年 人 就 陷 入 了 社 会 贫 困 另 一 方 面, 白 村 老 人 有 着 根 深 蒂 固 的 传 宗 接 代 的 观 念, 儿 子 是 老 年 人 人 生 意 义 的 源 泉 在 家 庭 生 活 和 村 庄 生 活 两 个 层 面 上, 儿 子 都 占 据 着 重 要 的 位 置 在 这 种 村 落 意 义 世 界 的 模 式 下, 无 子 户 老 人 就 失 去 了 人 生 意 义 的 支 撑, 形 成 了 文 化 贫 困 四 结 语 经 济 贫 困 社 会 贫 困 以 及 文 化 贫 困, 是 农 村 老 年 贫 困 的 3 种 类 型 导 致 老 年 人 经 济 贫 困 的 关 键 是 家 庭 结 构 因 素, 导 致 老 年 人 社 会 贫 困 的 关 键 是 年 轻 人 价 值 世 界 松 弛, 导 致 老 年 人 文 化 贫 困 的 关 键 是 老 年 人 传 宗 接 代 的 价 值 理 念, 后 两 者 可 归 为 村 庄 价 值 层 面 家 庭 是 村 庄 的 基 础, 由 家 庭 结 构 导 致 的 老 年 人 经 济 贫 困 具 有 基 础 性 地 位 村 庄 是 家 庭 的 延 展, 由 村 庄 价 值 因 素 形 塑 的 农 村 老 年 人 贫 困 的 层 次 性 更 高 村 庄 价 值 层 面 的 变 迁 产 生 的 影 响 在 致 贫 效 应 上 更 明 显, 是 他 们 必 须 迫 切 要 面 对 的 现 实 因 此, 社 会 贫 困 问 题 较 之 文 化 贫 困 问 题 就 更 凸 显 而 村 庄 中 固 有 的 传 宗 接 代 的 价 值 理 念, 在 村 庄 价 值 上 更 稳 定, 更 具 有 隐 秘 性, 那 些 条 件 较 好 的 没 有 儿 子 的 老 人 才 最 能 体 会 文 化 贫 困 因 此, 文 化 贫 困 是 最 高 层 次 的 贫 困 村 庄 中 的 贫 困 群 体, 不 仅 有 物 质 层 面 的 贫 困, 还 有 社 会 层 面 和 精 神 层 面 的 贫 困 他 们 不 仅 需 要 物 质 的 帮 助, 更 需 要 从 家 庭 生 活 和 村 庄 生 活 中 获 取 意 义 在 转 型 期 农 村 社 会 结 构 和 价 值 巨 变 的 情 况 下, 农 村 老 年 贫 困 问 题 的 解 决 就 显 得 更 为 紧 迫 要 解 决 或 者 缓 解 农 村 的 老 年 贫 困 问 题, 需 要 个 人 家 庭 社 会 以 及 政 府 各 个 层 面 的 综 合 性 的 协 调 努 力 个 人 层 面, 老 年 人 自 己 要 改 变 观 念, 积 极 融 入 村 社 共 同 体 的 生 活 中 去, 尽 可 能 过 一 种 积 极 的 老 年 生 活 ; 家 庭 层 面, 中 年 在 关 注 下 一 代 的 同 时, 也 要 提 醒 一 下 自 己 多 关 注 老 年 人, 尽 最 大 努 力 关 爱 以 及 照 料 老 年 人 ; 社 会 层 面, 需 要 通 过 各 种 宣 传 教 育 重 塑 以 及 强 化 乡 村 的 价 值 体 系, 让 老 年 人 享 受 到 一 个 体 面 与 尊 严 的 村 庄 环 境 ; 政 府 层 面, 一 方 面 要 着 眼 长 远 的 政 策 调 整, 另 一 方 面 需 要 制 定 政 策 变 家 庭 养 老 为 社 会 养 老, 以 期 从 根 本 上 解 决 老 年 人 对 家 庭 的 依 附 问 题
第 2 期 王 翠 琴 等 : 农 村 老 年 贫 困 的 类 型 与 成 因 探 析 基 于 鄂 东 白 村 的 考 察 89 ( 致 谢 : 本 文 写 作 的 问 题 意 识 来 源 于 与 郑 晓 园 朱 占 辉 黄 佳 鹏 以 及 宋 利 朝 的 集 体 调 查, 舒 丽 瑰 冷 波 和 张 欢 等 几 位 博 士 的 调 研 报 告 为 研 究 提 供 了 重 要 的 启 发, 特 此 一 并 致 谢 ) 参 考 文 献 [1] 杨 立 雄. 中 国 老 年 贫 困 人 口 规 模 研 究 [J]. 人 口 学 刊,2011(4):37-45. [2] 杨 菊 华. 人 口 转 变 与 老 年 贫 困 问 题 的 理 论 思 考 [J]. 中 国 人 口 科 学,2007(5):88-94. [3] 王 瑜, 汪 三 贵. 人 口 老 龄 化 与 农 村 老 年 贫 困 问 题 兼 论 人 口 流 动 的 影 响 [J]. 中 国 农 业 大 学 学 报 ( 社 会 科 学 版 ),2014(1):108-120. [4] 刘 亦 民, 肖 汉 仕. 农 村 嬗 变 过 程 中 的 农 民 精 神 贫 困 问 题 基 于 湖 南 两 县 农 民 精 神 生 活 状 况 调 查 [J]. 南 京 人 口 管 理 干 部 学 院 学 报,2010(4):70-75. [5] 乔 晓 春, 张 恺 悌, 孙 陆 军. 中 国 老 年 贫 困 人 口 特 征 分 析 [J]. 人 口 学 刊,2006(4):3-8. [6] 刘 生 龙, 李 军. 健 康 劳 动 参 与 及 中 国 农 村 老 年 贫 困 [J]. 中 国 农 村 经 济,2012(1):56-68. [7] 王 小 龙, 唐 龙. 家 庭 养 老 老 年 贫 困 与 农 村 社 会 养 老 保 险 的 角 色 定 位 [J]. 人 文 杂 志,2012(2):132-139. [8] 罗 遐, 于 立 繁. 我 国 农 村 老 年 贫 困 原 因 分 析 与 对 策 思 考 [J]. 生 产 力 研 究,2009(1):110-113. [9] 孙 文 中. 场 域 视 阈 下 农 村 老 年 贫 困 问 题 分 析 基 于 闽 西 地 区 SM 村 的 个 案 调 查 [J]. 华 中 农 业 大 学 学 报 ( 社 会 科 学 版 ),2011 (5):67-73. [10] 仇 凤 仙, 杨 文 健. 建 构 与 消 解 : 农 村 老 年 贫 困 场 域 形 塑 机 制 分 析 以 皖 北 5 村 为 例 [J]. 社 会 科 学 战 线,2014(4):173-178. [11] 桂 华. 圣 凡 一 体 : 礼 与 生 命 价 值 家 庭 中 的 宗 教 道 德 与 法 律 [D]. 武 汉 : 华 中 科 技 大 学 图 书 馆,2011,2-6. [12] 桂 华. 村 落 的 意 义 世 界 研 究 : 乡 村 社 会 研 究 的 一 个 新 领 域 [J]. 中 国 图 书 评 论,2010(11):43-47. [13] 贺 雪 峰. 农 民 价 值 观 的 类 型 及 相 互 关 系 对 当 前 中 国 农 村 严 重 伦 理 危 机 的 讨 论 [J]. 开 放 时 代,2008(3):51-58. [14] 杨 华, 欧 阳 静. 阶 层 分 化 代 际 剥 削 与 农 村 老 年 人 自 杀 [J]. 管 理 世 界,2013(5):47-63. [15] 夏 柱 智. 论 半 工 半 耕 的 社 会 学 意 涵 [J]. 人 文 杂 志,2014(7):112-115. [16] 陈 柏 峰. 价 值 观 变 迁 背 景 下 的 农 民 自 杀 问 题 皖 北 李 圩 村 调 查 [M]// 黄 宗 智. 中 国 乡 村 研 究 ( 第 六 辑 ). 福 州 : 福 建 教 育 出 版 社,2008. ( 责 任 编 辑 : 刘 少 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