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汉 ] 朝 侯 小 子 残 碑 杨 鲁 安 旧 藏 拓 片 具 有 类 似 的 特 征, 于 是 康 有 为 便 得 出 北 碑 很 好 地 继 承 了 汉 魏 古 法 的 推 论, 进 而 提 出 晋 唐 名 家 因 取 法 汉 代 而 获 得 成 功 的 观 点 康 有 为 首 先 广 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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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史 论 评 CHINESE PAINTING & CALLIGRAPHY 清 代 碑 学 研 究 专 题 编 者 按 : 清 代 中 后 期 是 中 国 书 法 史 的 转 捩 点, 金 石 学 的 空 前 兴 盛 促 使 书 法 研 究 和 创 作 发 生 蜕 变 在 阮 元 包 世 臣 和 康 有 为 等 人 的 鼓 吹 下, 尊 碑 思 想 成 为 一 时 风 向, 书 家 逐 渐 将 六 朝 碑 刻 两 汉 刻 石 三 代 铭 文 等 作 为 取 法 对 象 同 时, 帖 学 的 正 统 地 位 受 到 挑 战, 尊 碑 抑 帖 的 观 念 致 使 当 时 流 行 的 馆 阁 书 风 受 到 严 重 冲 击 艺 术 和 实 用 的 纠 结, 碑 帖 派 系 的 争 鸣, 导 致 了 多 种 风 格 的 探 索 和 尝 试 本 专 题 旨 在 对 尊 碑 思 想 的 产 生 背 景 和 形 成 过 程 进 行 探 讨, 对 当 时 书 坛 异 彩 纷 呈 的 创 作 镜 象 进 行 梳 理, 以 有 助 于 当 代 书 法 研 究 汉 魏 古 法 与 新 理 异 态 从 碑 版 文 字 遗 迹 的 性 质 看 康 有 为 的 本 汉 逻 辑 马 新 宇 康 有 为 广 艺 舟 双 楫 对 秦 汉 时 期 书 法 发 展 重 加 评 述, 并 以 金 石 拓 本 为 依 据, 以 新 理 异 态 为 标 准, 把 南 北 朝 碑 版 书 法 风 格 的 远 源 上 溯 到 秦 汉 时 期 其 中, 本 汉 一 章 则 重 点 阐 明 汉 魏 古 法 问 题 在 他 的 论 述 里, 以 新 理 异 态 为 基 本 特 征 的 汉 魏 古 法 既 是 联 结 汉 魏 南 北 朝 书 法 传 承 发 展 的 纽 带, 也 是 确 立 北 碑 历 史 地 位 的 理 论 依 据 那 么, 新 理 异 态 与 汉 魏 古 法 之 间 有 着 怎 样 的 内 在 逻 辑, 他 又 如 何 把 二 者 联 系 在 一 起 呢? 这 里, 我 们 不 妨 以 汉 魏 碑 版 文 字 遗 迹 为 切 入 点, 对 本 汉 相 关 论 述 加 以 分 析, 以 期 助 益 于 今 天 的 认 识 和 研 究 一 本 汉 正 名 与 汉 魏 古 法 阮 元 在 南 北 书 派 论 中, 把 楷 书 古 法 的 渊 源 推 溯 到 汉 末 魏 晋 之 间 康 有 为 则 认 为 阮 元 南 北 书 派 北 碑 南 帖 的 二 元 论 不 够 准 确, 或 者 说 还 不 够 彻 底, 尚 不 足 以 从 根 本 上 确 立 北 朝 楷 书 的 正 宗 地 位 其 云 : 真 书 之 变, 其 在 魏 汉 间 乎? 汉 以 前 无 真 书 体 真 书 之 传 于 今 日 者, 自 吴 碑 葛 府 君 及 元 常 力 命 戎 辂 宣 示 荐 季 直 诸 帖 始 至 二 王 则 变 化 殆 尽, 以 迄 于 今, 遂 为 大 法, 莫 或 小 易 自 唐 以 后, 尊 二 王 者 至 矣 然 二 王 之 不 可 及, 非 徒 其 笔 法 之 雄 奇 也, 盖 所 取 资 皆 汉 魏 间 瑰 奇 伟 丽 之 书, 故 体 质 古 朴, 意 态 奇 变, 后 人 取 法 二 王 仅 成 院 体, 虽 欲 稍 变, 其 与 几 何, 岂 能 复 追 踪 古 人 哉? 今 欲 抗 旌 晋 宋, 树 垒 魏 齐, 其 道 何 由? 必 自 本 原 于 汉 也 1 康 有 为 并 不 否 认 楷 书 出 现 在 汉 魏 之 际, 却 将 碑 帖 两 种 功 能 性 质 完 全 不 同 的 载 体 形 式 混 为 一 谈 欲 抗 旌 晋 宋, 树 垒 魏 齐, 才 是 他 的 真 实 想 法 在 他 看 来, 要 树 立 碑 学 的 正 统 地 位, 打 破 言 必 晋 唐 的 思 维 定 式, 就 必 须 找 到 一 个 可 以 超 越 传 统 帖 学 的 新 视 角 于 是, 他 干 脆 脱 离 书 体 讨 论 的 界 限, 直 接 从 新 理 异 态 的 角 度 把 汉 代 与 南 北 朝 时 期 的 碑 版 文 字 遗 迹 联 系 到 一 起 其 云 : 吾 谓 书 莫 盛 于 汉, 非 独 其 气 体 之 高, 亦 其 变 制 最 多, 皋 牢 百 代 杜 度 作 草, 蔡 邕 作 飞 白, 刘 德 昇 作 行 书, 皆 汉 人 也 晚 季 变 真 楷, 后 世 莫 能 外, 盖 体 制 至 汉, 变 已 极 矣 2 他 认 为 气 体 高 变 制 多 是 汉 代 书 法 最 为 突 出 的 两 个 方 面 以 此 为 参 照, 南 北 朝 书 法 同 样 [ 汉 ] 石 门 颂 建 和 二 年 (148) 拓 本 ( 局 部 ) 69

2 [ 汉 ] 朝 侯 小 子 残 碑 杨 鲁 安 旧 藏 拓 片 具 有 类 似 的 特 征, 于 是 康 有 为 便 得 出 北 碑 很 好 地 继 承 了 汉 魏 古 法 的 推 论, 进 而 提 出 晋 唐 名 家 因 取 法 汉 代 而 获 得 成 功 的 观 点 康 有 为 首 先 广 泛 征 引 汉 代 书 家 题 榜 善 史 书 工 尺 牍 的 相 关 文 献 材 料, 并 逐 一 列 举 古 文 草 隶 名 家 以 及 汉 碑 书 写 者 的 姓 名 据 原 文 可 知, 他 对 所 征 引 的 文 献 并 未 经 过 仔 细 辨 伪 和 筛 选, 但 凡 有 点 踪 影 的 记 载 都 被 列 入 其 中 除 了 自 言 未 足 信 疑 为 赝 作 者 之 外, 所 列 汉 魏 碑 版 拓 本 及 其 书 写 者, 仍 有 以 耳 代 目 之 嫌, 诸 多 记 载 也 与 士 大 夫 清 流 书 家 之 间 缺 少 必 然 的 关 联 其 中, 蔡 邕 是 官 方 校 订 刊 刻 熹 平 石 经 工 程 的 主 持 者, 汉 书 蔡 邕 传 虽 有 邕 乃 自 书 丹 于 碑 之 说, 但 蔡 邕 在 光 和 二 年 (179) 以 后, 并 未 参 与 正 定 六 经 之 事 ; 堂 溪 典 赵 域 刘 宏 张 文 苏 陵 傅 桢 左 立 孙 表 等 人 均 为 正 定 五 经 文 字 者, 而 当 时 书 碑 则 有 政 府 专 门 指 派 的 能 书 生 一 类 书 佐 令 史 负 责 誊 写 书 丹 工 作, 蔡 邕 书 丹 一 事 大 为 可 疑 又, 据 碑 文 可 知, 仇 子 长 为 故 史 ( 吏 ), 朱 登 为 门 生, 苏 建 为 令 史, 刘 懆 为 石 工 之 子, 纪 伯 允 虽 身 份 不 详, 以 汉 代 书 碑 者 多 为 门 生 故 吏 或 下 级 文 吏 的 通 例, 也 可 推 知 可 见, 康 氏 所 言 蔡 邕 之 类 名 家 书 碑 无 法 落 实, 皇 象 书 碑 的 记 载 亦 为 传 闻 附 会, 至 于 其 他 均 非 正 史 名 家, 也 不 具 备 风 格 流 派 的 楷 模 意 义 事 实 上, 东 汉 晚 期 碑 碣 大 兴, 但 士 大 夫 书 家 的 审 美 集 中 在 尺 牍 上, 不 及 碑 版 丛 文 俊 指 出 : 汉 碑 八 分 隶 书 工 美 者 大 都 出 自 下 层 文 吏, 拙 陋 者 往 往 出 自 工 匠 之 手, 故 而 还 没 有 名 家 楷 模 一 统 书 风 的 情 况 发 生 汉 碑 作 为 一 代 隶 书 艺 术 的 高 峰, 实 赖 于 此 不 过, 从 包 头 出 土 的 建 宁 三 年 残 碑 史 晨 碑 等 工 美 至 极 的 现 象 来 看, 隶 书 已 经 出 现 程 式 化 倾 向, 魏 晋 则 承 其 余 绪, 以 此 成 为 隶 书 走 向 衰 落 的 内 在 原 因 3 所 言 甚 明, 不 烦 赘 言 为 了 把 晋 唐 书 家 取 法 渊 源 归 之 于 汉 代, 康 有 为 在 文 献 征 引 和 阐 述 上, 颇 费 了 一 番 心 机 我 们 先 看 看 二 王 本 汉 的 理 由 其 云 : 逸 少 曰 : 夫 书 先 须 引 八 分 章 草 入 隶 字 中, 发 人 意 气 若 直 取 俗 字, 则 不 能 生 发 右 军 惟 善 学 古 人, 而 变 其 面 目 右 军 曰 : 予 少 学 卫 夫 人 书, 将 谓 大 能 及 渡 江, 北 游 名 山, 见 李 斯 曹 喜 等 书, 又 之 许 下, 见 钟 繇 梁 鹄 书, 又 之 洛 下, 见 蔡 邕 石 经 三 体, 又 于 从 兄 处 见 张 昶 华 岳 碑, 遂 改 本 师, 于 众 碑 学 习 焉 右 军 所 采 之 博, 所 师 之 古 如 此 今 人 未 尝 师 右 军 之 所 师, 岂 能 步 趋 右 军 也?4 引 文 所 谓 逸 少 曰 右 军 曰 均 为 后 人 伪 托 之 言 王 羲 之 自 叙 学 书 经 历 一 事, 转 录 自 传 王 羲 之 题 卫 夫 人 笔 阵 图 后 一 文 近 人 余 绍 宋 认 为 : 其 为 六 朝 人 所 伪 托, 殆 无 可 疑, 作 伪 者 或 题 为 卫 夫 人, 或 为 右 军, 各 本 编 后, 俱 附 载 右 军 题 后 一 篇, 其 文 亦 甚 凡 近, 就 此 书 后 词 气 观 之, 当 亦 六 朝 时 人 所 伪 托 5 关 于 北 游 名 山 行 踪 的 记 载, 经 过 刘 涛 先 生 的 专 文 考 证, 其 中 疑 点 甚 多 6 除 此 而 外, 康 有 为 并 未 对 二 王 书 迹 与 汉 代 书 法 金 石 遗 迹 进 行 具 体 的 比 较 和 阐 发, 仅 以 上 述 两 处 文 献 印 证, 显 然 没 有 足 够 的 说 服 力 事 实 上, 关 于 王 羲 之 书 法 师 承 比 较 可 靠 的 文 献 见 于 羊 欣 采 古 来 能 书 人 名 : 晋 中 书 郎 李 充 母 卫 夫 人, 善 钟 法, 王 逸 少 之 师 刘 涛 认 为, 卫 夫 人 只 是 王 羲 之 学 习 书 法 的 启 蒙 老 师, 后 转 师 叔 父 王 廙 卫 夫 人 王 廙 都 是 传 钟 法 者, 王 羲 之 也 自 然 成 为 钟 派 传 人 他 所 开 创 的 今 体 楷 书, 也 是 建 立 在 此 基 础 之 上 的 7 再 来 看 看 颜 真 卿 本 汉 的 理 由 或 许 因 为 唐 代 名 家 本 汉 并 无 明 确 的 文 献 记 载 可 依, 康 有 为 便 只 能 通 过 作 品 的 比 较 来 说 明 问 题, 而 适 合 的 人 选 又 似 乎 只 有 颜 真 卿 一 人 其 云 : 70

3 后 人 推 平 原 之 书 至 矣, 然 平 原 得 力 处, 世 罕 知 之 吾 尝 爱 郙 阁 颂 体 法 茂 密, 汉 末 已 渺, 后 世 无 知 之 者, 惟 平 原 章 法 结 体 独 有 遗 意 又 裴 将 军 诗, 雄 强 至 矣, 其 实 乃 以 汉 分 入 草, 故 多 殊 形 异 态 二 千 年 来, 善 学 右 军 者, 惟 清 臣 景 度 耳, 以 其 知 师 右 军 之 所 师 故 也 8 裴 将 军 诗 传 为 颜 真 卿 所 作, 北 宋 不 见 著 录, 始 见 于 南 宋 忠 义 堂 法 帖, 后 世 所 谓 雄 伟 虎 啸 龙 腾 之 评, 多 有 知 人 论 书 的 附 会 之 嫌 康 氏 以 汉 分 入 草 之 说, 或 本 于 刘 墉 等 人 的 跋 语, 亦 是 漫 无 边 际 或 许 自 认 为 这 样 的 论 述 过 于 牵 强, 他 又 从 另 一 个 角 度 加 以 说 明 其 云 : 汉 隶 之 始, 皆 近 于 篆, 所 谓 八 分 也 若 赵 王 上 寿 泮 池 刻 石, 降 为 褒 斜 郙 阁 裴 岑 会 仙 友 题 字, 皆 朴 茂 雄 深, 得 秦 相 笔 意 9 东 汉 之 隶 体, 亦 自 然 之 变 然 汉 隶 中 有 极 近 今 真 楷 者, 如 高 君 阙 故 益 州 举 廉 丞 贯 等 字, 阳 都 字 之 邑 旁, 直 是 今 真 书, 允 似 颜 真 卿 10 宋 代 以 后, 多 有 人 评 价 颜 真 卿 书 法 带 有 篆 籀 气, 或 有 篆 隶 笔 意, 这 一 点 恰 好 为 康 有 为 提 供 了 很 好 的 发 挥 空 间 实 则, 引 文 例 举 作 品 基 本 为 摩 崖 刻 石, 除 郙 阁 颂 之 外, 均 属 于 受 隶 书 冲 击 后 出 现 的 蜕 化 篆 书 所 谓 朴 茂 雄 深 的 整 体 评 价 首 先 源 于 石 质 粗 劣 风 化 损 泐 点 画 湮 讹 所 造 成 的 拓 本 苍 老 面 貌, 又 与 摩 崖 石 面 不 整, 因 陋 就 简, 以 凿 代 笔 有 关 康 氏 通 称 之 为 八 分, 又 在 说 分 中 分 别 称 之 为 以 篆 笔 作 隶 由 篆 变 隶 者, 实 为 临 事 从 宜 的 简 率 之 作, 也 与 书 体 演 进 无 关 值 得 一 提 的 是, 康 有 为 有 意 把 郙 阁 颂 放 入 汉 初 篆 书 类 作 品 里 加 以 论 证, 是 要 给 颜 真 卿 本 汉 找 到 合 适 的 说 法, 但 清 人 对 郙 阁 颂 的 艺 术 水 准 却 颇 有 异 议 早 在 康 熙 年 间, 学 者 万 经 即 认 为, 此 作 字 样 仿 佛 夏 承, 而 险 怪 特 甚, 相 其 下 笔 粗 钝, 酷 似 村 学 堂 五 六 岁 小 儿 描 朱 所 作, 而 仔 细 把 玩, 一 种 古 朴 不 求 讨 好 之 致, 自 在 行 间 盖 摩 崖 则 书 刻 俱 倍 难 于 上 石 耳 两 相 比 较, 我 们 自 然 会 想 到 这 样 的 问 题 : 如 果 不 论 笔 法, 仅 仅 是 字 形 方 整 线 条 粗 重, 算 不 算 汉 魏 古 法? 如 果 郙 阁 颂 的 书 写 水 平 较 低, 或 因 摩 崖 所 限 难 于 施 展 而 拙 态 百 出, 颜 真 卿 书 法 又 与 它 何 干? 作 为 意 在 功 业 素 有 家 学 渊 源 的 名 门 世 家, 不 可 能 像 傅 山 一 样 对 猛 参 将 的 告 示 或 者 学 童 初 写 仿, 都 不 成 字 的 奇 古 之 作 感 兴 趣, 更 不 要 说 以 此 为 师 法 对 象 了 事 实 上, 清 人 对 同 一 件 碑 刻 作 品 艺 术 水 准 的 评 价 大 相 径 庭 的 例 子 不 胜 枚 举, 而 且 往 往 带 有 很 强 的 主 观 性 和 随 意 性 启 功 先 生 在 谈 论 拓 本 效 果 时, 曾 例 举 翁 方 纲 何 绍 基 二 人 关 于 失 真 拓 本 的 共 识 一 事, 颇 耐 人 寻 味 他 说 : 我 们 知 道, 石 刻 必 用 纸 墨 拓 出 才 能 更 清 楚 地 看 出 字 迹, 那 么 一 件 碑 刻 除 书 者 刻 者 的 功 绩 外, 还 要 算 上 拓 者 和 装 裱 者 的 功 绩 至 于 古 代 石 刻 因 年 久 字 口 磨 秃, 拓 出 的 现 象, 又 构 成 另 一 种 艺 术 效 果 世 行 影 印 清 代 杨 澥 旧 藏 的 瘗 鹤 铭 有 何 绍 基 题 识 二 段 说 : 覃 溪 ( 翁 方 纲 ) 诗 云 : 曾 见 黄 庭 肥 拓 本, 憬 然 大 字 勒 崖 初 此 语 真 知 鹤 铭, 亦 真 知 黄 庭 者 按, 黄 庭 经 字 小 而 多 扁, 瘗 鹤 铭 字 大 而 多 长, 笔 势 也 并 非 一 路, 翁 何 二 人 何 以 这 样 比 例? 拿 这 两 种 拓 本 对 看, 也 就 憬 然 而 悟, 何 氏 所 谓 真 知, 只 是 真 知 它 们 同 等 模 糊 而 已 二 人 以 模 糊 对 模 糊, 便 错 误 地 把 黄 庭 经 与 瘗 鹤 铭 联 系 了 起 来 康 有 为 用 郙 阁 颂 一 类 模 糊 的 碑 刻 拓 本 来 论 说 颜 真 卿 的 本 汉 问 题, 病 因 类 同 进 一 步 讲, 康 有 为 盛 赞 时 代 风 气 本 朴 的 汉 魏 文 字 遗 迹, 大 都 是 在 对 碑 版 的 功 能 与 性 质 书 刻 与 制 作 的 方 法 等 不 甚 了 了 的 前 提 下, 对 拓 本 自 身 模 糊 效 果 的 误 读 所 谓 气 体 独 高 变 制 最 多 的 评 价, 则 是 在 清 代 特 有 的 好 古 尚 古 的 文 化 语 境 和 文 化 心 理 支 配 下, 一 厢 情 愿 的 审 美 移 情, 而 这 些 不 过 是 秦 汉 时 期 古 今 书 体 发 展 演 变 阶 段 特 有 的 原 生 状 态 而 已 康 有 为 把 诸 如 此 类 的 拙 奇 简 陋 之 作 奉 若 神 明, 北 朝 造 像 大 自 在 山 房 藏 并 堂 而 皇 之 地 指 称 晋 唐 名 家 本 汉, 则 有 牵 强 附 会 之 嫌 二 新 理 异 态 与 汉 魏 碑 版 文 字 遗 迹 的 性 质 在 广 艺 舟 双 楫 中, 除 了 传 统 的 文 献 引 证 之 外, 康 有 为 还 特 别 注 重 对 作 品 风 格 类 型 的 归 类 和 连 缀, 并 以 此 作 为 贯 穿 全 篇 的 重 要 阐 述 方 式 康 有 为 根 据 拓 本 的 不 同 面 貌, 把 汉 魏 六 朝 文 字 遗 迹 大 致 分 为 两 类, 但 其 中 问 题 多 多 试 分 别 举 例 加 以 分 析 首 先 来 看 体 质 古 朴, 意 态 奇 变 者 根 据 章 法 和 风 格 类 型 的 不 同, 这 类 石 刻 又 分 成 两 种 : 体 势 方 整, 拓 本 损 泐 严 重, 无 法 确 定 笔 法 原 貌 者 ; 章 法 疏 宕, 没 有 正 规 碑 刻 方 整 界 格 者 勾 容 有 吴 葛 府 君 碑 额 为 正 书 第 一 古 石, 浑 厚 质 穆, 亦 自 绝 尘, 真 隶 楷 之 鼻 祖 葛 府 君 碑 额 高 秀 苍 浑, 殆 中 郎 正 脉, 为 真 书 第 一 古 石, 梁 石 阙, 其 法 嗣, 伯 施 清 臣 其 继 统 也 葛 府 君 碑 字 体 虽 为 楷 书, 但 体 势 方 整 的 铭 石 书 特 点, 正 是 康 氏 经 常 联 想 到 蔡 邕 并 定 某 某 碑 为 中 郎 派 的 缘 起, 也 是 盛 称 此 碑 为 正 书 第 一 古 石 隶 楷 之 鼻 祖 的 来 由 此 碑 实 则 石 质 粗 劣 点 画 湮 讹, 高 秀 苍 浑 浑 厚 质 穆 的 评 价, 显 然 与 拓 本 的 损 泐 失 真 有 关 又 : 石 门 铭 飞 逸 奇 浑, 分 行 疏 宕, 翩 翩 欲 仙, 源 出 石 门 颂 孔 宙 等 碑, 皆 夏 殷 旧 国, 亦 与 中 郎 分 疆 者, 非 元 常 所 能 牢 笼 也 71

4 六 十 人 造 像 郑 道 昭 瘗 鹤 铭 乃 其 法 乳, 后 世 寡 能 传 之 盖 仙 人 长 生, 不 食 世 间 烟 火, 可 无 传 嗣 石 门 颂 石 门 铭 同 为 摩 崖 刻 石, 历 经 自 然 风 化 侵 蚀, 点 画 更 加 纤 细 匀 直, 有 行 无 列 的 章 法 明 显 不 同 于 带 有 棋 子 方 格 的 正 规 碑 刻 ; 孔 宙 碑 为 典 型 的 八 分 铭 石 书, 但 字 距 大, 行 距 小, 字 间 空 白 疏 朗 三 者 虽 在 章 法 布 局 上 有 相 似 之 处, 但 差 异 更 为 显 著 : 摩 崖 乃 依 石 势 凿 刻 文 字, 文 词 内 容 也 重 在 记 事, 既 无 所 谓 界 格 方 严, 章 法 安 排 也 非 出 于 艺 术 自 身 的 考 虑 ; 后 者 是 典 型 的 碑 制, 但 所 用 界 格 与 秦 代 篆 书 碑 相 同, 彼 此 的 书 体 式 样 功 能 用 途 以 及 材 料 质 地 上 均 不 相 同 ; 石 门 颂 石 门 铭 地 处 陕 西, 孔 宙 碑 位 于 山 东 曲 阜, 地 域 悬 隔 三 者 之 间 并 不 具 有 流 派 传 承 的 可 能 性 杨 守 敬 以 为 石 门 颂 行 笔 真 如 野 鹤 闲 鸥, 飘 飘 欲 仙, 六 朝 疏 秀 一 派 皆 从 此 出, 实 则 其 纵 长 的 垂 笔 与 横 向 舒 展 的 波 曲 之 笔, 明 显 带 有 简 书 体 势, 而 六 朝 石 刻 风 格 与 之 相 近 者 寥 寥, 作 为 一 派 之 宗 明 显 失 当 其 次 来 看 隶 楷 之 间, 具 有 新 理 异 态 者 以 分 隶 遗 意 为 古 法 遗 存 的 观 点 本 于 阮 元, 这 也 是 他 划 分 碑 帖 二 派 的 基 本 参 照 标 准 康 有 为 把 阮 元 的 观 点 落 实 到 具 体 的 碑 刻 上, 并 试 图 以 汉 梁 启 超 跋 石 门 铭 拓 本 1925 年 魏 古 法 与 唐 楷 名 家 抗 衡, 进 而 达 到 卑 唐 的 目 的 其 云 : 南 北 朝 碑 莫 不 有 汉 分 意, 李 仲 璇 曹 子 建 等 碑 显 用 篆 笔 者 无 论, 若 谷 朗 郛 休 爨 宝 子 灵 庙 碑 鞠 彦 云 吊 比 干 皆 用 隶 体, 杨 大 眼 惠 感 郑 长 猷 魏 灵 藏 波 磔 极 意 骏 厉, 犹 是 隶 笔 下 逮 唐 世 伊 阙 石 龛 道 因 碑, 仍 存 分 隶 遗 意, 固 由 余 风 未 沬, 亦 托 体 宜 高, 否 则 易 失 薄 弱 也 明 为 赞 美 南 北 朝 碑 版, 实 则 暗 示 唐 代 名 家 楷 书 古 意 稀 薄, 不 足 为 取 在 体 系 中, 他 再 次 提 出 类 似 的 观 点 : 真 楷 之 始, 滥 觞 汉 末, 若 谷 朗 郛 休 爨 宝 子 枳 阳 府 君 灵 庙 鞠 彦 云 吊 比 干 高 植 巩 伏 龙 秦 从 赵 埛 郑 长 猷 造 像, 皆 上 为 汉 分 之 别 子, 下 为 真 书 之 鼻 祖 者 也 具 体 论 述 时, 康 氏 又 分 别 给 它 们 加 上 了 汉 魏 名 家 流 派 的 标 签, 使 之 成 为 具 有 宗 派 源 流 的 体 系 康 有 为 说 : 吾 爱 古 碑, 莫 如 谷 朗 郛 休 爨 宝 子 枳 阳 府 君 灵 庙 碑 鞠 彦 云, 以 其 由 隶 变 楷, 足 考 源 流 也 据 拓 本 可 知, 谷 朗 碑 刻 工 不 佳, 书 体 也 不 纯 正, 隶 书 楷 书 夹 杂 其 间, 康 有 为 评 为 古 厚 在 隶 楷 之 间, 可 以 考 见 变 体 源 流 此 碑 很 多 字 在 尽 量 模 仿 铭 石 书 方 整 的 体 势, 但 自 然 流 露 出 楷 书 的 书 写 习 惯, 证 明 书 者 并 不 擅 长 当 时 的 铭 石 隶 书, 或 者 说 是 有 意 为 之 而 不 能, 与 书 体 演 进 无 关 又 : 枳 阳 府 君 体 出 谷 朗, 丰 茂 浑 重, 与 今 存 钟 元 常 诸 帖 体 意 绝 似 以 石 本 论, 为 元 常 第 一 宗 传, 太 祖 文 皇 帝 神 道 晖 福 寺 真 其 法 嗣, 定 国 寺 赵 芬 残 石 王 辉 儿 造 像 其 苗 裔 也 枳 阳 府 君 碑 即 枳 杨 府 君 神 道 阙, 东 晋 隆 安 三 年 (399) 刻, 清 末 出 土 于 四 川 巴 县, 书 体 为 隶 楷 糅 合 体, 体 势 方 整, 点 画 楷 化 现 象 较 多 字 形 体 势 与 谷 朗 大 体 相 近, 但 是 书 刻 者 较 好 地 把 握 了 当 时 主 流 铭 石 书 的 基 调 其 中, 晋 故 两 字 刀 刻 效 果 最 为 明 显, 与 解 放 后 出 土 的 王 兴 之 夫 妇 墓 志 王 闽 之 墓 志 王 丹 虎 墓 志 等 王 氏 家 族 墓 志 方 折 平 直 的 书 体 样 式 基 本 一 致 这 些 墓 志 已 经 确 认 为 工 匠 所 为, 而 与 清 流 书 法 毫 不 相 涉, 康 氏 所 谓 出 于 钟 派 的 说 法 也 不 攻 自 破 至 于 所 谓 丰 茂 浑 重, 实 为 弄 巧 成 拙 所 致, 与 钟 书 体 意 绝 似 之 评, 纯 属 无 稽 之 谈 又 : 晋 碑 如 郛 休 爨 宝 子 二 碑, 朴 厚 古 茂, 奇 姿 百 出, 与 魏 碑 之 灵 庙 鞠 彦 云 皆 在 隶 楷 之 间, 可 以 考 见 变 体 源 流 郛 休 碑 西 晋 泰 始 六 年 (270) 立, 道 光 间 出 土 于 山 东 掖 县, 书 体 为 八 分 铭 石 隶 书, 字 势 方 整, 但 结 构 松 散, 已 杂 有 楷 书 体 势, 书 刻 俱 不 佳 从 书 体 样 式 来 看, 此 碑 属 于 汉 魏 以 后 流 于 程 序 化 的 蜕 化 铭 石 书, 虽 有 意 模 拟 八 分 楷 式 而 不 得, 所 谓 朴 厚 古 茂, 奇 姿 百 出, 均 与 此 有 关 爨 宝 子 碑 于 东 晋 大 亨 四 年 (405) 立, 出 土 于 云 南 曲 靖, 边 敝 蛮 荒, 与 中 原 文 物 不 接, 书 法 风 尚 远 远 落 后 于 时 代 潮 流 由 于 缺 少 经 典 楷 模 的 参 照, 更 多 的 是 作 者 以 己 意 而 为 之, 所 谓 的 个 性 和 创 造 即 由 此 而 来, 但 它 并 不 能 代 表 和 说 明 书 体 演 进 的 真 实 状 态 就 此 而 言, 康 有 为 在 余 论 中 称 此 碑 太 高, 碑 评 称 之 端 朴 若 古 佛 之 容, 显 然 都 与 作 品 奇 姿 百 出 的 窘 态 有 关 事 实 上, 此 碑 既 无 艺 术 水 准 可 言, 也 谈 不 上 什 么 艺 术 创 造, 更 不 是 什 么 古 法 的 化 身 一 言 以 蔽 之, 南 北 朝 碑 版 存 留 的 分 隶 遗 意, 正 是 铭 石 书 系 统 书 体 使 用 相 对 滞 后 的 基 本 状 态, 所 谓 新 理 异 态 也 可 以 理 解 为 是 康 有 为 所 谓 托 体 所 致 以 书 写 楷 书 的 思 维 和 习 惯, 模 仿 72

5 居 延 汉 简 颇 为 陌 生 的 汉 魏 铭 石 书 样 式, 即 便 有 心 拟 古, 却 也 难 免 尴 尬 这 一 点, 恰 恰 是 这 些 碑 刻 的 书 写 者 无 法 进 入 孙 过 庭 所 说 的 神 怡 务 闲 偶 然 欲 书 状 态 的 根 本 原 因 如 果 加 上 刻 手 不 精 工 艺 性 改 造 等 其 他 方 面 的 影 响, 诸 如 此 类 的 碑 版 拓 本 纵 有 隶 古 遗 意, 也 与 那 些 旨 在 抒 情 达 意 的 名 家 书 法 的 书 写 情 境 艺 术 水 准 有 着 天 壤 之 别 三 结 语 综 上 可 知, 康 有 为 提 出 的 汉 魏 古 法 其 实 是 个 相 当 模 糊 而 宽 泛 的 范 畴 从 他 所 征 引 的 汉 魏 时 期 碑 版 文 字 遗 迹 来 看, 所 谓 古 法 大 致 与 古 朴 古 质 古 拙 等 词 语 的 语 义 相 当, 属 于 古 今 书 体 演 进 变 化 某 一 阶 段 所 特 有 的 原 生 状 态 从 视 觉 形 式 角 度 来 看, 既 包 括 源 于 碑 版 拓 本 损 泐 剥 蚀 所 形 成 的 非 常 态 的 艺 术 效 果, 也 包 括 不 同 功 能 不 同 用 途 不 同 书 写 习 惯 不 同 制 作 方 法 所 形 成 的 诸 多 式 样 康 有 为 所 推 崇 的 新 理 异 态 亦 多 与 此 相 关 这 些 文 字 现 象 既 非 书 写 者 有 意 的 艺 术 创 造, 也 不 具 备 清 晰 而 主 动 的 法 度 意 识 和 审 美 提 升 事 实 上, 康 有 为 在 本 汉 中 所 征 引 和 论 述 的 汉 代 士 大 夫 书 家 群 体 以 及 晋 唐 名 家 楷 模, 均 与 他 所 阐 述 的 种 种 新 理 异 态 关 系 不 大 对 于 汉 魏 六 朝 碑 版 遗 迹 种 种 审 美 意 象 的 获 得, 也 大 都 是 建 立 在 拓 本 面 貌 之 上 的 主 观 追 加 和 过 度 阐 释, 与 其 真 实 生 成 状 态 则 相 去 甚 远 当 然, 清 人 把 金 石 拓 本 的 效 果 混 同 于 书 写 原 貌, 以 拓 本 为 唯 一 依 据 品 评 书 法 纵 论 源 流 的 现 象 均 屡 见 不 鲜, 以 耳 代 目 以 讹 传 讹 也 非 一 人 一 事 之 失 只 是, 当 康 有 为 极 力 推 重 汉 魏 六 朝 碑 版 遗 迹 的 新 理 异 态, 欲 以 汉 魏 古 法 的 名 义 向 帖 学 传 统 发 起 挑 战 时, 这 种 或 剿 袭 时 人 观 点, 或 随 意 发 挥, 或 牵 引 附 会 等 种 种 问 题, 才 被 高 度 集 中 地 凸 显 出 来, 以 致 成 为 刘 咸 炘 所 批 评 的 高 而 幻, 偏 而 蔽, 夸 而 欺 的 典 型 当 然, 金 石 书 法 研 究 能 力 的 普 遍 薄 弱, 信 而 好 古 的 整 体 文 化 氛 围, 尚 异 好 奇 的 书 法 俗 尚, 也 为 康 有 为 的 纵 横 开 阖 提 供 了 较 为 开 阔 的 施 展 空 间 ( 作 者 单 位 : 鲁 迅 美 术 学 院 ) 责 任 编 辑 : 刘 光 注 释 : 1 康 有 为 广 艺 舟 双 楫 本 汉, 历 代 书 法 论 文 选 第 794 页, 上 海 书 画 出 版 社 1979 年 版 2 康 有 为 广 艺 舟 双 楫 体 变, 历 代 书 法 论 文 选 第 776 页 3 丛 文 俊 篆 隶 书 基 础 教 程 第 33 页, 上 海 书 画 出 版 社 2005 年 版 4 康 有 为 广 艺 舟 双 楫 本 汉, 历 代 书 法 论 文 选 第 796 页 5 余 绍 宋 书 画 书 录 解 题 第 570 页, 北 京 图 书 馆 出 版 社 2003 年 版 6 刘 涛 王 羲 之 北 游 许 洛 质 疑, 中 国 书 法,1987 年 第 4 期 7 刘 涛 中 国 书 法 史 魏 晋 南 北 朝 卷 第 189 页, 江 苏 教 育 出 版 社 2002 年 版 8 康 有 为 广 艺 舟 双 楫 本 汉, 历 代 书 法 论 文 选 第 797 页 9 康 有 为 广 艺 舟 双 楫 分 变, 历 代 书 法 论 文 选 第 794 页 10 康 有 为 广 艺 舟 双 楫 分 变, 历 代 书 法 论 文 选 第 781 页 万 经 汉 魏 碑 考, 分 隶 偶 存 卷 上 二 十 二, 四 明 丛 书 本 启 功 从 河 南 碑 刻 谈 古 代 石 刻 书 法 艺 术, 启 功 书 法 丛 论 第 85 页, 文 物 出 版 社 2003 年 版 康 有 为 广 艺 舟 双 楫 论 书 绝 句, 广 艺 舟 双 楫 注 第 251 页, 上 海 书 画 出 版 社 1981 年 版 康 有 为 广 艺 舟 双 楫 体 系, 历 代 书 法 论 文 选 第 817 页 康 有 为 广 艺 舟 双 楫 体 系, 历 代 书 法 论 文 选 第 818 页 杨 守 敬 激 素 飞 清 阁 平 碑 记, 杨 守 敬 集 第 8 卷, 第 542 页, 湖 北 人 民 1988 年 版 康 有 为 广 艺 舟 双 楫 本 汉, 历 代 书 法 论 文 选 第 796 页 康 有 为 广 艺 舟 双 楫 体 系, 历 代 书 法 论 文 选 第 816 页 康 有 为 广 艺 舟 双 楫 取 隋, 历 代 书 法 论 文 选 第 809 页 康 有 为 广 艺 舟 双 楫 体 系, 历 代 书 法 论 文 选 第 817 页 康 有 为 广 艺 舟 双 楫 宝 南, 历 代 书 法 论 文 选 第 805 页 关 于 蜕 化 铭 石 书 的 界 定 与 描 述 详 见 丛 文 俊 汉 唐 隶 书 通 论, 揭 示 古 典 的 真 实 丛 文 俊 学 术 书 学 研 究 论 集 第 225 页, 中 州 古 籍 出 版 社 2003 年 版 刘 咸 炘 弄 翰 余 沈, 历 代 书 法 论 文 选 续 编 第 748 页, 上 海 书 画 出 版 社 1993 年 版 73

6 史 论 评 CHINESE PAINTING & CALLIGRAPHY 晚 清 碑 学 观 念 的 形 成 程 仲 霖 清 代 金 石 文 化 的 兴 起 是 思 想 文 化 随 时 代 变 迁 的 产 物 清 代 金 石 学 者 从 艺 术 角 度 对 金 石 文 字 的 研 究 导 致 碑 学 兴 起, 引 起 了 书 坛 风 尚 的 巨 大 变 革 由 于 金 石 碑 刻 的 搜 访 传 拓 著 录 考 释 研 究 等 活 动 盛 行, 金 石 文 化 对 书 法 审 美 观 念 产 生 了 极 大 的 影 响, 人 们 的 审 美 趣 味 也 随 之 逐 渐 发 生 变 化 本 文 就 晚 清 金 石 文 化 与 碑 学 观 念 形 成 的 关 系 加 以 探 讨, 以 就 正 于 海 内 方 家 一 对 馆 阁 书 风 的 反 思 和 对 篆 隶 古 法 的 崇 尚 晚 清 时 期, 精 彩 纷 呈 的 金 石 碑 版 被 广 泛 传 播, 传 统 书 法 审 美 观 念 不 断 受 到 冲 击, 馆 阁 书 愈 加 显 得 缺 乏 鲜 活 的 生 命 力 而 科 举 考 试 整 齐 划 一 的 书 体 要 求, 又 在 很 大 程 度 上 阻 碍 了 文 人 士 子 们 书 写 个 性 的 发 挥 对 此, 很 多 有 识 之 士 包 括 朝 中 高 官 在 内, 纷 纷 表 示 出 强 烈 的 不 满 翁 同 龢 在 瓶 庐 诗 稿 中 说 : 一 韵 之 失, 一 字 之 病, 往 往 摈 抑 真 才 而 不 顾 同 治 十 三 年 (1874) 十 一 月 初 二, 李 鸿 章 上 书 朝 廷 说 : 臣 愚 以 为 科 目 即 不 能 骤 变, 时 文 即 不 能 遽 废, 而 小 楷 试 帖 太 蹈 虚 饰, 甚 非 作 养 人 才 之 道, 似 应 于 考 试 功 令 稍 加 变 通, 另 开 洋 务 进 取 一 格, 以 资 造 就 1 李 鸿 章 从 当 时 科 举 取 士 的 角 度 陈 说 了 以 馆 阁 小 楷 作 为 应 试 书 写 标 准 之 一 的 弊 端 从 现 存 大 量 的 清 代 名 人 手 札 中 可 以 清 楚 地 看 到, 大 部 分 入 仕 者 即 至 晚 年 也 很 难 彻 底 改 变 早 岁 书 风, 由 此 可 见, 馆 阁 积 习 的 确 是 对 书 法 艺 术 的 一 种 桎 梏, 同 时 也 给 人 的 思 想 带 来 极 大 的 束 缚 潘 祖 荫 同 样 对 馆 阁 体 给 予 痛 斥, 他 在 致 吴 重 憙 书 中 说 : 写 书 字 宜 雅 非 比 殿 试 朝 考 字 可 厌 可 恶, 吾 兄 最 恶 之 较 早 地 从 艺 术 的 角 度 进 行 分 析 找 出 理 据, 反 对 馆 阁 体 并 付 诸 切 身 实 践 的 应 是 赵 之 [ 清 ] 吴 大 澂 致 杨 沂 孙 手 札 谦, 他 在 章 安 杂 说 中 说 : 古 人 书 争, 今 人 书 让 至 馆 阁 体 出, 则 让 之 极 矣 古 人 于 一 字 上 下 左 右 笔 画 不 均 平, 有 增 减, 有 疏 密 增 减 者 斟 盈 酌 虚 裒 多 益 寡, 人 事 也 疏 密 者, 一 贵 一 贱, 一 贫 一 富, 一 强 一 弱, 一 内 一 外, 各 安 其 分 而 不 相 杂, 天 道 也 能 斟 酌 裒 益 不 相 杂, 其 理 为 让 而 用 在 争, 人 不 知 为 争 也 今 必 排 字 如 算 子, 令 不 得 疏 密, 必 律 字 无 破 体, 令 不 得 增 减 不 惟 此, 即 一 字 中 亦 不 得 疏 密, 上 下 左 右 笔 画 不 均 平 使 偏 枯, 使 支 离, 反 取 排 挤 为 安 置, 务 迁 就 为 调 停 2 可 以 看 出, 赵 氏 赞 赏 争 的 风 格, 强 调 一 字 上 下 左 右 笔 画 不 均 平, 有 增 减, 有 疏 密 当 然, 汉 字 书 法 的 结 构 和 通 篇 的 布 局 务 必 讲 究 疏 密 虚 实, 对 实 处 和 行 间 的 虚 处 都 要 措 置 得 当, 这 样 整 体 上 便 有 对 比 起 伏, 才 能 既 矛 盾 又 和 谐 要 想 疏 密 得 当, 安 排 停 匀, 寓 变 化 于 统 一, 就 必 须 处 理 好 让 的 问 题 但 如 果 一 味 去 让, 则 难 免 如 布 棋 布 算, 虽 安 排 停 匀, 但 反 失 疏 密 之 致, 缺 乏 错 落 之 美 这 样 的 作 品 必 然 缺 乏 气 魄 与 力 量, 这 也 是 馆 阁 体 书 风 为 人 诟 病 之 所 在, 最 是 书 家 大 忌 赵 之 谦 对 馆 阁 体 的 反 思 和 批 驳 也 源 于 他 对 金 石 拓 片 的 研 习, 他 曾 说 : 夏 商 鼎 彝, 秦 汉 碑 碣, 齐 魏 造 像, 瓦 当 砖 记, 未 必 皆 高 密, 比 干 李 斯 蔡 邕 手 笔, 而 古 穆 浑 朴, 不 可 磨 灭, 非 能 以 临 摹 规 仿 为 之, 斯 真 为 第 一 乘 妙 义 3 这 些 鼎 彝 碑 碣 造 像 以 及 砖 瓦 上 的 文 字 正 是 金 石 学 家 所 搜 集 与 研 究 的 对 象 在 他 们 眼 里, 这 类 作 品 显 然 已 经 不 再 如 传 统 观 点 所 认 为 的 那 样 幼 稚 粗 率 随 便, 而 是 具 有 了 美 学 意 义 上 的 风 格, 是 纯 熟 的 技 巧 和 高 度 意 境 的 完 美 结 合, 看 似 平 淡 无 奇 毫 不 经 意, 却 蕴 含 着 深 刻 的 美 与 真, 这 些 美 学 特 征 也 正 是 晚 清 金 石 学 家 中 有 艺 术 追 求 者 取 法 之 所 在 74

7 金 石 文 化 活 动 所 带 来 的 书 法 观 念 变 革, 是 晚 清 书 法 艺 术 发 展 创 新 的 外 在 动 因 而 其 内 因 仍 是 书 法 艺 术 发 展 的 自 身 规 律 基 于 金 石 文 化 兴 盛 的 背 景, 人 们 普 遍 崇 尚 古 法, 其 中 以 陈 介 祺 最 为 典 型 他 在 致 友 人 的 手 札 中 曾 多 处 提 到 自 己 的 崇 古 观 念 : 古 人 之 法, 真 是 力 大 于 身 而 不 丝 毫 乱 用, 眼 高 于 顶 明 于 日 而 不 丝 毫 乱 下, 乃 作 得 此 等 字, 所 以 遒 錬 之 至 而 出 精 神, 疏 散 之 极 而 更 浑 沦 字 中 字 外 极 有 空 处, 而 转 能 笔 笔 字 字 行 行 篇 篇 十 分 完 全, 以 造 大 成 而 无 小 疵, 非 圣 人 之 心 孰 能 作 之 始 哉, 无 大 无 小 止 是 一 心 之 理 推 之 而 已 4 古 人 之 字 只 是 有 力, 今 人 只 是 无 力 古 人 笔 笔 到, 笔 笔 起 结 立 得 住, 贯 得 足, 今 人 如 何 能 及 5 陈 氏 将 古 人 之 书 与 今 人 之 书 作 了 对 照, 说 明 古 人 书 法 力 大 于 身, 古 人 之 字 有 力 而 今 人 之 字 无 力 吴 大 澂 同 样 推 崇 古 法, 他 认 为 古 器 文 字 笔 力 遒 劲, 有 神 采, 一 钩 一 画 都 有 朴 茂 之 气 他 曾 致 函 陈 介 祺 说 : 三 代 阳 识 字 最 可 爱, 作 阳 文 印 仿 之 最 佳 古 人 一 字 便 有 疏 散 气, 今 人 摹 古 多 失 之 工 6 汉 人 书 体, 大 者 如 鄐 君 开 通 褒 斜 刻 石 及 各 碑 题 额, 小 者 如 仓 颉 庙 碑 阴 碑 侧 题 名, 更 以 款 识 字 参 之, 无 美 不 备 矣 7 在 吴 氏 看 来, 古 人 书 体 皆 有 可 观, 古 人 之 字 不 论 大 小 尽 显 疏 散 气, 而 今 人 所 摹 显 得 匠 气 一 直 到 36 岁 才 考 中 进 士 的 王 懿 荣, 受 馆 阁 书 风 影 响 较 深, 但 他 自 言 好 古 成 魔 受 家 学 熏 陶, 王 懿 荣 从 青 少 年 时 代 就 对 金 石 古 物 产 生 了 浓 厚 的 兴 趣 他 中 进 士 后 的 第 二 年 (1881) 即 编 纂 南 北 朝 存 石 目, 并 在 序 言 中 提 及 其 师 从 往 来 者 众 多 受 这 些 同 好 崇 古 观 念 的 影 响, 他 取 法 于 碑 意 较 浓 的 李 北 海 颜 鲁 公 柳 公 权 苏 东 坡 黄 山 谷 数 家, 而 且 兼 擅 篆 隶 他 的 篆 书 取 法 天 发 神 谶 碑, 参 以 徐 三 庚 的 秀 逸 ; 隶 书 取 法 礼 器 乙 瑛 诸 碑, 已 与 馆 阁 之 法 抵 背 可 见, 对 古 法 的 推 崇 在 晚 清 金 石 文 化 圈 中 几 乎 成 为 一 种 共 识 与 时 尚, 在 这 样 的 时 风 之 下, 馆 阁 体 越 来 越 失 落 了 其 原 有 的 地 位 全 非, 精 神 尤 不 待 论 8 由 于 这 些 刻 帖 传 播 甚 广, 影 响 至 深, 在 无 真 迹 可 参 的 情 况 下, 它 们 却 成 为 界 定 书 法 水 准 高 下 的 标 准 和 经 典 的 取 法 对 象 在 金 石 文 化 兴 盛 的 清 中 后 期, 人 们 的 审 美 观 念 发 生 了 变 化, 刻 帖 也 饱 受 诟 病 潘 祖 荫 曾 致 王 懿 荣 书 云 : 弟 欲 即 刻 翁 北 朝 石 囗 囗 目 录 ( 即 兄 所 箸 ) 恳 兄 为 拟 一 叙, 先 引 阮 文 达 言 晋 帖 之 伪 ( 语 气 平, 便 不 似 弟 之 口 气 ), 须 痛 诋, 引 申 之 ( 从 兰 亭 乐 毅 骂 起 ), 后 言 石 刻 之 有 裨 史 学 而 不 赞 其 书 囗 囗 ( 书 本 不 尽 其 可 取 也 ), 中 言 包 慎 伯 辈 知 北 碑 矣, 而 仍 牵 涉 阁 帖 兰 亭, 此 犹 桐 城 派 之 言 古 文 宗 由, 溺 于 八 股 9 潘 祖 荫 原 稿 残 缺, 未 具 年 月, 但 据 信 中 内 容 大 抵 可 以 推 知, 此 处 所 指 目 录, 应 该 为 王 懿 荣 年 谱 中 所 载 之 成 书 于 光 绪 七 年 (1881) 春 天 的 南 北 朝 存 石 目 潘 祖 荫 请 王 氏 自 拟 序 文, 并 对 序 文 基 调 作 了 明 确 说 明, 即 对 经 过 辗 转 摹 刻 的 晋 帖 予 以 否 定, 认 为 北 魏 碑 版 石 刻 有 利 于 史 学 研 究, 其 书 风 并 非 尽 可 取 法 王 文 敏 公 遗 集 卷 四 有 此 目 录, 但 王 氏 在 序 言 中 并 没 有 按 此 陈 写 潘 氏 这 段 话, 十 分 明 确 地 表 露 了 自 己 的 书 法 观, 即 斥 魏 晋 阁 帖 轻 六 朝 石 刻 潘 祖 荫 不 学 阁 帖, 但 于 孙 过 庭 书 谱 十 分 用 功 对 六 朝 石 刻 不 屑, 却 取 法 宋 碑, 这 与 当 时 很 多 的 金 石 同 好 是 大 大 不 同 的 要 分 析 他 的 态 度, 就 需 要 分 析 潘 氏 书 札 中 所 提 到 的 阮 元 包 世 臣 的 观 点 阮 元 认 为 阁 帖 缺 少 隶 古 遗 意, 妍 态 多 而 古 法 少 10, 由 此 倡 导 学 习 篆 隶 碑 版, 这 一 观 点 影 响 巨 大 那 么 他 对 于 刻 帖 是 不 是 一 概 否 定 呢? 当 时, 兰 亭 序 是 共 同 的 考 订 对 象, 我 们 从 阮 元 王 右 军 兰 亭 诗 序 帖 二 跋 中 看 出, 他 对 兰 亭 序 原 本 搨 本 临 本 刻 本 的 看 法 是 不 同 的 他 明 确 指 出 不 同 版 本 的 特 点, 认 为 欧 褚 临 本 已 是 自 家 笔 法, 不 能 以 晋 帖 而 论 他 还 特 别 提 到 定 武 本 经 由 多 次 翻 刻 而 产 生 的 问 题, 真 本 定 武 尚 且 离 王 羲 之 远 甚, 翻 刻 本 更 无 足 论 因 此, 阮 氏 所 谓 伪 刻 晋 帖, 指 的 就 是 这 种 经 过 辗 转 摹 刻 的 复 制 手 法 所 产 生 的 阁 帖, 而 针 对 临 本 则 并 不 一 概 而 论, 可 见 阮 元 是 有 选 择 地 批 判 潘 祖 荫 承 引 阮 氏 否 定 阁 帖 的 观 点, 犹 嫌 力 度 不 够, 强 调 要 引 申 之, 但 他 对 二 王 一 脉 帖 学 并 非 全 然 否 定 潘 祖 荫 年 谱 同 治 九 年 (1870) 条 载 : 兄 是 时 始 临 孙 过 庭 书 谱, 日 数 十 纸, 后 遂 以 为 常, 退 直 余 闲, 濡 毫 不 倦 二 斥 帖 与 宗 帖 的 纠 结 刻 帖 盛 于 宋, 其 后 元 明 清 三 朝 大 部 分 书 家 都 通 过 刻 帖 来 学 习 书 法, 延 至 清 代, 这 些 屡 经 翻 刻 的 本 子 早 已 笔 法 模 糊 靡 弱 不 堪 康 有 为 说 : 今 日 所 传 诸 帖, 无 论 何 家, 无 论 何 帖, 大 抵 宋 明 人 重 钩 屡 翻 之 本 名 虽 羲 献, 面 目 南 朝 文 字 砖 一 组 大 自 在 山 房 藏 75

8 [ 汉 ] 熹 平 石 经 残 石 杨 鲁 安 藏 拓 片 结 合 以 上 材 料, 我 们 就 不 难 理 解 为 什 么 潘 祖 荫 对 唐 宋 碑 帖 用 功 甚 勤, 尤 其 是 中 年 以 后 对 深 得 二 王 笔 法 精 神 的 书 谱 学 习 尤 为 着 力 了 这 种 做 法 和 包 世 臣 有 些 类 似 包 世 臣 在 理 论 上 响 应 阮 元, 但 他 在 实 践 上 却 是 浸 淫 于 馆 阁 体 而 非 深 入 到 六 朝 碑 版 的 临 习 中 潘 祖 荫 不 仅 对 书 谱 下 过 功 夫, 对 于 晋 帖 也 颇 为 会 意 光 绪 二 年 (18 76), 潘 祖 荫 作 宋 故 朝 议 大 夫 致 仕 赠 光 禄 大 夫 黄 公 神 道 碑 铭 跋, 此 碑 为 朱 熹 撰 并 书 于 南 宋 淳 熙 十 五 年 (1188), 潘 氏 跋 曰 : 此 与 世 所 传 朱 子 书 皆 不 类, 曾 见 集 注 稿 墨 迹 却 相 似, 殊 有 晋 帖 风 致, 自 是 南 宋 人 书, 非 明 以 后 所 及, 当 亦 时 代 限 之 欤? 朱 熹 的 书 法 初 学 汉 魏 崇 尚 晋 唐, 主 张 复 古 而 不 泥 古, 独 出 已 意, 萧 散 简 远, 古 澹 和 平, 大 有 晋 人 风 致 这 里, 潘 祖 荫 以 墨 迹 比 较 朱 熹 书 法 真 伪, 可 见 潘 氏 对 于 晋 帖 是 深 有 体 察 的 潘 祖 荫 及 其 金 石 同 好 也 会 经 常 谈 论 刻 帖, 如 光 绪 二 年 (1876) 吴 云 致 潘 祖 荫 书 云 : 米 帖, 近 时 所 刻 惟 徐 紫 珊 英 光 堂 二 卷, 出 胡 衣 谷 手, 较 为 精 美, 特 寄 一 分, 以 供 清 赏 可 见, 吴 云 与 潘 氏 均 认 可 唐 宋 帖, 与 宋 代 以 后 翻 刻 的 晋 帖 相 比, 唐 宋 帖 要 鲜 活 生 动 得 多 实 际 上, 在 具 体 实 践 中, 不 管 是 哪 一 路 书 家, 几 乎 无 人 不 从 帖 学 里 汲 取 营 养 虽 然 时 至 晚 清 同 光 时 期, 两 路 截 然 不 同 的 书 写 风 格 处 于 交 融 状 态, 但 传 统 的 帖 学 影 响 仍 旧 根 深 蒂 固, 大 量 文 人 墨 客 走 的 仍 然 是 传 统 的 帖 字 一 路 所 以 从 潘 氏 的 实 践 来 看, 斥 帖 与 宗 帖 并 非 水 火 不 容, 他 所 反 对 的 也 只 是 摹 刻 失 真 的 刻 帖 在 熟 识 了 馆 阁 体 书 风 之 后, 他 又 深 入 到 苏 轼 及 兰 亭 等 刻 帖 的 研 习 中, 并 且 勤 习 书 谱 从 实 践 上 看, 潘 包 二 人 路 数 颇 有 相 似 之 处 无 独 有 偶, 赵 之 谦 对 传 统 的 法 帖 不 排 斥, 也 不 拘 前 人 成 说, 特 别 是 对 待 二 王 法 书, 他 同 样 认 为 是 按 照 太 宗 好 恶 标 准 摹 出, 早 已 失 却 本 来 面 目, 与 六 朝 古 刻 的 自 然 形 态 完 全 不 同 但 他 对 红 梨 木 板 本 的 兰 亭 却 情 有 独 钟, 章 安 杂 说 云 : 余 所 见 兰 亭 凡 数 十 种 独 吾 乡 王 式 庵 都 转 家 所 藏 七 种 最 奇 其 中 唐 拓 一 本, 纸 墨 绝 古 而 余 无 甚 爱 最 爱 其 红 梨 木 板 本, 盖 即 山 谷 集 中 所 称 赏 者, 此 真 绝 无 仅 有 字 体 较 定 武 小 十 分 之 三 而 肥 数 倍 一 展 玩 如 神 龙 寸 缩, 老 鹤 山 立 恰 到 好 处 四 字 不 足 言 也 今 其 文 孙 囗 囗 携 往 复 州, 不 可 得 见 每 一 忆 及, 尚 觉 腕 下 鬼 跃 跃 欲 动 这 里, 赵 氏 引 述 黄 庭 坚 的 观 点, 认 为 此 本 兰 亭 字 虽 肥, 骨 肉 相 称 观 其 笔 意, 右 军 清 真 风 流, 气 韵 冠 映 一 世, 可 想 见 也 今 时 论 书 者, 憎 肥 而 喜 瘦, 党 同 而 妒 异 曾 未 梦 见 右 军 脚 汗 气, 岂 可 言 用 笔 法 耶! 可 见 赵 之 谦 对 帖 不 是 一 概 去 否 定, 而 是 取 其 精 华 为 己 所 用, 所 以 赵 氏 的 书 法 风 格 并 没 有 完 全 表 现 出 受 当 时 北 碑 生 辣 雄 强 风 格 影 响 的 痕 迹 他 虽 取 北 碑 为 形 骸, 而 内 心 追 求 却 是 与 此 背 道 而 驰 的 圆 熟 与 媚 趣 大 抵 同 一 时 代, 金 石 圈 中 的 陈 介 祺 吴 大 澂 等 则 对 于 刻 帖 早 已 不 屑, 他 们 认 为 法 帖 反 复 传 刻, 本 就 面 目 全 非, 内 在 意 蕴 全 无 同 时, 帖 学 皆 以 二 王 为 宗, 或 率 意 挥 洒, 或 情 驰 神 纵, 以 崇 古 的 眼 光 看 来, 是 俗 软 入 骨, 所 以 他 们 更 为 关 注 与 欣 赏 的 是 北 朝 碑 版, 尤 其 是 上 古 三 代 文 字 综 上 可 知, 金 石 学 家 们 对 于 刻 帖 普 遍 反 对, 但 对 于 充 满 金 石 意 味 的 刻 帖, 也 不 是 一 概 否 定, 这 种 倾 向 明 显 受 到 了 金 石 文 化 活 动 的 影 响 在 今 天 看 来, 同 光 时 期 书 风 已 经 完 全 处 于 碑 学 笼 罩 之 下, 但 实 际 上 在 艺 术 实 践 中, 碑 学 家 们 几 乎 没 有 一 人 不 在 帖 学 里 汲 取 营 养 来 丰 富 自 己 的 书 法 艺 术 刘 恒 认 为, 即 便 在 清 代 后 期, 兰 亭 序 仍 然 受 到 广 泛 的 重 视, 清 代 众 多 的 丛 帖 中 也 大 都 刻 有 兰 亭 序, 但 他 也 讲 道 : 此 时 的 书 家 已 极 少 有 人 利 用 此 帖 来 学 习 书 法, 偶 见 临 写, 亦 是 风 雅 游 戏 之 举 实 则 言 过 其 实 唐 宋 书 家 的 墨 迹 作 品 大 多 以 取 法 晋 人 为 旨 归, 尚 有 可 观 之 处, 一 直 被 归 为 帖 学 一 类, 然 而 晚 清 金 石 学 家 同 样 十 分 欣 赏 并 倾 心 学 习 实 际 上, 这 样 的 做 法 在 当 时 是 具 有 实 际 意 义 的, 主 要 是 出 于 实 用 的 目 的 实 事 求 是 地 讲, 在 当 时 的 时 代 背 景 下, 艺 术 的 需 要 远 不 如 实 用 功 能 更 具 诱 惑 力, 传 统 的 帖 学 仍 旧 根 深 蒂 固, 大 量 文 人 墨 客 写 的 仍 然 是 传 统 的 帖 字 三 碑 帖 相 兼 格 局 的 形 成 金 石 文 化 的 发 展, 引 发 了 访 碑 尊 碑 之 风 的 盛 行 椎 拓 技 术 的 成 熟, 为 书 法 的 学 习 和 研 究 提 供 了 丰 富 的 高 质 量 范 本 许 多 书 法 兼 金 石 学 者 乐 此 不 疲, 对 访 得 的 各 类 书 迹 视 为 至 宝, 赏 玩 揣 摩, 并 从 中 领 悟 书 法 艺 术 的 奥 赜, 同 时 加 以 著 录 和 摹 拓 一 些 罕 为 人 知 的 古 代 杰 作 从 而 得 以 面 世, 为 清 代 学 术 界 和 书 法 界 提 供 了 第 一 手 资 料 但 大 多 数 学 者 书 家 也 不 是 对 此 不 加 鉴 别, 当 时 的 情 形 更 不 像 康 有 为 后 来 所 描 述 的 : 迄 于 咸 同, 碑 学 大 播, 三 尺 之 童, 十 室 之 社, 莫 不 口 北 碑, 写 魏 体, 盖 俗 尚 成 矣 阮 元 曾 说 自 己 二 十 年 来 留 心 南 北 碑 石, 证 以 正 史, 其 间 踪 迹 流 派, 朗 然 可 见 近 年 魏 齐 周 隋 旧 碑, 新 出 甚 多, 但 下 真 迹 一 等, 更 可 摩 辨 而 得 之 他 用 正 史 来 证 明 碑 石 风 格 流 派 的 存 在, 这 大 致 与 翁 方 纲 专 作 鉴 别 的 做 法 相 类 与 阮 包 不 同 的 是, 潘 祖 荫 认 为, 作 为 书 法 范 本, 北 魏 碑 刻 并 不 宜 取 法, 其 76

9 价 值 主 要 在 于 证 史, 对 于 史 学 的 研 究 有 所 裨 益 从 这 个 角 度 上 讲, 北 朝 石 刻 与 彝 器 铭 文 相 似 在 书 札 原 件 上, 这 句 话 是 以 小 字 补 在 行 间 作 进 一 步 说 明 的 潘 祖 荫 这 里 反 对 的 是 北 朝 碑 刻, 而 不 包 括 唐 宋 碑 刻 我 们 知 道, 晚 清 的 金 石 学 家 往 往 还 是 书 法 家, 他 们 进 行 研 究 的 重 要 内 容 便 包 括 对 书 法 艺 术 的 本 质 与 功 能 及 源 流 等 重 大 问 题 的 考 察, 因 此 对 秦 汉 以 来 碑 石 文 字 的 书 法 艺 术 价 值, 他 们 非 常 重 视 与 同 时 期 的 金 石 学 家 相 比, 潘 祖 荫 是 个 比 较 特 殊 的 例 子, 他 富 藏 金 石 和 古 籍 椠 本, 却 没 有 取 法 六 朝 碑 版, 而 是 从 唐 宋 碑 刻 入 手, 故 其 书 法 也 没 有 所 谓 的 金 石 气 与 潘 氏 不 同, 陈 介 祺 主 张 取 法 北 碑, 扬 碑 抑 帖 从 他 的 习 字 诀 中 可 见, 他 对 于 北 碑 的 观 点 紧 跟 阮 包 却 更 加 彻 底 : 钟 王 帖, 南 宗 ; 六 朝 碑, 北 宗 学 者 当 师 北 宗, 以 碑 为 主, 法 真 力 足, 则 神 理 自 高 陈 氏 认 为 六 朝 碑 版 法 真 力 足, 这 个 观 点 和 前 述 其 崇 古 的 观 念 是 一 致 的 他 甚 至 主 张 将 书 法 的 取 法 对 象 由 此 上 溯 到 钟 鼎 金 文, 在 包 世 臣 北 朝 书 法 导 源 分 篆 的 基 础 上, 将 金 文 大 篆 也 纳 入 到 碑 学 理 论 体 系 中, 以 此 开 启 摹 写 金 文 以 金 文 作 书 的 风 气 其 金 石 好 友 吴 大 澂 正 是 基 于 对 陈 氏 观 点 的 继 承 与 发 扬, 方 在 大 篆 书 法 上 卓 有 成 就 的 前 述 阮 包 相 继 推 崇 北 碑, 包 氏 提 出 以 不 失 篆 分 遗 意 为 上 的 审 美 标 准, 碑 学 观 念 的 广 泛 传 播, 使 赵 之 谦 深 受 影 响 他 曾 研 读 艺 舟 双 楫 长 达 五 年, 下 大 力 气 研 究 北 碑, 踏 实 实 践 包 氏 的 理 论 当 然 在 实 践 中, 他 也 发 现 了 包 世 臣 理 论 的 致 命 弱 点 他 在 沈 均 初 所 藏 旧 拓 文 殊 经 跋 中 说 : 包 氏 于 书 最 深 而 受 汇 帖 之 敝 对 包 世 臣 认 为 该 碑 为 西 晋 时 物 的 判 断, 赵 之 谦 并 不 附 和, 而 认 为 是 隋 人 书, 还 列 举 了 三 条 证 据 : 此 刻 即 非 隋 石, 总 在 齐 周 之 间, 必 非 西 晋 不 知 包 氏 所 见 本 曾 有 此 一 行 否? 余 尝 谓 考 金 石 必 亲 至 碑 下, 虽 得 初 拓 足 本, 无 为 传 信 此 刻 非 见 此 本, 则 为 晋 为 隋, 争 靡 有 已, 又 安 知 碑 阴 碑 侧 不 尚 有 年 月 及 他 事 可 证 耶? 喜 而 愈 疑 矣 可 见 赵 之 谦 治 学 之 严 谨, 思 考 之 精 微, 这 也 是 他 从 事 金 石 研 究 的 结 果 他 大 胆 实 践, 要 调 剂 汉 晋 度 越 唐 宋, 根 本 不 囿 于 一 碑 一 帖 因 此, 我 们 看 到 他 对 妙 在 耐 看 的 六 朝 古 刻, 会 瞪 目 半 日, 感 慨 系 之 : 见 一 波 磔 一 起 落, 皆 天 造 地 设, 移 易 不 得 必 执 笔 规 摹, 始 知 无 下 手 处 不 曾 此 中 阅 尽 甘 苦, 更 不 解 是 使 赵 之 谦 心 动 的 石 刻, 还 有 虞 永 兴 的 汝 南 公 主 墓 表 他 先 见 石 刻 本, 已 经 叹 绝, 后 比 较 墨 迹, 觉 得 运 笔 如 游 丝 飞 絮, 不 可 捉 摸, 石 刻 钩 摹 甚 工, 而 细 审 则 字 字 踏 实, 非 笔 尖 刀 锋 所 能 到 者, 下 真 迹 一 等 因 此, 他 发 出 永 兴 尚 在, 再 书 一 本, 亦 必 无 此 的 感 慨 由 此 我 们 发 现, 赵 之 谦 不 仅 有 艺 术 的 眼 光, 也 具 备 求 真 务 实 的 作 风 所 以 尽 管 赵 之 谦 在 金 石 的 研 究 中 选 择 碑 版, 但 他 在 实 践 中 更 多 主 张 碑 帖 兼 学, 二 者 不 可 偏 废, 这 也 是 他 最 终 形 成 潇 洒 沉 静 方 圆 合 度 的 独 特 风 格 的 原 因 由 此 我 们 看 到, 金 石 学 家 兼 书 法 家 们 重 视 的 一 是 六 朝 的 碑 版 墓 志 之 属, 一 是 往 上 追 溯 的 篆 隶 古 刻 ( 铸 ) 当 然, 也 有 重 视 唐 宋 碑 刻 的, 如 潘 祖 荫, 他 的 碑 版 收 藏 往 往 取 他 人 所 无, 除 三 代 文 字 外, 还 有 一 般 人 难 以 注 意 到 的 宋 代 碑 版, 如 刻 有 蔡 京 书 法 的 碑 刻 等, 并 且 从 中 取 法, 形 成 了 与 他 人 不 同 的 面 貌 清 代 金 石 学 的 兴 盛 书 法 发 展 的 内 在 规 律 引 发 了 碑 学 观 念 的 萌 发 和 形 成, 而 碑 学 观 念 的 形 成 对 馆 阁 书 风 所 形 成 的 冲 击 又 是 不 争 的 事 实 碑 学 思 想 的 不 断 发 展 和 完 善 南 北 书 派 观 念 的 不 断 深 入, 对 后 世 均 产 生 了 极 大 影 响 ( 作 者 单 位 : 中 国 劳 动 关 系 学 院 ) 责 任 编 辑 : 刘 光 注 释 : 1 李 鸿 章 议 海 防 折, 文 忠 公 全 集 卷 24, 上 海 商 务 印 书 馆 1921 年 版 23 赵 之 谦 章 安 杂 说, 上 海 书 画 出 版 社 1989 年 版 4 陈 介 祺 秦 前 文 字 之 语 第 259 页, 齐 鲁 书 社 1991 版 5 陈 介 祺 秦 前 文 字 之 语 第 70 页 6 吴 大 澂 吴 愙 斋 尺 牍, 近 代 中 国 史 料 丛 刊 第 72 辑, 第 90 页, 文 海 出 版 社 1966 年 版 7 吴 大 澂 吴 愙 斋 尺 牍, 近 代 中 国 史 料 丛 刊 第 72 辑, 第 50 页 8 康 有 为 广 艺 舟 双 楫, 历 代 书 法 论 文 选 第 754 页, 上 海 书 画 出 版 社 1979 年 版 9 潘 祖 荫 潘 文 勤 公 书 札 第 99 通 致 王 懿 荣, 国 家 图 书 馆 藏 10 阮 元 北 碑 南 帖 论, 揅 经 室 集 第 596 页, 中 华 书 局 1993 年 版 潘 祖 年 潘 祖 荫 年 谱, 近 代 中 国 史 料 丛 刊 第 19 辑, 第 61 页 金 迪 潘 祖 荫 金 石 跋 尾 三 则, 文 献 2005 第 2 期 吴 云 两 罍 轩 尺 牍, 近 代 中 国 史 料 丛 刊 第 27 辑, 第 572 页 黄 庭 坚 跋 兰 亭 记, 黄 庭 坚 全 集 第 1582 页, 四 川 大 学 出 版 社 2001 年 版 侯 开 嘉 碑 学 论 辩 三 题, 中 国 书 法 史 新 论 第 142 页,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2003 年 版 [ 清 ] 赵 之 谦 楷 书 心 成 颂 128.5cm 36cm 纸 本 故 宫 博 物 院 藏 刘 恒 清 代 书 家 与 兰 亭 序, 兰 亭 论 集 第 483 页, 苏 州 大 学 出 版 社 2000 年 版 康 有 为 广 艺 舟 双 楫, 历 代 书 法 论 文 选 第 756 页 阮 元 南 北 书 派 论, 揅 经 室 集 第 592 页 陈 介 祺 习 字 诀, 明 清 书 法 论 文 选 第 899 页, 上 海 书 店 出 版 社 1994 年 版 赵 之 谦 致 胡 培 系, 赵 之 谦 年 谱 第 145 页, 荣 宝 斋 出 版 社 2003 年 版 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