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與言第48卷第 3 期 壹 前言 法國思想史學家米歇爾 傅科 Michel Foucault 在其大作 臨床醫學的誕生 裡 提到傳統醫學史對十八世紀人體解剖所 面臨的困境的描述 尤其是關於人體解剖原料 屍體 的不足的 論述 是對歷史的錯誤重現 1 傅科接著以非常少的史料 斷言 十八世紀並沒有屍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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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思與言 第48卷第3期 2010年9月 頁37-95 解剖教室的轉變與體制化 * 以十八世紀法國解剖教室為例的探討 陳樂元 國立中興大學歷史學系助理教授 從中世紀末解剖學的復興以來一直到十八世紀中葉 基本上存在 著兩種解剖教室的型態 一種是以視覺真理為主 另一種則是以觸覺 真理為主 根據解剖學知識的傳授是以視覺或觸覺為主要媒介的不同 解剖教學的管理模式也會因此而有根本性的改變 而從十八世紀下半 葉 我們可以發現一種全新型態的解剖教室的出現 它除了整合了既 存的以視覺或觸覺為主的解剖教室型態 更強調解剖教學的連續性以 及充足的解剖原料 即屍體 供給機制 而後者必然會導致新的解剖 教學管理模式 因此 本文從研究解剖教室的型態著手來探求解剖教室與國家行 政權之關係 不同的型態會有其相應的管理方式 如果解剖教室只是 一個與其他劇場並無不同的劇場而已 其管理問題就只是在於解決如 何管理大量的觀眾這一核心問題 然而如果解剖教室是一個供大量的 學生練習解剖的場所 一個必須供應 保存且消耗大量的屍體的機制 其管理問題不再只是狹義的治安管理問題 而是涉及到國家對人體資 源利用的管理問題 關鍵詞 解剖教室 解剖教學 屍體 行政管理 * 非常感謝兩位匿名審稿人的寶貴意見 對本文助益良多 特此表達由衷 感謝

2 思與言第48卷第 3 期 壹 前言 法國思想史學家米歇爾 傅科 Michel Foucault 在其大作 臨床醫學的誕生 裡 提到傳統醫學史對十八世紀人體解剖所 面臨的困境的描述 尤其是關於人體解剖原料 屍體 的不足的 論述 是對歷史的錯誤重現 1 傅科接著以非常少的史料 斷言 十八世紀並沒有屍體不足 並沒有盜墓或解剖的黑色彌撒 這是 解剖的盛世 而令人驚訝的是 他所引以為據的史料只包括英 國解剖學家 John Hunter 的傳記 法國外科醫生 Desault 的傳記 以 及 Emmanuel Gilibert 醫生在其 醫學的無政府狀態 或被認為對 健康有害的醫學 L anarchie médicinale, ou la médecine considérée comme nuisible à la santé 一書中所引用的一七 七年三月頒布的 Marly 法令 2 姑且不論傳統醫學史與傅科之間誰是誰非 純粹就傅科的研 究方法檢討 我們認為傅科對十八世紀解剖史的研究結論 是需要 商榷的 本文並不企圖否定傅科的論述 然而對其論述的質疑卻是 本文研究的契機之一 希冀能使這一段歷史的脈絡架構與資料呈現 更為完善 因此本文雖以十八世紀的解剖教室為中心 但並不自限 於十八世紀的解剖史 而是將視角延伸 從人體解剖學在西方的復 興一直到十九世紀初病理解剖學的興盛的這一段時期 本文著重在 1 Michel Foucault, Naissance de la clinique (Paris: Quadrige/Presses Universitaires de France, 2000), pp Michel Foucault, Naissance de la clinique, p. 44 傅科認為該法規範了整個 十 八 世 紀 的 醫 學 實 踐 和 教 育 Michel Foucault, Naissance de la clinique, p. 126 提到關於解剖與外科教學 該法第二十五條規定 行政長官和醫院院 長應提供屍體給教師 作為解剖演示和外科手術教學之用 38

3 解剖教室的轉變與體制化 釐清與分析從事解剖學教育與研究的地方, 即解剖教室, 探求解剖教室存在的各種態樣以及解剖教學在其中是如何被組織起來, 而權力逐漸集中的國家行政機關又是如何意識到人體解剖的問題 解剖教室的歷史將呈現出, 西方解剖學的發展與其所不可或缺的原料密切相關, 這原料正是人死後的屍體 十八世紀的解剖學家並不如傅科所想像的是處於完全支配屍體來源的情況, 相反地, 屍體的合法來源不足, 以及其所衍生的非法盜墓與走私屍體問題, 這整體正是在十八世紀下半葉達於社會所能容忍的臨界點, 而成了國家權力積極規範醫學教育的重要著力點, 透過設立人體公共財的統一管理系統, 來促進醫學教育的統一 本文的內容架構分為兩大部分 第一部分探討從中世紀末解剖學的復興以來一直到十八世紀中葉, 基本上存在著兩種解剖教室的型態, 一種是以視覺真理為主的 圓形劇場, 此種真理體制強調真理的展現和傳遞必須以 看見 為唯一途徑, 所著重的尤其是真理的接收者之 看見, 真理的揭示者必須讓真理完整地 無障礙地向觀眾之觀看開展, 揭示者與接收者共同參與著真理的建構 ; 另一種則是以觸覺真理為主的 解剖房, 此種真理體制所強調的是真理的接收者 親自 揭示真理, 接收者與揭示者之身分同一, 亦即接收者不能如同觀眾一樣純粹只是觀看, 他必須親自操作, 身體觸覺感官的參與使真理建構過程成為一種私密的體驗 根據解剖學知識的傳授是以視覺或觸覺為主要媒介的不同, 解剖教學的管理模式也會因此而有根本性的改變, 因為以觀眾之觀看為主之解剖教室, 基本上集中在群眾聚集之治安管理問題, 而以私密經驗為主之解剖教室, 所涉及的是隱密的個別個人非法盜墓行為 無論是 圓形劇場 或是 解剖房, 都面臨了一個難以解決的問題 合法解剖原料供給不足 事實上從文藝復興時代以來, 39

4 思與言第48卷第 3 期 解剖學家即已強調 看見 與 觸摸 兩者結合之重要性 好的解 剖學家必須要親自解剖 法國身體人類學家 David Le Breton 認為 文藝復興時期的解剖學家維薩里 André Vésale, 所代 表的解剖學史上的知識論斷裂 在於他結合了兩個不同的真理體制 要求 直接觀看人體以及親自解剖人體 3 然而由於屍體供應來源 不穩定 解剖教學一直以來只停留在一種零星散落 不連續的窘境 之中 維薩里自己的解剖課也常面臨著屍體不足或供應中斷 而必 須以動物解剖 通常是狗 來取代人體解剖 以便課程能順利進行 下去 4 一直到十八世紀末為止 死刑犯屍體是解剖教學的主要合 法原料來源 數量通常是極為稀少 5 且可遇不可求 必須有死刑 執行才會有屍體可供解剖教學用 而這兩者之時間點常常是無法彼 此配合的 不只如此 供給數量不足造成親自解剖教學之困難 這 於是促使有志學習解剖學之學生冒險盜墓 以求獲得寶貴之解剖經 驗 由此我們可以發現應該結合在一起之視覺真理與觸覺真理體 制 由於屍體問題而只能以彼此分開卻又互補之方式共存著 3 David Le Breton, La chaire à vif, usages médicaux et mondains du corps humain (Paris : Métailié, 1993), p Ruben Erikson, Andreas Vesalius first public anatomy at Bologna 1540, an eyewitness report by Baldasar Heseler, medicinae scolaris, together with his notes on Matthaeus Curtius, lectures on anatomia mundini (Uppsala: Almqvist & Wiksells, 1959), p 一三九六年五月由法國國王 Charles VI 所頒布的諭令 規定 Montpellier 的 法官必須每年把一個被處以極刑的死刑犯屍體給予這個城市的醫學院 作 為解剖學教學使用 Denis-François Secousse, Ordonnances des Rois de France de la troisième race, recueillies par ordre chronologique. Huitième volume, contenant les ordonnances de Charles VI, données depuis le commencement de l année 1395, jusqu à la fin de l année 1403 (Paris: l Imprimerie Royale, 1750), p

5 解剖教室的轉變與體制化 本文第二部分則以十八世紀下半葉到十九世紀初為重心 我們 可以發現一種全新型態的解剖教室的出現 私人解剖教室 它 企圖整合既存的以視覺或觸覺為主的解剖教室型態 試著透過大量 且集體的盜墓 來建立解剖教學的連續性以及充足的解剖原料供給 機制 亦即確保被觀看與被觸摸對象之穩定性與可控制性 傅科在其 臨床醫學的誕生 中提到 以病理解剖學為代表的 十九世紀是 注視 取得至高 主權 的世紀 6 然而如前所述 看見 一直以來即是解剖教學所強調的 因此事實上不是有沒有 在 看 的問題 而是存不存在一個場域 使 看 的主體能夠完 全支配 被看 的客體 這個場域簡單地說就是臨床醫學空間的建 立 它確保了 立即打開身體 的可能性 亦即 把死亡與屍體 解剖之間隔期間縮減到最低 這樣的可能性使得我們能夠 或幾乎 能夠 把病理學時間的終止點與屍體時間的起始點相吻合 屍體的 技術 病理解剖學必須給這個概念一個更加嚴格的地位 換句話說 更為工具性的 這個對死亡的概念性支配 首先是在非常基本的層 次 透過組織臨床教學才被獲得 7 然而本文必須於此先指出 處於這個知識論斷裂點之代表 人 物 病 理 解 剖 學 家 比 夏 Marie François Xavier Bichat, 亦是 私人解剖教室 興盛的代表人物之一 且更是法國 醫學史上著名的盜墓者 或許正是 私人解剖教室 違法亂紀的橫 行亂象 讓傅科誤以為 十八世紀並沒有屍體不足 並沒有盜墓或 解剖的黑色彌撒 無論如何 私人解剖教室 確實代表著一種 新的解剖教學結構 但伴隨而生的無秩序與違法亂紀成了 私人解 6 Michel Foucault, Naissance de la clinique, p Michel Foucault, Naissance de la clinique, p

6 思與言第48卷第 3 期 剖教室 的首要缺失 因而吸引了國家行政權力的高度關注 促成 了新的解剖教學管理模式 從體制化 私人解剖教室 領取公墓屍 體之程序 到禁止開設 私人解剖教室 十九世紀初法國政府建 立起 公立解剖教室 制度 將所有的解剖教學與解剖練習集中管 理 透過一體化醫院 解剖教室與公墓管理 使醫院之屍體直接暢 通地為解剖教室所用 解剖教室消耗完畢之屍體直接運送至公墓埋 葬 從而建制起一個實質上高度支配死亡的場域 而不只是 對死 亡的概念性支配 8 貳 解剖教室的原始型態 解剖教室的主要目的在於解剖教學 亦即是傳授解剖學知識的 地方 然而解剖學知識的取得過程 在解剖學史上 可以很明顯地 區分為書本傳授方式以及親自解剖方式 前者著重在重複解剖學上 經典文獻所記載的真理 後者則是以自身的體驗來發掘真理 儘管 屍體的解剖在該兩種過程中都扮演一定的角色 但是其重要性卻有 很大的不同 我們以下便要分別探討相應這兩種解剖學知識取得過 程的兩種主要的解剖教室型態 一種可以被稱為 圓形劇場 另 一種則是 解剖房 一 圓形劇場 一 結構 根據一八六九年 Dechambre 編撰的 醫學百科辭典 階梯 教室 Amphithéâtre 的詞目說明如下 確切地說 階梯教室 是一種圓形的劇場 裡面設有階梯座位為觀眾的席坐 大部分的公 8 42 Michel Foucault, Naissance de la clinique, p. 143.

7 解剖教室的轉變與體制化 開聽講的課程都是在這樣的場所舉行的 9 因此解剖教室 或解剖學的階梯教室 的原本意涵應是一個 圓形的劇場 法文的解剖教室一詞 Amphithéâtre d anatomie 也清楚 地表示出解剖教室是圓形劇場的一種 其中 Amphi 意指圓形 而 théâtre 是劇場 d anatomie 則是指解剖的 在病理解剖學的時代來 臨之前 解剖教室確實一直是以這樣的型態存在著 就如同一般的 劇場一樣 它首先強調聲音和視覺效果的表現 尤其是後者 它的 結構完全以能夠達到視覺效果最佳化的功能而設計 醫學百科辭典 對階梯教室的定義 精準地掌握住所有階梯 教室結構設計上的共同典範 即圓形的設計與階梯座位的設計 雖 然該辭典所處的時代背景 十九世紀的公共衛生學 要求階梯教室 的設計必須考量到公共衛生的問題 其中尤其是新鮮空氣的通風問 題更是建築師們首要重視改良的地方 然而即使單純地從公共衛生 的角度出發 解剖教室卻也不能再與一般的階梯教室混為一談 因 為屍體的解剖賦予瞭解剖教室一種無法取代的獨特性質 10 從解剖學史的角度來看 在解剖學於十一世紀末剛被歐洲重新 發現的時候 人體解剖和解剖教學之關係並不是直接相關的 11 解 9 Amédée Dechambre (Ed.), Dictionnaire encyclopédique des sciences médicales, tome troisième, ALH-AMP (Paris: P. Asselin, Sn de Labé/Victor Masson et Fils, 1869), p 從解剖屍體之有害性來看 解剖教室是第一級的危險工業 相當於屠馬場 應被強制遷離至市區外 然而醫學教育之目的以及屍體解剖之需求 卻使 其不能被等同於一般的危險工業 不僅如此 解剖教室具有位於市中心的 正當性 11 Rafael Mandressi, Dissections et anatomie, in Georges Vigarello (Ed.), Histoire du corps, Volume I De la Renaissance aux Lumières (Paris: Édition du Seuil, 2005), p

8 思與言第48卷第 3 期 剖學是一種侷限在書本 從書中所獲得的知識 解剖學這門在中世 紀醫學中銷聲匿跡的學門 剛開始是因為西方從阿拉伯世界引進蓋 倫 Galien 的醫學著作而受到重視 12 解剖教學首先是對蓋倫的 著作的翻譯之考證與解釋 解剖學知識的取得與傳授事實上是可以 完全不需要解剖人體 對伊斯蘭醫學經典著作的譯注雖然使西方重新認識了希臘醫 學 然而卻也使西方醫學一直停留在對翻譯與解釋正確性上的爭 辯 十三 十四世紀是追本溯源的時期 歐洲各大醫學院開始逐漸 捨棄伊斯蘭醫學 而嘗試直接翻譯希臘醫學家的希臘原文著作 亦 即直接從希臘文翻譯成拉丁文 而不再透過阿拉伯文翻譯版本的媒 介 如此奉蓋倫為權威的醫學傳統 一直延續到十六世紀 比利 時解剖學家維薩里的時代 在這幾百年內不只累積了大量的譯注 也造就了不少抄襲 引用 整合性質的醫學專著 而在這中世紀末 至文藝復興時期的解剖教學 事實上也只是把被解剖的屍體變成蓋 倫的文本 亦即按圖索驥般地 一邊閱讀經典文獻 一邊隨著所閱 讀的內容解剖屍體 這一時期的解剖學家因此是按著書本的解剖學 知識來認識人體這一混沌未知的領域 Claude Galien 是西元二世紀著名的希臘醫生 外科手術與解剖在其著作中 有相當之介紹 其著作的翻譯對西方中世紀末醫學的復興有重大影響 從阿拉伯文翻譯成拉丁文的工作 首先是開始於十一世紀位於義大利的 Salerne 醫學院 Constantin l Africain 著手翻譯其自埃及開羅帶回的伊斯蘭 醫學名著 尤其 Ibn al-gazzar 以及 Ishaq al-isra ili 的著作 阿拉伯文著作的 大量翻譯成拉丁文 也跟一 八五年西班牙的收復有很大的關係 阿拉伯 人佔領的西班牙被基督徒收復 成為阿拉伯文明與基督教文明緊密交流的 窗口 參閱 Rafael Mandressi, Le regard de l anatomiste, dissections et inven tion du corps en Occident (Paris: Édition du Seuil, 2003), pp Rafael Mandressi, Le regard de l anatomiste, dissections et invention du corps en

9 解剖教室的轉變與體制化 然而隨著蓋倫著作的大量翻譯與整合 人們開始發現蓋倫著作 有前後不相連貫之處 有矛盾之處 甚且蓋倫自己亦會在其著作中 修正其論述 這使得學者們淪於爭辯以及探求蓋倫真正的想法 亦 即真正的蓋倫 而正是在此歷史背景下 解剖開始有其重要性 與 其考證經典 不如打開一具屍體 驗證哪一種蓋倫的說法才是正確 的 因此屍體解剖的功能有著根本性的轉變 擺脫了其對書本的從 屬關係 而成為確認書本知識正確性的最終局權威 亦即屍體解剖 最首要的功能變成在於解除疑問與爭辯 確認蓋倫的正統與權威 14 當然這也有可能會帶來反效果 因為蓋倫自己未曾解剖過人體 他 的解剖學是建立在對動物的解剖觀察上 15 解剖屍體可以使解剖學家親眼看到人體的內在構造 進而發 現蓋倫對人體構造的認識並不是正確的 解剖這樣一個簡單的行 為 勝過所有的對經典的解釋與整合 更勝過經典本身 它直接讓 真理顯現出來 解剖的權威大於蓋倫的正統 而眼見為憑是解剖的 目的 因此視覺效果是決定一個解剖是否確實達成其目的的關鍵所 在 解剖教室在這裡就有著其重要的功能 它是真理顯現以及被接 受的場所 Occident, pp Rafael Mandressi, Le regard de l anatomiste, dissections et invention du corps en Occident, p. 83. Rafael Mandressi, Le regard de l anatomiste, dissections et invention du corps en Occident, p. 87. 蓋倫所提到的某些人體構造 確實可以在解剖動物時發現 卻在解剖人體時無法找到 例如蓋倫所確信的人體構造 rete mirabile 神 奇的血管網 確實存在於某些脊椎類動物身上 像是鱷魚 鯊魚等 十六 世紀的解剖學家開始意識到此問題的嚴重性 例如 Alessandro Benedetti 於 一五 二年時還是肯定 rete mirabile 為人體構造 卻於一五二一年時以無法 從解剖中親眼看到而否定其存在 45

10 思與言第48卷第 3 期 根據 Patrice Pavis 所編撰的 戲劇百科詞典 關於劇場這個 字 若追溯其於希臘時代被發明時所蘊含之意思 我們可以發現一 個一直以來不被注意到的 劇場的非常根本的特質 這是觀眾觀 看一個在它處演出的行為的地方 16 視覺因此是劇場結構的基本 要素 而理想的劇場必須是圓形的 因為圓形的空間設計最能使觀 眾清晰地觀看演出 亦即使視覺效果最佳化 同理 圓形劇場 Amphithéâtre 是最理想的解剖教學的建築 形式 歷史上確實有很多解剖學家 於其解剖學專著中 不只推 薦圓形劇場的解剖教室 更試著完成它 擁有一座理想的解剖教 室 相當於擁有真理的揭示權 根據歷史學家 Rafael Mandressi 的 研究發現 解剖學史上所能找到的第一個關於解剖教室的描述 是來自於十五世紀的義大利解剖學家 Alessandro Benedetti 後者於其著作 人體解剖學 Historia corporis humani sive Anatomice 中提到自己曾在威尼斯搭建一個可拆解式木製的 劇場 這個劇場是暫時使用性質 可因應解剖的季節性而搭建並 拆除 其內部寬敞且通風 階梯座位是以圓形的方式圍繞劇場中 間的講臺而排置 而講臺有一定的高度 最後則是晚上必須準備 好火炬 17 我們可以從其對解剖教室的描述 分析出理想的解剖教室的 基本要件 寬敞的空間是為了能夠容納最多數的觀眾 這些觀眾事 實上是在見證真理 參與真理的揭示儀式 通風的空間是為了避免 屍體的腐臭影響到解剖學家的解剖過程 甚至干擾到觀眾的觀看意 16 Patrice Pavis, Dictionnaire du théâtre (Paris: Messidor/Éditions sociales, 1987), p. 17 Rafael Mandressi, Le regard de l anatomiste, dissections et invention du corps en 396. Occident, p

11 解剖教室的轉變與體制化 願 講臺位於劇場的中間 且梯形座位以圓形方式圍繞講臺 均是 在謹守圓形的理想模式 而講臺必須要保持一定的高度 亦是為了 使解剖的過程能夠不被遮擋地被觀眾清晰地觀看 最後 火炬的使 用 是為了使視覺的最佳化在夜晚來臨後仍能保持 與維薩里同時代的知名法國解剖學家 Charles Estienne 更是為巴黎醫學院鉅細靡遺地構思一個解剖教室的典 範 他在其著作 人體各部位的解剖 中用了兩節來描述其理想 中 的 解 剖 教 室 論 解 剖 教 室 的 構 造 De l appareil du theatre anatomique 以及 論解剖教室中被解剖的人體擺放的位置與姿勢 De la situation & position du corps que lon doibt dissequer au devant du theatre anatomique 18 他所構思的解剖教室是半圓形的露天劇場 但是有用漆布以帳 篷的方式搭成頂棚 如此不只可以保護觀眾防止日晒或雨淋 且更 可使解剖學家的聲音能夠輕易地傳遍整個劇場 半圓形的設計是為 了使解剖學家不會背對著某些方位的觀眾 亦即不會阻礙到位於解 剖學家後面的觀眾之視線 19 因此 即使 Charles Estienne 不採用理 想的圓形模式 他仍是以圓形劇場的模式在構思其解剖教室 而聲 音在圓形劇場中所扮演的角色也受到重視 事實上它應與視覺效果 同樣重要 因為後者的功能在揭示真理 而前者則是在以語言重複 18 Charles Estienne, La dissection des parties du corps humain divisee en trois livres, faictz par Charles Estienne docteur en Medecine : avec les figures & declaration des incisions, composees par Estienne de la Riviere Chirurgien (Paris: Simon de Colines, 1546), pp 本書是十六世紀的著作 採用古體的法 文寫作 與現今通用的法文不同 19 Charles Estienne, La dissection des parties du corps humain divisee en trois livres, faictz par Charles Estienne docteur en Medecine : avec les figures & declaration des incisions, composees par Estienne de la Riviere Chirurgien, pp

12 思與言第48卷第 3 期 所看到的真理 安排給觀眾的階梯座位被分成二或三階梯 根據離講臺的遠 近 座位依序被保留給醫學院教授 學士畢業生 醫學院和外科學 校學生 以及任何渴望觀看 大自然傑出作品 的社會一般大眾 20 在這裡 座位的順序不只意味著社會地位的高低 還代表著跟真理 距離的遠近 Charles Estienne 也設計了一個可以調整講臺上屍體的位置與姿 勢的機制 在劇場的中央 屍體被放在一個可以旋轉的解剖桌上 在解剖桌旁 設置了一個用以抬高屍體的木架 這是為了使屍體的 每一部位的位置和形狀能夠被觀眾清楚地看到 該木架也能夠用來 擺放和展示從屍體中割取下來的器官 例如心臟 子宮和其他的重 要器官 21 除了文學或解剖學文獻的記述之外 歷史並沒有留下有關這些 臨時搭建的解剖教室的痕跡 其中維薩里在其出版於一五四三年的 著作 人體構造 的卷首插畫 22 可以說是最重要的歷史文獻之一 雖然該插畫把解剖教室做了相當程度的美化 但是我們仍可以從中 認識該類解剖教室在強調視覺效果上的特色 人體構造 的卷首插畫 展示一場在解剖教室裡舉行的公 開解剖 被解剖的是一具婦女的屍體 擁擠的群眾把視線集中在該 20 Charles Estienne, La dissection des parties du corps humain divisee en trois livres, faictz par Charles Estienne docteur en Medecine : avec les figures & dec- 21 laration des incisions, composees par Estienne de la Riviere Chirurgien, p Charles Estienne, La dissection des parties du corps humain divisee en trois livres, faictz par Charles Estienne docteur en Medecine : avec les figures & dec- 22 laration des incisions, composees par Estienne de la Riviere Chirurgien, p Andreae Vesalii, De humani corporis fabrica (Basileae: J. Oporinus, 1543) 卷 首插畫 48

13 解剖教室的轉變與體制化 婦女身上 大概有一百多人 其中有醫生 學生 貴族或僅僅是好 奇的大眾 他們伸長脖子 張大著眼睛 為的就是能夠更清楚地觀 看解剖的過程 也可能是為了窺視女性的身體而來 女性的身體在 公開的解剖教學上一直是吸引大眾好奇心的主要原因之一 屍體 位在整個場景的中央 放在一塊麻布上 而站在屍體旁的是外科師 傅 維薩里本人 傳統解剖教學中主要負責解剖的剃鬚匠 則手中 拿著剃鬚刀隱身在旁 顯然已不是解剖過程的核心人物 維薩里時 代象徵了一個新的解剖學紀元的到來 從此解剖學家不再只是知道 真理的 還必須是看到真理的 並且能把真理揭示給大家觀看 亦 即解剖學家不能只自滿於經典文獻的研讀 還必須親自解剖以認識 人體的構造 而出現在場景左下角落的猴子 更是象徵蓋倫的動物 解剖時代已被位於場景中央的維薩里的人體解剖時代給取代 23 二 宏偉型解剖教室 以上所描述之解剖教室 皆是可拆式的 臨時搭建的劇場 設計 必須要等到一五八四年才出現第一座以供長年使用為目 的 的 解 剖 教 室 建 築 它 是 由 義 大 利 解 剖 學 家 Girolamo Fabrizi d Acquapendente 又稱 Fabricius 在帕多瓦所建造 於一五九二年被拆毀 一五九四年重建 這座構造簡陋的解剖教室 成為歐洲解剖教室建築的典範長達一個半世紀 一般而言 這類解 剖教室建築的特點是 在相當狹小的空間內 不到十來個階梯座 位 被同心圓式地圍繞著位於中心的解剖桌排置 Monique Sicard, La fabrique du regard, images de science et appareils de vision (XVe-XXe siècle) (Paris: Edition Odile Jacob, 1998), pp Pierre-Louis Laget, L amphithéâtre d anatomie de la communauté des chirurgiens de Paris sis rue des Cordeliers, Bulletin monumental, tome 156-IV (1998), p

14 思與言第48卷第 3 期 簡陋解剖教室建築的最明顯的共通點在於其建築外觀上 它們 通常 是被規劃進入既有的建築空間內 亦即 它們一直都只是 在一棟建築物裡的一間房間而已 沒有任何建築特徵可以使它們從 外觀上被區分出來 25 事實上 這些簡陋的解剖教室 就如同臨 時搭建的可拆式解剖教室一樣 只在解剖的季節 即冬天時 才會 被使用到 一直要等到一六九六年 巴黎外科學校的解剖教室落成 才 出現了第一個宏偉型解剖教室建築 其特徵在於 座落於地面上 且不附屬於任何其他的建築物 如此的獨立性使它不同於所有的前 例 26 它的整體構造是採八角型的設計 因此很接近理想的圓形 模式 這樣的設計有一個非常實際的優點 因為整個建築只需八個 與外牆相連接的大柱子來支撐 如此不但可以使教室的中心點更能 完整無遮蔽地呈現給觀眾 且能把外牆的支柱功能減到最低 因此 可以放心地在牆面多設窗口以利取光以及通風 27 然而此設計最重要的是可以使整個建築的內部空間最大化 我 們前面一直提到觀眾的觀看是圓形劇場的核心要素之一 而解剖教 室是揭示有關人體構造的真理的地方 最大多數的觀眾的參與能使 真理揭示的效果更加完美 因此解剖教室的空間最大化成為與視覺 效果最佳化一樣重要的考量要素 新建成的巴黎外科學校的解剖教 室足夠容納九百名觀眾 它不只是同時代裡歐洲最大的解剖教室 Pierre-Louis Laget, L amphithéâtre d anatomie de la communauté des chirurgiens de Paris sis rue des Cordeliers, p Pierre-Louis Laget, L amphithéâtre d anatomie de la communauté des chirurgiens de Paris sis rue des Cordeliers, p Pierre-Louis Laget, L amphithéâtre d anatomie de la communauté des chirurgiens de Paris sis rue des Cordeliers, p

15 解剖教室的轉變與體制化 遠遠勝過羅馬 帕多瓦 倫敦 牛津 萊頓以及蒙貝里耶等大學的 解剖教室 其宏偉的存在本身 以及其建築外觀與內部裝飾題辭 等 同時也是對外科學進步的歌頌 28 根據醫學史學家 François Lebrun 巴黎外科學校的課程是開放 給所有的大眾 而前來聽講之觀眾以外科學生為主 但亦包括醫學 院學生 學生數量非常眾多且來自四面八方 一七五五年計有 1,038 位學生登記上課 他們主要是法國各省之學生 尤其是來自法國西 南部 幾乎有一半的學生的家鄉是離巴黎最遠的區域 但亦是最缺 乏外科公會和外科教師的地方 他們特地前來巴黎補足所欠缺之外 科知識 29 巴黎外科學校的解剖教室的成功 使得其競爭者巴黎醫學院 也想擁有與其相媲美的解剖教室 巴黎醫學院的第一個解剖教室於 一六 四年建成 是一個可拆式的露天解剖教室 以木材建成 承受著雨淋 下雪以及任何風吹 30 巴黎醫學院於一六一七年開 始興建 一六二 年完工了第一個簡陋式解剖教室 又稱 Riolan 舉 剖教室 31 然而它並沒有比之前的解剖教室好 因為 沒有玻璃窗 完全不牢固 導致十二年後就面臨整修的命運 32 儘管 Riolan 解 剖教室的不完善 它仍然持續運作了一百多年 直到一七四五年才 Pierre-Louis Laget, L amphithéâtre d anatomie de la communauté des chirurgiens de Paris sis rue des Cordeliers, p. 381 François Lebrun, Se soigner autrefois, Médecins, saints et sorciers aux XVIIe et XVIIIe siècles (Paris: Édition du Seuil, 1995), p. 42. Auguste Corlieu, L ancienne Faculté de médecine de Paris (Paris: V. Adrien Delahaye et C., 1877), pp 為了紀念皇后 Marie de Médicis 的醫生 Jean Riolan ( ) 32 Auguste Corlieu, L ancienne Faculté de médecine de Paris, pp

16 思與言第48卷第 3 期 被巴黎醫學院的新解剖教室給取代 這座新的解剖教室跟巴黎外科 學校的解剖教室一樣 屬於宏偉型的解剖教室 又稱 Winslow 解剖 教室 33 Winslow 解剖教室落成典禮的盛況 反映著當時解剖教室強調 最大多數觀眾的這一特點 巴黎各大路口都張貼著海報 宣傳落成 典禮當天將舉行一場公開解剖課程 該海報特地強調此課程將由 Winslow 教授親自操刀解剖一具男性屍體 34 解剖教室的首要功能 在揭示真理 然而向誰揭示呢 對象是所有渴望真理之人 因此 就其社會功能而言 它與死刑的執行場一樣 都是群眾聚集的地 方 根據歷史學家 Philippe Ariès 慶典的機制在解剖教室的運作上 是具有絕對重要性的 在十七世紀的版畫與繪畫中常表現的主題 解剖課 就如同博士論文的口試以及學校的劇場演出一樣 是一個 重大的社會慶典 整個城市的市民在這時帶著面具 飲料以及玩具 一起參與 35 於此 我們不禁想好奇地探問 這些來觀看解剖課程的大眾 除了醫學與外科學生或其他或多或少需要點外科知識的行業 如剃 鬚匠和理髮師 之外 主要是社會中的哪些人呢 歷史學家 Rafael Mandressi 認為十六至十八世紀的解剖課中 我們可以發現有很多 觀眾是貴族 教會人士和好奇的市民 特別是當被解剖的屍體是女 性的身體時 該解剖課更是會吸引大量好奇的群眾前來觀看 Jacob Benignus Winslow ( ) 是巴黎醫學院的解剖學教授 是他促 成興建巴黎醫學院的新解剖教室 Auguste Corlieu, L ancienne Faculté de médecine de Paris, p.25. Philippe Ariès, L homme devant la mort, II. La mort ensauvagée (Paris: Seuil, 1977), p Rafael Mandressi, Le regard de l anatomiste, dissections et invention du corps en

17 解剖教室的轉變與體制化 例如十六世紀中葉瑞士解剖學家 Félix Platter 曾在法國蒙貝 里耶醫學院 La Faculté de Médecine de Montpellier 留學 並在其 日記性自傳裡記述其親身見聞 一五五二年十一月十四日的一場 解剖男性屍體的解剖課中 臺下觀眾除了學生之外 有貴族和一 般市民 也有女士 甚至有僧侶 37 十七世紀解剖學家 Pierre Dionis 在其著作 人體解剖學 一書中關於 女性生殖器官的解 剖 就特別強調解剖女性的身體不只是因為它們 令人非常好奇 地想要觀看 而且是因為人類必須要知道他是從哪裡以及如何被 生下來 38 三 解剖教室的治安 如前所述 既然解剖教室的主要功能之一在於容納最大多數的 觀眾 則其所必然會引發的問題是如何管理秩序 有關解剖教室的 治安管理問題 事實上與一般容易引起群眾騷亂與鬥毆之場所的管 理相同 尤其宏偉型解剖教室 如巴黎外科學校的解剖教室 可容 納多達九百名觀眾 法國大革命時期前 關於解剖教室之行政史料 相當稀少 我們在法國國家檔案館 Centre historique des Archives Nationales 發現了一份一七六 年三月十九日有關巴黎外科學校 與其附屬的解剖專業學校 Ecole pratique de dissection 之教授與 37 Occident, p Félix Platter, Félix et Thomas Platter à Montpellier, , Notes de voyage de deux étudiants bâlois (Marseille: Laffitte reprints, 1979), p Pierre Dionis, L anatomie de l homme, suivant la circulation du sang, & les dernieres découvertes, démontrée au Jardin Royal (Paris: Laurent d Houry, 1690), p

18 思與言第48卷第 3 期 學生的皇室法令 39 以及一份一七六 年九月七日有關巴黎外科學 校治安管理的皇室法令 40 經由這些相關法令的介紹 可以使我們 勾勒出巴黎外科學校解剖教室 亦是宏偉型解剖教室的典範 之實 際運作情形 一七六 年三月十九日的皇室法令第三十二條 是該法唯一針 對解剖教室的規定 非常具有歷史文獻價值 該條規定學生只被許 可從解剖教室的側門進入 而這些側門在授課教授到達前半小時才 會開放 該條明文禁止學生以及任何其他前來聽課的人 不管其身 分為何 在學校的中庭或鄰近路上製造騷動混亂 或有任何暴力言 行或不謹慎的舉止 任何違反規定者將立即被監禁 此外 該條也 禁止學生攜帶劍或木棍進入解剖教室 要求他們必須尊重課程的進 行 只能在教授提問的情形下說話 教授有權可以立即驅趕任何違 反規定的學生 並要求學校開除學籍 學生也被禁止進入以柵欄區 隔開來的座位區 這些座位是保留給具有特殊身分的人士 例如享 有特權者或受教授邀請的貴賓 41 一七六 年九月七日的皇室法令完全是針對巴黎外科學校的解 剖教室之治安問題而訂定 其前言部分提供給我們關於解剖教室內 部秩序相當重要的寶貴資料 它提及巴黎外科學校長久以來有著學 生過多而造成的過度擁擠的問題 甚至常常有各式各樣的一般大眾 39 Archives Nationales, O/1/104. Règlement pour les professeurs et étudians du Collège de Chirurgie à Paris, du 19 mars 1760, de Par le Roi. 40 Archives Nationales, AD/XI/22. Ordonnance du Roi, pour maintenir la Police dans les Ecoles de Chirurgie. Du 7 Septembre Extrait des registres du Conseil d Etat. 41 Archives Nationales, O/1/104. Règlement pour les professeurs et étudians du Collège de Chirurgie à Paris, du 19 mars 1760, de Par le Roi. 54

19 解剖教室的轉變與體制化 前來聽課 導致教室無法容納全部的人 尤其是剃鬚匠和理髮師們 常常會趁機製造爭吵和鬥毆 這些人不但霸占著座位使得學生無法 正常聽課 而且其穿著上的不體面也影響到了課堂的秩序 該法因此明定採取一切制裁措施以使解剖教室的課程能夠對 真正想聽課的學生有所助益 它首先重新強調一七六 年三月十九 日的皇室法令的相關規定 即學生只被許可從側門進入 教室前排 座位必須保留給貴賓 外科師傅 其兒子或其他人 學生不得攜 帶劍 手杖或木棍進入教室 且必須注意其言行舉止 學生不得在 教授到達之前或課程結束之後聚集在校園裡面 更不得任意辱罵路 人 而該法且特別針對剃鬚匠和理髮師的問題做出規定 禁止其進 入解剖教室 另外也針對服裝儀容做出規定 任何人都不得穿著不 整或不雅地進入教室 所有違反規定者 將被驅逐出學校 且關進 監獄 最後為了使前述規定能確實獲得執行 而不成為具文 該法 明定巴黎市警察總長必須嚴格監督執行 並把法令公告在巴黎外科 學校所有的側門與大門 以及任何其他必要的地方 42 四 從行刑場到解剖教室 從上述有關解剖教室治安法令之介紹 可發現有禁止學生不得 攜帶劍 手杖或木棍進入教室之規定 雖然這是一般性的預防群眾 滋事鬥毆之措施 然而就解剖教室過去之實際運作情形而言 可說 是一點都不為過 本文於前言中有論及 十八世紀以前解剖教室的 首要解剖教學原料來源是死刑犯的屍體 由於死刑犯屍體具有稀有 性 因此導致解剖學家之間的爭奪與惡性競爭 而解剖教室則是與 42 Archives Nationales, AD/XI/22. Ordonnance du Roi, pour maintenir la Police dans les Ecoles de Chirurgie. Du 7 Septembre Extrait des registres du Conseil d Etat. 55

20 思與言第48卷第 3 期 死刑行刑場一樣同為衝突發生之主要場所 十九世紀法國公共衛生 學權威 Parent-Duchatelet 在其 論公共衛生 一書中 即以禿鷹之 間的爭奪掠食來比喻這段解剖學歷史中的黑暗時期 43 在 Baldasar Heseler 所親身經歷的一五四 年維薩里解剖課裡 我們即發現了一件屍體奪取事件 一月二十三日維薩里好不容易等 到的兩具死刑犯屍體 卻被一位解剖學家 Jacobus Erigius 奪取了較 好的那一具屍體 維薩里感到非常生氣 當他趕到解剖教室時 眼 前只剩下一具較差的屍體 而雖然維薩里請求公權力幫他要回了屍 體 這具屍體卻早已經被草率地支解了 44 在一六七二年所編撰的巴黎醫學院章程彙編裡 我們發現與 解剖相關之法令全都是針對違法奪取死刑犯屍體案件 一五五一年 四月十一日的巴黎高等法院判決記載著 有一些違法份子 外科學 生 多次用金錢賄賂劊子手取走多具屍體 這些個別份子在進 行非法解剖練習後 竟有兩次把其解剖後屍體的剩餘部分帶到醫學 院附近丟棄 45 一六一五年一月二十三的巴黎高等法院判決指出 43 Alexandre-Jean-Baptiste Parent-Duchatelet, Hygiène publique ou mémoire sur les questions les plus importantes de l hygiène appliquée aux professions et aux 44 travaux d utilité publique, tome II, (Paris: J. B. Baillière, 1836), p. 3. Ruben Erikson, Andreas Vesalius first public anatomy at Bologna 1540, pp Denis Puylon, Statuts de la Faculté de Médecine en l Université de Paris, avec les pièces justificatives de ses privileges & des droits & soumissions à elle deubs par les Apothicaires & Chirurgiens. Ensemble les jugements rendus contre les Empiriques & les Médecins non approuvez par ladite Faculté de Médecine, & les reglemens pour la Reception des Apothicaires & Chirurgiens, & pour la visite des boutiques & drogues & compositions de medicamens (Paris: François Muguet, 1672) Arrests de reglement pour les Anatomies, Extrait des registres de Parlement, pp

21 解剖教室的轉變與體制化 有幾位外科醫師利用大群僕役的協助於上個星期一偷走了一具屍 體 46 一六三 年二月一日的判決亦譴責 醫學學生和外科學生 為了搶奪被執行死刑的屍體 聚集流浪漢 侍從以及僕役等 以暴 力強制把屍體帶走 造成打架 暴力衝突以及殺人等失序狀況 47 這些巴黎高等法院的 解剖法規 裡 以一六七二年二月十五 日的巴黎外科學校衝突事件最具有代表性 一六七二年二月十二日 巴黎外科學校買通劊子手偷走一具屍體 二月十三日 巴黎高等法 院派執達員前去巴黎外科學校要求返還屍體 但是沒找到任何屍 體 48 二月十五日 執達員被告知巴黎外科學校正以該具屍體進行 公開解剖 執達員隨同一位士官及十位警察立刻趕至外科學校 發 現裡面坐滿大約八十至一百人 文獻裡提及到其中有一位是城裡的 46 Denis Puylon, Statuts de la Faculté de Médecine en l Université de Paris, avec les pièces justificatives de ses privileges & des droits & soumissions à elle deubs par les Apothicaires & Chirurgiens. Ensemble les jugements rendus contre les Empiriques & les Médecins non approuvez par ladite Faculté de Médecine, & les reglemens pour la Reception des Apothicaires & Chirurgiens, & pour la visite 47 des boutiques & drogues & compositions de medicamens, pp Denis Puylon, Statuts de la Faculté de Médecine en l Université de Paris, avec les pièces justificatives de ses privileges & des droits & soumissions à elle deubs par les Apothicaires & Chirurgiens. Ensemble les jugements rendus contre les Empiriques & les Médecins non approuvez par ladite Faculté de Médecine, & les reglemens pour la Reception des Apothicaires & Chirurgiens, & pour la visite 48 des boutiques & drogues & compositions de medicamens, pp Denis Puylon, Statuts de la Faculté de Médecine en l Université de Paris, avec les pièces justificatives de ses privileges & des droits & soumissions à elle deubs par les Apothicaires & Chirurgiens. Ensemble les jugements rendus contre les Empiriques & les Médecins non approuvez par ladite Faculté de Médecine, & les reglemens pour la Reception des Apothicaires & Chirurgiens, & pour la visite des boutiques & drogues & compositions de medicamens, pp

22 思與言第48卷第 3 期 蠟燭商 講臺的解剖桌上擺著被盜走的死刑犯屍體 執達員在請 求返還屍體被拒絕後 試圖請其他警官進來協助 然而解剖教室裡 的人群們很快地聚集起來 拿著木杖作勢威脅 擋住不讓他們進入 教室 場面失去控制 法院立即加派七十位警察成功地突破大門 外科醫師見情況不利則作勢威脅將把屍體剁成碎片丟掉 在經過一 番交涉後 屍體最後被順利地取回來 迅速交給法律上有使用該屍 體權利者 巴黎醫學院 49 二 解剖房 一 一個與世隔絕的場所 一直到十八世紀中以前 解剖學知識的學習與獲得的方式主要 可區分為理論與實用兩個主軸 圓形劇場型態的解剖教室儘管著重 眼見為憑的視覺真理 然而由於其教學對象是多數的觀眾 且課程 的進行主要僅止於觀看解剖而已 個人的解剖經驗無法透過觀看來 累積 因此而有了另一種型態的解剖教室 即解剖房 它強調觸覺 的真理 提供了親自解剖的需求得以獲得滿足的場所 解剖房型態 與圓形劇場型態的解剖教室兩者共生存在 且彼此互補 形成解剖 教學的基本結構 從視覺效果到宏偉建築 解剖教室的本質一直是一個圓形劇 場 一直沒有脫離其字源的意義 然而解剖房型態的解剖教室的特 49 Denis Puylon, Statuts de la Faculté de Médecine en l Université de Paris, avec les pièces justificatives de ses privileges & des droits & soumissions à elle deubs par les Apothicaires & Chirurgiens. Ensemble les jugements rendus contre les Empiriques & les Médecins non approuvez par ladite Faculté de Médecine, & les reglemens pour la Reception des Apothicaires & Chirurgiens, & pour la visite des boutiques & drogues & compositions de medicamens, pp

23 解剖教室的轉變與體制化 色卻完全背離圓形劇場之核心概念 它在概念上是一個與世隔絕的 場所 亦即不是以讓多數觀眾觀看演出為目的之場所 而是一個可 以讓解剖學家躲藏的陰暗處 在那裡他們可以放心地享受解剖非法 盜取來的屍體 正因為如此 所以有關其實際運作之描述的相關史 料文獻相當稀少與欠缺 不過也由於其陰暗及與世隔絕 常是文學 作品裡抒發作者想像力與吸引讀者好奇心的主題 我們以下即是要 依據一些文學作品或歷史學家的推測來勾勒出解剖房型態解剖教室 的輪廓 我們前面有提及巴黎醫學院要到一六 四年才擁有第一間臨 時搭建且沒有屋頂可以遮風避雨的解剖教室 根據歷史學家 Ernest Wickersheimer 的著作 文藝復興時期法國的醫學與醫生 由於 巴黎醫學院在一六 四年以前沒有任何可進行解剖課程的適當場 所 解剖課程通常是在巴黎主宮醫院 Hôtel-Dieu 的地窖裡進行 甚至也常在廢棄的破房子裡進行 例如那留給後世陰深恐怖記憶的 Nesle 舊館 50 根據十九世紀的 醫學百科辭典 裡關於解剖學歷史的記載 從一四七八年開始 巴黎醫學院每年可以獲得一具屍體供解剖教學 使用 從一四八三年開始 解剖學成為巴黎醫學院學生的必修課 程 因而巴黎醫學院院長 Jean Avis 於一五 五年一月十七日選定 Nesle 舊館作為上課的場所 醫學百科辭典 特別分析為何會選 擇 Nesle 舊館的原因 主要是因為該館雖然曾歸屬於歷代王公侯爵 但在當時卻已經是無人居住的廢棄建築物 再加上其鄰近塞納河 且擁有獨自的陰暗地窖 很適合解剖課程 Nesle 舊館從那時起 50 Ernest Wickersheimer, La Médecine et les Médecins en France à l époque de la renaissance (Genève: Slatkine, 1970), p

24 思與言第48卷第 3 期 也成為民間鬼怪奇聞的偏好 主要都是與解剖人體相關的怪談 51 然而當這些民間傳說與人們對科學進步的恐懼結合在一起 時 就成為文學創作的最佳題材 其中最為我們耳熟能詳的 莫 過於一八一八年出版的瑪麗 雪萊 Mary W. Shelley 的 科學 怪人 52 同一時期 出版於一八一三年的薩德侯爵 Marquis de Sade 的自傳式小說 香閣侯爵 更是有一段直接關於解剖房型 態之解剖教室的描述 使我們可以窺知後者在人們心中所刻畫下的 印象 尤其是文學往往在相當程度上反映著現實或從現實中汲取材 料 因而具有歷史文獻價值 我們這裡要介紹的小說裡一段香閣侯爵被強行擄走並監禁於古 堡中所發生的情節 當她從昏迷醒來後 從房間中逃出去 然而在 迷宮般的古堡四處尋找出口時 她無意中走到了一間房間 當她打 開房門進去時才赫然發現這是一間解剖房 但是在她眼前的是 多麼恐怖的景象啊 她看到桌上有一具已被打開的屍體 且幾乎已 經完全被支解了 古堡的外科醫生剛剛才完成解剖 而這裡竟是其 解剖房 53 當我們從文學回到現實 有史料佐證在大多時候 巴黎醫學院 和外科學校的學生應該是在其所租用住居之屋頂閣樓房間內練習解 剖 一方面是因為住所離學校比較近 另一方面是因為在自家解剖 51 Amédée Dechambre (Ed.), Dictionnaire encyclopédique des sciences médicales, tome quatrième, AMP-ANG (Paris: P. Asselin, Sn de Labé/Victor Masson et Fils, 1870), p Mary W. Shelley, Frankenstein, ou, Le Prométhée moderne, tome premier (Paris: 53 Donatien Alphonse François de Sade, La marquise de Gange (Paris: Le livre de Chez Corréard, 1821), pp poche, 1974), p

25 解剖教室的轉變與體制化 比較方便 為什麼方便呢 因為可以把切割下來無用的身體部位或 解剖完後剩餘的屍體 直接丟到馬桶排放處理掉 關於這點 十九 世紀公共衛生學權威 Parent-Ducahtelet 在調查巴黎市所有的老舊糞 池時無意中找到了令人驚訝的實證 就在一處老舊且已經廢棄的垃 圾場 那裡曾是巴黎南部地區居民糞便的堆積場 Parent-Ducahtelet 在那裡發現了 大量的人骨 尤其是頭顱 我們可以辨識出上面有 切割以及鋸痕 這一定是出自解剖學家之手 54 根據 Parent-Ducahtelet 的分析 由於這樣的發現卻不存在於任 何其他地區的糞池 唯一的解釋是這個糞池所堆積的排泄物是來自 於巴黎南部地區居民 而這裡正是巴黎醫學院和外科學校之所在 亦即是其學生居住之地區 這些學生很可能 就是在他們的房間裡 進行解剖 因為他們把不能用火爐焚燒掉的屍塊丟到茅坑裡處理 掉 55 這一珍貴的歷史文獻證明了現實的情節事實上與文學相比 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二 盜墓問題 當我們詢問為何在自己房間練習解剖的學生們要如此匆忙地將 屍塊丟到茅坑裡 這個問題觸發了另一個相關連的問題 這些學生 怎麼會有如此多的屍體解剖呢 換句話說 他們如何取得人體解剖 素材 因為合法的解剖教學人體的供給管道 死刑犯的屍體供給機 制 絕對是無法提供太多的屍體 更不用說 這些死刑犯屍體的使 54 Alexandre-Jean-Baptiste Parent-Duchatelet, Hygiène publique ou mémoire sur les questions les plus importantes de l hygiène appliquée aux professions et aux 55 travaux d utilité publique, tome II, p. 8. Alexandre-Jean-Baptiste Parent-Duchatelet, Hygiène publique ou mémoire sur les questions les plus importantes de l hygiène appliquée aux professions et aux travaux d utilité publique, tome II, p

26 思與言第48卷第 3 期 用權長期以來是巴黎醫學院捍衛的特權 根據 Parent-Ducahtelet 對 十九世紀以前解剖教室的研究 他做出如此的推論 我們無法找 到任何關於十七世紀解剖教室的文獻資料 儘管該時期有著極為出 色的學者在發展人體解剖學與比較解剖學 經由我們手邊的一些零 星的法規命令以及關於這個時期的解剖學家的生平事蹟 我們可以 推知除了少數受惠於環境的個人之外 大多數的巴黎醫學院以及外 科學校的學生完全無法獲得任何可供個別練習解剖的資源 56 而 事實上這樣的情形是一直持續到十八世紀下半葉 然而 Parent-Ducahtelet 對糞池的研究卻讓我們發現學生進行 人體解剖的數量應該不能說是不多 所以我們可以推論出這些被解 剖的屍體應該是非法盜取來的 而這也與解剖房型態的解剖教室之 陰暗且與世隔絕的特色相關連 既然是非法的活動 就只能私底下 暗自進行 不過也因為這樣的特色 使我們對該型態的解剖教室之 活動的理解受限 相關的文獻資料必定是相當缺乏難得 所幸一些 解剖學家的自傳或傳記 使我們有機會可以對這些於夜晚從事的危 險盜墓活動有進一步的認知 無疑地 科幻驚悚類文學可以在這些 解剖學家的親身經歷上獲得相當豐富的靈感 在這裡我們所要介紹的是 十六世紀蒙貝里耶醫學院學生 Félix Platter 於其日記性自傳裡 所描述的一些親身經歷 由於這 些記載相當具有史料價值 所以值得我們整段翻譯 以完整呈現整 個盜墓的經過 56 Alexandre-Jean-Baptiste Parent-Duchatelet, Hygiène publique ou mémoire sur les questions les plus importantes de l hygiène appliquée aux professions et aux travaux d utilité publique, tome II, p.6. 這裡所指的解剖教室是解剖房型態的 解剖教室 關於這些解剖教室 史料文獻十分稀少 62

27 解剖教室的轉變與體制化 我不但從來不會缺席學校任何人體或動物解剖課程 我也 參與所有祕密進行的屍體解剖活動 我還親自拿著解剖刀 解剖過 儘管我剛開始是對此感到厭惡的 為了取得解剖 的屍體 我和其他法國同學甚至還好幾次使自己陷入危險 當中 一位名叫 Gallotus 的醫學學士 他娶了一個蒙貝里 耶妻子且擁有一點財富 把他的房子借給我們 他邀請我 和其他人從事夜晚的冒險活動 到城外偷偷地挖掘那些不 久才剛被埋葬在修道院墓場的屍體 我們把屍體搬運到他 家解剖 我們安排了一些負責查看的人 一有任何埋葬就 57 立即通知我們 並在當晚引領我們到埋葬點 Félix Platter 第一次的盜墓活動在一五五四年十二月十一日夜 晚 Gallotus 帶領他以及他的同學到城外的 Augustins 修道院 在那 裡一位名叫 Bernard 的修道士早已跟他們串通好 等著他們的到來 並準備幫助他們盜取埋葬在其他修道院的屍體 一抵達修道院 我們先安靜地喝酒 一直等到深夜 然後 我們小心不發出任何聲音 手上拿著劍 前往 Saint-Denis 修道院的墓場 在那裡我們只用雙手就把屍體挖出來 因 為是當天白天才剛埋葬的 泥土還沒變硬實的關係 把屍 體挖出來後 我們用繩子把它拉上來 把它裝在麻袋裡 用兩根木棍扛著一直到城門口 這時大概已經凌晨三點 了 我們把屍體藏在一旁 然後去敲晚上進出城專用的 門 一位年老穿著睡衣的看門人為我們開門 我們藉口說 快渴死了 求他給我們一些喝的東西 而趁他去找酒的時 57 Félix Platter, Félix et Thomas Platter à Montpellier, , Notes de voyage de deux étudiants bâlois, pp

28 思與言第48卷第 3 期 候 我們之中有三個人把屍體帶入城裡 不慌不亂地搬運 到 Gallotus 的家裡 他家正好離城門不遠 看門人沒有起 任何疑心 之後我們就和同伴會合 在打開包裹屍體的裹 屍布後 我們發現了一具女人的屍體 雙腿天生畸形 兩 隻腳向內扭曲 我們解剖後發現不少令人驚奇的東西 包 括精液輸送管 它們並不難看 而是和雙腿一樣扭曲 向 58 肛門延伸 根據十八世紀末 十九世紀初法國著名的醫院改革者 Jacques Tenon 我們在這些對醫學進步而言有所貢獻的違法盜墓的參與者 裡 可以區分出兩類不同的人 第一類是那些為了練習解剖或親自 體驗解剖的學生 他們因為沒有任何合法資源 所以被迫盜取屍體 第二類則是只想從這類活動中獲取非法利益的人 他們幫忙挖掘和 搬運屍體 負責打聽和通風報信 有的甚至以販賣屍體為業 這兩 類人除了目的相同 協力盜取屍體之外 沒有任何其他的共通點 盜墓這一件危險的事 使他們團結起來 因為他們不只是要跟死神 搶奪死人 更要對抗活人社會保護屍體的措施 以及冒著會受到制 裁的危險 當他們一起在深夜朝墓場前進時 必須面對守護入口的惡 犬 通常守衛的人們會帶著這些動物來幫忙 然後大家打 成一團 有人因此而受傷 人群聚集起來 大為憤慨 學 生或幫他們的人被抓起來 關進監獄 因此 我們是手拿 59 武器地學習解剖學以及救助社會 Félix Platter, Félix et Thomas Platter à Montpellier, , Notes de voyage de deux étudiants bâlois, p Marcel Fosseyeux, Le prix des cadavres à Paris, aux XVIIe et XVIIIe siècle, La

29 解剖教室的轉變與體制化 然而 即使當他們成功地克服所有盜墓的困難與挑戰 成功地 把屍體搬到家裡 危險並沒有因此就解除了 這時我們可以回過來 理解 糞池人骨現象 即除了方便性的理由之外 除了用人的某 些部位當火爐燃料可以節省錢之外 還有什麼其他的原因 使得學 生們必須匆忙地立即把解剖剩餘部分丟到茅坑呢 經過上面對盜墓 風險的描述 我們可以推知這些年輕的學生 在解剖完盜取來的屍 體之後 必須儘快把犯罪的證據 即該屍體 不被發現地處理掉 而把該屍體帶回墓場埋葬是一件風險極大的事 因此 有的把骨 頭焚燒掉 有的則把較為柔軟的部位丟到茅坑裡 也有的試 著把它們丟到塞納河裡 60 十八世紀末以描繪巴黎為主的寫實小說家 Rétif de la Bretonne 於其著作 巴黎的夜晚 裡 也有一段對外科學生丟棄屍體之描述 不過這次是屍體被直接丟棄在路上 我們拒絕給年輕的外科學生屍體 因此他們被迫去偷屍體 或買屍體 當他們解剖完屍體之後 他們不知道該怎麼處 理它 於是四個人搬著被支解的屍體 兩個人走在前面 兩個人走在後面 隨時注意是否被發現 他們留意一路上 熟悉的小路 萬一危險時 可以躲到裡面去 最後 他們 61 到達了這裡 把屍塊丟棄 然後逃掉了 60 France médicale (1913), p Marcel Fosseyeux, Le prix des cadavres à Paris, aux XVIIe et XVIIIe siècle, p Rétif de la Bretonne, Les nuits de Paris, ou le spectateur-nocturne (Paris: Gallimard, 1987), p

30 思與言第48卷第 3 期 因此 在歷史上很長的一段時期裡 在法國至少一直到十八世 紀末為止 而在英國以及美國則一直延續到十九世紀 解剖學知識 的學習過程有一部分是與盜墓緊密相連 後者提供前者學習解剖所 必須之人體 必須附帶一提的是 英文 resurrectionism 不只意 味著死者於審判日的復活 還意指為瞭解剖或出售供解剖用而進行 的掘墓盜屍 死者被從墳墓裡帶回活人的世界 但不是復活 而是 被處以酷刑 被支解 被如同垃圾一般地處理掉 而這正是解剖房 型態的解剖教室所包含的最主要的特徵 參 私人解剖教室 解剖教室在十九世紀的公共衛生學家的理解裡 既不是以圓形 劇場的型態存在著 也不是以解剖房的型態存在著 然而大部分的 行政以及醫學方面的論述卻也繼續地沿用 amphithéâtre d anatomie 或 amphithéâtre de dissection 解剖教室 來指稱所有以解剖教學與 練習為目的的場所 儘管我們也可以發現這些論述有時會同時使 用 salle de dissection 解剖房 這個字 62 為什麼會存在著這些混 62 例如十八世紀初 一八一二年左右 法國內政部長與巴黎市警察局長的官 方信件裡 關於解剖教室的管理問題即使用 amphithéâtre de dissection 請 參 考 Archives Nationales, F/13/887, Amphithéâtre de dissection à établir dans Paris. 而公共衛生學權威 Parent-Duchatelet 在其著作 公共衛生 裡 則同 時 使 用 amphithéâtre d anatomie 以 及 salle de dissection 兩 種 用 法 請 參 考 Alexandre-Jean-Baptiste Parent-Duchatelet, Hygiène publique ou mémoire sur les questions les plus importantes de l hygiène appliquée aux professions et aux travaux d utilité publique, tome II, pp 至於 醫學百科辭典 在對 階梯 教室 Amphithéâtre 一詞的說明中 同時使用 amphithéâtre d anatomie amphithéâtre de dissection, 以及 salle de dissection 三種用法 請參考 Amédée Dechambre (Ed.), Dictionnaire encyclopédique des sciences médicales, tome 66

31 解剖教室的轉變與體制化 淆呢 不只是因為解剖學歷史上 確實存在著這兩種型態的解剖 教室 而更是因為從十八世紀中葉開始 興起了一種結合前兩種 節剖教室型態的新型態解剖教室 即私人解剖教室 amphithéâtre d anatomie privé 我們可以從下面這一段公共衛生學家 Parent-Duchatelet 關於 十八世紀中葉以前以及以後之解剖教室歷史的描述 來初步認識私 人解剖教室之特徵 前面所敘述的非常清楚地證明 那時並不存 在著像之後我們所擁有的一樣的解剖教室 而且那時甚至不存在著 固定的解剖課程 在那個時代 解剖學家只能趁有一具屍體的機會 時 進行所有他們所能做的研究與解剖示範 一直等到下一具屍體 的機會來到 使他們可以繼續上一次未完成的工作 63 而 根據 一些老人提供給我們的資料 是 Desault 推動瞭解剖的學習 且使 所有的學生有辦法可以方便地練習解剖 不過 這位知名的外科醫 生是在一七六四年在巴黎定居 根據同樣那些人所言 就是在這個 時期左右開始 許多年輕的外科醫生成為優秀的解剖學家 且不再 偷偷摸摸地進行解剖 在 Desault 到來之前 他們之中的大部分都 不得不這麼做 troisième, pp Alexandre-Jean-Baptiste Parent-Duchatelet, Hygiène publique ou mémoire sur les questions les plus importantes de l hygiène appliquée aux professions et aux 64 travaux d utilité publique, tome II, p. 5. Alexandre-Jean-Baptiste Parent-Duchatelet, Hygiène publique ou mémoire sur les questions les plus importantes de l hygiène appliquée aux professions et aux travaux d utilité publique, tome II, p. 9. Pierre-Joseph Desault 是 著名的外科醫生 於一七七六年進入皇家外科學院 一七八二年開始擔任 巴黎主宮醫院 Hôtel-Dieu 的外科醫生 畢生致力於外科與解剖教學 培 育出眾多優秀的學生 其中最知名的莫過於病理解剖學者比夏 67

32 思與言第48卷第 3 期 十八世紀中葉以後所興起之私人解剖教室的特徵 正在於其 使解剖教學課程的連續性成為可能 而這完全取決於解剖教學原料 即屍體 的穩定供給 私人解剖教室的主要功能因而不在於展示 真理或親自接觸真理 而在於使認識真理的管道持續保持暢通 解 剖教學原料的穩定供給使解剖不再只侷限於一小部分可以享受特別 待遇的解剖學家 而是向下開放給所有的學生 這形成了集體解剖 的現象 其次 解剖教學原料在相當大程度上是來自於非法的盜墓 因此其大量供給意味著盜墓情形之嚴重性 這兩點說明了十八世紀 末十九世紀初國家行政權力積極介入管理解剖教室之主要背景 然而什麼原因使得私人解剖教室在十八世紀下半葉興起呢 在 深入探討私人解剖教室的特徵之前 本文認為有必要先就這個問題 提出一個合理的分析 根據 Philippe Ariès 關於人面對死亡態度之歷 史研究 就在人體解剖學飛躍發展的十七 十八世紀之際 死亡儀 式逐漸簡單化 避免繁複和豪華的葬禮 人們傾向於把死者身體埋 葬在露天的公墓 從一七六三年巴黎高等法院針對巴黎公墓的調查 報告發現 公墓的埋葬數目已多到公墓無法負荷的程度 成為主張 遷移公墓至巴黎市區外的論者之主要論據之一 65 而就在死亡不再 以黑色嘉年華會的方式向人們展現的同時 死亡卻以另一形式回來 了 十八世紀是死亡的身體 屍體 的世紀 66 解剖學在十八世紀 已經成為所有有教養的人不可或缺之素養 67 而解剖是一種流行 68 Diderot 即在其 百科全書 的 解剖學 詞目裡寫道 對自我的認識必須以對自己身體的認識為前提 因此解剖學對 Philippe Ariès, L homme devant la mort, II. La mort ensauvagée, pp Philippe Ariès, L homme devant la mort, II. La mort ensauvagée, p Philippe Ariès, L homme devant la mort, II. La mort ensauvagée, p Philippe Ariès, L homme devant la mort, II. La mort ensauvagée, p. 76.

33 解剖教室的轉變與體制化 哲學家而言是必備知識 69 不僅如此 解剖學對醫生 外科醫生 法官 畫家和雕刻家等都是不可或缺的知識 Diderot 甚至認為 解 剖學知識對所有的人都很重要 解剖學不只可使人們正確照護身 體 延年益壽 認識疾病的徵兆和症狀 更能使其擁有正確的判斷 力 不受江湖郎中欺騙 70 Philippe Ariès 的研究提供了理解私人解剖教室興起之條件 一 個是大量解剖的需求 另一個是充足和方便取得的屍體 十八世紀 的年輕外科學生抱怨無法找到足夠的屍體 因為其他業餘的解剖愛 好者競爭分食了公墓屍體這塊大餅 71 無論是 圓形劇場 或 解 剖房 型態之解剖教學皆已無法跟上時代的演變 專為教授學生而 開設的私人解剖教室遂因應而生 一 集體解剖 一 學生的聚集 前所提及的一八六九年的 醫學百科辭典 定義 階梯教 室 Amphithéâtre 是一種圓形的劇場 主要是一種供公開聽講 課程進行之場所 然而 該詞目的解釋立即補充說明 我們把這 個字引申用來指稱那些專供解剖練習用的教室 儘管它們跟這個字 原本的意思完全無關 且它們也跟過去幾世紀以來的樣子完全不一 樣 那些時期裡 解剖是一件非常稀少的事 72 從 醫學百科辭 69 Denis Diderot, Encyclopédie, ou dictionnaire raisonné des sciences, des arts et des métiers, par une société de gens de lettres, tome I (Paris: Chez Briasson, David l aîné, Le Breton, Durand, ), p Denis Diderot, Encyclopédie, ou dictionnaire raisonné des sciences, des arts et des métiers, par une société de gens de lettres, tome I, p Philippe Ariès, L homme devant la mort, II. La mort ensauvagée, p. 76. Amédée Dechambre (Ed.), Dictionnaire encyclopédique des sciences médicales, 69

34 思與言第48卷第 3 期 典 對解剖教室的定義可以推知 解剖教室的本質已經不在於該字 所直接意指的 即一個供公開教學用之場所 而是在於其所引申意 指的 即供學生練習解剖用之場所 此種新型態的解剖教室 與解剖房型態的解剖教室的不同之 處 在於前者聚集眾多學生一起練習解剖 而後者則是個別學生獨 自地或小團體式地進行解剖體驗 而就聚集學生這個特徵而言 私 人解剖教室也與圓形劇場型態的解剖教室相區別 後者在本質上即 是強調容納最大多數的觀眾為主 包括那些對人體解剖有著好奇心 的大眾 不管他們的好奇心是出於對上帝創造物的觀賞 還是基於 對支解人體的殘酷場面的嗜求 然而私人解剖教室卻也成功地整合了前兩種型態解剖教室的特 徵 一方面它有圓形劇場的 聚集 觀眾的功能 另一方面被聚集 在這裡的人的身分是學生 目的是親自練習解剖 而這又與解剖房 型態的解剖教室相同 因此 私人解剖教室的首要特徵即是使眾多 的學生可以一起練習解剖 它也必然會座落於最方便學生聚集的地 方 亦即巴黎醫學院與巴黎外科學校附近 然而這些地方通常是私 人公寓 私人解剖教室因此與解剖房型態的解剖教室一樣 通常是 位於公寓住宅的閣樓 根據 Parent-Duchatelet 第一個私人解剖教室 由 Desault 開 設位在 Plâtre-Saint-Jacques 路上的公寓裡 由於所租用的場地空間 太過狹隘 無法容納所有慕名而來的學生 Desault 於是把教室遷 移至位於 Maubert 廣場 Lavandières 路的公寓 這一新的場地足夠 讓五十到六十具屍體同時被解剖 73 每具屍體被安置在一個解剖臺 73 tome troisième, pp Alexandre-Jean-Baptiste Parent-Duchatelet, Hygiène publique ou mémoire sur les questions les plus importantes de l hygiène appliquée aux professions et aux 70

35 解剖教室的轉變與體制化 上 供四名學生練習解剖 因此 Desault 的解剖教室的學生總數應 達兩百到兩百四十人左右 為了能夠容納人數眾多的學生 私人解 剖教室的空間必須夠大 而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是一次租用多間的 閣樓房間 Desault 的學生比夏跟隨其師所奠立的典範 開設私人解剖教 室以提供學生解剖演練的機會 剛開始 他的解剖教室是位於 Four 路的一間狹小且不妥適的公寓裡 沒辦法安置個別解剖臺 他只能 對學生進行一些講授與示範的課程 然而就如其師 Desault 一樣 他在教學上的成功 很快地他必須把解剖教室遷移到更寬敞的空 間 一間靠近 Maubert 廣場位於 Carmes 路的公寓之二樓 包括八 間房間 他與其他知名解剖學家合作 例如 Hai 和 Rivière 慕名而 來的學生人數經常將近三百人 74 比夏的解剖教室清楚地顯示出 私人解剖教室在空間設置上 是單純地組合多間解剖房型態的解剖教室 八間房間組合成一間私 人解剖教室 我們可以發現 雖然私人解剖教室必須能夠容納眾多 學生 但是它卻完全不採用圓形劇場的空間設置 因為兩者的功能 是完全不同的 圓形劇場著重在觀眾的觀看 而私人解剖教室則是 強調學生集體地演練解剖 二 解剖練習的連續性與共同認同感的建立 儘管私人解剖教室在空間設置上不採圓形劇場概念 然而個 別解剖臺的設置以及其所套用的個別解剖演練方法 竟也在相當程 度上整合了圓形劇場與解剖房兩種型態 解剖房型態的解剖教室包 74 travaux d utilité publique, tome II, p. 9. Trénel, Bichat, voleur de cadavres, Bulletin de la société française d histoire de la médecine, Tome XXVI, N. 3 et 4. Mars-Avril (1932), p

36 思與言第48卷第 3 期 含一張解剖臺 上面置放著一具屍體 最多供四名學生 小團體 使用 圓形劇場型態的解剖教室轉化成一種互助教學 學生必須輪 流擔任講說者 解剖演示者以及觀眾 他們輪流解剖 準備課程 必須用到的解剖教學材料 其中一人負責高聲朗誦教科書中的說 明 75 這種教學設計是最適合解剖教學 且可以說是朝醫學理論 與實用整合的重要一步 私人解剖教室通常設置有多張解剖臺 每個學生因而能夠獲 得演練解剖的個人經驗 且同時與其他學生形成一個教學與學習整 體 這是一種由高度同質性的個人經驗所凝聚起來的團體 這種一 起學習解剖的共同經驗將成為消除醫生團體與外科醫生團體分歧與 爭鬥的關鍵 形式的疆界劃分將被實質的同一性給取代 醫學與外 科的同一正是建立在這樣一種新的解剖教學模式上面 然而 學生聚集在一起學習屍體解剖 意味著必須有相當充 足的屍體供應 私人解剖教室如何提供如此多的解剖教學材料呢 亦即如何確保解剖練習的連續性呢 事實上 屍體的供給是私人解 剖教室目標實踐的前提要件 沒有屍體就沒有解剖 我們前面談到 Desault 的解剖教室可以提供多達五十至六十具屍體 而比夏的解 剖教室則更多 由此可知私人解剖教室事實上有能力提供如此眾多 的屍體 掘墓盜屍 是一種於供給屍體解剖教學的合法管道不合需求 時 最快速且方便能夠滿足需求的非法管道 解剖房型態的解剖教 室的特徵 一個與世隔絕的場所 正是因為違法盜墓是解剖學習 的不可或缺的環節 十八世紀下半葉 是刑法去肉體化的重要階段 75 David Le Breton, La chaire à vif, usages médicaux et mondains du corps humain, p

37 解剖教室的轉變與體制化 時期 死刑執行率已明顯大不如往 反死刑的論述也逐漸盛行 76 在這樣的時代背景裡 死刑犯供給的合法機制更是已經完全無法符 合需要大量且不間斷的屍體供給的私人解剖教室的需求 因此 掘 墓盜屍仍是唯一可行的方便之道 私人解剖教室只不過是使這樣行 之有年的違法活動的規模符合其解剖教學活動的規模而已 亦即增 加盜墓的次數以及擴大參與盜墓的人數 就如同私人解剖教室在空 間上是由多間解剖房所構成一樣 如此一來 成為私人解剖教室的學生 在某種程度上 都代 表著參與某種非法的活動 成為某種非法集團的共犯 不管他們是 否有直接參與盜墓行動 醫學院學生與外科學校學生在這樣的特殊 學習環境中 取得專屬於他們自己的身分認同感 英國解剖史學 家 Helen Macdonald 認為解剖學家透過與死者 打交道 的個人經 驗 建立起屬於他們自己的專業權威性認同 77 而美國解剖史學家 Michael Sappol 亦認為醫生透過 做其他任何人所不敢做或不能做 的事 來塑造或強化其在社會中所特有的專業權威認同 78 這種 歸屬於同一專業團體的認同感 遠遠超過公會所加諸於醫學與外科 學生的形式上的分歧界限 醫學的統一正是需要藉由解剖學 這樣 一門透過侵犯人體來認識人體的學科 才有可能達成 Michel Foucault, Surveiller et punir (Paris: Tel Gallimard, 2009), p. 87. Helen Macdonald, Human remains, dissection and its histories (London: Yale University Press, 2006), p Michael Sappol, A traffic of dead bodies, anatomy and embodied social identity in Nineteenth-Century America (Princeton, NJ: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2002), p

38 思與言第48卷第 3 期 二 解剖與行政管理 一 非法走私屍體 根據十八世紀末報導文學作家 Louis-Sébastien Mercier 在其 巴黎的景象 一書裡的描述 私人解剖教室從事走 私屍體的非法活動 不僅確實是存在 甚至還很盛行 所有手拿解剖刀的都較偏好首都 因為在這裡要學習解剖 學是一件非常方便的事 屍體很充裕且很便宜 在冬天時 它們被減價出售 解剖學老師以每具屍體十到十二法郎的 價格買進 然後以每具一路易或十埃居的價格轉賣給他們 79 的學生 在墓場的教士與外科師傅的學生之間也存在著 經常性的交易 因此當你去聽一堂免費的解剖課 你很可 能 這想起來令人感到恐怖 會在解剖臺上發現昨天才剛 80 埋葬的父親 兄弟以及朋友 不管對於走私屍體的供應者 專業盜墓者 還是解剖教室的 經營者 解剖學家 屍體的非法買賣都是一件穩賺不賠的事業 任何一方都可以從中獲取利益 私人解剖教室越盛行 屍體的需求 相應地就會大幅增加 由於盜墓者按屍體件數計酬 而屍體是非法 盜取的 所以他們所能賺取的利益也就相當可觀 在利潤的計算 上 解剖學家是一點也不會輸給盜墓者 他們把屍體以兩倍的價錢 賣給學生 因此 經營一間私人解剖教室 所涉及的不只是解剖學 知識的傳授 還包括高額利潤的交易 一路易相當於二十法郎 埃居則種類繁多 個別相當於價值不等的法郎 Louis-Sébastien Mercier, Tableau de Paris, tome I (Paris: Mercure de France, 1994), p

39 解剖教室的轉變與體制化 然而 儘管屍體非法買賣的盛行 使解剖學的學習管道暢通 不再限制於極為少數的人士 但是學生個別的盜墓現象並沒有因此 而減少 必須注意區分清楚的是 並不是因為屍體的供給不足迫使 學生必須冒險盜墓 因應私人解剖教室而生的屍體走私市場事實上 已足夠滿足解剖教學的需求 真正的原因應是在於屍體的市場行情 並不便宜 更精確地說 從盜墓者到解剖教室的經營者 最後到學 生的手中時 屍體的價格已經被抬高了兩倍 對於無法負擔這筆昂 貴材料費的學生而言 最好的方法就是盜墓 因為沒有透過任何人 經手過的屍體是完全免費的 關於這種個別盜墓的現象 Mercier 也做了相當寫實的描述 年輕的外科學生需要屍體 但是因為一具屍體要價一路易 金幣 他們只好用偷的 他們四人一組 租一輛馬車 然 後翻牆進入墓場裡 一人負責與守護死者的狗作戰 另一 人則利用梯子爬下墓坑裡 第三人坐在牆上接應 把到手 81 的屍體丟到牆外 第四人把屍體撿起來放到馬車上 事實上 解剖教室的經營者也會為了避免被專業盜墓者給剝削 利潤 而選擇自己帶領學生去盜墓 例如比夏就是如此 不管如何 這些個別盜墓的插曲卻成為現代解剖學歷史中的一個核心論述 形 成了一個有別於死刑犯屍體供給機制的另一種解剖學神話 它強調 屍體的供應嚴重的不足 是由於教會以及民間信仰普遍禁止解剖和 反對將死者奉獻給解剖學家 它因此主張政府必須以行政權力介 入 來促使科學進步以保障人民的幸福 關於這點 本文於前言部 分所引用之傅科的論述 其前半段應是正確的 即 十八世紀並沒 81 Louis-Sébastien Mercier, Tableau de Paris, tome II (Paris: Mercure de France, 1994), p

40 思與言第48卷第 3 期 有屍體不足 但本文對後半段就無法認同 傅科提到 並沒有盜 墓或解剖的黑色彌撒 但是這穩定的屍體供應機制正是建立在大 量的盜墓 我們只需看一眼私人解剖教室是如何運作的 便可以瞭解在這 十八世紀下半葉並不存在著所謂解剖教學的障礙 從屍體供應到屍 體剩餘部分的清除 整個過程是肆無忌憚地進行著 載運屍體的馬 車在馬路上來來回回地把整批新鮮的屍體送來 同時把已經腐爛的 屍塊回收丟掉 這些停駐在解剖教室所處的大樓前的馬車 常常會 引起鄰居以及路人的不滿 而引發紛爭 82 巴黎主宮醫院也經常收到住在克拉瑪公墓附近居民的投訴 因 為夜間盜墓的盛行導致居民晚上無法安靜地睡覺 巴黎市總警官 其執掌包括公墓秩序的維護 甚至被請求加強公墓附近區域的夜間 巡邏 83 這些投訴事實上完全沒有發揮任何作用 沒有辦法阻止盜墓行 為 或屍體的搬運 更不用說私人解剖教室的營運 根據 ParentDuchatelet 警察機關放任這些盜墓行為 完全沒有展現任何保護 死者遺體的決心 而當它偶爾有所行動時 也只是形式上地應付了 事 更遭的是 私人解剖教室完全不受任何監督 在這個時代 政府對解剖教室完全不監督 警察從來不會 進入裡面察看 每個人可以在任何他認為適合的地方開一 間解剖教室 人們把解剖教室當成一件所有人都可以自由 82 David Le Breton, La chaire à vif, usages médicaux et mondains du corps humain, 83 Marcel Fosseyeux, Le prix des cadavres à Paris, aux XVIIe et XVIIIe siècle, p. p

41 解剖教室的轉變與體制化 地經營的事業 根據 Lallemand 教授告訴我們的資訊 84 警察的監督是如此欠缺 導致我們可以殺死任何我們想殺 害的人 然後 只要把屍體帶到解剖教室去 就可以煙滅 85 任何謀殺的證據 這很有可能發生過不只一次 或許為了避免解剖學家或解剖學的名譽受損 所以 ParentDuchatelet 不敢透露太多 私人解剖教室的經營者 解剖學進步的 偉大推動者 或許涉入了一些沒有人知道且沒有人想知道的謀殺 案 事實上 現實所發生的事比 Parent-Duchatelet 所聽到的傳言還 要駭人聽聞 英國歷史上即有謀殺犯為了把屍體賣給私人解剖教室 來賺取利潤而殺人 因為私人解剖教室從不過問屍體的來源 二 連續殺人案與私人解剖教室 在一八二八年時 英國發生瞭解剖史上有名的連續殺人案 它 直接揭露出私人解剖教室非法買賣屍體的嚴重後果 86 案件事實略 述如下 Burke 和 Hare 並不是專業的盜墓者 他們會和私人解剖教室進 行高利潤的屍體買賣 純粹是偶然的關係 起初 他們只是想把一 位意外死在 Hare 所經營的旅館的老人的屍體賣掉 這是使無親無 故的死人清償其還未繳納的住宿費的唯一方法 因為他們兩人完全 84 Lallemand 為巴黎醫療專業學校 L École centrale de santé de 85 Alexandre-Jean-Baptiste Parent-Duchatelet, Hygiène publique ou mémoire sur Paris 於一七九五年創校時任命的臨床外科教授 les questions les plus importantes de l hygiène appliquée aux professions et aux 86 travaux d utilité publique, tome II, p.11. 關 於 這 件 連 續 殺 人 案 Richardson 有 精 闢 的 分 析 見 Ruth Richardson, Death, dissection and the destitute (London: Phoenix Press, 2001) 第 六 章 Trading assassins 77

42 思與言第48卷第 3 期 不認識私人解剖教室 只是像所有的人一樣知道那裡會用好價碼買 死人的身體 於是他們到處詢問哪一間解剖教室願意購買 他們剛 好問到了一位名叫 Knox 的醫生所經營的解剖教室的學生 他跟他 們極力勸說把屍體賣給這間解剖教室 而不要賣給另一間由 Monro 醫生所經營的解剖教室 我們可以發現在私人解剖教室的經營者之 間 存在著自由市場的競爭機制 這一次的經驗讓 Burke 和 Hare 賺到了 7.10 英鎊 對這兩個貧 窮的人來說是一筆不小的金額 因為他們平常是靠辛苦為人縫補破 損的鞋子來謀取生活 因此他們決定繼續和 Knox 醫生的解剖教室 進行高利潤的屍體交易 只是獲得屍體的方法改變了 他們為了得 到屍體而殺人 他們專門尋找孤單和無家可歸的窮人下手 因為這 些人的失蹤並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Burke 和 Hare 把這些可憐 人邀請到家裡享用一頓晚餐 用威士忌酒灌醉他們 接著把他們悶 死 這也是英文動詞 burke 意味著 使人窒息而死 的由來 這種奪取性命的方式亦因此成為法醫學研究的熱門課題 一八二九 年法國 公共衛生學與法醫學年鑑 創刊號就立即把英國學界對該 案之相關研究引進法國學界 87 Burke 和 Hare 總共殺害了十六個人 案情一直要到最後一具屍 體 被參加萬聖節宴會的客人 在 Burke 床下發現時才曝光 最後 87 Robert Christison, Observations médico-légales sur un meurtre par suffocation avec un déchirement grave des ligamens des vertèbres cervicales, opéré après la mort, suivies d expériences sur les effets des coups et des contusions infligés peu de temps après la mort, par Robert Christison, D. M., Professeur de médecine légale à l Université d Edimbourg, une partie du rapport de M. Christison chargé de faire à la cour de justice sur l affaire de William Burke, resurrection-men, Annales d hygiène publique et de médecine légale, Tome I (1829), pp

43 解剖教室的轉變與體制化 一位被害人是名叫 Mary Docherty 的女士 她到愛丁堡 Edinburgh 來尋找離家失聯已久的兒子 結果並不是 Knox 醫生的解剖教室揭 發 Burke 和 Hare 連續殺人的犯行 社會大眾輿論嘩然 指控 Knox 醫生是這整起駭人聽聞的連續殺人案的共犯 然而司法最後只宣判 Burke 和 Hare 有罪 解剖學家 其解剖教室以及屍體非法交易市 場這一整個環節完全沒有受到公權力的制裁 英國醫學期刊 刺胳 針 The Lancet 因此嚴厲地譴責政府不負責任的態度 Burke 和 Hare 據說 是真正應該對這整件事情負起責 任的人 而那些從不會被深思卓慮的議會所通過的法案 即將因為議會對輿論的擔憂而被強行通過 如果這樣的 擔憂能夠在十六個人淪為政府與立法者怠惰的犧牲者之前 展現出來並且有所行動的話 那會更好 並不需要獨特的 遠見就應該要能預見到 執法政府長久以來任由其存在的 盜墓者與解剖學家之間的非法買賣制度 必然會導致最糟 糕的後果 政府事實上在相當大的程度上 應該為它的疏 失所造成的犯罪負責 這犯罪甚至可說是被政府視而不見 88 的態度所促成的 三 比夏 盜屍者 我們雖然沒有在法國解剖史上發現與 Burke 和 Hare 連續殺 人案 同樣駭人聽聞的案子 89 但是就如同我們前面所看到的 法 國解剖史上不乏私人解剖教室參與盜墓的文獻記載 我們以下將以 Lancet editorial, , pp , 引自 Ruth Richardson, Death, dissection and the destitute, p 當然 這並不證明不存在 只是說明並無發現相關史料 79

44 思與言第48卷第 3 期 比夏為焦點 突顯出法國行政權力如何面對私人解剖教室的盜墓問 題 為何選擇比夏為例 因為他不只是著名的病理解剖學家 還是 著名的盜屍者 比夏為何能有那麼多的屍體來完成自己的解剖學研究或供應其 解剖教室的學生使用呢 僅僅只是一八 一至一八 二年的冬天 他的解剖教室就消耗了超過六百具屍體 90 對於這個令人難以理解 的事實的解釋 或許就在 巴黎地區中央辦公室 Bureau central du canton de Paris 的日常報告書裡 我們在這份文獻的 警戒 Surveillance 欄下 發現了兩份直接牽涉到比夏的報告 第一份報告寫於法蘭西共和曆六年霜月五日 一七九七年十一 月二十五日 Joly 和 Dubray 公民 是位於 Royale 路的公墓的 看門人 他們投訴說最近幾天以來 已經有四十五到四十九具屍體 從墓場裡被偷走 這些屍體被裝在馬車上載到巴黎市區內 91 巴 黎地區中央辦公室 回覆說已經採取相關措施以杜絕該等囂張的犯 罪行徑 第二份報告寫於次日 昨天晚上六點時 我們在位於 Royale 路的公墓逮捕到以下公民 解剖教師比夏 外科學生 Levraux 以及 屍體技術員 Déchaux 他們企圖來這裡偷走六具屍體 他們被移送 給治安法官審理 承諾隨時到案說明之後被釋放 David Le Breton, La chaire à vif, usages médicaux et mondains du corps humain, 91 Archives Nationales, F/7/3840. Bureau central du canton de Paris, Paris, le 5 p frimaire an 6eme de la République française, une et indivisible. Suite du Rapport général. Surveillance. 92 Archives Nationales, F/7/3840. Bureau central du canton de Paris, Paris, le 5 frimaire an 6eme de la République française, une et indivisible. Suite du Rapport général. Surveillance. 80

45 解剖教室的轉變與體制化 由第二份報告 我們可以發現盜墓者確實是比夏以及其解剖 教室的成員 至於為何比夏獨衷於這個位於 Royale 路的公墓呢 這個公墓事實上就是 Sainte-Catherine 公墓 它位於 Saint-Marceau 郊區最少人居住的地區 就在現今的 Gobelins 路上 而它的旁 邊正是以堆放最多死者而著稱的 Clamart 公墓 因為它專門接收來 自巴黎主宮醫院的病人遺體 因此 Sainte-Catherine 公墓以及 Clamart 公墓成了盜墓者取之不絕 用之不盡的大寶庫 再加上 屍體在這裡完全沒有被好好地埋葬在土裡 只是被丟棄在事先挖 好的土坑裡 這些說不上是墳墓的墓穴是敞開的 要一直等到無 法再容納任何屍體時才會被填起來 盜墓者因而可以省去挖土的 費力工作 93 比夏及其共犯被立即釋放的事實 證明政府對處理私人解剖教 室的違法問題是採取包容的態度 因為私人解剖教室在提升人體解 剖教育上有其不可忽視的地位 其次則是政府無法解決合法屍體來 源不足的困境 然而我們也從 巴黎地區中央辦公室 的日常報告 書裡 發現警察機關確實是有針對制止盜墓採取行動 而這不只是 侷限於前面所提及的比夏的逮捕案 一份寫於同年月十二日的報告 記載著 一些外科學生以及一輛裝載著盜自 Vaugirard 公墓屍體 的馬車 於今晚在第十區被巡邏警察給逮捕 94 但是 私人解剖教室的問題並不只是盜取屍體的問題 還包 93 Raphaël Blanchard, Document inédits concernant Xavier Bichat, communiqués par Mme de Cavaillon, petite-nièce de X. Bichat, Bulletin de la Société d histoire 94 de la médecine, tome I (1902), pp Archives Nationales, F/7/3840. Bureau central du canton de Paris, Paris, le 5 frimaire an 6eme de la République française, une et indivisible. Suite du Rapport général. Surveillance. 81

46 思與言第48卷第 3 期 括其所延伸的善後問題 即解剖剩餘部分的處理問題 一份寫於同 年月四日的報告指出 私人解剖教室在處理解剖剩餘部分上過於草 率 而引發居民的抱怨 Julien-Le Pauvre 路上的解剖教室的鄰居 抱怨有很多外科學生草率地運送他們解剖過的屍體殘骸經過大街小 巷 這不僅使惡臭到處傳開 也驚嚇到路人 95 這些報告書意味著政府確實已經意識到問題的存在 且必須採 取一個能同時兼顧社會治安維護與醫學進步之措施 終於 第一個 關於解剖教室治安的法令於次年葡月三日 一七九八年九月二十四 日 公布 96 其第四條明文禁止非法盜取屍體 然而卻於第三條賦 予解剖學家合法索取屍體的管道 而這事實上等同於對盜取屍體行 為的法制化 只要解剖學家遵守行政機關要求的形式要件 他們就 可以完全不費力地獲得剛被埋葬的屍體 以下兩封 公共衛生與公用道路辦公室 寄給比夏的信函 97 不僅證明了這個新措施確實被施行 而且也提供給我們更詳細的資 訊 第一封信寫於法令公布後的兩個月後 即霜月九日 一七九八 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內容是許可比夏把其解剖過的屍體殘骸埋葬 在 Clamart 公墓裡 95 Archives Nationales, F/7/3840. Bureau central du canton de Paris, Paris, le 5 frimaire an 6eme de la République française, une et indivisible. Suite du Rapport général. Surveillance. 96 Gabriel Delessert, Collection officielle des ordonnances de police depuis 1800 jusqu à 1844, Tome quatrième (Paris: Librairie administrative de Paul Dupont, 1845), pp Arrêté du directoire exécutif concernant la police des salles de dissection et laboratoires d anatomie, du 3 vendémiaire an Raphaël Blanchard, Document inédits concernant Xavier Bichat, communiqués par Mme de Cavaillon, petite-nièce de X. Bichat, pp

47 解剖教室的轉變與體制化 致住於西提島第十八號的公民比夏醫生 公民 為了避免您的學生解剖學習所剩下的屍體殘骸在您 所指導的解剖教室裡停留太長的時間而導致有所不便 且 直到我們依今年葡月三日督政府法令規定訂定出相關的執 行措施之前 我們許可您把那些屍體殘骸運送且埋葬於 Clamart 公墓裡 不過您必須每次向公墓管理員領取一份如附件所示之證明 書 確認您所載來之屍體數量以及記明其性別和年齡 98 Finistère 轄區派出所所長證明管理員的簽名後 會立刻 將該證明書移送給我們 隨信所附之證明書範本如下 我簽名者證明今天收到來自公民比夏解剖學教授總數如下 所示之已解剖過的屍體殘骸 並將其埋葬於 Clamart 公墓 裡 男性的 年齡為 歲 等 作成於巴黎 Clamart 公墓 七年 日 管理員 第二封信寫於法蘭西共和曆八年霧月六日 一七九九年十月 二十七日 許可比夏可以向公墓索取供解剖用之屍體 98 Clamart 公墓是屬於 Finistère 轄區派出所的管轄範圍 83

48 思與言第48卷第 3 期 比夏公民 住於西提島第十八號的醫生 且在中央辦公室 的許可下 為瞭解剖教學而指導一間靠近 Maubert 廣場 位於 Carmes 路十八號的解剖教室 被許可向 Catherine 暨 Clamart 公墓的管理員 領取一些來自醫院的屍體的四肢 頭以及其他身體部位等解剖素材 比夏公民應 1. 在領取以及運送屍體時 遵守所有對死者遺體以及善良 風俗表示尊重的禮節 2. 在解剖完畢後 把上述全部的解剖素材返還給同一個 公墓 並向公墓管理員領取證明書 其簽名必須經過 Finistère 轄區派出所所長確認 由以上的文獻可以發現 政府所採取的新措施著重在兩個面 向 一是提供醫學教育一個更方便成長的環境 二是限制與規範違 法亂紀的私人解剖教室 行政權力還沒有想要根除私人解剖教室的 存在 而是企圖建立一個較為健全的解剖研究與學習的空間 因為 就醫學的進步而言 私人解剖教室仍有其存在的必要性 四 醫院 解剖教室與公墓 十九世紀初巴黎市警察局積極地計畫建立一個大型的集中解 剖教室 提供所有學生健全的解剖教學環境 以徹底解決私人解 剖教室的問題 99 巴黎市警察局於一八一三年十月十五日頒布的巴 黎地區 解剖教室法令 Ordonnance concernant les amphithéâtres d anatomie et de chirurgie 是長達十幾年的解剖教室集中管理計畫 99 Archives Nationales, F/13/887, Amphithéâtre de dissection à établir dans Paris. Réponse faite à Monsieur le Préfet du département de la Seine sur la question de savoir s il convient de centraliser les dissections. 84

49 解剖教室的轉變與體制化 的重要成果 100 它不只規定廢除所有巴黎的私人解剖教室 也一 併禁止了所有私人的屍體解剖行為 第一條 連同醫院內的解剖 實習也被列入禁止名單 第二條 該法建立了公立解剖教室制度 或稱大型集中解剖教室制度 於第三條指定巴黎醫學院解剖教室與 新建成的巴黎慈愛醫院 L Hôpital de la Pitié 解剖教室為唯一合 法的解剖教室 所有的屍體解剖教學只能在這兩大公立解剖教室進 行 這歷史性的折衷安排事實上卻也與現代醫學的發展趨勢相符 即醫學知識的權力確定在大學醫學院與醫院之間進行分配 儘管這 分配情勢在最初是巴黎醫學院享有優勢 一八一三年十月十五日 解剖教室法令 的最重要措施 莫過 於建制了屍體集中管理與分配制度 第四條明確規定所有醫院病人 的遺體 如果沒有親屬認領的話 必須運送至巴黎醫學院解剖教室 集中管理 第七條並規定其中的五分之一必須由巴黎醫學院分給巴 黎慈愛醫院解剖教室 這個措施透露出私人解剖教室的管理問題歸 根究底是人體資源的管控與分配問題 醫院的病人屍體成為解剖教 室的合法供給來源 私人解剖教室的禁止不只針對盜墓問題 更在 於確保穩定的合法解剖教學原料 使解剖教學原料之供給體制化 並集中在公立解剖教室 第八條針對從解剖教室到公墓的環節進行規定 這個環節牽涉 到的是處理解剖教學廢棄物的問題 第八條規定解剖剩餘部分必須 運至醫院公墓 即比夏所偏愛的 Clamart 公墓 埋葬 特別嚴禁如 同過去私人解剖教室的做法 即把解剖剩餘部分當作垃圾一樣處理 掉 第九條與第十條反映著十九世紀的身體消逝之文明進程 第九 100 Archives Nationales, F/13/887, Amphithéâtre de dissection à établir dans Paris. Ordonnance concernant les amphithéâtres d anatomie et de chirurgie. Paris, le 15 octobre

50 思與言第48卷第 3 期 條規定從醫院搬運病人遺體至解剖教室 或從解剖教室搬運解剖剩 餘部分至克拉瑪公墓埋葬 都必須謹慎 第十條更進一步規定搬運 時間限制在晚上九點到十點 且必須用有遮蔽措施的車子 為的就 是避免吸引民眾好奇的目光 或相反地 避免製造民眾的恐慌 一八一三年以後解剖教室的管理法規 除了繼續完善禁止私 人解剖教室以及任何違法的私人解剖之公共治安問題外 更轉為著 重醫院內部的集中管理問題 實際上除瞭解剖學教學與研究外 大部分是在建制屍體分發作業以及處理屍體剩餘部分 巴黎慈愛 醫院的解剖教室於一八三二年正式遷徙至新址 Clamart 公墓 通 稱克拉瑪解剖教室 L Amphithéâtre de Clamart 或醫院解剖教室 L Amphithéâtre des hôpitaux 更為健全的法規隨著新的大型集 中解剖教室的建立而建制起來 自一八一三年法令公布施行以來 各醫院對於其所擁有的解剖 教室 無不積極爭取合法的存續權利 這問題要到一八三四年十二 月五日通過的 醫院解剖房規定 才被徹底解決 101 第一條明定 禁止所有醫院的解剖教室 第六條確定兩大公立解剖教室為巴 黎醫學院解剖教室以及醫院解剖教室 所有醫院未解剖或已解剖的 遺體都必須運送至兩大公立解剖教室 醫院解剖房的合法運作問題 從一八一三年以來亦是爭議不斷的議題 醫院解剖房規定 一併 釐清解剖教室與醫院解剖房的區別 前者主要功能在於解剖教學 後者被定位為確認死因 前者被禁止在醫院內設立 而後者則容許 合法存在 第二條規定 每一間醫院只能擁有一間解剖房 第三 條規定 醫院的教授與主治醫師有權可以對所有病人遺體進行解 101 Archives de l Assistance Publique-Hôpitaux de Paris, 586 FOSS 7, Délibérations du Conseil général des Hôpitaux et Hospices, Séance du 5 décembre Règlement concernant les salles d autopsie dans l amphithéâtre des hôpitaux. 86

51 解剖教室的轉變與體制化 剖 不管有無親屬認領皆同 但只能用於確認死因 不得進行 解剖教學 第八條規定 遺體解剖只能在病人死亡二十四小時後 進行 第九條規定解剖教室的運送車輛於病人死亡後二十四小時 來領取完整的身體 未被解剖的屍體 於病人死亡後四十八小時 來領取已被解剖的屍體 屍體分配不公的問題亦在 醫院解剖房規定 中獲得解決 第 十條規定醫院解剖教室獨佔巴黎慈愛醫院的病人屍體 而巴黎救濟 醫院 Hôpital de la Charité 和巴黎醫學院的附設臨床醫院的病人 屍體則專屬巴黎醫學院解剖教室所有 第十一條規定兩大公立解剖 教室的院長得對所有其他醫院之病人屍體進行商議分配 以求滿足 最大多數學生的解剖學習需求 一八四二年七月二十日通過的 醫院公墓管理規定 102 亦 針對屍體廢棄物的處理流程做出詳細規範 第一條明定醫院解剖教 室院長同時也是醫院公墓的負責人 第二條至第四條規定屍體自解 剖教室運送至醫院公墓的整個流程所應遵守之事項 第五條至第八 條規定埋葬這些屍體所應遵守之事項 第九條規定醫院解剖教室院 長必須嚴格監控屍體之運送與埋葬是否符合規定 醫院公墓管理 規定 使屍體運送至公墓埋葬的整個流程 與解剖教室的運作能夠 一體化 從而使一八一三年起建立的醫院 解剖教室與公墓之死亡 空間的體制化得以更為完善 102 Archives de l Assistance Publique-Hôpitaux de Paris, 90 FOSS 1, Notes, multiples, projets et plans relatifs au cimetière de Clamart et à l amphithéâtre d anatomie des hôpitaux, 19ème siècle, 1 liasse. Le règlement pour le service du cimetière des hôpitaux. 87

52 思與言第48卷第 3 期 肆 結語 從圓形劇場型態 解剖房型態一直到私人解剖教室 解剖教室 問題與醫學教育以及公共治安問題息息相關 一方面是醫學教學模 式在理論與實用的統一 視覺經驗與觸覺經驗的結合 醫學專業經 驗與認同的產生 另一方面是解剖教學素材 屍體 合法供給管道 不足所引發的非法盜取屍體現象 以及其所必然附隨發生的屍體剩 餘部分的處理不當問題 而連接這兩個面向的關鍵是人本身 或更 明確地說 人死後的身體 即被解剖的屍體 人體不只是人認識自 身的媒介 更是知識本身 是 圓形劇場 裡視覺集中的焦點 是 解剖房 裡觸覺體驗的對象 也是 私人解剖教室 裡醫學專業 賴以建立的根基 私人解剖教室的興盛象徵著解剖學家終於克服屍體不足的困 境 而成功地建立起大量供給屍體的管道 我們不禁要探問 社會 中的哪些人 在其死後 其身體的大部分會被解剖教室給消化掉 而不是被大地給分解掉 Burke 與 Hare 連續殺人所鎖定的目標 是 那些 即使失蹤了 也沒人關心 的社會底層人 比夏特別偏好而 選定作為其盜墓樂園的 Catherine 暨 Clamart 公墓 是那些 貧窮到 必須以遺體來償還住院費用 的病人死後被丟棄的集中處理場 不 論如何 醫學在其邁向現代的這個過渡階段 即十八世紀末至十九 世紀初 已經強烈表達出其對窮人身體的渴望 反映出窮人作為解 剖教學原料的首選 而行政權力順應著這股自然的演進脈動 其所 採取的規範私人解剖教室的新措施 間接承認了窮人身體的時代來 臨了 它取代死刑犯的身體 成為解剖教學原料的最重要合法供給 源頭 儘管盜墓問題在醫學史中所存續的時間遠遠超過傅科的想像 88

53 解剖教室的轉變與體制化 但私人解剖教室的盜墓問題以及政府的應對措施, 卻也證實傅科對解剖史中這一段轉變期間的洞見, 屍體的取得, 儘管是以非法的方式獲得, 是容易到幾乎可說執法機關在間接容許 盜 墓行為, 而本文透過對這段轉變期的歷史研究卻也發現, 私人解剖教室本身是一個朝向建立 支配死亡的空間 之體制的過渡階段, 構成這個空間的三個要素在私人解剖教室裡匯聚, 而在公立解剖教室裡制度化 : 醫院 解剖教室以及公墓 89

54 思與言第 48 卷第 3 期 參考書目 Archives de l assistance publique-hôpitaux de Paris, 90 FOSS 1, Notes, multiples, projets et plans relatifs au cimetière de Clamart et à l amphithéâtre d anatomie des hôpitaux, 19 ème siècle, 1 liasse. Le règlement pour le service du cimetière des hôpitaux. 586 FOSS 7, Délibérations du Conseil général des Hôpitaux et Hospices, Séance du 5 décembre Règlement concernant les salles d autopsie dans l amphithéâtre des hôpitaux. Archives nationales, AD/XI/22. Ordonnance du Roi, pour maintenir la Police dans les Ecoles de Chirurgie. Du 7 Septembre Extrait des registres du Conseil d'etat. F/7/3840. Bureau central du canton de Paris, Paris, le 5 frimaire an 6eme de la République française, une et indivisible. Suite du Rapport général. Surveillance. F/13/887, Amphithéâtre de dissection à établir dans Paris. Réponse faite à Monsieur le Préfet du département de la Seine sur la question de savoir s il convient de centraliser les dissections. F/13/887, Amphithéâtre de dissection à établir dans Paris. Ordonnance concernant les amphithéâtres d anatomie et de chirurgie. Paris, le 15 octobre O/1/104. Règlement pour les professeurs et étudians du Collège de Chirurgie à Paris, du 19 mars 1760, de Par le Roi. Ariès, Philippe (1977). L homme devant la mort, II. La mort ensauvagée, Paris, France: Seuil. 90

55 解剖教室的轉變與體制化 Blanchard, Raphaël (1902). Document inédits concernant Xavier Bichat, communiqués par Mme de Cavaillon, petite-nièce de X. Bichat. Bulletin de la Société d histoire de la médecine, Paris, France: Alphonse PICARD & FILS, t. I. Christison, Robert (1829). Observations médico-légales sur un meurtre par suffocation avec un déchirement grave des ligamens des vertèbres cervicales, opéré après la mort, suivies d expériences sur les effets des coups et des contusions infligés peu de temps après la mort, par Robert Christison, D. M., Professeur de médecine légale à l Université d Edimbourg, une partie du rapport de M. Christison chargé de faire à la cour de justice sur l affaire de William Burke, resurrection-men, Annales d hygiène publique et de médecine légale. Tome premier: Corlieu, Auguste (1877). L ancienne Faculté de médecine de Paris. Paris, France: V. Adrien Delahaye et C.. Dechambre, Amédée (Ed.) (1869). Dictionnaire encyclopédique des sciences médicales, tome troisième, ALH-AMP. Paris, France: P. Asselin, Sn de Labé/Victor Masson et Fils. (1870). Dictionnaire encyclopédique des sciences médicales, tome quatrième, AMP-ANG. Paris, France: P. Asselin, Sn de Labé/ Victor Masson et Fils. Delessert, Gabriel (1845). Collection officielle des ordonnances de police depuis 1800 jusqu à 1844, Tome quatrième. Paris, France: Librairie administrative de Paul Dupont. Diderot, Denis ( ). Encyclopédie, ou dictionnaire raisonné des sciences, des arts et des métiers, par une société de gens de lettres, 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