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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論 李 白 散 文 對 典 籍 的 鎔 裁 論 李 白 散 文 對 典 籍 的 鎔 裁 Discusses the Li Bai s proses to the ancient book utilization 謝 育 爭 Yu-Cheng Hsieh 摘 要 本 論 以 李 白 散 文 為 範 圍, 探 討 經 史 子 集 佛 典 等 唐 代 以 前 的 文 學 著 作 在 李 白 散 文 中 的 使 用 情 形, 進 而 發 現 李 白 勤 於 學 習, 善 於 吸 收 融 會 前 人 寫 作 的 技 巧 與 智 慧, 並 且 不 局 限 於 前 人 寫 作 的 模 式 與 成 果, 能 充 分 融 合 所 學 所 見, 加 以 創 新 變 化, 使 前 人 的 文 學 結 晶 成 為 自 己 獨 特 風 格 的 養 料, 並 勇 於 開 創 嘗 試 新 的 寫 作 技 巧, 且 大 大 增 廣 了 詞 彙 的 意 涵, 賦 予 詞 彙 新 的 生 命, 同 時 創 造 了 屬 於 個 人 的 語 言 風 格 和 寫 作 氣 勢, 使 清 新 俊 逸 清 水 芙 蓉 成 為 自 己 文 學 語 言 的 代 名 詞 而 透 過 本 文 的 探 討, 也 揭 開 天 才 詩 人 閃 耀 詩 壇 文 壇 的 輝 煌 成 就, 除 了 天 資 聰 穎 外, 更 源 於 勤 學 廣 納 的 苦 勤 功 夫 關 鍵 字 : 李 白 散 文 唐 典 籍 接 受 刊 登 日 :101 年 1 月 31 日 玄 奘 大 學 中 文 系 講 師 感 謝 隱 名 審 查 委 員 惠 賜 寶 貴 意 見, 惟 一 切 文 責 仍 應 由 作 者 自 責 91

2 興 國 學 報 Abstract The present paper takes the Li Bai s proses as a scope. Discussion from Jing, Shi, Zi,Ji to Buddha standard and so on Tang Dynasty beforehand literature work in Li Bai s proses use situations. Discovered that Li Bai the attendance in the study, is good at the skill which and the wisdom absorbs and the achieving mastery through a comprehensive study predecessor writes. The writing not limits predecessor's way and the state. The full fusion studies sees, innovates the change, causes predecessor's literature to crystallize into the unique style the pigment. To found, attempt the new writing technique. Increased the glossary meaning, gives the glossary new life. Created belonged himself style and the writing imposing manner. By this article discussion, also opened the talent poet to sparkle the poetic world, the literary arena glorious triumph. Besides natural talent intelligent, but also has his endeavor. Keywords:Li Bai, prose, Tang Dynasty, literature 92

3 論 李 白 散 文 對 典 籍 的 鎔 裁 壹 前 言 文 心 雕 龍 : 規 範 本 體 謂 之 鎔, 剪 截 浮 詞 謂 之 裁 裁 則 蕪 穢 不 生, 鎔 則 綱 領 昭 暢, 譬 繩 墨 之 審 分, 斧 斤 之 斲 削 矣 1 劉 勰 在 鎔 裁 篇 中 特 別 強 調 情 意 鎔 煉 和 文 辭 剪 裁 對 文 章 寫 作 的 重 要 性, 又 以 繩 墨 斧 斤 對 木 材 的 取 捨 砍 削 為 比 喻, 說 明 行 文 寫 作 中 將 情 感 與 文 辭 刪 繁 剪 穢 的 意 義, 並 認 為 唯 有 鎔 裁 才 能 達 到 情 周 而 不 繁, 辭 運 而 不 濫 2 的 寫 作 目 的, 並 認 為 文 辭 的 精 鍊 或 繁 密 是 源 於 作 者 才 性 氣 質 不 同 所 致 人 謂 李 白 之 氣, 清 俊 飄 逸, 詩 仙 之 才, 渾 然 天 成, 故 不 可 學, 孰 不 知 李 白 之 學, 過 人 矣, 窮 極 所 能, 上 善 古 人 典 籍, 舉 凡 所 見 無 一 不 覽, 無 所 不 著 力, 自 云 : 五 歲 誦 六 甲, 十 歲 觀 百 家 軒 轅 以 來, 頗 得 聞 矣 3 足 見 其 成, 勤 也, 然 而, 即 便 上 乘 之 資, 亦 唯 勤 無 他 妙 法 李 白 勤 學, 並 善 於 鎔 裁 典 籍, 從 李 集 中 俯 拾 即 是 的 前 人 文 句, 即 可 略 窺 一 番, 不 過, 文 人 向 有 莫 把 金 針 度 與 人 的 習 慣, 加 上 李 白 行 文 清 新 飄 逸, 渾 然 天 成, 使 人 如 癡 如 醉, 更 使 其 勤 學 不 為 人 知 李 白 詩 文 以 氣 取 勝, 故 有 天 才 之 資 的 迷 思, 然 於 其 詩 文 中 又 往 往 見 前 人 文 章 之 軌 跡, 況 段 成 式 在 酉 陽 雜 俎 中 曾 云 : 白 前 後 三 擬 文 選, 不 如 意, 悉 焚 之 4 顯 見 李 白 曾 致 力 模 擬 取 材 效 法 前 輩 之 文 章 佈 局 結 構 章 法 等 寫 作 技 巧, 因 此, 李 白 天 才 之 資 不 獨 天 生 個 性 氣 質 所 致, 應 尚 取 法 古 今 文 章 之 妙 加 以 發 展 本 文 有 鑑 於 李 白 善 學 勤 學, 又 不 固 執 於 學, 況 劉 勰 亦 主 張 裁 則 蕪 穢 不 生, 鎔 則 綱 領 昭 暢, 故 而 本 文 擬 以 李 白 散 文 為 範 圍, 藉 由 文 獻 分 析 與 歸 納 推 理 對 李 白 散 文 進 行 考 察, 並 分 從 經 術 史 傳 諸 子 辭 章 佛 典 等 五 個 面 向, 探 討 李 白 散 文 中 典 籍 鎔 裁 的 情 形, 並 藉 由 李 白 對 典 籍 鎔 裁 的 表 現 手 法, 反 映 李 白 散 文 在 繼 承 典 籍 和 發 展 才 性 兩 相 權 衡 下 所 發 展 出 來 的 寫 作 風 格, 以 及 對 劉 勰 對 所 提 出 的 規 範 本 體 與 剪 裁 浮 詞 之 文 章 寫 作 理 論 的 實 踐 情 形 另 外, 為 避 免 篇 幅 累 贅, 引 文 中 典 籍 僅 於 第 一 次 出 現 時 注 明 出 版 相 關 資 料, 其 後 重 複 出 現 之 典 籍, 僅 在 引 文 後 括 弧 注 明 出 處, 不 再 另 行 加 注 茲 探 討 如 下 : 貳 李 白 散 文 對 典 籍 的 鎔 裁 一 繼 軌 經 術 李 白 對 經 術 的 運 用 和 鎔 裁 有 著 對 儒 家 學 術 思 想 的 繼 承 和 實 踐, 其 中 又 以 易 經 尚 書 詩 經 左 傳 的 巧 用 融 入 最 為 廣 泛 李 白 在 文 學 思 想, 甚 至 是 寫 作 上, 主 要 繼 承 詩 經 六 義 的 內 涵 和 寫 作 方 法, 詩 本 是 政 教 下 的 產 物, 有 著 服 務 政 教 的 強 烈 使 命, 孔 子 說 : 詩 可 以 興, 可 以 觀, 可 以 群, 可 以 怨 邇 之 事 父, 遠 之 事 君 多 識 於 鳥 獸 草 木 之 名 5 將 詩 的 功 用 講 的 清 楚 又 詳 細, 詩 豐 富 的 內 容, 涵 蓋 整 個 上 古 社 會 的 禮 教 外 交 音 樂 風 俗 祭 祀 等 等, 詩 的 作 法, 更 成 後 世 文 學 的 源 頭, 而 詩 的 風 雅 比 興 也 被 後 世 的 文 學 家 所 繼 承, 成 為 烙 刻 印 記 下 的 自 豪 中 國 的 經 術 有 著 較 為 鮮 明 服 務 政 教 的 標 記, 因 此, 李 白 經 術 鎔 裁 也 多 傾 向 運 用 在 與 政 教 相 關 的 南 朝 梁 劉 勰 著, 詹 鍈 義 證 : 文 心 雕 龍 義 證 (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2008.3), 頁 1180 南 朝 梁 劉 勰 著, 詹 鍈 義 證 : 文 心 雕 龍 義 證 鎔 裁, 頁 1206 唐 李 白 著, 清 王 琦 注 : 李 太 白 全 集 上 安 州 裴 長 史 書 (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 ), 頁 1243 唐 段 成 式 : 酉 陽 雜 俎, 收 於 唐 五 代 筆 記 小 說 大 觀 (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2000.8), 頁 42 漢 鄭 玄 注, 唐 孔 穎 達 疏 : 論 語 陽 貨 收 於 清 阮 元 校 勘 : 十 三 經 注 疏 ( 台 北 : 藝 文 印 書 館 股 份 有 限 公 司, ), 頁

4 興 國 學 報 篇 章 或 人 物, 不 過, 這 樣 的 傾 向 並 沒 有 絕 對 的 標 準, 只 能 說 不 論 是 散 文 或 詩 賦, 李 白 的 創 作 向 來 不 受 局 限 和 遷 就, 僅 有 選 材 剪 裁 能 否 貼 切 和 提 升 寫 作 主 題 的 問 題 如 晚 年 在 宋 若 思 幕 府 中 草 擬 的 遷 都 陳 請 表, 涉 及 國 祚 權 位 得 失 與 繼 承 法 則 的 相 關 言 論, 李 白 即 巧 用 左 傳 尚 書 乃 至 史 料 漢 書 中 議 論 功 德 厚 薄 國 祚 修 短 的 名 言 警 句 作 為 立 論 的 基 礎, 非 但 表 達 個 人 的 思 想 見 解, 也 獲 得 歷 史 實 證 上 印 證, 不 僅 具 體, 而 且 具 說 服 力 : 臣 聞 社 稷 無 常 奉, 明 者 守 之 ; 君 臣 無 定 位, 暗 者 失 之 所 以 父 作 子 述, 重 光 疊 輝 天 未 絕 晉, 人 惟 戴 唐 以 功 德 有 厚 薄, 運 數 有 修 短 功 高 而 福 祚 長 永, 德 薄 而 政 教 陵 遲 三 后 之 姓, 於 今 為 庶, 非 一 朝 也 ( 李 白 為 宋 中 丞 請 都 金 陵 表 ) 社 稷 無 常 奉, 君 臣 無 常 位, 自 古 以 然 故 詩 曰 : 高 岸 為 谷, 深 谷 為 陵 三 后 之 姓 於 今 為 庶, 王 所 知 也 6 ( 左 傳 昭 公 三 十 二 年 ) 昔 君 文 王 武 王, 宣 重 光, 奠 麗 陳 教 則 肄 7 ( 尚 書 顧 命 ) 天 未 絕 晉, 必 將 有 主 主 晉 祀 者, 非 君 而 誰?( 左 傳 僖 公 二 十 四 年 ) 功 德 有 厚 薄, 期 質 有 修 短, 時 世 有 中 季, 天 道 有 盛 衰 8 ( 漢 書 谷 永 傳 ) 為 宋 中 丞 請 都 金 陵 表 是 李 白 晚 年 在 尋 陽 時 替 御 史 中 丞 宋 若 思 草 擬 的 上 呈 皇 帝 肅 宗 之 奏 表, 時 空 在 國 家 遭 遇 艱 難 險 峻 瀕 臨 覆 亡 之 際, 表 文 主 旨 在 建 言 定 都 金 陵, 偏 安 而 立, 再 興 李 唐 宗 業 李 白 巧 引 左 傳 : 天 未 絕 晉 入 文, 以 剪 裁 晉 文 公 復 興 國 祚 的 歷 史 史 材, 將 唐 肅 宗 比 為 晉 文 公, 暗 指 唐 肅 宗 將 同 晉 文 公 一 般 興 復 唐 室, 以 一 個 成 功 復 國 並 擁 有 極 高 歷 史 地 位 的 國 君 作 為 比 喻, 不 但 激 勵 肅 宗 復 興 江 山 的 志 業, 更 有 哄 抬 肅 宗 在 現 實 世 界 英 主 名 帝 的 聲 威 和 形 象, 所 選 取 的 材 料 極 富 正 面 肯 定, 更 合 於 當 時 紛 亂 的 局 勢, 起 著 振 奮 人 心 的 作 用 不 過 更 多 的 剪 裁 有 著 勸 勉 上 位 者 明 德 修 業 的 深 意, 如 引 自 左 傳 中 社 稷 無 常 奉 君 臣 無 常 位 三 后 之 姓 於 今 為 庶, 以 及 化 用 漢 書 中 功 德 有 厚 薄, 期 質 有 修 短 的 內 容, 都 有 著 以 歷 史 為 借 鏡, 告 誡 肅 宗 修 德 明 教, 官 清 吏 明, 才 是 永 保 萬 壽 無 疆 之 根 本 李 白 一 生 好 為 帝 王 師 的 性 格, 要 其 不 諫 言, 顯 然 違 背 了 他 不 屈 己 的 意 志, 而 這 開 篇 高 密 度 融 入 左 傳 尚 書 漢 書 等 典 籍 的 言 論, 恰 巧 緩 解 了 李 白 內 在 醞 思 的 衝 突, 且 不 僅 使 其 論 理 有 所 憑 據, 亦 不 過 於 刺 痛 帝 王 心, 又 能 為 請 都 之 事 作 為 開 場, 正 好 滿 足 李 白 議 論 國 事 和 上 表 奏 請 遷 都 的 需 求 李 白 散 文 實 際 上 存 在 著 很 強 的 實 用 性, 因 此, 在 許 多 的 篇 章 中 往 往 會 出 現 表 達 相 同 意 義 的 描 述, 例 如 在 為 宋 中 丞 請 都 金 陵 表 和 天 長 節 使 鄂 州 刺 史 韋 公 德 政 碑 并 序 中 就 都 有 一 段 簡 短 描 述 有 唐 百 五 十 年 的 歷 史, 其 中 也 述 及 玄 宗 肅 宗 二 聖 前 後 相 繼 的 皇 位 交 替 之 事, 雖 然 二 文 對 於 唐 朝 百 五 十 年 的 敘 述 各 有 不 同 的 取 材 和 表 述 方 式, 不 過 卻 對 易 經 離 卦 中 明 兩 的 意 象 情 有 獨 鍾 : 粵 自 明 兩, 光 岐 之 陽 ( 李 白 為 宋 中 丞 請 都 金 陵 表 ) 光 天 文 武 孝 感 皇 帝, 越 在 明 兩 ( 李 白 天 長 節 使 鄂 州 刺 史 韋 公 德 政 碑 并 序 ) 象 曰 : 明 兩 作, 離 ; 大 人 以 繼 明 照 于 四 方 9 ( 易 經 離 卦 ) 孔 穎 達 正 義 說 : 明 兩 作 離 者, 離 為 日, 日 為 明 今 有 上 下 二 體, 故 云 明 兩 作 離 也 10 就 周 左 丘 明 傳, 晉 杜 預 注, 唐 孔 穎 達 疏 : 左 傳 收 於 清 阮 元 校 勘 : 十 三 經 注 疏 ( 台 北 : 藝 文 印 書 館 股 份 有 限 公 司, ), 頁 933 漢 孔 安 國 傳, 唐 孔 穎 達 疏 : 尚 書 收 於 清 阮 元 校 勘 : 十 三 經 注 疏 ( 台 北 : 藝 文 印 書 館 股 份 有 限 公 司, ), 頁 276 漢 班 固 : 漢 書 谷 永 傳 ( 台 北 : 鼎 文 書 局,1979.2), 頁 3468 魏 王 弼 晉 韓 康 伯 注, 唐 孔 穎 達 疏 : 周 易 收 於 清 阮 元 校 勘 : 十 三 經 注 疏 ( 台 北 : 藝 文 印 書 館 股 份 有 限 公 司, ), 頁 74 94

5 論 李 白 散 文 對 典 籍 的 鎔 裁 原 始 的 意 涵, 李 白 引 明 兩 作 為 頌 揚 前 後 相 繼 的 玄 宗 肅 宗 恩 威 光 照 四 方, 確 實 是 褒 美 讚 揚 詹 鍈 說 : 離 卦 是 離 上 離 下, 為 兩 明 前 後 相 續 之 象 後 以 明 兩 指 帝 王, 頌 揚 其 明 照 四 方 11 表 面 上 是 指 玄 宗 肅 宗 兩 聖 相 繼 光 耀 祖 業, 造 福 百 姓 不 過, 再 細 讀 前 後 文, 李 白 對 於 明 兩 不 再 作 兩 明 相 繼 的 本 意 使 用, 而 是 賦 予 重 日 並 出 兩 明 在 天 的 意 涵, 而 這 細 微 的 變 化 則 必 須 同 為 宋 中 丞 請 都 金 陵 表 中 的 二 聖 高 枕, 人 何 憂 哉 與 天 長 節 使 鄂 州 刺 史 韋 公 德 政 碑 并 序 中 的 太 陽 重 輪, 合 耀 並 出 對 讀, 才 能 真 正 體 會 出 李 白 選 詞 用 字 的 本 意 李 白 為 宋 中 丞 請 都 金 陵 表 寫 作 於 安 史 之 亂 爆 發 後, 國 家 一 夕 之 間, 兩 京 淪 陷, 玄 宗 幸 蜀, 皇 子 各 領 兵 權 剿 亂 滅 叛, 天 下 局 勢 動 盪 不 安, 誰 都 難 以 確 保 明 天 的 天 空 究 竟 會 是 什 麼 樣 的, 而 此 時 的 李 白 尚 還 陷 於 跟 隨 永 王 璘 的 牢 獄 事 件 中, 雖 然 得 到 崔 渙 和 宋 若 思 為 其 推 覆 清 雪, 不 過 那 也 只 是 相 當 短 暫 的 安 順 日 子, 不 久 後, 李 白 就 因 為 永 王 璘 的 事 件 被 流 放 到 夜 郎 去 因 此, 為 宋 中 丞 請 都 金 陵 表 實 際 上 是 寫 在 李 白 被 流 放 或 被 釋 放 的 不 安 定 時 期, 也 就 是 介 在 這 極 度 不 安 的 狀 態 下, 更 能 反 映 一 個 人 內 心 真 實 的 思 維, 李 白 在 為 宋 中 丞 請 都 金 陵 表 中 確 實 反 映 了 他 青 年 時 期 在 代 壽 山 答 孟 少 府 移 文 書 中 所 立 下 申 管 晏 之 談, 謀 帝 王 之 術 奮 其 智 能, 願 為 輔 弼, 使 寰 區 大 定, 海 縣 清 一 的 濟 蒼 生 安 社 稷 志 向, 並 且 充 滿 信 心 的 認 為 國 家 將 會 有 賢 臣 輔 佐, 天 下 將 會 再 度 安 定 昌 隆, 因 此, 行 文 特 以 十 亂 和 四 凶 對 舉, 表 現 對 國 勢 的 高 度 信 心 : 十 亂 佐 周 而 克 昌, 四 凶 及 虞 而 乃 去 ( 李 白 為 宋 中 丞 請 都 金 陵 表 ) 予 有 亂 臣 十 人, 同 心 同 德 12 ( 尚 書 泰 誓 中 ) 昔 帝 鴻 氏 有 不 才 子, 掩 義 隱 賊, 好 行 凶 德 ; 醜 類 惡 物 頑 嚚 不 友, 是 與 比 周, 天 下 之 民 謂 之 渾 敦 少 暭 氏 有 不 才 子, 毀 信 廢 忠, 崇 飾 惡 言 ; 靖 譖 庸 回, 服 讒 蒐 慝, 以 誣 盛 德, 天 下 之 民 謂 之 窮 奇 顓 頊 有 不 才 子, 不 可 教 訓, 不 知 話 言 ; 告 之 則 頑, 舍 之 則 嚚, 傲 很 明 德, 以 亂 天 常, 天 下 之 民 謂 之 檮 杌 此 三 族 也, 世 濟 其 凶, 增 其 惡 名, 以 至 于 堯, 堯 不 能 去 縉 雲 氏 有 不 才 子, 貪 于 飲 食, 冒 于 貨 賄, 侵 欲 崇 侈, 不 可 盈 厭, 聚 斂 積 實, 不 知 紀 極, 不 分 孤 寡, 不 恤 窮 匱, 天 下 之 民 以 比 三 凶, 謂 之 饕 餮 舜 臣 堯, 賓 于 四 門, 流 四 凶 族, 渾 敦 窮 奇 檮 杌 饕 餮, 投 諸 四 裔, 以 禦 螭 魅 是 以 堯 崩 而 天 下 如 一, 同 心 戴 舜, 以 為 天 子, 以 其 舉 十 六 相 去 四 凶 也 13 ( 左 傳 文 公 十 八 年 ) 十 亂 佐 周 而 克 昌, 四 凶 及 虞 而 乃 去 不 僅 是 對 仗 工 整 的 單 句 對, 並 且 雙 雙 用 典, 十 亂 取 自 尚 書 泰 誓 : 予 有 亂 臣 十 人, 亂 反 義 為 訓, 謂 周 武 王 有 治 理 國 事 的 十 位 賢 臣 能 士, 因 此 天 下 大 定, 國 事 昌 盛, 李 白 以 十 亂 佐 武 王 中 的 十 亂 暗 指 賢 才 能 將 佐 肅 宗 匡 掃 國 亂, 而 肅 宗 能 得 到 亂 臣 十 人 之 助, 豈 不 有 武 王 之 美 譽, 則 滅 賊 剿 叛, 復 我 唐 室, 指 日 可 待 四 凶 則 取 自 左 傳 文 公 十 八 年 記 載 堯 崩, 天 下 戴 舜, 舜 舉 十 六 相 去 四 凶 之 事, 同 樣 表 現 出 虞 舜 舉 賢 治 亂 的 君 子 才 略, 只 不 過 李 白 這 裡 特 重 四 凶 之 意, 以 四 凶 去 虞 舜, 暗 示 亂 臣 賊 子 將 被 掃 蕩 消 滅 殆 盡 在 原 始 的 本 意 中 不 論 是 說 周 武 王 或 虞 舜 都 著 重 在 表 現 君 主 舉 相 納 賢 的 智 慧 和 眼 光, 以 及 君 臣 一 心 的 凝 聚 力, 不 過 到 了 李 白 為 宋 中 丞 請 都 金 陵 表 中, 十 亂 佐 周 而 克 昌 和 四 凶 及 虞 而 乃 去 是 前 後 承 接 的 兩 個 文 句, 是 因 果 論, 十 亂 佐 周 而 克 昌 是 因, 四 凶 及 虞 而 乃 去 是 果, 有 十 亂 臣 之 佐, 以 致 四 凶 乃 去, 是 激 勵 肅 宗 慎 選 輔 佐 之 才, 則 安 史 之 亂 徒 將 不 得 為 亂 詞 語 不 但 工 整, 富 含 寓 意 更 是 多 重 層 次, 且 將 並 列 的 文 意, 重 整 為 前 後 因 果 李 白 散 文 中 類 似 這 樣 的 經 典 鎔 裁 隨 處 可 見, 不 僅 經 術 典 籍 自 然 融 入 篇 章, 所 用 典 故 或 史 料 也 非 艱 深 晦 澀 冷 僻 的 內 容, 卻 又 能 使 文 章 不 流 於 魏 王 弼 晉 韓 康 伯 注, 唐 孔 穎 達 疏 : 周 易 收 於 清 阮 元 校 勘 : 十 三 經 注 疏, 頁 74 唐 李 白 著, 詹 鍈 主 編 : 李 白 全 集 校 注 彙 釋 集 評 天 長 節 使 鄂 州 刺 史 韋 公 德 政 碑 并 序 ( 天 津 : 百 花 文 藝 出 版 社, ), 頁 4308 漢 孔 安 國 傳, 唐 孔 穎 達 疏 : 尚 書 收 於 清 阮 元 校 勘 : 十 三 經 注 疏, 頁 155 周 左 丘 明 傳, 晉 杜 預 注, 唐 孔 穎 達 疏 : 左 傳 收 於 清 阮 元 校 勘 : 十 三 經 注 疏, 頁

6 興 國 學 報 形 式 或 堆 砌, 在 精 熟 經 術 中, 更 有 著 錘 鍊 語 言 的 功 力 而 在 上 安 州 裴 長 史 書 中 則 承 續 尚 書 泰 誓 的 思 想, 卻 有 所 變 化 的 引 用 論 語 中 孔 子 評 論 人 才 難 得 的 語 言 : 夫 唐 虞 之 際, 於 斯 為 盛, 有 婦 人 焉, 九 人 而 已 ( 李 白 上 安 州 裴 長 史 書 ) 武 王 曰 : 予 有 亂 臣 十 人 孔 子 曰 : 才 難, 不 其 然 乎? 唐 虞 之 際, 於 斯 為 盛 有 婦 人 焉, 九 人 而 已 三 分 天 下 有 其 二, 以 服 事 殷 周 之 德, 可 謂 至 德 也 已 矣 14 ( 論 語 泰 伯 ) 上 安 州 裴 長 史 書 中 李 白 不 直 引 泰 誓 : 予 有 亂 臣 十 人 反 倒 用 論 語 中 孔 子 闡 釋 感 嘆 的 語 言 : 唐 虞 之 際, 於 斯 為 盛, 有 婦 人 焉, 九 人 而 已 孔 子 發 此 論 關 注 在 才 難 二 字 上, 李 白 對 此 加 以 引 伸, 在 為 宋 中 丞 請 都 金 陵 表 中 用 來 表 現 君 王 獲 賢 臣 輔 佐, 在 上 安 州 裴 長 史 書 則 表 現 己 身 是 難 得 的 人 才, 雖 然 表 達 的 事 相 同 概 念 和 意 義, 卻 巧 妙 的 將 表 述 的 方 式 加 以 轉 化 李 白 在 上 安 州 裴 長 史 書 中 還 以 自 己 和 天 地 相 對 比, 表 達 願 對 裴 長 史 抒 發 己 志, 表 明 心 機 的 意 圖 : 白 聞 天 不 言 而 四 時 行, 地 不 語 而 百 物 生 白 人 焉, 非 天 地, 安 得 不 言 而 知 乎?( 李 白 上 安 州 裴 長 史 書 ) 天 何 言 哉? 四 時 行 焉, 百 物 生 焉 ( 論 語 陽 貨 ) 天 不 言 而 四 時 行, 地 不 語 而 百 物 生 出 自 論 語 陽 貨 : 天 何 言 哉? 四 時 行 焉, 百 物 生 焉 李 白 將 孔 子 用 來 說 明 天 理 自 然 運 行, 不 待 言 明 而 自 然 昭 顯 的 法 則 剪 裁 到 寫 給 裴 長 史 的 書 信, 然 而 相 對 於 孔 子 欲 無 言 的 希 望, 李 白 則 是 藉 天 地 不 語 萬 物 自 然 運 行 為 對 比, 強 調 自 己 作 為 人 的 意 志 和 理 想 必 須 透 過 語 言 加 以 表 達, 並 獲 得 支 持 和 推 薦 才 得 以 成 就, 有 向 裴 長 史 暗 示 接 納 自 己 的 意 圖, 同 時 開 啟 對 裴 長 史 剖 心 析 肝 的 高 談 闊 論 李 白 經 術 的 鎔 裁 中 詩 經 使 用 的 密 度 是 較 高 的, 這 現 象 有 一 部 份 來 自 於 文 章 體 裁 的 性 質, 另 一 部 份 則 牽 涉 到 寫 作 對 象, 詩 經 的 政 教 意 味 濃 厚, 又 具 備 文 學 造 詣 精 深, 藝 術 技 巧 高 妙 的 特 點, 李 白 在 一 些 描 述 官 吏 政 績 的 作 品 中, 往 往 會 將 詩 經 中 的 文 句 融 入 文 章, 其 中 也 包 含 了 詩 經 的 寫 作 技 巧 : 一 之 歲 肅 而 教 之, 二 之 歲 惠 而 安 之, 三 之 歲 富 而 樂 之 ( 李 白 任 城 縣 廳 壁 記 ) 一 之 日 觱 發, 二 之 日 栗 烈 ; 無 衣 無 褐, 何 以 卒 歲? 三 之 日 于 耜, 四 之 日 舉 趾 同 我 婦 子, 饁 彼 南 畝, 田 畯 至 喜 15 ( 詩 經 豳 風 七 月 ) 任 城 縣 廳 壁 記 是 李 白 散 文 中 唯 一 的 一 篇 壁 記, 主 要 在 通 過 對 任 城 縣 的 歷 史 背 景 風 土 人 情 與 建 築 交 通 的 描 述, 凸 顯 此 地 作 為 劇 縣 的 各 種 要 素, 為 賀 公 治 縣 的 智 慧 才 幹 作 鋪 陳, 進 而 申 述 賀 公 治 縣 三 年 有 成 的 卓 越 績 效, 並 讚 其 政 通 人 和, 恢 復 尊 尊 親 親 的 魯 道 精 神, 進 而 達 到 頌 美 稱 讚 縣 令 賀 知 止 的 目 的 李 白 模 仿 詩 經 的 寫 作 技 巧, 將 豳 風 七 月 描 述 農 村 一 年 四 季 的 生 產 勞 動 過 程 氣 候 風 物 變 化 和 日 常 生 活 情 形 的 月 令 轉 用 到 施 政 成 效 的 表 現 二 者 著 眼 的 對 象 雖 不 相 同, 但 卻 都 同 具 歷 程 性 和 循 序 漸 進 的 模 式, 用 來 呈 現 累 進 的 施 政 成 效, 既 可 使 賀 公 作 宰 的 政 績 鮮 明 突 出, 又 可 表 現 人 民 受 教 化 的 過 程, 在 靜 態 的 描 述 中 吸 收 了 線 性 的 動 態 時 間 移 動, 形 成 帶 狀 的 連 貫, 除 巧 用 經 術 外, 更 貼 近 內 容 的 需 要 而 在 讚 揚 李 錫 的 碑 文 中 更 是 大 量 剪 裁 詩 經 的 文 句, 藉 以 歌 頌 塑 造 李 錫 政 教 清 明 人 民 擁 戴 的 形 象 : 激 揚 之 水 兮, 白 石 有 鑿 李 公 之 來 兮, 雪 虞 人 之 惡 厥 德 孔 昭, 折 獄 既 清 五 教 大 行, 殷 雲 漢 鄭 玄 注, 唐 孔 穎 達 疏 : 論 語 泰 伯 收 於 清 阮 元 校 勘 : 十 三 經 注 疏, 頁 72 漢 毛 亨 傳 鄭 玄 箋, 唐 孔 穎 達 疏 : 詩 經 收 於 清 阮 元 校 勘 : 十 三 經 注 疏 ( 台 北 : 藝 文 印 書 館 股 份 有 限 公 司, ), 頁

7 論 李 白 散 文 對 典 籍 的 鎔 裁 雷 之 聲 既 父 其 父, 又 子 其 子 春 之 以 風, 化 成 草 靡 乃 影 我 崗, 乃 雨 我 田 ( 李 白 虞 城 縣 令 李 公 去 思 頌 碑 并 序 ) 殷 南 山 之 雷, 剖 赤 縣 之 劇 ( 李 白 趙 公 西 候 新 亭 頌 ) 揚 之 水, 白 石 鑿 鑿 素 衣 朱 襮, 從 子 于 沃 ( 詩 經 唐 風 揚 之 水 ) 呦 呦 鹿 鳴, 食 野 之 蒿 我 有 嘉 賓, 德 音 孔 昭 ( 詩 經 小 雅 鹿 鳴 ) 殷 其 靁, 在 南 山 之 陽 何 斯 違 斯, 莫 敢 或 遑!( 詩 經 召 南 殷 其 靁 ) 既 溥 既 長, 既 景 迺 岡 ( 詩 經 大 雅 公 劉 ) 虞 城 縣 令 李 公 去 思 頌 碑 并 序 的 銘 文 雖 僅 二 十 六 句, 卻 至 少 組 織 了 詩 經 中 揚 之 水 鹿 鳴 殷 其 靁 公 劉 等 篇 中 的 文 意 與 形 象, 將 李 錫 宰 縣 為 民 除 惡, 端 正 風 氣, 受 民 擁 戴, 不 辱 王 命 的 功 績 與 形 象, 表 現 的 淋 漓 盡 致 而 這 類 作 為 前 面 序 文 簡 短 總 結 和 概 括 的 銘 文, 多 數 是 以 韻 語 的 方 式 呈 現, 將 前 面 序 文 的 冗 長 描 述 作 簡 潔 的 結 束, 不 過, 原 則 上, 李 白 這 樣 類 型 的 碑 文 大 致 前 面 的 序 文 價 值 遠 遠 高 過 於 後 面 的 銘 文, 並 有 序 詳 銘 簡 序 散 銘 韻 的 特 點 另 外, 在 趙 公 西 候 新 亭 頌 亦 同 引 詩 經 殷 其 靁 : 殷 其 靁, 在 南 山 之 陽 為 殷 南 山 之 雷, 凸 顯 趙 悅 任 宣 城 太 守 時 布 政 施 教, 使 民 煥 然 一 新, 多 所 建 設 的 清 吏 形 象 而 虞 城 縣 令 李 公 去 思 頌 碑 并 序 除 了 銘 文 大 量 使 用 詩 經 的 語 言 外, 在 其 序 文 中 也 有 不 少 詩 經 的 剪 裁, 例 如 : 虞 城 縣 令 李 公 去 思 頌 碑 并 序 : 波 而 動 之 則 憂, 頳 尾 之 刺 作 焉 來 自 詩 經 周 南 汝 墳 : 魴 魚 赬 尾, 王 室 如 燬 虞 城 縣 令 李 公 去 思 頌 碑 并 序 : 永 錫 爾 類 來 自 詩 經 大 雅 既 醉 : 孝 子 不 匱, 永 錫 爾 類 虞 城 縣 令 李 公 去 思 頌 碑 并 序 : 行 路 勿 剪, 比 於 甘 棠 來 自 詩 經 召 南 甘 棠 : 蔽 芾 甘 棠, 勿 翦 勿 伐 李 白 散 文 對 經 術 的 鎔 裁 是 全 面 的, 卻 又 不 著 痕 跡, 是 繼 承, 卻 又 不 局 限, 體 用 之 分 詩 人 精 準 的 掌 握 不 過, 這 些 鎔 裁 後 的 經 術 典 故, 往 往 在 李 白 剪 裁 後 賦 予 新 的 生 命 意 義, 已 經 和 原 始 的 內 涵 有 著 一 段 距 離 二 承 沿 史 傳 孔 子 作 春 秋 亂 臣 賊 子 懼, 司 馬 遷 受 孔 子 春 秋 筆 法 的 啟 發, 在 史 記 中 繼 承 微 言 大 義 的 志 業, 以 太 史 公 曰 作 為 臧 否 人 物 的 褒 貶 之 用, 往 後 班 固 范 曄 陳 壽 等 史 傳 作 者 也 以 贊 曰 承 襲 這 項 傳 統, 孔 子 春 秋 筆 法 的 生 命 在 史 傳 散 文 中 被 繼 承 下 來, 並 且 成 為 後 世 史 傳 文 學 中 的 重 要 元 素 李 白 雖 然 沒 有 史 傳 散 文 的 流 傳, 卻 也 繼 承 孔 子 以 下 史 傳 文 學 的 春 秋 筆 法, 寓 褒 貶 於 散 文 之 中, 並 在 博 覽 史 傳 中 習 得 刻 畫 人 物 塑 造 形 象 經 營 對 話 的 技 巧, 且 將 大 量 吸 收 的 史 傳 文 采 故 實 鎔 鑄 於 散 文 寫 作 之 中, 使 文 章 更 加 飽 滿 如 為 韓 仲 卿 李 錫 寫 德 政 碑 時, 就 從 高 舉 史 記 中 孔 子 中 都 作 宰 的 事 蹟 作 為 比 喻, 加 以 吹 捧 二 公, 凸 顯 二 公 績 效 斐 然 : 仲 尼, 大 聖 也, 宰 中 都 而 四 方 取 則 ; 子 賤, 大 賢 也, 宰 單 父, 人 到 於 今 而 思 之 ( 李 白 武 昌 宰 韓 君 去 思 頌 碑 并 序 ) 三 月 政 成, 鄰 境 取 則 ( 李 白 虞 城 縣 令 李 公 去 思 頌 碑 并 序 ) 定 公 以 孔 子 為 中 都 宰, 一 年, 四 方 皆 則 之 16 ( 史 記 孔 子 世 家 ) 韓 君, 即 韓 仲 卿, 唐 代 古 文 運 動 倡 導 者 韓 愈 ( ) 之 父 17 武 昌 宰 韓 君 去 思 頌 碑 并 序 乃 李 16 漢 司 馬 遷 : 史 記 孔 子 世 家 ( 台 北 : 鼎 文 書 局,1979.2), 頁 新 唐 書 韓 愈 傳 : 韓 愈 字 退 之, 鄧 州 南 陽 人 七 世 祖 茂, 有 功 於 後 魏, 封 安 定 王 父 仲 卿, 為 武 昌 令, 有 美 政, 既 去, 縣 人 刻 石 頌 德 終 祕 書 郎 宋 宋 祁 歐 陽 脩 撰 : 新 校 本 新 唐 97

8 興 國 學 報 白 晚 年 依 附 宋 若 思 幕 府 間, 隨 宋 若 思 入 武 昌 時 為 武 昌 縣 民 紀 念 已 卸 任 之 武 昌 縣 令 韓 仲 卿 所 寫 的 德 政 碑 內 容 主 要 在 歌 頌 韓 仲 卿 宰 邑 武 昌 時 的 德 之 修 明 人 多 懷 恩 的 治 政 績 效, 開 篇 便 採 烘 雲 托 月 法, 以 孔 子 治 政, 四 方 仿 效, 密 子 賤 行 政, 邑 人 懷 思, 襯 托 韓 仲 卿, 則 韓 公 政 聲 遠 播, 受 民 愛 戴 的 卓 越 政 績, 不 言 而 明 而 以 古 賢 聖 相 類, 不 僅 達 到 美 頌 之 目 的, 亦 不 流 於 歌 功 頌 德 之 弊, 況 能 使 語 言 更 加 飽 滿, 又 能 作 為 開 啟 家 世 事 蹟 成 就 的 前 引, 可 謂 是 總 結 全 文 又 開 啟 下 文 的 開 場 虞 城 縣 令 李 公 去 思 頌 碑 并 序 是 李 白 天 寶 中 遊 虞 城 縣 時 為 已 卸 任 縣 令 李 錫 之 政 績 所 寫 的 德 政 碑 內 容 著 重 描 述 李 錫 在 任 期 間 的 各 項 政 令 措 施 與 移 風 易 俗, 並 逐 一 列 舉 加 以 說 明, 使 李 錫 為 政 清 廉 事 必 躬 親 以 身 作 則 的 形 象 鮮 明 突 出 於 紙 上, 繼 而 點 出 刻 石 篆 美 頌 揚 百 世 的 用 意 李 白 這 兩 篇 德 政 碑 作 為 讚 美 稱 頌 韓 仲 卿 李 錫 的 治 政 能 力 與 績 效, 不 約 而 同 將 史 記 記 載 孔 子 治 理 中 都 獲 得 四 方 起 而 仿 效 的 崇 高 成 就 剪 入 行 文 當 中, 渲 染 韓 公 李 公 優 異 的 表 現, 將 二 人 的 成 就 地 位 提 高 與 孔 子 齊 等, 雖 有 過 度 揄 揚 之 嫌, 卻 也 因 裁 剪 史 實 入 文 而 未 顯 過 於 入 骨, 而 流 於 吹 捧 在 應 溧 陽 宰 鄭 晏 之 請 為 貞 義 女 事 蹟 作 記 功 碑 時, 更 是 以 吳 越 春 秋 王 僚 使 公 子 光 傳 和 史 記 伍 子 胥 列 傳 的 內 容 為 素 材, 鋪 陳 溧 陽 漂 女 與 伍 子 胥 ( 伍 員 ) 一 面 之 緣, 而 投 水 自 沉, 成 全 其 報 仇 雪 恨 心 願 的 過 程 : 當 楚 平 王 時, 平 王 虐 忠 助 讒, 苛 虐 厥 政 芟 於 尚, 斬 於 奢, 血 流 於 朝, 赤 族 伍 氏 怨 毒 於 人, 何 其 深 哉! 子 胥 始 東 奔 勾 吳, 月 涉 星 遁 或 七 日 不 火, 傷 弓 於 飛 逼 迫 於 昭 關, 匍 匐 於 瀨 渚 捨 車 而 徒, 告 窮 此 女 目 色 以 臆, 授 之 壺 漿, 全 人 自 沉, 形 與 口 滅 卓 絕 千 古, 聲 凌 浮 雲 激 節 必 報 之 讎, 雪 誠 無 疑 之 地 難 乎 哉!( 李 白 溧 陽 瀨 水 貞 義 女 碑 銘 并 序 ) 伍 子 胥 者, 楚 人 也, 名 員 員 父 曰 伍 奢 員 兄 曰 伍 尚 楚 平 王 有 太 子 名 曰 建, 使 伍 奢 為 太 傅, 費 無 忌 為 少 傅 無 忌 不 忠 於 太 子 建 平 王 使 無 忌 為 太 子 取 婦 於 秦, 秦 女 好, 無 忌 馳 歸 報 平 王 曰 : 秦 女 絕 美, 王 可 自 取, 而 更 為 太 子 取 婦 平 王 遂 自 取 秦 女 而 絕 愛 幸 之, 生 子 軫 更 為 太 子 取 婦 ( 史 記 伍 子 胥 列 傳 ) ( 子 胥 ) 遂 行 至 吳, 疾 於 中 道, 乞 食 溧 陽 適 會 女 子 擊 綿 於 瀨 水 之 上, 筥 中 有 飯 子 胥 遇 之, 謂 曰 : 夫 人, 可 得 一 餐 乎? 女 子 曰 : 妾 獨 與 母 居, 三 十 未 嫁, 飯 不 可 得 子 胥 曰 : 夫 人 賑 窮 途 少 飯, 亦 何 嫌 哉? 女 子 知 非 恒 人, 遂 許 之 發 其 簞 筥, 飯 其 盎 漿, 長 跪 而 與 之 子 胥 再 餐 而 止 女 子 曰 : 君 有 遠 逝 之 行, 何 不 飽 而 餐 之? 子 胥 已 餐 而 去, 又 謂 女 子 曰 : 掩 夫 人 之 壺 漿, 無 令 其 露 女 子 歎 曰 : 嗟 乎! 妾 獨 與 母 居 三 十 年, 自 守 貞 明, 不 願 從 適, 何 宜 饋 飯 而 與 丈 夫? 越 虧 禮 儀, 妾 不 忍 也 子 行 矣 子 胥 行, 反 顧 女 子, 已 自 投 於 瀨 水 矣 於 乎! 貞 明 執 操, 其 丈 夫 女 哉! 18 ( 吳 越 春 秋 王 僚 使 公 子 光 傳 ) 溧 陽 瀨 水 貞 義 女 碑 銘 并 序 是 為 了 紀 念 春 秋 時 代 吳 國 漂 女 的 貞 義 壯 烈 事 蹟 以 供 後 人 憑 弔 而 豎 立 的 滎 陽 縣 宰 有 感 於 貞 義 女 事 蹟 埋 沒, 無 祠 無 廟 無 碑 不 受 饗, 遂 發 起 造 碑 記 功, 述 其 爵 里 事 蹟 義 行 貞 節, 以 流 傳 後 世, 表 彰 其 節 義 李 白 適 遊 於 此, 生 逢 其 會, 受 邀 撰 碑 銘, 以 其 文 采 為 此 碑 銘 增 添 光 豔 這 名 春 秋 時 代 吳 國 漂 女 的 貞 義 事 蹟 可 說 完 全 是 因 伍 子 胥 的 緣 故 而 留 於 史 冊 之 中, 其 貞 義 壯 舉 也 受 到 後 人 的 推 崇, 立 碑 傳 頌 然 而, 在 記 錄 伍 子 胥 相 關 事 蹟 的 左 傳 和 史 記 當 中 則 完 全 沒 有 提 到 貞 義 女 之 事, 貞 義 女 捨 身 壯 烈 之 義 舉 則 是 載 於 吳 越 春 秋 王 僚 使 公 子 光 傳 中, 因 此, 李 白 在 為 貞 義 女 寫 碑 銘 時 就 必 須 同 時 掌 握 伍 子 胥 和 貞 義 女 的 事 蹟, 而 史 記 詳 於 人 物 生 平 事 蹟 的 紀 傳 體 性 質, 內 容 比 起 編 年 記 事 的 左 傳 更 是 李 白 取 材 伍 子 胥 事 蹟 的 最 佳 來 源, 李 白 也 就 搓 揉 剪 裁 這 些 歷 史 事 蹟 成 為 碑 文 中 敘 述 貞 義 女 壯 烈 事 蹟 的 背 景 不 過, 李 白 看 待 貞 義 女 的 觀 點 卻 是 和 吳 越 春 秋 有 所 不 同, 吳 越 春 秋 重 在 女 子 守 貞 明 的 貞 節, 李 白 則 重 視 女 子 全 人 自 沉 的 壯 18 書 ( 台 北 : 鼎 文 書 局,1979.2), 頁 5255 漢 趙 曄 著, 苗 麓 點 校 : 吳 越 春 秋 王 僚 使 公 子 光 傳 ( 江 蘇 : 江 蘇 古 籍 出 版 社,1986.6), 頁 17 98

9 論 李 白 散 文 對 典 籍 的 鎔 裁 義, 雖 是 裁 剪 自 史 實 卻 又 賦 予 新 的 詮 釋 意 義 李 白 不 論 詠 讚 時 人 或 歷 史 人 物, 皆 善 以 史 實 貼 近 人 物 的 品 格 行 義, 而 在 抒 發 己 身 遭 遇 中, 亦 能 巧 妙 結 合 歷 史 片 段, 前 後 接 續, 充 分 表 現 內 心 的 憤 懣 與 委 屈, 甚 至 藉 古 人 遭 遇 為 題, 寓 褒 貶 時 人 之 婉 曲 隱 語 於 其 中 : 劉 表 不 用 於 禰 衡, 暫 來 江 夏 ; 賀 循 喜 逢 於 張 翰, 且 樂 船 中 ( 李 白 暮 春 江 夏 送 張 祖 監 丞 之 東 都 序 ) 劉 表 及 荊 州 士 大 夫 先 服 其 才 名, 甚 賓 禮 之, 文 章 言 議, 非 衡 不 定 後 復 侮 慢 於 表, 表 恥 不 能 容, 以 江 夏 太 守 黃 祖 性 急, 故 送 衡 與 之, 祖 亦 善 待 焉 19 ( 後 漢 書 禰 衡 傳 ) 張 翰 字 季 鷹, 吳 郡 吳 人 也 父 儼, 吳 大 鴻 臚 翰 有 清 才, 善 屬 文, 而 縱 任 不 拘, 時 人 號 為 江 東 步 兵 會 稽 賀 循 赴 命 入 洛, 經 吳 閶 門, 於 船 中 彈 琴 翰 初 不 相 識, 乃 就 循 言 譚, 便 大 相 欽 悅 問 循, 知 其 入 洛, 翰 曰 : 吾 亦 有 事 北 京 便 同 載 即 去, 而 不 告 家 人 20 ( 晉 書 張 翰 傳 ) 暮 春 江 夏 送 張 祖 監 丞 之 東 都 序 是 李 白 在 襄 陽 干 謁 韓 朝 宗, 希 望 得 到 韓 朝 宗 的 獎 掖 薦 拔 與 賞 識 遭 拒 後, 失 意 憤 懣 而 漫 遊 到 江 夏 時 所 寫 的 贈 別 友 人 之 作 李 白 干 謁 韓 朝 宗 遭 拒 後, 在 江 夏 遂 與 張 承 祖 相 識 交 遊 歡 飲, 適 逢 張 承 祖 將 押 解 漕 運 前 往 東 都, 眾 人 為 之 設 宴 餞 行, 李 白 受 推 以 序 代 詩, 記 盛 並 贈 遠 寵 行, 然 此 時 的 李 白 尚 滿 懷 憤 慨, 沉 溺 於 己 身 的 不 得 志 當 中, 無 法 自 拔, 因 此, 這 贈 序 寫 來 一 反 常 例, 起 文 反 主 為 客, 不 敘 被 餞 者, 反 倒 抒 發 起 自 己 有 才 無 命 報 國 無 門 的 苦 悶, 隨 後 才 文 筆 一 轉, 著 墨 於 張 承 祖 與 餞 別 送 行 的 行 文 目 的 而 全 文 中 剪 裁 自 後 漢 書 禰 衡 傳 的 劉 表 不 用 於 禰 衡, 暫 來 江 夏 和 晉 書 張 翰 傳 的 賀 循 喜 逢 於 張 翰, 且 樂 船 中 兩 個 前 後 相 接 的 史 傳 典 故, 正 好 作 為 全 文 的 樞 紐, 既 總 結 上 段 李 白 的 心 情 抒 發, 又 開 啟 下 段 餞 別 張 承 祖 這 兩 個 連 裁 的 史 傳 典 故, 先 以 劉 表 比 韓 朝 宗, 禰 衡 自 比, 抒 發 心 中 不 愉 ; 再 以 張 翰 比 張 承 祖, 賀 循 自 比, 表 達 相 知 喜 悅, 不 僅 在 剪 裁 史 實 上 切 合 詩 人 心 境 與 歷 程, 在 文 章 中 也 位 居 承 上 啟 下 的 地 位 趙 銘 善 說 : 這 兩 個 典 故 用 得 非 常 巧 妙, 文 章 開 頭 抒 寫 自 己 懷 才 不 遇 的 幽 憤, 第 一 個 典 故 可 以 說 是 對 此 作 了 一 個 小 結 ; 文 章 的 中 間 部 分 旨 在 敘 述 兩 人 數 月 交 往 的 興 致 和 臨 別 時 的 歡 宴, 第 二 個 典 故 則 承 接 第 一 個 典 故 而 對 這 一 層 文 意 作 了 準 備 和 過 渡 這 兩 個 典 故 在 文 中 不 僅 符 合 事 件 的 發 展, 文 章 的 起 承, 而 且 也 符 合 人 物 思 想 情 感 的 變 化 21 可 見 李 白 不 僅 善 用 典 實, 更 能 貼 合 情 境, 適 當 鎔 鑄 於 散 文 之 中 李 白 散 文 中 對 史 傳 的 鎔 裁, 又 有 : 澤 畔 吟 序 : 大 名 難 居, 源 自 史 記 越 王 句 踐 世 家 : 范 蠡 以 為 大 名 之 下, 難 以 久 居, 且 句 踐 為 人 可 與 同 患, 難 與 處 安 羽 林 范 將 軍 畫 讚 : 羽 林 列 衛, 壁 壘 南 垣, 源 自 史 記 天 官 書 : 其 南 有 眾 星, 曰 羽 林 天 軍 軍 西 為 壘, 或 曰 鉞 誌 公 畫 讚 : 錦 幪 鳥 爪, 源 自 南 史 隱 逸 下 : 或 被 錦 袍, 飲 啖 同 於 凡 俗 22 和 神 僧 傳 : 面 方 而 瑩 徹 如 鏡, 手 足 皆 鳥 爪 23 宣 城 吳 錄 事 畫 讚 : 巖 巖 兮 謂 四 方 之 削 成, 源 自 山 海 經 西 山 經 : 太 華 之 山, 削 成 而 四 方, 其 高 五 千 仞, 其 廣 十 里 24 任 城 縣 廳 壁 記 : 士 元 非 百 里 之 才, 源 自 三 國 志 蜀 志 龐 統 傳 : 龐 士 元 非 百 里 才 也, 南 朝 宋 范 曄 : 後 漢 書 禰 衡 傳 ( 台 北 : 鼎 文 書 局,1979.2), 頁 2657 唐 房 玄 齡 等 : 晉 書 張 翰 傳 ( 台 北 : 鼎 文 書 局,1979.2), 頁 2384 趙 銘 善 : 李 白 散 文 三 題 收 於 中 國 李 白 研 究 會 馬 鞍 山 李 白 研 究 所 編 : 中 國 李 白 研 究 ( 年 集 ) ( 合 肥 : 安 徽 文 藝 出 版 社,1994.5), 頁 91 唐 李 延 壽 : 南 史 隱 逸 下 ( 台 北 : 鼎 文 書 局,1979.2), 頁 1900 明 朱 棣 : 神 僧 傳, 收 於 大 正 藏 冊 50, 第 2064 號 經, 頁 969 戰 國 佚 名, 袁 珂 校 注 : 山 海 經 校 注 西 山 經 ( 成 都 : 巴 蜀 書 社,1993.4), 頁 19 99

10 使 處 治 中 別 駕 之 任, 始 當 展 其 驥 足 耳 25 興 國 學 報 李 白 對 史 傳 的 使 用 鎔 裁 往 往 採 取 濃 縮 紮 密 之 法, 將 龐 大 的 史 傳 敘 述 內 容 經 由 幾 句 話 或 幾 個 字 表 現 出 來, 有 時 也 會 在 一 篇 文 章 中 連 用 幾 十 個 典 故 或 幾 十 個 歷 史 人 物 來 凸 顯 意 旨, 雖 不 免 有 鋪 排 炫 耀 之 嫌, 但 鎔 鑄 的 典 故 史 材 卻 又 能 相 當 貼 近 文 章 的 情 境 與 需 求 足 見 李 白 除 大 量 閱 讀 史 傳 外, 還 能 掌 握 每 個 史 傳 人 物 或 典 故 的 精 髓, 才 能 生 動 的 將 史 傳 裁 剪 入 文 得 宜, 增 添 文 章 的 密 度 三 紹 述 諸 子 在 諸 子 中 李 白 受 老 莊 思 想 影 響 最 深, 除 了 壯 年 前 久 居 蜀 地, 道 教 盛 行, 以 及 社 會 環 境 的 風 氣 使 然 外, 也 來 自 詩 人 對 遊 仙 鍊 丹 學 道 的 喜 好, 因 此, 散 文 中 鎔 裁 諸 子 典 籍 的 語 言 文 字 也 以 老 子 莊 子 的 內 容 居 多, 有 直 接 裁 入 諸 子 言 論, 亦 有 擷 取 思 想 加 以 運 用, 更 有 依 據 己 意 賦 予 新 意 義 者 如 在 表 現 與 李 居 士 深 厚 的 情 誼 時, 即 直 接 剪 裁 莊 子 徐 无 鬼 中 匠 石 斫 鼻 的 寓 言 : 至 人 之 心, 如 鏡 中 影 揮 斥 萬 變, 動 不 離 靜 彼 質 我 斤, 揮 風 是 騁 了 物 無 二, 皆 為 匠 郢 ( 李 白 李 居 士 讚 ) 莊 子 送 葬, 過 惠 子 之 墓, 顧 謂 從 者 曰 : 郢 人 堊 慢 其 鼻 端 若 蠅 翼, 使 匠 石 斲 之 匠 石 運 斤 成 風, 聽 而 斲 之, 盡 堊 而 鼻 不 傷, 郢 人 立 不 失 容 宋 元 君 聞 之, 召 匠 石 曰 : 嘗 試 為 寡 人 為 之 匠 石 曰 : 臣 則 嘗 能 斲 之 雖 然, 臣 之 質 死 久 矣 自 夫 子 之 死 也, 吾 无 以 為 質 矣, 吾 无 與 言 之 矣 26 ( 莊 子 徐 无 鬼 ) 李 居 士 讚 是 為 李 居 士 的 遺 像 所 作 的 讚 語, 內 容 編 織 莊 子 中 的 文 句 和 典 故, 以 莊 子 心 目 中 最 高 理 想 的 完 美 修 養 人 格 至 人, 稱 美 李 居 士, 並 將 徐 无 鬼 中 莊 子 為 表 達 和 惠 施 真 摯 深 厚 情 誼 所 說 的 匠 石 運 斤 斲 郢 人 鼻 的 寓 言 複 製 到 自 己 和 李 居 士 的 友 誼 上, 寥 寥 數 句, 涵 蓋 匠 郢 的 信 任, 莊 子 和 惠 施 的 至 交, 李 白 和 李 居 士 的 契 友, 既 表 現 情 感 友 誼, 更 代 表 真 誠 信 任, 虛 實 交 錯, 古 今 交 會, 剪 裁 原 意 又 不 拖 泥 帶 水 而 在 青 年 時 期 抒 發 人 生 理 想 的 宣 言 書 中, 則 巧 用 莊 子 闡 發 萬 物 齊 一 的 理 論, 回 答 孟 少 府 對 壽 山 無 名 無 德 的 責 難 : 且 達 人 莊 生, 常 有 餘 論, 以 為 尺 鷃 不 羨 於 鵬 鳥, 秋 毫 可 並 於 泰 山 ( 李 白 代 壽 山 答 孟 少 府 移 文 書 ) 天 下 莫 大 於 秋 豪 之 末, 而 大 山 為 小 ; 莫 壽 於 殤 子, 而 彭 祖 為 夭 天 地 與 我 並 生, 而 萬 物 與 我 為 一 ( 莊 子 齊 物 論 ) 代 壽 山 答 孟 少 府 移 文 書 是 李 白 出 蜀 後, 隱 居 安 陸 北 壽 山 時, 藉 壽 山 名 義 為 個 人 人 生 理 想 抱 負 的 藍 圖 所 抒 發 的 宣 言, 並 透 過 壽 山 與 孟 少 府 的 問 答, 彰 顯 山 人 李 白 的 賢 德, 暗 示 自 己 為 廟 堂 之 器 而 李 白 在 代 壽 山 回 答 孟 少 府 的 責 難 中, 以 莊 子 齊 物 論 的 哲 理, 表 達 萬 物 齊 一 大 小 不 殊 的 觀 點, 也 用 以 說 明 壽 山 雖 無 名, 卻 不 亞 於 三 山 五 岳 之 美, 養 賢 蘊 寶 與 名 山 齊 一 也, 並 表 現 自 己 心 雄 萬 夫 出 入 宇 宙 的 豪 邁 氣 勢 李 白 藉 莊 子 的 宇 宙 觀, 表 達 天 地 與 我 並 生, 萬 物 與 我 齊 一 的 思 想, 可 謂 貼 切 在 摯 友 胡 紫 陽 的 紀 念 碑 文 中, 李 白 則 將 莊 子 論 述 處 世 態 度 與 形 體 變 化 的 哲 學 理 論 作 為 胡 紫 陽 道 術 修 行 與 人 生 出 處 的 表 現 : 六 十 而 化, 光 光 紫 陽, 善 與 時 而 為 龍 蛇 固 亦 以 生 死 為 晝 夜, 有 力 者 挈 之 而 趨 ( 李 白 漢 東 紫 陽 先 生 碑 銘 ) 若 夫 乘 道 德 而 浮 遊 則 不 然 无 譽 无 訾, 一 龍 一 蛇, 與 時 俱 化, 而 无 肯 專 為 ; 一 上 一 下, 以 和 為 量, 浮 遊 乎 萬 物 之 祖 ; 物 物 而 不 物 於 物, 則 胡 可 得 而 累 邪!( 莊 子 山 木 ) 亡, 予 何 惡! 生 者, 假 借 也 ; 假 之 而 生 生 者, 塵 垢 也 死 生 為 晝 夜 且 吾 與 子 觀 化 而 化 及 我, 晉 陳 壽 : 三 國 志 龐 統 傳 ( 台 北 : 鼎 文 書 局,1979.2), 頁 954 戰 國 莊 子 著, 清 郭 慶 藩 編, 王 孝 魚 整 理 : 莊 子 集 釋 ( 台 北 : 萬 卷 樓 圖 書 有 限 公 司,1993.3), 頁

11 論 李 白 散 文 對 典 籍 的 鎔 裁 我 又 何 惡 焉!( 莊 子 至 樂 ) 漢 東 紫 陽 先 生 碑 銘 是 為 道 士 胡 紫 陽 仙 逝 所 寫 的 墓 碑 文 胡 紫 陽 與 李 白 是 神 交 已 久 的 摯 友, 兩 人 在 開 元 年 間 即 已 相 識 相 知, 李 白 還 曾 跟 隨 胡 紫 陽 學 習 道 家 修 鍊 養 生 之 道, 加 上 胡 紫 陽 又 是 李 白 摯 友 元 丹 丘 的 師 父, 三 人 情 誼 更 是 深 厚 因 此, 李 白 在 寫 碑 文 時 也 就 更 能 傳 神 的 揣 摩 胡 紫 陽 一 生 的 精 神 面 貌 在 銘 文 中 為 了 充 分 表 現 紫 陽 先 生 修 道 至 精 仙 風 道 骨 的 道 士 風 範, 李 白 巧 妙 剪 裁 莊 子 在 山 木 中 論 述 材 與 不 材 的 人 生 處 事 哲 理 和 至 樂 中 觀 化 萬 物 轉 變 的 生 死 形 滅 之 理, 作 為 胡 紫 陽 與 時 俱 化 安 時 處 順 安 樂 不 入 的 生 命 自 處 態 度, 完 全 顯 示 胡 紫 陽 不 受 外 在 侵 擾 的 道 士 修 為, 同 時 也 是 李 白 對 人 生 出 處 顯 隱 順 逆 的 生 命 境 遇 的 一 種 自 我 期 許 又 如 : 化 城 寺 大 鐘 銘 并 序 : 日 計 之 無 近 功, 歲 計 之 有 大 利 源 於 莊 子 庚 桑 楚 : 今 吾 日 計 之 而 不 足, 歲 計 之 而 有 餘 崇 明 寺 佛 頂 尊 勝 陀 羅 尼 幢 頌 并 序 : 由 萬 竅 同 號 於 一 風, 眾 流 俱 納 於 溟 海 源 於 莊 子 齊 物 論 : 夫 大 塊 噫 氣, 其 名 為 風 是 唯 無 作, 作 則 萬 竅 怒 呺 當 塗 李 宰 君 畫 讚 : 若 揭 日 月, 源 於 莊 子 山 水 : 昭 昭 乎 若 揭 日 月 而 行 也 秋 日 於 太 原 南 柵 餞 陽 曲 王 贊 公 賈 少 公 石 艾 尹 少 公 應 舉 赴 上 都 序 : 海 激 佇 乎 三 千, 天 飛 期 於 六 月 源 於 莊 子 逍 遙 遊 : 鵬 之 徙 於 南 冥 也, 水 擊 三 千 里, 摶 扶 搖 而 上 者 九 萬 里, 去 以 六 月 息 者 也 任 城 縣 廳 壁 記 : 刀 一 鼓 必 合 於 桑 林, 源 於 莊 子 養 生 主 : 庖 丁 為 文 惠 君 解 牛, 手 之 所 觸, 肩 之 所 倚, 足 之 所 履, 膝 之 所 踦, 砉 然 嚮 然, 奏 刀 騞 然, 莫 不 中 音 合 於 桑 林 之 舞, 乃 中 經 首 之 會 天 長 節 使 鄂 州 刺 史 韋 公 德 政 碑 并 序 : 如 登 春 臺, 源 於 老 子 第 二 十 章 : 眾 人 熙 熙, 如 享 太 牢, 如 春 登 臺 27 代 壽 山 答 孟 少 府 移 文 書 : 無 名 為 天 地 之 始, 有 名 為 萬 物 之 母, 源 於 老 子 道 經 第 一 章 : 無 名 天 地 之 始 ; 有 名 萬 物 之 母 宣 城 吳 錄 事 畫 讚 : 大 辯 若 訥 大 音 希 聲, 源 於 老 子 德 經 四 十 五 章 : 大 直 若 屈, 大 巧 若 拙, 大 辯 若 訥 老 子 德 經 四 十 一 章 : 大 方 無 隅, 大 器 晚 成, 大 音 希 聲, 大 象 無 形 任 城 縣 廳 壁 記 : 季 野 備 四 時 之 氣, 源 於 世 說 新 語 德 行 : 褚 季 野 雖 不 言, 而 四 時 之 氣 亦 備 28 任 城 縣 廳 壁 記 : 弦 韋 適 中, 源 於 韓 非 子 觀 行 : 西 門 豹 之 性 急, 故 佩 韋 以 自 緩 ; 董 安 于 之 心 緩, 故 佩 弦 以 自 急 29 由 於 李 白 思 想 的 多 元, 諸 子 百 家 的 語 彙 思 想 兼 融 於 李 白 的 散 文 之 中, 不 過, 思 想 終 究 是 複 雜 的, 沒 有 一 個 人 可 以 完 全 只 接 受 一 種 思 想 或 一 種 學 說, 因 此, 不 論 任 何 一 種 諸 子 思 想 都 沒 有 純 然 的 單 一 李 白 看 待 諸 子 典 籍 也 是 如 此 的, 在 吸 納 中 獲 取 需 要 的 養 料, 沒 有 純 然 的 接 受, 也 沒 有 完 全 的 反 抗, 只 有 隨 著 情 境 文 筆 思 想 作 取 捨 的 思 量, 李 白 對 諸 子 語 言 的 鎔 鑄 多 數 是 站 在 用 的 觀 點, 多 數 是 文 學 的 取 材, 而 非 思 想 的 繼 承 四 廣 涉 辭 章 李 白 在 辭 章 上 的 學 習 主 要 來 自 文 選, 朱 熹 說 : 李 太 白 始 終 學 選 詩, 所 以 好 30 又 說 : 李 杜 韓 柳, 初 亦 皆 學 選 詩 者, 然 杜 韓 變 多, 而 柳 李 變 少 31 詹 鍈 云 : 李 白 寫 詩 並 不 是 像 一 般 人 說 的 天 馬 行 空, 實 在 是 無 一 句 無 來 處 這 些 出 處 多 半 在 文 選 裏 可 以 找 周 老 子 著, 王 弼 注, 袁 保 新 導 讀 : 老 子 ( 台 北 : 金 楓 出 版 社, ), 頁 63 南 朝 宋 劉 義 慶 撰, 徐 震 堮 著 : 世 說 新 語 校 箋 (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2004.1), 頁 20 戰 國 韓 非 著, 清 王 先 慎 注 : 韓 非 子 集 解 觀 行 ( 台 北 : 華 正 書 局, ), 葉 6 朱 熹 : 與 趙 昌 甫 書 收 於 金 濤 聲 等 編 : 李 白 資 料 彙 編 ( 唐 宋 之 部 ) (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2007.7), 頁 444 朱 熹 : 跋 病 翁 先 生 詩 收 於 金 濤 聲 等 編 : 李 白 資 料 彙 編 ( 唐 宋 之 部 ), 頁

12 興 國 學 報 到 32 李 白 對 文 選 是 一 種 全 面 性 的 學 習 熟 讀, 甚 至 是 模 仿, 段 成 式 在 酉 陽 雜 俎 中 就 曾 說 : 白 前 後 三 擬 文 選, 不 如 意, 悉 焚 之 33 而 李 白 的 詩 文 歌 賦 中 也 確 實 隨 處 可 見 化 用 文 選 句 子 的 痕 跡 34 李 白 雖 不 曾 對 文 選 有 過 評 價 性 的 論 述, 但 從 同 時 期 的 社 會 詩 人 杜 甫 告 誡 期 勉 兒 子 熟 精 文 選 理 35 的 情 形 來 看, 文 選 作 為 唐 代 士 子 文 人 學 習 辭 章 文 采 的 重 要 地 位 是 完 全 可 以 確 定 的, 甚 至 這 樣 的 地 位 一 直 受 到 後 來 文 人 的 承 襲 文 選, 梁 昭 明 太 子 蕭 統 ( ) 所 編 撰, 為 中 國 最 早 的 詩 文 選 集, 以 事 出 於 沈 思, 義 歸 乎 翰 藻 為 準 則, 選 錄 先 秦 至 梁 代 普 通 七 年 (526) 間 一 百 三 十 多 位 作 者 的 作 品, 分 為 三 十 八 類 36, 所 選 大 多 數 是 華 美 典 雅 之 作, 對 於 學 習 文 章 方 法 以 及 獲 得 辭 藻 文 采 用 典 等 文 學 基 本 功 力 都 是 首 選 之 材, 歷 來 許 多 作 家 都 曾 從 中 得 到 啟 發, 李 白 在 廣 學 經 史 子 集 中 也 深 深 受 到 文 選 辭 章 的 吸 引 與 感 染, 於 散 文 中 頗 多 繼 承 與 鎔 裁 如 為 吳 王 李 祇 代 擬 的 奏 表 中 即 綴 連 著 同 樣 表 現 依 戀 故 土 眷 戀 舊 主 之 情 的 辭 章 語 言 : 臣 聞 胡 馬 矯 首, 嘶 北 風 以 跼 顧 ; 越 禽 歸 飛, 戀 南 枝 而 刷 羽 所 以 流 波 思 其 舊 浦, 落 葉 墜 於 本 根 在 物 尚 然, 矧 於 臣 子 ( 李 白 為 吳 王 謝 責 赴 行 在 遲 滯 表 ) 胡 馬 依 北 風, 越 鳥 朝 南 枝 37 ( 文 選 卷 二 十 九 古 詩 十 九 首 ) 流 波 戀 舊 浦, 行 雲 思 故 山 ( 文 選 卷 二 十 九 張 協 雜 詩 ) 休 否 有 終 極, 落 葉 思 本 莖 38 ( 樂 府 詩 集 卷 三 七 晉 張 駿 東 門 行 ) 為 吳 王 謝 責 赴 行 在 遲 滯 表 是 李 白 晚 年 徘 徊 在 金 陵 時 為 吳 王 李 祇 所 草 擬 的 陳 情 表 吳 王 李 祇, 唐 太 宗 第 三 子 吳 王 恪 之 孫, 張 掖 郡 王 李 琨 之 子, 襲 封 嗣 吳 王 安 祿 山 反 時 吳 王 為 東 平 太 守, 天 寶 十 五 載 五 月 詔 為 太 僕 卿 39, 遂 往 行 在 當 時 黃 河 流 域 的 洛 陽 長 安 均 在 安 祿 山 控 制 下, 陸 路 的 郵 驛 也 都 被 徵 發 調 度, 只 能 走 水 路, 由 運 河 南 下 繞 道 長 江 西 上, 也 因 此 耽 誤 赴 行 在 的 期 期 而 此 時 又 正 當 是 玄 宗 肅 宗 二 聖 皇 權 遞 嬗 之 際, 李 祇 的 遲 滯 就 愈 引 發 聯 想, 因 此, 李 白 擬 草 表 文 時, 開 篇 就 訴 諸 以 情, 連 續 剪 裁 胡 馬 依 北 風 越 鳥 朝 南 枝 流 波 戀 舊 浦 落 葉 思 本 莖 等 文 選 樂 府 詩 32 唐 李 白 著, 詹 鍈 主 編 : 李 白 全 集 校 注 彙 釋 集 評 前 言, 頁 唐 段 成 式 : 酉 陽 雜 俎, 收 於 唐 五 代 筆 記 小 說 大 觀, 頁 裴 斐 李 白 與 魏 晉 六 朝 詩 人 謝 育 爭 李 白 古 賦 淵 源 探 析 張 瑞 君 李 白 與 文 選 中 對 李 白 詩 賦 繼 承 化 用 文 選 的 語 句 均 有 一 番 探 討, 並 列 有 相 互 對 照 的 文 句 比 對, 也 都 佐 證 朱 熹 詹 鍈 所 提 出 的 李 白 學 選 詩 的 觀 點 裴 斐 : 李 白 與 魏 晉 六 朝 詩 人 收 於 馬 鞍 山 市 李 白 研 究 會 編 : 中 日 李 白 研 究 論 文 集 ( 北 京 : 中 國 展 望 出 版 社, ), 頁 謝 育 爭 : 李 白 古 賦 淵 源 探 析 文 選 見 謝 育 爭 : 李 白 古 賦 研 究 ( 台 北 : 文 津 出 版 社 有 限 公 司,2010.8), 頁 張 瑞 君 : 李 白 與 文 選 收 於 中 國 李 白 研 究 會 馬 鞍 山 李 白 研 究 所 編 : 中 國 李 白 研 究 (2009 年 集 ) ( 合 肥 : 黃 山 書 社, ), 頁 唐 杜 甫 著, 清 仇 兆 鰲 注 : 杜 詩 詳 注 宗 武 生 日 ( 台 北 : 里 仁 書 局,1980.7), 頁 將 蕭 統 所 分 之 三 十 八 類 加 以 歸 納, 所 選 作 品 大 致 可 分 為 : 辭 賦 詩 歌 雜 文 三 大 類 文 選 所 選 錄 之 文 章 不 包 含 經 史 子 中 所 錄 的 文 章, 可 見 蕭 統 已 注 意 到 文 學 作 品 與 學 術 著 作 的 區 別 37 南 朝 梁 蕭 統 撰, 唐 李 善 等 注 : 古 迂 書 院 刊 本 增 補 六 臣 注 文 選 ( 掃 葉 山 房 本 玉 臺 新 詠 ) ( 台 北 : 漢 京 文 化 事 業 有 限 公 司,1980.7), 頁 宋 郭 茂 倩 : 樂 府 詩 集 ( 台 北 : 里 仁 書 局,1981.3), 頁 舊 唐 書 太 宗 諸 子 吳 王 恪 傳 : 祗, 神 龍 中 封 為 嗣 吳 王 景 雲 元 年, 加 銀 青 光 祿 大 夫 天 寶 十 四 載, 為 東 平 太 守 安 祿 山 反, 率 眾 渡 河, 凶 威 甚 盛, 河 南 陳 留 滎 陽 靈 昌 等 郡 皆 陷 於 賊, 祗 起 兵 勤 王, 玄 宗 壯 之 十 五 載 二 月, 授 祗 靈 昌 太 守, 又 左 金 吾 大 將 軍 河 南 都 知 兵 馬 使 其 月, 又 加 兼 御 史 中 丞 陳 留 太 守, 持 節 充 河 南 道 節 度 採 訪 使, 本 官 如 故 五 月, 詔 以 為 太 僕 卿, 遣 御 史 大 夫 虢 王 巨 代 之 後 晉 劉 昫 等 撰 : 新 校 本 舊 唐 書 ( 台 北 : 鼎 文 書 局,1979.2), 頁

13 論 李 白 散 文 對 典 籍 的 鎔 裁 集 中 眷 念 故 土 不 忘 本 的 典 型, 鮮 明 烘 托 李 祇 思 君 之 切 念 君 之 深 忠 君 之 實, 深 層 的 情 感 透 過 具 體 的 意 象 更 顯 突 出 而 清 晰, 除 不 露 矯 情, 更 顯 婉 轉 動 人, 同 時 也 鮮 明 的 將 吳 王 忠 君 效 國 的 不 二 之 心 完 全 烘 托 出 來 又 如 : 為 吳 王 謝 責 赴 行 在 遲 滯 表 : 轉 增 犬 馬 之 戀, 來 自 文 選 曹 植 上 責 躬 應 詔 詩 表 : 不 勝 犬 馬 戀 主 之 情 秋 日 於 太 原 南 柵 餞 陽 曲 王 贊 公 賈 少 公 石 艾 尹 少 公 應 舉 赴 上 都 序 : 雄 藩 劇 鎮, 非 賢 莫 居 來 自 文 選 張 載 劍 閣 銘 : 形 勝 之 地, 匪 親 勿 居 化 城 寺 大 鐘 銘 并 序 : 火 天 地 之 爐, 扇 陰 陽 之 炭 來 自 文 選 賈 誼 鵩 鳥 賦 : 天 地 為 爐, 造 化 為 工, 陰 陽 為 碳, 萬 物 為 銅 李 居 士 讚 : 從 白 得 衰, 來 自 文 選 嵇 康 養 生 論 : 至 於 措 身 失 理, 亡 之 於 微 積 微 成 損, 積 損 成 衰, 從 衰 得 白, 從 白 得 老, 從 老 得 終 金 鄉 薛 少 府 廳 畫 鶴 讚 : 紫 頂 烟 赩, 丹 眸 星 皎 舞 疑 傾 市 可 弄 影 而 浮 烟 來 自 文 選 鮑 照 舞 鶴 賦 : 睛 含 丹 而 星 曜, 頂 凝 紫 而 堙 華 出 吳 都 而 傾 市 疊 霜 毛 而 弄 影, 振 玉 羽 而 臨 霞 觀 佽 飛 斬 蛟 龍 圖 讚 : 驚 波 動 連 山, 來 自 文 選 木 華 海 賦 : 波 如 連 山 此 類 鎔 裁 文 選 辭 章 之 例 不 勝 枚 舉 李 白 在 辭 章 上 雖 多 承 襲 文 選 的 章 法 語 言 和 詞 彙, 但 對 楚 辭 的 繼 承 也 為 數 不 少, 在 其 數 量 最 多 的 序 文 中 就 有 許 多 轉 化 自 楚 辭 的 詞 彙 與 文 句, 如 送 別 元 演 和 林 上 人 的 序 文 裡, 就 將 屈 原 漁 父 的 內 容 加 以 剪 裁 : 吾 不 凝 滯 於 物, 與 時 推 移 出 則 以 平 交 王 侯, 遁 則 以 俯 視 巢 許 ( 李 白 冬 夜 於 隨 州 紫 陽 先 生 飡 霞 樓 送 烟 子 元 演 隱 仙 城 山 序 ) 予 所 以 歎 其 峻 節, 揚 其 清 波 龍 象 先 輩, 迴 眸 拭 視 ( 李 白 江 夏 送 林 公 上 人 遊 衡 岳 序 ) 聖 人 不 凝 滯 於 物, 而 能 與 世 推 移 世 人 皆 濁, 何 不 淈 其 泥 而 揚 其 波? 眾 人 皆 醉, 何 不 餔 其 糟 而 歠 其 釃? 40 ( 楚 辭 屈 原 漁 父 ) 冬 夜 於 隨 州 紫 陽 先 生 飡 霞 樓 送 烟 子 元 演 隱 仙 城 山 序 敘 述 李 白 元 丹 丘 元 演 三 人 結 伴 周 遊 名 山, 訪 胡 紫 陽, 後 又 於 飡 霞 樓 送 別 元 演 的 始 末, 是 一 篇 以 序 代 詩 的 寵 別 文, 李 白 在 序 文 之 末 引 漁 父 中 凝 滯 於 物, 與 時 推 移, 表 達 自 己 隨 遇 而 安 順 應 自 然 的 逍 遙 自 適, 卻 也 抒 發 個 人 仍 熱 衷 於 仕 途, 不 得 隨 元 演 歸 棲 烟 林 的 欣 羨 之 情 江 夏 送 林 公 上 人 遊 衡 岳 序 是 李 白 在 開 元 年 間 在 江 夏 送 別 林 上 人 禪 遊 衡 岳, 隱 居 修 行 佛 法 時 所 作 的 贈 序, 序 文 中 以 天 地 精 靈 襯 托 林 上 人 的 出 類 拔 萃, 並 轉 化 漁 父 中 何 不 淈 其 泥 而 揚 其 波 為 揚 其 清 波, 稱 美 林 上 人 高 尚 節 操 聖 潔 品 格 的 絕 塵 拔 俗 冬 夜 於 隨 州 紫 陽 先 生 飡 霞 樓 送 烟 子 元 演 隱 仙 城 山 序 江 夏 送 林 公 上 人 遊 衡 岳 序 從 不 同 的 角 度 剪 裁 屈 原 漁 父 中 的 文 句 作 為 表 現, 藉 由 屈 原 鮮 明 的 形 象 襯 托 自 己 和 林 公 的 性 情 品 德 然 而, 不 論 是 冬 夜 於 隨 州 紫 陽 先 生 飡 霞 樓 送 烟 子 元 演 隱 仙 城 山 序 或 江 夏 送 林 公 上 人 遊 衡 岳 序 使 用 的 都 不 是 漁 父 的 原 意, 而 是 經 過 李 白 加 以 錘 鍊 後 所 賦 予 的 新 意 義 這 兩 篇 序 文 雖 然 在 性 質 上 分 屬 道 教 和 佛 教, 但 都 終 極 的 凸 顯 出 李 白 嚮 往 隱 逸 山 林 閒 雲 野 鶴 的 出 世 遁 隱 之 情, 但 卻 仍 舊 被 塵 俗 的 功 成 名 就 所 羈 絆 而 不 得 遂 願 而 從 另 一 個 角 度 來 看, 李 白 同 屈 原 一 般, 皆 為 物 所 凝 滯, 屈 原 困 於 獨 清 獨 醒 之 中, 李 白 陷 於 申 管 晏 之 談 謀 帝 王 之 術 的 泥 沼, 有 所 待, 有 所 等, 從 何 逍 遙, 又 豈 能 與 世 推 移 李 白 散 文 中 剪 裁 自 楚 辭 者, 尚 有 : 春 於 姑 熟 送 趙 四 流 炎 方 序 : 青 楓 暝 色, 盡 是 傷 心 之 樹, 源 自 楚 辭 招 魂 : 湛 湛 江 水 40 戰 國 屈 原 等 著, 漢 王 逸 章 句, 宋 洪 興 祖 補 注 : 楚 辭 補 注 ( 台 北 : 大 安 出 版 社,2007.8), 頁

14 興 國 學 報 兮 上 有 楓, 目 極 千 里 兮 傷 春 心 溧 陽 瀨 水 貞 義 女 碑 銘 并 序 : 蘭 蒸 椒 漿, 源 自 楚 辭 九 歌 東 皇 太 一 : 蕙 肴 蒸 兮 蘭 藉, 奠 桂 酒 兮 椒 漿 琴 讚 : 根 老 冰 泉, 葉 苦 霜 月, 源 自 鮑 照 山 行 見 孤 桐 詩 : 桐 生 叢 谷 裏, 根 孤 地 寒 陰 上 倚 崩 岸 勢 下 帶 洞 阿 深 奔 泉 冬 激 射 霧 雨 夏 霖 浮 未 霜 葉 已 肅 不 風 條 自 吟 不 願 見 雕 斲, 為 君 堂 上 琴 41 李 白 將 辭 章 之 語 句 詞 彙 融 入 散 文 中 的 例 子 顯 而 易 見, 有 的 不 經 剪 裁, 有 的 切 割 重 組, 有 的 分 化 裁 入, 有 的 顛 倒 使 用, 有 的 賦 予 新 生, 均 隨 詩 人 筆 墨 構 思 之 需 要 加 以 變 化, 不 受 原 始 篇 章 所 主 宰 五 取 法 佛 典 有 唐 一 代, 禪 風 吹 拂, 文 人 士 子 學 佛 談 禪, 蔚 為 時 尚, 大 鵬 背 上 的 李 白 也 往 往 於 遨 翔 之 際, 於 佛 經 匆 匆 回 眸 一 瞥, 藉 以 回 心 觀 照, 暫 為 棲 神 之 宅 42 李 白 散 文 取 法 佛 典 多 數 存 在 於 與 佛 教 相 關 的 篇 章 中, 有 擷 取 大 要 而 概 述 者, 亦 有 直 述 佛 家 經 典 內 容 者 如 應 孫 太 沖 之 邀 為 魯 郡 崇 明 寺 新 落 成 的 佛 頂 尊 勝 陀 羅 尼 幢 作 頌 文 時, 就 有 不 少 篇 幅 剪 裁 自 佛 頂 尊 勝 陀 羅 尼 的 經 文 : 昔 善 住 天 子 及 千 大 天 遊 於 園 觀, 又 與 天 女 遊 戲, 受 諸 快 樂, 即 於 夜 分 中 聞 有 聲 曰 : 善 住 天 子 七 日 滅 後 當 生, 七 反 畜 生 之 身 於 是 如 來 授 之 吉 祥 真 經, 遂 脫 諸 苦, 蓋 之 天 徵 為 大 法 印, 不 可 得 而 聞 也 ( 李 白 崇 明 寺 佛 頂 尊 勝 陀 羅 尼 幢 頌 并 序 ) 爾 時 三 十 三 天 於 善 法 堂 會, 有 一 天 子 名 曰 善 住, 與 諸 大 天 遊 於 園 觀, 又 與 大 天 受 勝 尊 貴, 與 諸 天 女 前 後 圍 繞, 歡 喜 遊 戲 種 種 音 樂, 共 相 娛 樂, 受 諸 快 樂 爾 時 善 住 天 子 即 於 夜 分 聞 有 聲 言, 善 住 天 子 却 後 七 日 命 將 欲 盡, 命 終 之 後 生 贍 部 洲, 受 七 返 畜 生 身, 即 受 地 獄 苦, 從 地 獄 出, 希 得 人 身, 生 於 貧 賤, 處 於 母 胎 即 無 兩 目 爾 時 善 住 天 子 聞 此 聲 已, 即 大 驚 怖, 身 毛 皆 竪, 愁 憂 不 樂 速 疾 往 詣 天 帝 釋 所, 悲 啼 號 哭, 惶 怖 無 計 43 ( 佛 頂 尊 勝 陀 羅 尼 經 ) 佛 頂 尊 勝 陀 羅 尼 是 釋 迦 牟 尼 為 解 救 善 住 天 子 即 將 命 終, 受 畜 身, 入 地 獄 等 苦 難 所 作 的 一 部 經, 全 名 為 淨 除 一 切 惡 道 佛 頂 尊 勝 陀 羅 尼, 其 在 娑 婆 世 界 的 功 德 力, 能 除 一 切 罪 業 等 障, 能 破 一 切 穢 惡 道 苦, 佛 頂 尊 勝 信 仰 也 因 此 擁 有 廣 大 的 信 仰 群, 但 本 經 吸 引 人 之 處 除 了 消 滅 免 除 一 切 惡 業, 得 到 長 壽 富 貴 外, 更 重 要 的 是 具 有 破 地 獄 的 救 護 功 能, 這 在 佛 教 地 獄 信 仰 深 入 民 間 流 行 的 唐 代, 更 能 滿 足 人 們 擺 脫 地 獄 恐 懼 的 需 求, 加 上 其 持 頌 簡 便, 此 經 也 就 一 時 風 靡, 而 經 幢 的 建 造 也 源 於 經 文 中 記 載 經 幢 具 有 塵 霑 影 覆 的 神 妙 威 力 44, 形 成 了 刻 制 石 幢 的 崇 祀 形 式, 因 此, 在 經 文 傳 入 中 國 後, 就 不 斷 有 刻 制 本 經 的 經 幢 建 立 李 白 在 為 魯 郡 崇 明 寺 的 佛 頂 尊 勝 陀 羅 尼 幢 寫 頌 時, 將 佛 頂 尊 勝 陀 羅 尼 經 中 佛 說 咒 之 因 緣 的 經 文 大 量 援 引 裁 剪 於 頌 文 當 中 佛 頂 尊 勝 信 仰 在 有 唐 一 代 大 為 盛 行, 許 多 經 幢 也 都 以 刻 佛 頂 尊 勝 陀 羅 尼 經 為 主, 雖 然 經 幢 也 可 書 寫 其 他 佛 教 經 文 或 道 教 經 文, 但 在 唐 代 仍 以 佛 頂 尊 勝 陀 羅 尼 經 的 鏤 刻 為 最 多 最 盛, 這 現 象 也 反 射 唐 人 對 佛 頂 尊 勝 陀 羅 尼 經 具 有 塵 霑 影 覆 功 用 的 醉 心, 企 盼 能 藉 此 得 到 救 贖 因 此, 唐 人 對 佛 頂 尊 勝 陀 羅 尼 經 的 經 文 是 熟 悉 的, 詩 人 在 這 背 景 下, 將 長 篇 的 經 文 巧 揉 擅 鑄 成 簡 單 的 描 述, 但 卻 又 切 合 經 幢 和 經 文 的 功 能, 且 絲 毫 不 減 原 意, 使 眾 人 一 見 即 知, 41 鮑 照 : 山 行 見 孤 桐 詩 收 於 逯 欽 立 輯 校 : 先 秦 漢 魏 晉 南 北 朝 詩 (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2006.1), 頁 喬 德 明 : 李 白 與 佛 經 二 題 收 於 中 國 李 白 研 究 會 馬 鞍 山 李 白 研 究 所 編 : 中 國 李 白 研 究 ( 年 集 ) ( 合 肥 : 安 徽 文 藝 出 版 社,1997.8), 頁 唐 義 淨 譯 : 佛 說 佛 頂 尊 勝 陀 羅 尼 經, 收 於 大 正 藏 冊 19, 第 971 號 經, 頁 佛 頂 尊 勝 陀 羅 尼 經 : 佛 告 天 帝, 若 人 能 書 寫 此 陀 羅 尼, 安 高 幢 上, 或 安 高 山 或 安 樓 上, 乃 至 安 置 窣 堵 波 中, 天 帝 若 有 苾 芻 苾 芻 尼 優 婆 塞 優 婆 夷 族 姓 男 族 姓 女, 於 幢 等 上 或 見 或 與 相 近, 其 影 映 身, 或 風 吹 陀 羅 尼, 上 幢 等 上 塵 落 在 身 上, 天 帝 彼 諸 眾 生 所 有 罪 業, 應 墮 惡 道 地 獄 畜 生 閻 羅 王 界 餓 鬼 界 阿 修 羅 身 惡 道 之 苦, 皆 悉 不 受 亦 不 為 罪 垢 染 污, 天 帝 此 等 眾 生, 為 一 切 諸 佛 之 所 授 記, 皆 得 不 退 轉, 於 阿 耨 多 羅 三 藐 三 菩 提 ( 大 正 藏 冊 19,P351) 104

15 論 李 白 散 文 對 典 籍 的 鎔 裁 又 不 拖 泥 帶 水 而 在 受 已 故 湖 州 刺 史 韋 公 的 夫 人 秦 氏 之 託 所 寫 的 西 方 淨 土 變 相 讚 中 則 以 觀 無 量 壽 經 阿 彌 陀 經 的 內 容 為 綱, 為 秦 氏 捨 珍 設 像 超 渡 亡 夫 的 西 方 淨 土 變 相 作 讚 : 彼 國 之 佛, 身 長 六 十 萬 億 恒 沙 由 旬, 眉 間 白 毫, 向 右 宛 轉 如 五 須 彌 山, 目 光 清 白 若 四 海 水 端 坐 說 法, 湛 然 常 存 沼 明 金 沙, 岸 列 珍 樹 欄 楯 彌 覆, 羅 網 周 張 車 渠 瑠 璃, 為 樓 殿 之 飾 ; 頗 黎 碼 碯, 耀 階 砌 之 榮 皆 諸 佛 所 證, 無 虛 言 者 ( 李 白 金 銀 泥 畫 西 方 淨 土 變 相 讚 并 序 ) 無 量 壽 佛 身, 如 百 千 萬 億 夜 摩 天 閻 浮 檀 金 色, 佛 身 高 六 十 萬 億 那 由 他 恒 河 沙 由 旬, 眉 間 白 毫, 右 旋 宛 轉, 如 五 須 彌 山, 佛 眼 清 淨 如 四 大 海 水, 清 白 分 明 45 ( 觀 無 量 壽 經 ) 極 樂 國 土, 七 重 欄 楯, 七 重 羅 網, 七 重 行 樹, 皆 是 四 寶 周 匝 圍 繞, 是 故 彼 國 名 為 極 樂 有 七 寶 池, 八 功 德 水, 充 滿 其 中, 池 底 純 以 金 沙 布 地 四 邊 階 道, 金 銀 琉 璃 玻 璃 合 成 上 有 樓 閣, 亦 以 金 銀 琉 璃 玻 璃 硨 磲 赤 珠 瑪 瑙 而 嚴 飾 之 池 中 蓮 花 大 如 車 輪, 青 色 青 光 黃 色 黃 光 赤 色 赤 光 白 色 白 光, 微 妙 香 潔 46 ( 阿 彌 陀 經 ) 金 銀 泥, 一 種 繪 畫 的 材 料, 用 有 金 銀 粉 末 製 成 的 顏 料 所 作 之 畫, 金 碧 輝 煌, 故 稱 金 銀 泥 畫 47 西 方 淨 土, 即 西 方 極 樂 世 界, 亦 稱 彌 陀 國, 是 根 據 阿 彌 陀 經 的 敘 述 而 來, 以 其 國 土 無 有 眾 苦, 但 受 諸 樂, 故 名 極 樂 淨 土 宗 為 中 國 佛 教 的 一 個 主 要 宗 派, 由 唐 代 善 導 大 師 開 創, 以 阿 彌 陀 經 觀 無 量 壽 經 無 量 壽 經 為 淨 土 三 經, 其 中 阿 彌 陀 經 所 提 倡 的 念 佛 法 門, 由 於 易 學, 又 有 誦 念 阿 彌 陀 佛 之 名 號 以 往 生 西 方 極 樂 世 界 的 吸 引 力, 念 佛 風 氣 盛 極 一 時 變 相, 佛 家 語, 即 圖 也, 唐 時 僧 人 向 僧 俗 宣 講 佛 教 故 事, 文 圖 並 用, 其 文 曰 變 文, 其 圖 曰 變 相 48 牛 寶 彤 說 : 有 圖 繪 淨 土 之 形 相 者, 曰 變 相 變 相 有 三 義 : 變 動 義, 畫 淨 土 之 種 種 動 相 ; 轉 變 義, 轉 變 本 質 為 畫 圖 相 ; 變 現 義, 謂 圖 繪 淨 土 等 種 種 之 相 而 令 其 變 現 49 李 白 應 秦 夫 人 之 請 所 寫 的 變 相 讚 中 羅 織 了 觀 無 量 壽 經 和 阿 彌 陀 經 的 經 文, 有 裁 剪 片 段 入 讚 者, 亦 有 重 組 文 句 成 文 者, 用 以 敘 述 描 繪 變 相 讚 的 內 容 王 伯 敏 說 : 李 白 所 讚 的 這 鋪 西 方 淨 土 變 相, 在 內 容 上 與 現 今 流 傳 下 來 的 唐 畫 西 方 淨 土 變 相 大 體 相 同 圖 中 阿 彌 陀 佛 居 中, 作 說 法 狀 50 唐 代 在 寺 院 石 窟 畫 西 方 淨 土 變 相 的 風 氣 相 當 盛 行, 這 種 現 象 凸 顯 淨 土 宗 在 唐 朝 佛 教 界 的 影 響 地 位, 又 因 經 文 倡 導 畫 西 方 淨 土 變 相 誠 心 祝 願 可 往 生 西 方 極 樂, 更 使 其 風 靡 於 唐 朝, 李 白 以 經 文 編 織 讚 文, 普 遍 顯 示 唐 人 畫 西 方 淨 土 變 相 往 往 根 據 經 文 所 描 述 的 內 容 加 以 想 像, 因 此, 所 繪 畫 出 來 的 西 方 淨 土 世 界 也 就 大 同 小 異 有 關 佛 典 在 李 白 散 文 中 的 鎔 裁, 尚 有 : 金 銀 泥 畫 西 方 淨 土 變 相 讚 并 序 : 去 中 華 十 萬 億 刹, 有 極 樂 世 界 焉, 源 於 阿 彌 陀 經 : 從 是 西 方 過 十 萬 億 佛 土, 有 世 界 名 極 樂 魯 郡 葉 和 尚 讚 : 寂 滅 為 樂, 源 於 涅 槃 經 : 生 已 不 住, 寂 滅 為 樂 51 誌 公 畫 讚 : 水 中 之 月, 了 不 可 取 源 於 五 燈 會 元 : 應 物 現 形, 如 水 中 月 52 地 藏 菩 薩 讚 并 序 : 惟 佛 知 慧 大 而 光 生 死 雪, 源 於 無 量 壽 經 : 慧 日 照 世 間, 消 除 生 死 雲 53 為 竇 氏 小 師 祭 睿 和 尚 文 : 邁 龍 象 以 蹴 踏, 源 於 維 摩 經 不 可 議 品 : 譬 如 龍 象 蹴 踏, 南 朝 宋 畺 良 耶 舍 譯 : 佛 說 觀 無 量 壽 佛 經, 收 於 大 正 藏 冊 12, 第 365 號 經, 頁 343 北 朝 姚 秦 鳩 摩 羅 什 譯 : 佛 說 阿 彌 陀 經, 收 於 大 正 藏 冊 12, 第 366 號 經, 頁 唐 李 白 著, 詹 鍈 主 編 : 李 白 全 集 校 注 彙 釋 集 評 金 銀 泥 畫 西 方 淨 土 變 相 讚 并 序, 頁 4190 唐 李 白 著, 詹 鍈 主 編 : 李 白 全 集 校 注 彙 釋 集 評 金 銀 泥 畫 西 方 淨 土 變 相 讚 并 序, 頁 4190 牛 寶 彤 : 李 白 文 選 金 銀 泥 畫 西 方 淨 土 變 相 讚 并 序 ( 北 京 : 學 苑 出 版 社,1989.6), 頁 171 王 伯 敏 : 李 白 杜 甫 論 畫 詩 散 記 ( 浙 江 : 西 冷 印 社, ), 頁 35 北 朝 北 涼 曇 無 讖 譯 : 大 般 涅 槃 經, 收 於 大 正 藏 冊 12, 第 374 號 經, 頁 375 宋 普 濟 : 五 燈 會 元, 收 於 續 藏 經 冊 80, 第 1565 號 經, 頁 178 魏 康 僧 鎧 譯 : 佛 說 無 量 壽 經, 收 於 大 正 藏 冊 12, 第 360 號 經, 頁

16 非 驢 所 堪 54 興 國 學 報 中 國 佛 教 隨 著 譯 經 僧 侶 佛 寺 的 不 斷 擴 張, 發 展 到 唐 朝 以 臻 於 鼎 盛, 雖 然 佛 教 在 唐 朝 沒 有 取 得 國 教 的 資 格, 但 許 多 唐 代 的 知 識 份 子 士 大 夫 都 與 佛 教 建 立 緊 密 的 關 係, 更 有 許 多 的 文 人 成 為 佛 教 虔 誠 的 信 奉 者 李 白 受 到 社 會 崇 佛 風 氣 的 感 染, 也 開 始 結 交 僧 侶 學 習 佛 理, 並 從 中 獲 得 超 脫 世 55 俗 的 情 趣 和 玩 味 佛 道 禪 理 的 心 得, 李 白 的 詩 文 也 因 而 留 有 三 十 餘 篇 與 佛 教 相 關 的 作 品 而 李 白 散 文 中 大 量 引 用 鎔 裁 佛 經 的 現 象, 除 印 證 佛 教 在 唐 朝 的 鼎 盛 外, 也 反 映 出 李 白 對 佛 典 的 閱 讀 和 領 悟, 更 成 為 解 讀 李 白 對 佛 教 思 想 繼 承 的 重 要 依 據 李 白 散 文 對 佛 典 的 鎔 裁, 實 際 著 重 在 文 學 寫 作 的 造 詣 之 上, 但 不 可 否 認 的, 李 白 近 十 篇 佛 教 性 質 濃 厚 的 文 章, 都 有 強 烈 的 寫 作 目 的, 這 些 作 品 不 外 乎 送 別 僧 侶 的 序 文, 製 作 佛 像 佛 畫 佛 物 的 頌 讚 銘, 或 悼 念 僧 侶 的 祭 文, 都 是 些 特 定 的 場 合, 作 者 必 然 使 用 到 佛 教 的 詞 彙 或 描 述 佛 教 的 世 界 不 過, 這 些 佛 語 佛 典 對 於 李 白 來 說, 也 都 只 是 裝 飾 點 綴 文 采 的 綾 羅 綢 緞, 是 手 中 五 彩 的 色 筆, 是 作 為 一 種 使 用 的 工 具, 因 此, 李 白 這 些 帶 有 佛 教 詞 彙 的 文 章 中 也 不 難 看 到 道 家 或 道 教 語 言 搓 揉 其 中 的 影 子, 相 對 於 李 白 我 的 本 體 來 說, 語 言 詞 彙 僅 僅 只 是 用 來 表 現 我 這 個 本 體 的 載 體, 而 他 的 文 筆 是 不 受 到 體 裁 的 拘 束, 也 不 受 到 詞 彙 意 涵 的 局 限, 在 佛 典 的 鎔 裁 上, 亦 是 如 此, 即 便 表 達 相 同 意 義 相 同 範 圍 的 思 想 與 意 象, 都 要 有 不 隨 俗 而 隨 心 的 表 現, 這 也 就 是 李 白 文 學 張 力 中 既 迷 人 又 陶 醉 卻 不 可 學 的 才 氣 參 結 語 文 學 創 作 中 對 前 人 辭 章 語 彙 的 繼 承 和 孳 乳 是 文 學 發 展 的 自 然 現 象, 從 模 仿 學 習 繼 承 再 到 創 新 則 是 從 事 寫 作 必 經 的 歷 程, 所 謂 文 章 本 天 成, 妙 手 偶 得 之, 不 論 是 詩 詞 歌 賦 為 文 創 作, 除 了 有 良 好 的 文 字 基 礎 和 文 學 修 養 外, 更 需 要 源 源 不 絕 的 創 作 靈 感, 才 能 寫 出 一 篇 篇 精 彩 的 作 品 李 白 的 生 命 有 著 太 多 的 磨 難 和 矛 盾, 太 多 的 夢 想 和 包 袱, 這 些 看 來 束 縛 的 枷 鎖 卻 成 為 詩 人 文 學 生 命 中 最 好 的 養 料, 從 前 人 辭 章 中 所 繼 承 的 土 壤, 也 就 如 同 久 旱 逢 甘 霖 一 般 獲 得 滋 養 和 生 長 李 白 作 詩 為 文 向 來 有 仙 家 之 筆 不 可 學 的 評 價, 然 而 仔 細 觀 察, 詳 加 考 論, 李 白 散 文 則 處 處 可 見 對 前 人 詩 文 的 學 習 繼 承 和 創 新, 其 最 可 貴 之 處 不 僅 在 於 能 廣 納 吸 收 經 史 典 籍 諸 子 辭 章 的 思 想 和 藝 術 技 巧, 同 時 還 能 在 效 法 借 鑑 中 保 有 完 整 的 人 格 特 質, 將 吸 收 到 的 文 學 涵 養 轉 化 為 文 學 創 作 的 養 料, 以 個 人 獨 特 的 風 格 加 以 鎔 裁 調 整 再 造, 使 語 言 詞 彙 語 法 重 新 獲 得 新 的 生 命, 這 也 就 是 李 白 的 語 言 為 何 總 是 讓 人 感 到 新 奇 驚 豔 生 動 又 印 象 深 刻 的 重 要 元 素 參 考 文 獻 一 古 籍 [ 按 時 代 順 序 排 列 ] 1. 周 佚 名, 魏 王 弼 晉 韓 康 伯 注, 唐 孔 穎 達 疏 周 易 收 於 清 阮 元 校 勘 十 三 經 注 疏, 台 北 : 藝 文 印 書 館 股 份 有 限 公 司, 周 佚 名, 漢 孔 安 國 傳, 唐 孔 穎 達 疏 尚 書 收 於 清 阮 元 校 勘 十 三 經 注 疏, 台 北 : 藝 文 印 書 館 股 份 有 限 公 司, 周 佚 名, 漢 毛 亨 傳 鄭 玄 箋, 唐 孔 穎 達 疏 詩 經 收 於 清 阮 元 校 勘 十 三 經 注 疏, 台 北 : 藝 文 印 書 館 股 份 有 限 公 司, 周 左 丘 明 傳, 晉 杜 預 注, 唐 孔 穎 達 疏 左 傳 收 於 清 阮 元 校 勘 十 三 經 注 疏, 台 北 : 北 朝 姚 秦 鳩 摩 羅 什 譯 : 維 摩 詰 所 說 經, 收 於 大 正 藏 冊 14, 第 475 號 經, 頁 547 張 繼 光 : 李 白 與 佛 教 思 想, 收 於 中 國 李 白 研 究 會 馬 鞍 山 李 白 研 究 所 編 : 中 國 李 白 研 究 (1990 年 集 下 ) ( 江 蘇 : 江 蘇 出 版 社,1991.6), 頁

17 論 李 白 散 文 對 典 籍 的 鎔 裁 藝 文 印 書 館 股 份 有 限 公 司, 周 佚 名, 漢 鄭 玄 注, 唐 孔 穎 達 疏 論 語 收 於 清 阮 元 校 勘 十 三 經 注 疏, 台 北 : 藝 文 印 書 館 股 份 有 限 公 司, 周 老 子 著, 王 弼 注, 袁 保 新 導 讀 老 子, 台 北 : 金 楓 出 版 社, 戰 國 屈 原 等 著, 漢 王 逸 章 句, 宋 洪 興 祖 補 注 楚 辭 補 注, 台 北 : 大 安 出 版 社, 戰 國 莊 子 著, 清 郭 慶 藩 編, 王 孝 魚 整 理 莊 子 集 釋, 台 北 : 萬 卷 樓 圖 書 有 限 公 司, 戰 國 韓 非 著, 清 王 先 慎 注 韓 非 子 集 解, 台 北 : 華 正 書 局, 戰 國 佚 名, 袁 珂 校 注 山 海 經 校 注, 成 都 : 巴 蜀 書 社, 漢 司 馬 遷 史 記, 台 北 : 鼎 文 書 局, 漢 班 固 漢 書, 台 北 : 鼎 文 書 局, 漢 趙 曄 著, 苗 麓 點 校 吳 越 春 秋, 江 蘇 : 江 蘇 古 籍 出 版 社, 魏 康 僧 鎧 譯 佛 說 無 量 壽 經, 收 於 大 正 藏 冊 12, 第 360 號 經 15. 晉 陳 壽 三 國 志, 台 北 : 鼎 文 書 局, 南 朝 宋 范 曄 後 漢 書, 台 北 : 鼎 文 書 局, 南 朝 宋 劉 義 慶 撰, 徐 震 堮 著 世 說 新 語 校 箋,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 南 朝 宋 畺 良 耶 舍 譯 佛 說 觀 無 量 壽 佛 經, 收 於 大 正 藏 冊 12, 第 365 號 經 19. 南 朝 梁 劉 勰 著, 詹 鍈 義 證 文 心 雕 龍 義 證,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南 朝 梁 蕭 統 撰, 唐 李 善 等 注 古 迂 書 院 刊 本 增 補 六 臣 注 文 選 ( 掃 葉 山 房 本 玉 臺 新 詠 ), 台 北 : 漢 京 文 化 事 業 有 限 公 司, 北 朝 姚 秦 鳩 摩 羅 什 譯 佛 說 阿 彌 陀 經, 收 於 大 正 藏 冊 12, 第 366 號 經 22. 北 朝 姚 秦 鳩 摩 羅 什 譯 維 摩 詰 所 說 經, 收 於 大 正 藏 冊 14, 第 475 號 經 23. 北 朝 北 涼 曇 無 讖 譯 大 般 涅 槃 經, 收 於 大 正 藏 冊 12, 第 374 號 經 24. 唐 房 玄 齡 等 晉 書, 台 北 : 鼎 文 書 局, 唐 李 延 壽 南 史, 台 北 : 鼎 文 書 局, 唐 李 白 著, 清 王 琦 注 李 太 白 全 集,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 唐 李 白 著, 詹 鍈 主 編 李 白 全 集 校 注 彙 釋 集 評, 天 津 : 百 花 文 藝 出 版 社, 唐 杜 甫 著, 清 仇 兆 鰲 注 杜 詩 詳 注, 台 北 : 里 仁 書 局, 唐 段 成 式 酉 陽 雜 俎, 收 於 唐 五 代 筆 記 小 說 大 觀,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唐 義 淨 譯 佛 說 佛 頂 尊 勝 陀 羅 尼 經, 收 於 大 正 藏 冊 19, 第 971 號 經 31. 宋 普 濟 五 燈 會 元, 收 於 續 藏 經 冊 80, 第 1565 號 經 32. 宋 郭 茂 倩 樂 府 詩 集, 台 北 : 里 仁 書 局, 宋 宋 祁 歐 陽 脩 撰 新 校 本 新 唐 書, 台 北 : 鼎 文 書 局, 明 朱 棣 神 僧 傳, 收 於 大 正 藏 冊 50, 第 2064 號 經 二 今 著 [ 按 作 者 姓 氏 筆 畫 排 列 ] 1. 牛 寶 彤 李 白 文 選, 北 京 : 學 苑 出 版 社, 王 伯 敏 李 白 杜 甫 論 畫 詩 散 記, 浙 江 : 西 冷 印 社, 金 濤 聲 等 編 李 白 資 料 彙 編 ( 唐 宋 之 部 ),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 逯 欽 立 輯 校 先 秦 漢 魏 晉 南 北 朝 詩,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 謝 育 爭 李 白 古 賦 研 究, 台 北 : 文 津 出 版 社 有 限 公 司, 三 論 文 [ 按 作 者 姓 氏 筆 畫 排 列 ] 1. 張 瑞 君 李 白 與 文 選, 收 於 中 國 李 白 研 究 會 馬 鞍 山 李 白 研 究 所 編 中 國 李 白 研 究 (2009 年 集 ) 合 肥 : 黃 山 書 社, 張 繼 光 李 白 與 佛 教 思 想, 收 於 中 國 李 白 研 究 會 馬 鞍 山 李 白 研 究 所 編 中 國 李 白 研 究 (

18 興 國 學 報 年 集 下 ), 江 蘇 : 江 蘇 出 版 社, 喬 德 明 李 白 與 佛 經 二 題, 收 於 中 國 李 白 研 究 會 馬 鞍 山 李 白 研 究 所 編 中 國 李 白 研 究 ( 年 集 ), 合 肥 : 安 徽 文 藝 出 版 社, 裴 斐 李 白 與 魏 晉 六 朝 詩 人, 收 於 馬 鞍 山 市 李 白 研 究 會 編 中 日 李 白 研 究 論 文 集, 北 京 : 中 國 展 望 出 版 社, 趙 銘 善 李 白 散 文 三 題, 收 於 中 國 李 白 研 究 會 馬 鞍 山 李 白 研 究 所 編 中 國 李 白 研 究 ( 年 集 ), 合 肥 : 安 徽 文 藝 出 版 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