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天 涯 (3)- 武 汉 詹 红 兵 (2015 2 24) 羊 年 春 节 刚 刚 过 去, 每 逢 佳 节 倍 思 亲, 我 又 想 起 故 乡 的 亲 人 和 美 食 趁 这 个 机 会, 在 这 里 谈 谈 2013 年 夏 天 我 行 走 武 汉 的 一 些 片 段 虽 说 我 的 老 家 黄 陂 现 在 算 是 武 汉 市 的 一 个 行 政 区, 而 我 家 所 在 的 蔡 榨 镇 算 是 武 汉 市 的 一 条 街, 但 在 我 小 的 时 候, 武 汉 对 我 来 讲 仍 然 是 一 个 遥 远 的 地 方 在 那 个 时 候, 一 个 有 着 武 汉 市 户 口 的 人 在 人 们 的 心 目 中 就 是 一 等 公 民 而 紧 邻 武 汉 市 的 黄 陂 县 一 些 乡 镇 像 横 店 或 环 城 的 人 大 约 算 得 上 是 二 等 公 民 我 所 在 的 蔡 榨 镇 位 于 黄 陂 的 东 乡 边 缘, 这 里 的 人 顶 多 只 能 划 为 三 等 公 民 而 蔡 榨 镇 以 北 的 红 安 县 觅 儿 寺 那 一 带 的 人 就 只 能 是 四 等 公 民 了 总 而 言 之, 在 上 世 纪 很 长 的 一 段 时 间 里, 中 国 人 的 等 级 一 般 都 是 以 大 城 市 为 中 心 向 外 以 辐 射 方 式 依 次 降 低 最 能 反 映 出 人 们 对 于 上 层 社 会 的 渴 求 心 理 莫 过 于 婚 嫁 黄 陂 横 店 或 环 城 的 姑 娘 如 果 能 嫁 到 武 汉 去, 那 就 是 一 件 光 宗 耀 祖 的 事, 至 于 新 郎 的 人 品 相 貌 倒 还 在 其 次, 没 有 人 会 去 关 心 而 我 的 家 乡 蔡 榨 镇 的 姑 娘 当 然 也 想 求 一 个 黄 陂 横 店 或 环 城 的 如 意 郎 君 至 于 我 们 家 乡 的 小 伙 子 们, 对 不 起, 只 能 到 红 安 县 去 找 媳 妇 了 在 这 样 的 大 环 境 之 下, 我 小 时 候 一 直 向 往 着 能 到 武 汉 这 个 大 城 市 去 看 一 看 第 一 次 到 武 汉 是 6 岁, 是 我 死 活 争 取 来 的, 随 着 当 中 学 老 师 的 父 亲 去 华 师 一 附 中 调 研 时 跟 着 去 的 那 一 次 见 识 了 什 么 叫 四 季 美 汤 包, 也 第 一 次 见 识 了 连 通 龟 蛇 两 山 的 长 江 大 桥 第 二 次 到 武 汉 是 在 8 年 以 后 的 14 岁 那 是 我 上 初 三 前 的 一 个 暑 假, 因 为 眼 睛 近 视, 去 武 汉 光 明 眼 镜 店 陪 眼 镜 还 记 得 我 和 父 亲 一 起 从 蔡 榨 坐 下 午 的 长 途 汽 车,2 个 半 小 时 后, 在 大 约 下 午 5 点 多 钟 的 时 候 到 了 汉 口 的 新 华 路 长 途 汽 车 站 一 下 汽 车, 我 就 被 熙 熙 攘 攘 的 人 流 和 自 行 车 流 给 搞 懵 了 我 好 奇 地 观 察 着 周 围 的 一 切, 都 是 那 么 新 鲜 我 和 父 亲 又 转 公 交 车 去 往 当 时 住 在 汉 口 湖 边 坊 ( 就 是 现 在 的 香 港 路, 澳 门 路 一 带 ) 的 大 姨 妈 家 湖 边 坊 到 处 都 是 密 密 麻 麻 低 矮 的 平 房, 估 计 和 老 上 海 闸 北 的 平 民 窟 差 不 多 天 还 没 黑, 人 们 就 已 经 把 竹 床 放 在 大 街 小 巷 的 各 个 空 地, 准 备 晚 上 乘 凉 我 和 父 亲 下 了 公 交 车 后, 就 在 湖 边 坊 狭 窄 蜿 蜒 的 街 道 上 穿 行 于 竹 床 之 间, 到 了 姨 妈 家 的 楼 前 姨 妈 一 家 6 口 人 住 在 一 幢 4 层 家 属 楼 的 3 楼, 面 积 很 小, 只 1
有 两 室, 外 加 一 个 很 小 的 房 间 和 一 个 小 厨 房 不 过 在 当 时 的 湖 边 坊, 这 就 相 当 于 一 幢 高 级 别 墅, 非 常 引 人 注 目 和 招 人 嫉 妒 姨 妈 和 姨 父 共 有 三 个 儿 子 和 一 个 女 儿 老 大 夏 天 强 比 我 大 7 岁 左 右, 憨 厚 淳 朴 ; 老 二 夏 天 正 比 我 大 4 岁 左 右, 机 灵 而 精 明, 也 很 仗 义, 在 他 们 那 条 街 算 是 个 孩 子 王 ; 老 三 夏 天 才 不 仅 和 我 同 岁, 而 且 和 我 长 得 很 像, 我 们 走 在 大 街 上 经 常 被 误 认 为 是 一 对 双 胞 胎 ; 老 四 夏 汉 香 比 我 小 2 岁, 温 柔 而 美 丽, 是 典 型 的 武 汉 美 女 走 在 路 上 往 往 引 来 很 多 后 生 小 伙 回 头 大 姨 一 家 带 着 武 汉 人 特 有 的 热 情 好 客 的 民 风, 对 我 和 父 亲 热 情 招 待, 让 我 体 会 到 大 家 庭 的 温 暖 大 姨 是 武 汉 市 第 二 电 线 电 缆 厂 ( 在 古 田 三 路 一 带 ) 的 食 堂 员 工, 做 得 一 手 好 菜, 尤 其 是 红 烧 肉, 甚 称 一 绝, 让 我 至 今 都 难 忘 怀 我 到 武 汉 的 第 二 天 就 去 扩 瞳 验 光 完 了 后, 父 亲 就 一 人 先 回 蔡 榨 老 家 了, 我 就 留 在 大 姨 家 等 待 过 几 天 后 配 镜 父 亲 一 走, 我 就 如 同 解 开 了 枷 锁 一 下, 解 放 了 在 接 下 来 的 几 天, 我 就 和 几 个 表 哥 一 起, 好 好 地 逛 了 一 下 大 武 汉 还 记 得 第 一 次 去 六 渡 桥 的 民 众 乐 园 看 了 一 场 湖 北 大 鼓 演 出, 印 象 好 极 了, 湖 北 大 鼓 也 从 此 深 深 扎 根 于 我 的 心 中, 成 为 我 最 喜 爱 的 艺 术 表 演 形 式 之 一 那 时 全 国 正 好 在 放 庐 山 恋 那 部 电 影, 我 就 和 大 姨 一 起 在 她 们 厂 的 大 礼 堂 观 看 了 这 一 部 永 生 难 忘 的 电 影 在 这 之 前, 我 几 乎 没 有 接 触 过 爱 情 片, 也 没 有 见 过 哪 个 女 演 员 有 张 瑜 那 么 漂 亮 看 完 电 影, 我 就 立 刻 成 了 张 瑜 忠 实 的 粉 丝 从 此 以 后, 对 于 长 得 跟 张 瑜 有 点 像 的 女 孩 会 自 然 多 了 一 份 额 外 的 好 感 那 几 天 和 表 哥 一 起 玩, 同 时 也 结 交 了 他 们 街 坊 邻 居 的 几 个 同 龄 朋 友, 让 我 对 武 汉 留 下 了 极 为 美 好 的 印 象 配 好 眼 镜 后, 我 依 依 不 舍 地 离 开 武 汉 回 到 老 家 我 当 时 就 有 一 个 心 愿 : 长 大 后 我 一 定 要 把 武 汉 市 的 大 街 小 巷 好 好 走 一 次 可 惜 这 样 的 心 愿 没 有 很 快 实 现 上 高 中 期 间 我 也 没 有 时 间 到 武 汉 常 住, 上 大 学 后 又 离 开 湖 北 到 了 安 徽 合 肥 大 学 毕 业 后, 在 北 京 短 暂 停 留 后 又 去 了 美 国 一 呆 就 是 许 多 年 不 能 回 国 但 是 我 少 年 时 的 心 愿 就 如 同 一 个 不 会 熄 灭 的 火 苗 一 样, 随 时 等 待 机 会 就 燃 烧 起 来 从 1999 年 开 始, 我 终 于 有 机 会 每 年 暑 假 回 国 讲 学, 访 问 这 让 我 可 以 实 现 许 多 儿 时 的 梦 想 每 次 回 国, 我 一 定 要 设 法 找 时 间 探 索 中 国 的 山 山 水 水, 当 然 包 括 武 汉 这 个 让 我 着 迷 的 家 乡 城 市 2008 年 底 我 在 汉 口 古 田 三 路 为 父 母 买 了 一 套 公 寓 以 后, 回 到 武 汉 就 正 式 有 个 落 脚 点 了 我 在 武 汉 工 作 的 地 点 主 要 2
是 位 于 武 昌 鲁 磨 路 的 中 国 地 质 大 学, 所 以 我 对 那 一 带 进 行 过 一 些 步 行 探 索 但 我 更 感 兴 趣 的 还 是 老 武 汉 的 一 些 建 筑 和 风 土 人 情, 这 些 大 多 只 能 在 汉 口 才 能 挖 掘 到 很 可 惜, 时 代 的 车 轮 正 在 改 造 着 中 国 的 每 一 座 城 市, 包 括 武 汉 高 楼 大 厦 正 在 将 这 个 城 市 的 历 史 改 写 在 过 去 的 十 几 年 里, 我 对 武 汉 的 城 市 面 貌 只 能 说 是 做 了 一 点 支 离 破 碎 的 探 索, 还 远 远 没 有 完 成 江 汉 路 是 老 武 汉 的 中 心, 现 在 更 是 汉 口 最 繁 华 的 商 业 区 我 初 探 武 汉 的 第 一 站 就 放 在 这 里 为 了 体 会 老 武 汉 的 夜 生 活, 我 有 一 年 暑 假 回 国 时, 特 意 选 了 位 于 江 汉 路 的 武 汉 市 最 老 的 饭 店 璇 宫 饭 店 住 宿 璇 宫 饭 店 始 建 于 1928 年, 是 湖 北 省 历 史 最 悠 久 的 欧 洲 古 典 建 筑 风 格 的 老 饭 店 木 质 的 地 板, 老 式 的 阳 台, 红 色 的 床 单 和 枕 头, 和 老 式 的 吊 灯, 让 我 尽 情 体 会 了 老 武 汉 的 生 活 在 夕 阳 西 下 的 傍 晚, 我 独 坐 在 阳 台 上, 静 静 看 着 外 面 江 汉 路 上 熙 熙 攘 攘 的 人 流, 仿 佛 回 到 了 多 年 前 的 武 汉 记 得 到 武 汉 的 第 一 天, 约 了 高 中 同 学 王 勇, 刘 艳 萍 一 起 吃 晚 饭 他 们 来 宾 馆 接 我 时, 还 很 诧 异 我 怎 么 选 了 这 么 一 个 地 方 住 因 为 出 租 车 不 容 易 进 来, 饭 店 又 是 老 房 子, 当 时 的 璇 宫 饭 店 在 武 汉 已 不 受 人 们 青 睐 可 是 我 却 对 这 个 饭 店 喜 欢 得 不 得 了, 恨 不 得 每 年 回 国 都 能 在 那 里 住 一 两 天 可 惜 好 景 不 长, 璇 宫 饭 店 很 快 就 倒 闭 改 作 它 用 了 大 概 是 那 个 地 段 实 在 是 太 繁 华 了, 开 饭 店 远 不 如 开 餐 厅 或 时 装 店 划 算 等 我 两 年 后 再 去 时, 璇 宫 饭 店 已 经 消 失 了 一 个 有 着 多 年 历 史 的 高 级 饭 店 还 是 挡 不 住 商 品 大 潮 的 冲 击, 剩 下 的 只 有 隽 刻 在 大 理 石 上 的 璇 宫 饭 店 那 几 个 字 在 向 人 们 述 说 它 曾 经 辉 煌 的 过 去 璇 宫 饭 店 住 不 成, 我 又 实 在 不 想 离 开 那 个 地 方, 一 个 偶 然 的 机 会, 我 发 现 了 隐 藏 于 璇 宫 饭 店 附 近 的 扬 子 江 青 年 旅 社, 就 在 那 里 住 下 来 了 扬 子 江 青 年 旅 社 位 于 一 栋 老 式 银 行 大 楼 里, 傍 边 还 有 一 栋 西 式 洋 楼 从 银 行 大 楼 和 西 式 洋 楼 的 外 观 设 计 来 看, 这 里 以 前 应 该 是 非 常 富 丽 堂 皇 的 地 方 但 是 现 在 的 样 子 可 以 说 惨 不 忍 睹, 被 糟 蹋 得 体 无 完 肤 不 过, 青 年 旅 社 的 装 修 和 床 铺 都 不 错 我 住 在 这 里, 每 天 就 可 以 到 附 件 的 大 街 小 巷 去 逛 旁 边 的 万 达 广 场 里 有 许 多 小 吃 餐 馆, 还 有 一 家 电 影 院, 附 近 另 还 有 一 家 横 店 电 影 城, 所 有 这 些 又 满 足 了 我 对 电 影 的 喜 好 我 在 这 里 几 乎 把 附 近 的 老 建 筑 和 有 一 点 历 史 的 老 房 子 仔 细 看 了 个 遍 很 可 惜, 这 些 老 房 子 已 经 所 剩 无 几 了 我 常 常 感 叹, 急 功 近 利 的 现 代 人 往 往 看 不 到 老 旧 东 西 的 商 业 价 值 和 历 史 价 值 等 到 把 老 东 西 都 拆 光 了 毁 光 了 后, 才 发 现 了 那 些 东 西 的 巨 大 价 值 等 到 3
这 时 候 再 来 花 大 价 钱 做 一 个 崭 新 的 旧 东 西, 多 么 地 可 悲 可 笑 也 可 恨 除 了 江 汉 路 和 中 山 大 道 上 的 一 些 老 建 筑 外, 另 一 个 一 直 萦 绕 于 我 心 头 的 老 武 汉 的 标 志 性 建 筑 就 是 大 智 门 老 火 车 站 于 是 我 2013 年 走 武 汉 的 起 点 就 定 在 那 个 地 方 我 2013 年 7 月 19 号 一 吃 完 早 饭, 就 从 位 于 古 田 三 路 的 家 里 坐 一 路 轻 轨 到 大 智 路 下 车 往 回 走 了 大 约 1 2 百 米 就 到 了 大 智 门 老 火 车 站 这 个 火 车 站 建 于 1900 年, 是 中 国 第 一 条 长 途 铁 路 京 汉 铁 路 最 南 端 的 大 型 火 车 站 它 的 设 计 非 常 美 观 火 车 站 的 前 门 顶 上 面 有 一 只 展 翅 欲 飞 的 老 鹰 前 门 两 旁 是 高 耸 的 两 座 钟 楼 也 不 知 道 为 何, 看 到 这 个 老 火 车 站 我 就 不 由 自 主 地 想 起 二 七 大 罢 工 和 为 此 而 付 出 生 命 的 铁 路 工 人 林 详 谦 和 大 律 师 施 洋 看 来 小 时 候 受 的 多 年 爱 国 主 义 教 育 还 是 有 点 效 果 的 我 围 着 火 车 站 转 了 一 圈, 很 想 进 到 里 面 看 看 这 时 一 个 打 扫 卫 生 的 男 子, 操 着 我 的 家 乡 黄 陂 话 说, 现 在 这 个 火 车 站 被 一 个 国 家 单 位 占 用 了, 闲 人 不 得 入 内 否 则 的 话, 他 的 保 洁 员 的 工 作 估 计 也 难 保 我 虽 然 知 道 他 说 得 有 点 夸 张, 但 也 不 想 让 这 位 老 乡 为 难, 我 没 有 进 去 大 智 门 火 车 站 是 车 站 路 的 入 口, 我 离 开 火 车 站 就 沿 着 车 站 路 走 去 没 走 几 步 就 在 右 手 边 看 到 一 个 叫 车 站 理 发 店 的 老 店 我 正 好 想 找 一 家 老 理 发 店 刮 刮 胡 子, 就 走 进 去 了 一 看 里 面 的 陈 设, 就 知 道 这 曾 经 是 一 个 有 着 光 荣 历 史 的 老 店 因 为 它 里 面 的 老 式 旋 转 理 发 坐 椅 虽 然 已 经 陈 旧, 但 做 工 非 常 考 究 果 不 其 然, 我 一 边 理 发 一 边 和 理 发 师 傅 聊 天, 师 傅 是 黄 陂 蔡 店 人, 他 告 诉 我 说, 车 站 路 在 大 智 门 火 车 站 1991 年 停 运 以 前 是 汉 口 最 繁 华 的 地 点 之 一, 而 他 们 这 个 理 发 店 也 曾 经 是 武 汉 市 数 一 数 二 的 国 营 理 发 店 只 不 过 现 在 世 事 变 迁, 各 种 美 发 店 如 雨 后 春 笋 般 遍 布 中 国 城 市 的 大 街 小 巷, 老 式 的 理 发 店 早 已 被 时 代 的 洪 流 冲 击 得 七 零 八 落 了 不 过 我 观 察 了 一 下, 店 里 的 生 意 还 是 很 好, 来 的 大 多 是 附 近 的 街 坊 邻 居 和 一 些 老 人 小 孩 我 舒 舒 服 服 地 理 了 发, 刮 了 脸, 付 了 钱 去 理 发 店 后 面 的 卫 生 间 的 时 候, 意 外 发 现 了 一 道 后 门 我 好 奇 地 推 开 后 门 一 看, 发 现 后 面 是 一 个 保 存 完 好 的 老 武 汉 的 弄 堂 我 信 步 走 进 弄 堂, 仿 佛 回 到 几 十 年 前 的 武 汉, 弄 堂 里 的 路 像 迷 宫 一 样, 比 较 狭 窄, 住 在 上 面 的 人 用 竹 竿 晾 晒 衣 裳, 如 同 万 国 旗 飘 扬 在 空 中, 别 有 一 番 风 味 有 三 三 两 两 的 老 太 婆 在 那 里 悠 闲 地 洗 菜, 闲 聊 缓 慢 的 生 活 节 奏 和 外 面 繁 忙 的 都 市 形 成 鲜 明 的 对 比 我 在 弄 堂 里 仔 细 逛 了 一 遍 后, 就 出 来 到 大 马 路 上 4
我 这 一 天 没 有 任 何 计 划, 也 不 带 地 图, 纯 粹 是 信 马 由 缰 地 转 悠 这 一 带 是 老 武 汉 的 中 心, 街 道 一 般 是 沿 长 江 平 行 或 垂 直 排 列, 偶 尔 也 会 有 一 些 在 美 国 纽 约 常 见 的 Y 字 型 的 三 叉 路 我 记 得 走 过 的 路 有 车 站 路, 黎 黄 陂 路, 鄱 阳 街, 洞 庭 街, 兰 陵 路, 胜 利 街, 合 作 路, 一 元 路, 友 益 路, 黄 兴 路, 当 然 也 有 中 山 大 道 我 就 简 介 一 下 这 一 天 的 几 个 见 闻 并 不 完 全 按 时 间 顺 序 排 列 我 在 友 益 路 上 意 外 发 现 了 武 汉 市 人 民 剧 院 更 为 兴 奋 的 是 发 现 那 一 天 竟 然 有 汉 剧 上 演 我 从 小 就 是 戏 迷, 小 时 候 在 黄 陂 看 的 楚 剧 葛 麻 到 现 在 都 历 历 在 目 葛 麻 其 实 是 一 个 大 户 人 家 的 家 人, 热 心 快 肠, 好 打 不 平 这 个 大 户 人 家 的 小 姐 原 本 许 配 书 生 张 大 宏 可 是 后 来 张 家 败 落, 这 个 大 户 人 家 的 员 外 就 想 悔 婚, 将 女 儿 改 嫁 另 一 富 贵 人 家 可 是 小 姐 和 张 大 宏 早 已 心 心 相 印, 坚 决 不 从 于 是 小 姐 恳 求 家 人 葛 麻 设 计 促 成 她 和 心 上 人 张 大 宏 的 婚 事 整 部 戏 既 诙 谐, 又 温 馨 葛 麻 代 表 的 是 湖 北 人 热 情 仗 义 的 民 风, 而 小 姐 也 是 湖 北 少 女 坚 贞 不 屈 并 精 灵 聪 颖 的 代 表 因 为 对 中 国 戏 曲 的 喜 爱, 我 在 北 京 看 过 不 少 现 场 的 京 剧 表 演, 也 是 北 京 长 安 大 戏 院 和 梅 兰 芳 大 戏 院 的 常 客, 但 汉 剧 以 前 只 是 在 电 视 里 看 过 和 在 半 导 体 收 音 机 里 听 过 我 兴 匆 匆 地 问 多 少 钱 一 张 票, 售 票 员 回 答 说 20 块 我 简 直 不 敢 相 信 我 的 耳 朵, 还 有 这 样 低 的 价 钱 看 戏? 我 于 是 就 问, 最 好 的 座 位 ( 一 等 座 ) 是 多 少 钱, 她 回 答 说 30 块, 还 送 茶 水 我 买 了 一 个 一 等 座, 等 到 快 开 演 前 15 分 钟 进 去 找 到 座 位, 竟 然 是 第 一 排 的 最 中 间 我 万 万 想 不 到 这 样 好 的 座 位 只 卖 30 块 钱 我 观 察 了 一 下, 来 看 戏 的 大 多 是 老 年 人, 坐 在 我 左 手 边 的 一 位 看 客 是 这 里 的 常 客, 他 告 诉 我 这 里 有 不 少 80 甚 至 90 岁 以 上 的 老 人 我 顺 着 他 的 手 指 方 向, 看 到 一 位 90 多 岁 的 老 者 身 穿 彩 缎 绸 衣, 摇 着 纸 扇, 悠 闲 地 等 着 开 场 我 猜 这 位 老 先 生 年 轻 时 也 许 是 一 看 戏 捧 角 之 类 的 花 花 公 子 我 左 边 的 那 位 先 生 告 诉 我, 如 今 的 汉 剧 观 众 都 是 老 人, 而 且 一 年 一 年 归 天 的 越 来 越 多, 如 果 不 吸 纳 新 的 观 众 群, 以 后 估 计 难 以 为 继, 我 听 后 深 感 悲 哀 那 天 演 的 戏 是 宋 江 杀 惜 和 岳 母 刺 字 我 因 为 看 的 戏 较 多, 虽 然 不 会 唱, 好 坏 还 是 能 分 出 一 二 的 戏 一 开 场, 我 就 觉 得 演 员 的 功 底 相 当 扎 实, 演 得 非 常 专 业 认 真 尤 其 是 演 岳 母 的 那 位 老 旦 演 员 唱 功 实 在 是 太 好 了, 丝 毫 不 比 我 在 北 京 长 安 大 戏 院 和 梅 兰 芳 大 戏 院 看 的 京 剧 名 家 差 后 来 知 道, 她 也 是 国 家 一 级 演 员 听 到 这 些 我 更 觉 得 悲 哀 : 这 样 优 美 的 汉 剧, 这 样 精 湛 的 演 技, 可 惜 没 有 更 大 的 市 场 我 不 知 道 这 是 汉 剧 的 悲 哀, 还 是 我 们 国 家 民 族 的 悲 哀 我 们 5
一 门 心 思 地 追 求 发 展, 追 求 经 济 效 益, 而 我 们 民 族 文 化 里 的 精 髓 和 宝 贵 的 财 富 却 弃 之 如 敝 屣 这 一 场 汉 剧 让 我 享 受 了 一 道 精 神 上 的 盛 宴, 也 正 因 为 这 一 场 戏, 让 我 现 在 回 武 汉 又 多 了 一 个 盼 望 : 看 汉 剧 我 走 在 黎 黄 陂 路 上 时, 发 现 那 里 有 不 少 教 会, 还 有 不 少 外 国 人 的 洋 行 和 俱 乐 部 旧 址, 其 中 包 括 美 国 海 军 青 年 会 旧 址 这 里 以 前 曾 经 是 英, 法, 俄, 德, 日 五 国 租 界, 被 外 国 殖 民 者 们 称 为 东 方 芝 加 哥, 记 录 的 是 中 国 人 耻 辱 的 一 段 历 史 现 在 这 一 带 遍 布 各 种 咖 啡 厅 我 边 走 边 看, 每 次 碰 到 一 幢 老 房 子 时 就 会 停 下 来 仔 细 打 量 当 我 正 在 黎 黄 陂 路 上 查 看 一 幢 老 式 筒 子 楼 时, 听 到 旁 边 有 人 说 : 别 看 了, 这 楼 太 旧 了, 没 法 住 人 了 我 回 头 一 看, 是 一 位 精 神 矍 铄 的 老 者 坐 在 路 旁 的 花 坛 边 上 和 我 讲 话 我 就 顺 势 过 去 和 这 位 老 者 聊 了 起 来 听 他 的 口 音 不 是 湖 北 人, 有 点 像 上 海, 杭 州 一 带 口 音 他 的 名 字 说 了 半 天 我 也 没 太 听 懂, 好 像 是 姓 杜 他 告 诉 我 说 他 是 浙 江 舟 山 人, 已 经 94 岁 了 很 小 就 到 上 海 学 裁 缝, 抗 战 时 逃 难 到 了 武 汉, 后 来 就 在 武 汉 住 下 来 了 我 看 这 位 老 者 人 很 和 善 健 谈, 又 和 我 太 太 是 同 乡, 就 索 性 坐 下 来 和 他 攀 谈 起 来 我 问 他 是 否 家 住 在 这 里? 他 说 不 是, 他 一 个 人 住 在 这 里 的 敬 老 院 里 不 过 他 嫌 养 老 院 里 的 人 大 多 痴 痴 呆 呆, 他 就 喜 欢 一 个 人 坐 在 街 边 晒 晒 太 阳, 和 别 人 聊 聊 天 我 问 他 儿 女 在 哪 里? 他 就 情 绪 有 点 激 动 起 来, 摇 头 说, 养 了 三 个 不 孝 儿 女 都 只 是 要 他 的 钱, 要 他 的 房, 互 相 打 架, 对 他 不 怎 么 管 他 老 伴 走 了 以 后, 就 干 脆 搬 到 敬 老 院 里 来 了, 眼 不 见 为 净 我 看 这 个 样 子, 就 赶 快 转 移 话 题, 问 他 每 天 坐 在 这 里 怎 么 打 发 时 间? 老 者 这 时 就 来 了 精 神, 说 他 喜 欢 听 京 剧, 也 是 一 名 京 剧 票 友, 有 时 就 自 己 唱 我 也 喜 欢 京 剧, 一 听 到 这 里, 也 来 了 精 神, 就 问 他 是 唱 哪 一 门 派 的 他 说 他 以 前 在 上 海 做 裁 缝 的 时 候, 梅 兰 芳 经 常 到 他 们 店 里 定 制 衣 服, 他 也 因 此 到 过 梅 府 很 多 次, 和 梅 兰 芳 比 较 熟, 也 很 喜 欢 梅 派 后 来 到 武 汉 后, 又 迷 上 了 程 派 我 一 是 想 试 试 他 是 否 真 懂 京 剧, 二 也 是 很 好 奇 一 个 90 多 岁 的 老 头 竟 能 唱 梅 派 和 程 派 青 衣, 就 鼓 励 他 唱 一 段 试 试, 我 给 他 录 像 下 来 以 作 记 录 老 者 一 听 来 了 劲 头, 就 一 边 打 着 拍 子, 一 边 清 唱 起 来 我 一 听 还 真 的 不 得 不 信 高 手 在 民 间 这 句 说 法 他 唱 得 不 仅 字 正 腔 圆, 而 且 程 派 锁 麟 囊 里 那 段 春 秋 亭 的 大 段 唱 词 几 乎 一 字 不 差 地 唱 下 来 了, 让 我 佩 服 得 五 体 投 地 6
正 当 我 和 这 位 老 者 聊 得 起 劲 的 时 候, 旁 边 一 位 40 岁 上 下 的 清 洁 女 工 也 好 奇 地 过 来 和 我 们 讲 话 这 位 女 工 自 我 介 绍 说 叫 朱 咏 梅, 是 湖 北 洪 湖 人, 专 门 负 责 这 一 段 街 道 的 清 洁 朱 咏 梅 告 诉 我, 这 位 老 者 的 京 剧 唱 得 很 好, 人 也 好, 他 们 每 天 见 面, 彼 此 很 熟 悉, 有 空 就 唠 唠 嗑 朱 大 姐 一 听 说 我 是 美 国 的 教 授, 刚 开 始 显 得 极 为 怀 疑 不 过 看 我 不 像 是 在 吹 牛 的 样 子, 就 很 高 兴 地 说, 她 有 个 在 洪 湖 老 家 上 高 中 的 女 儿, 成 绩 非 常 好 她 最 大 的 愿 望 就 是 希 望 女 儿 能 考 上 大 学, 说 不 定 将 来 还 能 到 美 国 去 留 学 我 说 很 高 兴 听 到 她 有 这 么 有 出 息 的 女 儿, 如 果 真 的 哪 一 天 她 的 女 儿 能 到 美 国 留 学, 说 不 定 我 们 还 能 见 面 就 这 样 我 们 交 换 了 QQ 号 不 过 这 位 朱 大 姐 讲 话 时 会 经 常 四 处 张 望 一 下 我 不 知 何 故, 就 问 她 在 看 什 么? 她 说, 在 看 街 道 办 的 人 是 否 过 来 检 查 了, 如 果 被 那 些 人 发 现 她 站 在 这 里 讲 话, 轻 则 扣 工 资, 重 则 辞 退 我 听 说 这 么 严 重, 就 也 不 敢 和 她 多 聊 这 就 是 中 国 的 现 状, 劳 苦 大 众 为 了 挣 一 份 微 薄 的 薪 水 来 养 家 糊 口, 不 得 不 面 对 各 种 各 样 的 压 力 和 监 管 离 开 老 杜 和 清 洁 女 工 朱 咏 梅 后, 我 继 续 我 的 行 程, 不 知 不 觉 中 来 到 了 位 于 鄱 阳 街 139 号 的 八 七 会 议 会 址, 这 又 是 一 个 惊 喜 这 个 会 址 是 在 第 一 次 国 内 革 命 战 争 失 败 后, 中 共 中 央 政 治 局 1927 年 8 月 7 号 在 汉 口 召 开 的 紧 急 会 议 这 次 会 议 在 中 共 党 史 上 具 有 划 时 代 的 意 义, 我 高 兴 地 进 去 仔 细 参 观 纪 念 馆 里 的 人 很 少, 我 慢 慢 参 观 每 一 个 展 厅, 包 括 复 原 后 的 会 议 室 毛 泽 东 作 为 中 央 候 补 委 员 也 参 加 了 这 次 会 议, 不 过 那 时 的 毛 泽 东 锋 芒 还 未 显 露, 他 的 座 位 好 像 是 在 最 边 上 参 观 八 七 会 议 纪 念 馆 让 我 受 益 匪 浅 博 物 馆 和 纪 念 馆 对 于 传 承 一 个 城 市 或 国 家 的 文 化 极 为 重 要 西 方 人 对 于 这 点 认 识 得 很 清 楚, 这 就 是 为 什 么 博 物 馆 和 纪 念 馆 遍 布 美 国 的 各 个 大 小 城 市 我 衷 心 地 希 望 我 们 国 家 在 这 方 面 做 大 幅 度 的 提 升, 这 对 于 提 升 国 民 素 质, 加 强 青 少 年 的 教 育 都 是 有 百 利 而 无 一 害 的 善 事 离 开 八 七 会 议 会 址 往 前 走, 我 就 到 了 位 于 鄱 阳 街 和 合 作 路 交 界 的 武 汉 群 众 艺 术 馆 我 向 来 对 群 众 和 艺 术 这 两 个 字 有 好 感, 所 以 这 个 地 方 我 自 然 而 然 地 就 想 进 去 里 面 没 有 什 么 人, 我 就 一 个 人 在 里 面 瞎 逛, 也 没 有 门 卫, 我 甚 至 走 到 一 个 摆 放 各 种 字 画 展 览 的 大 厅 也 没 看 到 一 个 人, 这 让 我 非 常 诧 异 在 中 国 几 乎 任 何 一 个 地 方, 你 都 会 受 到 各 种 各 样 的 监 控, 你 如 果 想 到 一 所 办 公 大 楼 去 用 一 下 洗 手 间, 通 常 的 回 答 也 是 我 们 不 对 外 ( 这 一 点 美 国 的 大 城 市 和 中 国 一 模 一 样, 对 陌 生 人 都 有 一 种 敌 意 ) 后 来 我 发 现 不 管 是 美 国 还 是 中 国, 如 果 想 上 卫 生 间, 只 要 是 附 近 有 5 星 级 酒 店, 你 就 大 摇 大 摆 往 里 7
进, 保 证 没 人 管 上 完 出 来, 还 会 有 人 毕 恭 毕 敬 地 给 你 鞠 个 躬, 给 你 开 门 问 好 看 来 这 所 谓 的 群 众 艺 术 如 今 也 被 这 个 商 品 社 会 所 冷 落, 估 计 小 偷 也 懒 得 光 顾, 所 以 门 禁 这 样 松 弛 尽 管 没 人, 但 我 在 群 众 艺 术 馆 的 大 院 里 意 外 发 现 一 群 十 好 几 只 流 浪 小 猫, 大 多 是 白 色 的, 十 分 可 爱, 都 躺 在 树 荫 下 睡 午 觉 或 互 相 打 闹 幸 好 这 里 人 迹 罕 至, 所 以 这 些 流 浪 小 猫 才 可 以 安 心 地 玩 耍 睡 觉 我 看 这 群 猫 实 在 可 爱, 就 顺 便 给 它 们 录 了 许 多 像 离 开 群 众 艺 术 馆 后, 我 继 续 沿 着 鄱 阳 街 走 到 和 北 京 路 交 界 的 地 方 这 时 就 发 现 这 一 带 还 在 拆 迁, 其 中 有 一 座 非 常 漂 亮 的 教 堂, 也 被 围 起 来 准 备 拆 掉, 心 里 十 分 惋 惜 我 围 着 这 座 即 将 灭 亡 的 教 堂 仔 细 看 了 看, 以 不 同 的 角 度 给 它 照 了 像, 算 是 它 的 遗 照 吧 照 完 教 堂 后, 我 就 沿 着 北 京 路 往 中 山 大 道 方 向 走 穿 过 中 山 大 道 不 久 就 看 到 吉 庆 民 俗 街 我 在 2009 年 冬 天 的 一 个 夜 晚, 从 北 京 回 武 汉 时 二 哥 去 接 我, 我 提 出 想 去 吉 庆 街 吃 宵 夜, 我 们 一 起 还 有 两 个 二 哥 的 朋 友 在 吉 庆 街 边 吃 边 闹 了 一 个 晚 上, 印 象 很 好 我 喜 欢 吉 庆 街 万 民 同 庆 的 娱 乐 方 式 后 来 和 几 个 高 中 同 学 胡 卫 红, 刘 艳 萍, 李 兵, 张 梅 英, 王 勇, 王 锋 等 还 在 吉 庆 街 举 行 过 小 范 围 的 同 学 聚 会 不 过, 我 这 次 看 到 的 吉 庆 街 已 经 经 过 大 幅 度 整 改, 变 得 正 规 和 高 大 上 了 我 在 这 新 吉 庆 街 里 看 了 看, 觉 得 虽 然 变 得 正 规 化 了, 但 以 前 的 那 种 娱 乐 老 百 姓 的 风 格 不 知 道 还 有 没 有 吉 庆 街 旁 有 一 座 民 俗 博 物 馆, 可 惜 那 天 不 开 放, 我 没 能 参 观 看 完 吉 庆 街 后, 我 就 回 到 大 智 路 在 结 束 了 一 天 的 步 行 后, 我 回 到 出 发 点 大 智 路 轻 轨 站 坐 轻 轨 回 家 在 轻 轨 上 仍 然 沉 浸 在 这 一 天 里 所 看 到 的 人 和 事, 心 潮 起 伏, 五 味 杂 陈, 说 不 出 是 高 兴 还 是 悲 哀 但 有 一 点 是 肯 定 的, 我 对 武 汉 多 了 一 份 了 解, 也 对 这 个 家 乡 城 市 多 了 一 份 感 情 和 热 爱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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