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學文教 淤泥淹不得 發露滿池紅 李道純的 詠藕 詩 陳耀庭 上海社會科學院宗教研究所 一種靈苗異 其他迥不同 法身 一 元潔白 真性本玲瓏 外象頭頭曲 中間竅竅通 淤泥 淹不得 發露滿池紅 我本清虛種 玲瓏貫古今 為厭 名利冗 且隱淤泥深 每有濟人意 常懷克己心 幾多 撈漉者 那箇是知音 李道純 詠藕 二首 1 淤泥淹不得 發露滿池紅 這是全真宗師李道純 詠藕 詩二首中 的二句 這二句五言詩說出了藕在詩人 心目中特殊的品性 藕是處身在污泥之 中的靈苗 但是 污泥掩埋不了它 也 污染不了它 藕一旦爆發出它的生命 力 它能讓整個池塘長滿荷花 變成一 片紅色 49.indd 77 77
李道純是南宋末年至元代初年的 赤文洞古真經注 等等 這些著作內容 全真道士 據任繼愈先生主編的 道 大多是有關個人修煉的方法和步驟的研 藏提要 李道純生於 1219 年 歿於 究 而關於李道純本人的思想感情和人 1296 年 不過 據深圳大學李大華教 際關係的敘述就非常稀少 詠藕 詩 授在 李道純學案 一書中的考證 的題材和風格在李道純眾多的著述中就 李道純生平可以確證的大約只有十四個 是非常突出的一種 年頭 在至元二十五年 1288 年 和 藕是中國詩人常常歌詠的一種植 他的弟子廣蟾子在茅山相遇 其後 在 物 很多作品都以歌頌藕的各種特點來 至元二十七年 1290 年 二十九年 比喻人的高潔品格 李道純的 詠藕 1292 年 和大德三年 1299 年 同他的許多著述一樣 較少形象鮮明的 李道純先後為自己的著作 道德會元 描繪 不過 像全真道派的詩人一樣 作 序 寫作了 死生說 動靜 李道純詩歌偏重於理性的表述 風格 說 金丹妙訣 和 煉虛歌 等等 樸素平實 極少使用冷僻典故和華麗 大德十年 1306 年 時 李道純的弟 辭藻 以現代漢語來翻譯李道純的 詠 子蔡志頤請杜道堅為編成的 中和集 藕 可以翻譯為 寫序 據李大華教授估計 中和集 那是一種靈異的種苗 它和其他 編成時 李道純大概已經羽化 因此李 植物迥然不同 道純目前可以考證出來的生平活動 就 它的身軀原來就是清潔白皙 它 大致只有十四年左右 2 的真性本來就是乖巧拉攏 至於李道純的名號和出生地 比 從外面看 它一節節彎彎曲曲 較權威的解說應該是李道純本人的自 從中間看 它一根根空洞貫通 述 在 道德會元 的 序 的最後 它生長在污泥裏 污泥卻不能淹 李道純落款為 至元庚寅孟夏旦日 都 沒它 梁參學清庵瑩蟾子李道純元素序 3 它一旦生發出來 滿池荷花一片 李道純的字是元素 號清庵 道號是瑩 豔紅 蟾子 其出生地一說是在都梁 道藏 提要 主張湖南武岡縣的都梁 另外還 我本來就是清虛的種子 我的聰 有江蘇盱眙縣的都梁一說 還有說是 明將古今貫通 江蘇儀真人的 目前學術界比較傾向於 只是因為討厭名利的煩冗 才深 江蘇盱眙縣的都梁一說 深地隱藏在淤泥之中 李道純的著述很多 明 道藏 每當心中有幫助別人的願望 常 中就保存有李道純的著作 三天易 常又克制著自己的行動 髓 清庵瑩蟾子語錄 全真集 有很多在水下打撈的人 可是有 玄秘要 道德會元 中和集 誰是真正懂得我的知音 太上昇玄消災護命妙經注 無上 78 49.indd 78
道 學文教 扇青瑤柄 就是指寬大的荷葉和搖晃著 二 的枝莖 水宮仙女鬥新妝 就是指露 出水面的荷花 李道純的 詠藕 詩 是一首詠 藕蓮雖然連稱 事實上也連為一 物詩 詩人玉屑 中說到詠物就是 托 體 但是 詠蓮詩要遠遠多於詠藕詩 4 物以寓意 就是借歌頌某種物體 明代楊萬里著名的七絕 小池 詩稱 來表達詩人某種思想感情 詠物詩大約 泉眼無聲惜細流 樹陰照水愛晴柔 在南北朝以後 才流行開來 既然是托 小荷才露尖尖角 早有蜻蜓立上頭 6 物 自然對於物要有精確的描寫 讓人 這首膾炙人口的小詩 就是描寫了尖尖 讀了就知道托的甚麼物 既然是寓意 角的荷花花蕾以及立在花蕾上的蜻蜓的 自然要借物抒發詩人真切的思想感情 畫面 一直被人傳誦 荷花和荷葉都來 讓人讀了就知道詩人想告訴讀者甚麼 自於藕根 可是楊萬里勾勒的清新畫面 宋代的張耒有一首 對蓮花戲寄 裏 卻沒有藕的位置 晁應之 詩稱 平池碧玉秋波瑩 綠 和楊萬里一樣 還有一些作者寫 雲擁扇青瑤柄 水宮仙女鬥新妝 輕步 到了藕花 藕絲 乃至蓮藕的清香等 5 凌波踏明鏡 全詩沒有蓮 荷 藕 等 例如 宋代道潛和尚的 臨平絕 等字樣 可是人們讀了就知道詩人詠的 句 風蒲獵獵弄輕柔 欲立蜻蜓不 是蓮花 自由 五月臨平山下路 藕花無數滿汀 李道純 詠藕 詩詠的是 藕 洲 7 讀這首詩 一開始就讓人感覺 藕是原產於印度的植物 不過 在南北 微風輕輕地吹來 荷葉柔柔地擺動 朝時期在中國南方都已經種植了 藕屬 蜻蜓也難以在花葉上站穩 接著 隨著 於睡蓮科 它是蓮的根莖 蓮是藕的枝 和尚下山的所見 似乎讓人們看到臨平 竿 葉子和花朵 因此蓮藕常常連稱 山下的湖面上 佈滿了無數的藕花 即 蓮藕由於有食用 藥用等用途 和中國 荷花 這首絕句由於描寫了動態的美 人的生活緊密相關 所以 人稱 荷蓮 景 因此也一直被人傳誦 如果說上述 一身寶 楊萬里的 小池 只寫了一株蓓蕾的荷 由於蓮藕開花 花朵肥大 色澤 花 那麼在道潛和尚的詩歌裏 就是滿 鮮豔 清香迷人 因此 在中國詩歌和 池塘一大片的荷花 散佈著清香芬芳的 繪畫中 蓮藕的花 即荷花 不論是花 荷花 蕾 花朵 菡萏 或者殘花都是詩歌和 楊萬里和道潛和尚的詩篇都是寫 繪畫主角之一 在許多詩篇中 荷花被 蓮藕 的 蓮 寫飄浮在水面以上 稱作藕花 還有就是寬大的荷葉 這些 的荷葉 蓮葉 和荷花 蓮花 他們 都是蓮藕在水面上能夠讓人看見的部 的詩篇容納不了在水下 在淤泥裏的 位 因此它們自然就是詠物詩描寫的重 藕 點對象 例如上述張文潛的詩 綠雲擁 值得慶幸的是 筆者在楊萬里的 49.indd 79 79
詩集中 也讀到了歌頌 嫩藕 的詩篇 竅 中國江南地區多種 七孔藕 比 不過 煞風景的是 這首詩裏展示的是 干 是商紂王的叔父 因為屢次勸說紂 一幅張開大嘴品嚐 嫩藕 的香脆 酥 王 被剖心而死 衛文節以美人西施和 甜的畫面 忠臣比干來比喻藕的外形和內心 表示 楊萬里的 小集食藕極嫰 詩稱 衛文節對於藕的欣賞和重視 但是 這 比雪猶鬆脆 無絲可得飄 輕拈愁欲 樣的比喻似乎過份誇張 顯得不倫不 8 80 49.indd 80 碎 未嚼已先銷 藕在這首詩歌裏 類 和藕的隱藏於水下泥下的品性並不 是詩人品嚐的美食 一共四句 第一句 相稱 說嫩藕的 鬆 第二句說 輕 第 李道純的這一描寫也和胡藏之的 三句說 脆 第四句說 化 鬆 描寫形成對照 宋劉昌詩的 蘆浦筆 輕脆化 是人在吃嫩藕時的感覺 我 記 稱 臨江詩人胡藏之 蓋彥明之 們不能評說楊萬里是不是一位 美食 子 彥明與山谷進士同年 故藏之以詩 家 但是 這二十個字頗有點今天電 取知於山谷 嘗侍燕席以柈中果子分題 視上看到的 嫩藕食品廣告 的味道 賦詩 藏之得藕云 平生冰雪姿 七星 李道純的 詠藕 自然也要對 羅心胸 10 在這裏 胡藏之將李道純 藕勾勒描寫 他的第一首 詠藕 裏有 稱為 法身元潔白 的藕的外形 頌讚 六句都和歌詠的藕的形象有關 詩稱 為 平生冰雪姿 顯示了蓮藕白皙的 一種靈苗異 其他迥不同 法身元潔 外表和出污泥而不染的品性 胡藏之將 白 真性本玲瓏 外象頭頭曲 中間竅 李道純稱為 中間竅竅通 的內形 頌 竅通 淤泥淹不得 發露滿池紅 其 讚為 七星羅心胸 七星 一說指的 中第三第四句寫藕的顏色和本性 第五 是北斗七星 即天樞 天璿 天璣 天 第六句寫藕的外形和內形 第七第八句 權 天衡 闓陽 瑤光等 合稱七元星 寫藕的生長和長成 李道純在詩裏幾乎 君 一說指七曜 即太陽 太陰和木 用的是樸素的白描手法 真實而具體地 火 土 金 水 等 七 星 七 星 羅 心 描繪了藕的形象 胸 就是指視野寬廣 目標高遠 天 李道純對於藕的形狀的描寫 外 地都包含在心胸之中的意思 胡藏之是 象頭頭曲 中間竅竅通 意思是藕的 官宦胡彥明之子 出身名門 其對於藕 外面的形狀 每一段都是彎曲的 而它 的頌讚比起衛文節來 似乎要避俗 貼 的內部每一個空竅都是連通的 切得多 李道純的這一描寫同衛文節的描 歲寒堂詩話 稱 物類雖同 寫形成鮮明的對照 菽園雜記 稱 格韻不等 同是花也 而梅花與桃李異 一彎西子臂 七竅比干心 詠藕詩也 觀 同是鳥也 而鷹隼與燕雀殊科 詠 9 相傳衛文節公作 衛文節 即宋太 物者要當高得其格致韻味 下得其形似 師秦國公衛涇 西子臂 就是美人 各相稱耳 既要隨寓感興說得恰當高 西施的手臂 七竅指的是藕內有七個孔 雅 又要驗物切近描寫妥帖相稱 這些
道 學文教 話說起來容易 但是 在詠物詩寫作中 李道純在 中和集 中有一首詩 卻是不容易的 以藕作為詠物的對象 標題是 自題相 用今天常用詞彙來 抒發一點感想 似乎並不困難 但是 說 那就是 自畫像 詩稱 面黃 要非常準確地將這個水下污泥中的不俗 肌瘦子 看來有甚奇 分明喬眼孔 剛 之物 描寫和抒發得恰如其分 這實在 道絕聞知 勘破三千法 參同十七師 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低頭叉手處 泄盡那些兒 11 從這首 自題相 來看 李道純是個面黃肌瘦 的漢子 普普通通 毫不為奇 可是眼 三 睛明亮而且狡猾 性格剛毅而不喜歡多 管閒事 就這樣一個人 破解了各種各 今天 從道教思想發展史的角度 樣的道法 向許多老師學習並且加以參 來看 李道純是一位以 中和 思想聞 考比較 三千和十七都是概數 三千言 名的元代全真派宗師 他的著作又如此 其多 十七言其重 李道純的詩歌稱 豐碩 似乎應該在元代全真教派的歷史 平時看著我 我低著頭 交叉著手 一 上佔有一定的地位 但是 事實卻不是 副老實巴交的樣子 但是要是我開起口 這樣的 現存的一些全真教派史料彙編 來 那麼 我就會把知道的事情全部說 集子裏 都找不到有關李道純的材料 出來 這首 自題相 帶有戲虐和自嘲 甚至附帶提到的材料也很少 這不得不 的口氣 其中 分明喬眼孔 的 喬 被認為是一件十分令人遺憾的事情 和 泄盡那些兒 都是元代的俗語和口 49.indd 81 81
語句式 喬 的意思是狡猾和虛偽 我每當產生幫助別人的心願 又常常懷 例如 喬男女 喬文物 喬公道 這首 著克制自己的心情 天下有如此多在水 自題相 在李道純的詩文中間 它的 中打撈的人 可是有哪一個是真正懂得 風格是非常特別的 因此 可以相信 我的知音呢 詠藕 詩的最後二句是 這個漫畫式的自畫像是作者用心寫作 李道純充滿著悲憤感情說出來的 因 的 是真實可信的 但是 由此也可以 為 對於李道純 這二句的背後 包含 知道 這樣一種漫畫式的人物 這樣一 著太多的冷淡 不理解 包含著無數的 種戲虐式的寫法在修道的道士群體 歧視 不公平 包含著太多的誤解 甚 中 實在可算是 另類 了 至中傷 李道純一直在長江下游一帶學道 一個在 道藏 和 藏外道書 和修煉 他的內修之術 一說是來自於 中存有八種著述的高道 一個能夠融匯 南宗祖師白玉蟾的弟子王金蟾 另外 全真南北二宗的內修術的全真宗師師 從李道純的著述中 我們還可以看到 一個在內修方法中舉起 中派 旗幟的 李道純曾經向 古杭王高士 學習過 大師 一個在全真道教史上佔據重要地 還向金陵中和精舍的全真羽流們學習交 位的大師 連一份像樣的傳記都沒有留 流過 還同古杭人趙束齋 濟庵居士學 下來 連一塊幾百字的碑記都沒有存於 習交流過 所以 詩中說到自己能夠 世 讓後人對他的瞭解無從著手 這實 勘破三千法 參同十七師 那是不 在是讓人難以理解的 也因此 我們也 假的 在這樣的環境中 李道純探索和 更加深刻理解李道純的 詠藕 詩 因 實踐的內丹修煉之術自然會和北方的全 為 他是一個真正的 淤泥淹不得 發 真北宗有很大的區別 這個區別就是後 露滿池紅 的 清虛種 人稱之為的 中派 丹法 在以正統自 居的北方全真派的眼中 李道純的修煉 方法 實在也只能算是 另類 了 正是在這樣一種不能被正確理解 的 另類 境地裏 李道純用 詠藕 來托物寄意 表白自己的心地 詠藕 的第二首說 我本清虛種 玲瓏貫古 今 為厭名利冗 且隱淤泥深 每有濟 人意 常懷克己心 幾多撈漉者 那個 是知音 第二首詩清楚明白地告訴人 們 我雖然被人們瞧不起 被認為是另 1 11 中和集 卷五 道藏 文物出版社 上海書店 天津古籍出版社聯合出版 1988 年 第 4 冊 514 頁 2 李大華 李道純學案 濟南 齊魯書社 2010 年 第 1 6 頁 3 道藏 第 12 冊 642 頁 4 詩人玉屑 卷九 四庫全書 本 5 柯山集 卷十 四庫全書 本 6 8 誠齋集 卷七 四庫全書 本 7 夢梁錄 濟南 山東友誼出版社 2001 年 第 244 頁 9 菽園雜記 卷六 四庫全書 本 10 蘆浦筆記 卷十 四庫全書 本 類 但是我的本性是學道的清虛人 我 的聰明貫通古今 我是因為討厭名利冗 事糾纏不休 才深深隱藏在污泥之中 82 49.indd 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