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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數字與人生的結合 曹開數學詩研究 * 王宗仁 摘 要 1949 至 1987 年長達三十多年的時間中, 台灣因二二八事件與白色恐怖的受難者相當多, 有部分人選擇以文字留下紀錄 ;1949 年曹開因被誣指涉入叛亂組織而被捕, 約自 1951 年就開始在獄中創作, 一直到 1997 年去世為止, 共寫作約一千五百首新詩, 其中數學詩有 278 首, 內容大多描述獄中生活 控訴政治的迫害, 以及自己從數學中所悟出的哲理 ; 本文即蒐集到曹開所有的手稿與創作資料以為研究 在第一章前言中, 概述了研究動機與目的, 第二章介紹曹開的家庭背景和生命中各時期的創作與變化, 第三 四章概述曹開的創作動機與寫作歷程, 以及數學 詩 人生相互結合的關係, 第五章則針對曹開的數學詩作品詳細討論 關鍵詞 : 曹開 ; 監獄文學 ; 獄中詩 ; 數學詩 ; 白色恐怖 ; 二二八 * 靜宜大學通識教育中心兼任教師 51

2 第三期 (2007 年 9 月 ) 一 前言 1949 至 1987 年長達三十八年的時間, 台灣均處在戒嚴體制的政治嚴密控制 下, 其中以白色恐怖最令人感慨, 但關於這段歷史的集體記憶長期受到扭曲與消 音, 白色恐怖的受難者及相關的民間團體僅能透過私下的集結與聯絡, 小心翼翼 地保存這些傷痛的跡痕 解嚴前後, 過去被壓抑的眾多聲音終於浮上檯面, 許多 人開始透過紀念儀式 平反活動 修改法令 保存歷史地標等方式來讓事實呈現, 而五 年代當時以文學呈現的相關紀錄, 也終於能重見天日, 為這段苦難的歷史 作見證 這些被稱為二二八文學或者監獄文學的作品中, 小說佔最大多數, 其次是散 1 文, 新詩數量最少 ; 而在新詩這一類別中最具代表性的則是柯旗化與曹開 柯 旗化曾出版個人回憶錄 台灣監獄島, 此外在詩集 鄉土的呼喚 中, 也收入 了 34 首新詩 ; 至於曹開的監獄新詩則多達約一千五百首, 其中數學詩有 278 首, 也最值得探索 1949 年曹開就讀台中師範學校美術類組三年級的時候, 因為被懷疑牽涉中共 地下學委會相關組織被捕, 被監禁在火燒島將近十年之久 在牢獄中, 曹開用了 非常久遠的時間, 大量的以新詩作品來記錄這一段在台灣充滿禁忌與被消音的記 憶 ; 本文希望能夠針對曹開這位歷經白色恐怖的作家生平及其創作特色 數學 詩作品, 做綜觀的分析與討論 二 曹開生平 : 禁錮不了的生命 ( 一 ) 傳統的家族曹開生於一個單純而傳統的家庭, 父母是從事勞動工作的市井小民 昭和四年 (1929 年 ) 生於日治時期台中州員林郡 ( 現今彰化縣員林鎮 ) 的曹開, 父為曹牆, 母為賴竹美, 曹開隨著父母和祖父, 還有祖父兩兄弟的家族同住在大家族裏 曹開的父母共生了二男四女, 曹開排行老大, 弟弟則在曹開入獄之後才出生, 兩人足足相差了二十四歲 父母從事編織竹簍的工作, 以販賣給大型果菜市場裝水果 蔬菜, 日夜勞碌, 相當辛苦 幼年時期的曹開有著讀書的渴望, 卻因家庭經濟不寬裕無法如願, 後來是因為向祖父下跪懇求, 由祖父出面作主允諾, 才達成他念書的心願, 也因此曹開到 1 柯旗化 ( ), 高雄市人, 國立臺灣師範大學英語系畢業, 曾任中學英語教師多年 一生兩度繫獄, 第一次是在 1951 年, 受同事思想問題之牽連而遭捕,1953 年就結束於綠島新生訓導處之感訓 ;1961 年又因他人自白書提及加入其台共組織再度 二進宮, 判有期徒刑 12 年, 期間多半囚於台東泰源監獄, 後因發生台東泰源監獄暴動事件,1972 年 4 月下旬隨泰源監獄全體受刑人移送綠島, 至 1967 年 6 月 19 日才被釋放 一生繫獄幾達十七年 揆諸收錄於 鄉土的呼喚 之詩集中 52

3 九歲 (1937 年 ) 才進入員林東山公學校就讀, 接受日本政府的日本語新式教育 雖然正規教育所學的是日語, 但由於父親曾習漢文, 所以私下教授他讀四書五 經, 也由於這個階段的奠基, 讓曹開在戰後學習中文並沒有遇到太大的困難 ( 二 ) 青少年時期 1943 年曹開自員林東山公學校畢業, 進入員林公學校高等科,1944 年員林 公學校高等科未及卒業, 就考入當時豐原商業專修學校 (1945 年戰後改為 縣立 豐原商專, 為現今 豐原高商 前身 ) 1947 年畢業後, 自認學養不夠, 又思考 到工作與出路的問題, 因此再投考台中師範學校, 並考上公費生資格 認真好學 的曹開, 萬萬沒有想到, 原本只是為了謀求更好的出路, 卻在台中師範學校就學 期間, 無端捲入白色恐怖的政治風暴而入獄, 澈底改變了他一生的際遇 1949 年, 曹開就讀台中師範學校美術類組三年級, 因為被懷疑牽涉中共地下 學委會組織被捕 當時除了曹開以外, 還有台中師範的歷史老師李奕定 2, 以及 黃榮雄 李獻文 曹乙集 黃伯和 張伍典 陳雲鼎 郭九森等八人被捕 其中, 曹開 李獻文 曹乙集 黃伯和等人都是台中師範的學生, 黃榮雄雖非台中師範 學生, 但與曹開相識而受牽連 ; 張伍典 陳雲鼎 郭九森等三人則非學生身份 李奕定畢業於中國上海大同大學, 為走避中國的戰亂,1948 年 2 月跟著幾位同學 一起坐船來台, 受聘台中師範學校擔任教職, 教授歷史科目, 頗受學生歡迎, 學 生組織的藝文性社團開始請他指導, 連當時校內組織的 音專歌謠會 也請他參 加, 幾位思想較為先進的老師更邀請他成立了一個 自由主義聯盟 當時的特 務把 自由主義聯盟 當作是 台灣民主自治同盟 3 的外圍組織, 李弈定等人 便順理成章地變成從事叛亂組織的潛伏份子, 與他相關 親近的幾個學生也被羅 織罪名一起入獄 根據 2006 年 8 月 23 日曹開妻口述表示, 曹開生前很少提及當年究竟發生了 什麼事, 只表示他在台中師範唸書期間, 從未加入任何團體, 更何況是介入有關 政治的事情, 只因當時他的成績不錯, 且非常喜歡聽李奕定老師說歷史故事, 所 以常去找李奕定老師聊天 4, 沒想到就這樣無端被捲入一場扭曲生命的政治冤 案 這一羣師生被關在保安司令部, 進行了長達四個月的偵訊, 特務卻無法從他 們口中問出任何具體的叛亂罪證, 只好在他們彼此的關係之間反反覆覆地打轉, 羅織搆陷的線索 根據判決書上的 犯罪事實 指出, 黃榮雄於 1949 年夏經曹 開介紹, 提出自傳加入 台灣民主自治同盟 候補盟員, 接受李獻文指揮 ; 曹開 經曹乙集介紹加入, 又介紹黃榮雄參加, 接受同黨江森榮的指揮 ; 李獻文 曹乙 集則經楊田隙介紹加入之後, 又介紹曹開參加 ; 黃伯和則是經林如松介紹加入 2 李奕定, 廣東潮安人, 上海大同大學文學院史地系畢業 歷任台中省市立高中 師範 專科文史教席 著作有 : 歷史故事新述 寓言的寓言 魚漢寓言集 史林搜奇 中國傳奇小說集 中國歷代音樂家 中國花卉史話 中國歷代寓言選集 等十數種 年 11 月 12 日在香港成立, 簡稱台盟 是由台共謝雪紅以及二二八事件後流亡香港的台共分子所成立, 是一個以 社會主義帶動者和擁護社會主義的愛國者的政治聯盟, 是為社會主義服務的政黨, 是與中國共產黨通力合作的一個參政黨 4 參閱本論文附錄 2006 年 8 月 23 日曹開妻口述歷史 53

4 第三期 (2007 年 9 月 ) 特務認為這種關係環節即可坐實他們罪證 他們被指控 研究關於協助匪軍登陸之五項工作, 及閱讀 綜合 資本論 等反動書籍, 以便為中共攻台內應作準備等罪名 李弈定比其他人多出一項罪名, 就是曾經在校內 作不滿政府之演講 張伍典 陳雲鼎 郭九森等三人沒有參加組織, 卻因曾經出席一次在黃伯和家中的聚會, 而被台中縣警察局逮捕 後來台灣省保安司令部的軍法處作出判決, 曹開等六人都因共同參加叛亂組織, 各處有期徒刑十年, 張伍典 陳雲鼎 郭九森等則被判無罪 年, 年方二十二歲的曹開先被監禁於台北監獄,1951 年 4 月轉到綠島服刑至 1959 年, 有長達十年時間過著肉體被禁錮 思想被凌遲的監獄生活 ( 四 ) 耗盡體力不許思想的獄中日子綠島位在台東縣東方約 18 海浬遠的地方, 全島面積約 平方公里, 因為是由海底火山噴發的熔岩冷凝而成的火山島嶼, 所以原名 火燒島,1945 年後, 國民政府在此地推動保林造林, 改名為 綠島 關於綠島監獄的由來, 則可考證到日治時期, 日本人已在 流麻溝 6 一帶興建監獄, 專門監禁犯行重大的流氓, 有威嚇台灣人的意思, 因此當時 火燒島 三字已經聲名大噪 一九五 年代之後, 綠島監獄成為國民政府監禁思想犯的煉獄, 一樣令台灣人聞風喪膽 1951 年保安司令部 ( 警備總部的前身 ) 在綠島設立 新生訓導處, 專門執行管訓判刑確定的政治犯 白色恐怖受害者年齡大多在二十到三十歲之間, 監禁著不分省籍的青年學子 平民, 更有許多是醫生 作家 音樂家 教師等社會菁英, 但一旦被送到綠島, 便全部關禁在新生訓導處接受感訓 為了不讓這些思想犯還有 思考 的能力, 他們被迫每天花三分之二以上的時間從事粗重的勞力工作, 堆砌圍牆 修整馬路 種菜種樹 諷刺的是, 綠島監獄的最外圍原本只有鐵絲網等簡易設施, 而這羣政治犯到達綠島所做的重要事情之一, 就是從海邊用鐵鑿將大塊的珊瑚礁石鎚打成石塊 石板, 再辛苦的用肩膀扛回營舍堆砌禁錮自己的藩籬 目前曹開高雄家中的牆上, 有一幅曹開的親筆畫作 ( 如下圖 ), 畫的正是在綠島海邊搬運巨石的情景 ; 畫中的人物用枯瘦的雙手 彎曲的背脊, 奮力扛起海濱的巨大岩石, 當時體力與思想的艱辛約略可見 5 邱國楨 : 台灣慘痛檔案第七輯 台灣民主自治同盟 李奕定案, 南方快報 電子報, 這個檔案是由邱國禎( 馬非白 ) 在 1998 年花費一年時間蒐集資料所寫成, 並依案件發生日期逐日刊登於民眾日報, 總計近 280 篇, 總字數約 50 萬字, 近期將重新整理並作部分內容的補遺和充實, 即將由前衛出版社出版 6 綠島人說的 流麻溝, 是指將軍岩到技訓所的海岸堆積平原 54

5 勞動之外, 則是修習思想改造課程與休閒的時間 當時因為有不少被綠島管訓的思想犯是擁有高學歷的知識份子, 於是眾人便利用僅存的少數時間閱讀書籍 吸收知識, 並互相切磋與教導 有人在入獄前, 原本目不識丁, 出獄後已經能夠書寫與閱讀 7 曹開原本就有高中以上的學歷, 在監獄中更是發憤廣泛閱讀, 並與他人切磋醫學與高級數學, 後來竟成為出獄後謀生的技能, 以及創作新詩的泉源 但屋漏偏逢連夜雨,1955 年曹開再次在獄中被誣告是涉嫌欲搶奪補給船逃亡的人員之一, 被押回台北保密局查辦, 再轉送軍法處審理, 當中還有人被處以極刑, 曹開則是送到新店的軍人監獄繼續監禁, 直到 1959 年刑期屆滿為止 獄中雖然可以讀報, 甚至還可以投稿, 但仍會受到獄方的監視與查緝, 因此在獄中大家都盡量不寫作文章, 或留下任何有爭議性的東西, 以免又被誣賴 服刑初期的曹開曾經嘗試寫古詩, 並研讀新詩, 而真正開始鑽研並寫作數學詩, 也是在綠島這段期間 他構思 寫好作品之後, 會小心翼翼藏在睡覺的草蓆或塌塌米下面, 但這些文章有部分曾被獄方搜刮 沒收, 剩餘的則在出獄前全數銷毀, 等到出獄後才又再靠著一點一滴的回憶慢慢謄寫下來 ( 四 ) 顛沛的出獄生活 1959 年 12 月 30 日曹開終於出獄, 當時他已經三十一歲 ; 在入獄之前, 家裡經濟狀況原本就不好, 父母本來還期望身為老大的他, 在唸完師範學校後能夠幫忙分擔家裡的經濟, 孰料會遇到被捕入獄的事情 入獄之初, 父母也曾經為了援 7 陳麗貴與滕兆鏘導演的 台灣白色恐怖口述影像記錄 DVD, 是一部白色恐怖受害者的口述歷史記錄片, 片中一位白色恐怖受害者黃石貴表示, 他在獄中受到受過高等教育的獄友們教導, 才開始學習寫字 55

6 第三期 (2007 年 9 月 ) 救他, 急得走旁門胡亂請託, 結果不但幫不上忙, 反而被騙走了一些錢, 加上在他服刑期間, 因為經濟的考量與路途遙遠, 家人就已經很少去探望他 ( 只定期寄去一些東西 ), 因此曹開與家人鮮少互動, 甚至於他的一位妹妹還曾指責他是個 了尾仔 8 這種種的因素, 導致曹開在出獄後, 雖然父母 家人都仍健在, 但他始終與家人保持著一段陌生的距離, 甚至結婚後也只與新婚妻子在老家住了一個多月, 就急忙搬到別處去了 同樣是白色恐怖的被害者陳英泰曾深刻描述出獄後的感受 : 我幸而無事地坐牢到到期而出獄, 但出獄後一直受政府的監控與百般限制, 謀生不易, 這期間當局的迫害不亞於坐牢期間, 實是白色恐怖迫害的延續 我真有小牢換大牢的感覺, 整個台灣對我來說仍是一個大監獄, 我們隨時有被國民黨抓回的威脅 事實上我們出獄者發生幾件再被抓的事件, 更有甚者發生陳明忠事件致使多人再被處重刑 我當初認為不是國民黨垮就是我們被殺死, 我們就和他們做時間賽跑 沒有料到我能活著出獄, 國民黨仍不垮, 出獄後仍是白色恐怖的延續 我們仍在它鐵蹄下, 它再不垮我們將永遠在它鐵蹄下, 至死不能翻身 我們出獄後還隨時有再被抓再被屠殺的威脅 我們和他們的時間賽跑, 從一個角度看他們贏了, 他們不僅沒有垮, 且還屹立著 9 當時思想犯出獄後, 並沒有辦法真正重新開始生活, 其實就連維持基本的生計都不容易 曹開剛出獄時, 情治單位透過警察系統, 對他實施每個月兩次的戶口調查, 警察機關這樣定期的造訪, 引來鄰居極度異樣的眼光, 讓曹開感到心情非常低落, 因此出獄後的曹開過著極度低調且不斷搬遷的生活 根據呂興昌整理出版 獄中幻想錄 曹開新詩作品集 一書附錄 曹開生平年表簡編 10, 以及筆者自行收集 整理資料後, 列出曹開出獄後的搬遷情況簡表如下 : 日期 居住地 從事工作 彰化縣員林鎮員林果菜市場擺攤 台北市中央市場設立菜行 彰化縣花壇鄉開設西藥房 年 8 月 23 日曹開妻口述歷史 9 陳英泰著, 回憶 : 見證白色恐怖 ( 上 下 ), 台北市 : 唐山,2005 年, 頁 曹開著, 呂興昌編, 獄中的幻思錄 : 曹開新詩作品集, 彰化 : 彰化縣立文化中心,1997 年, 頁

7 屏東縣潮州鎮開設皮膚肛門專科診所 台南縣新營鎮買地自建賜安醫院, 主治皮膚肛門科 台南縣善化鎮買地建綜和醫院, 聘其他醫師合營 高雄市河北路經營房地產及五金電器用品之批售 高雄市松江路繼續經營電器 五金業 不堪情治人員的監視與輔導, 萌生移民念頭 阿根廷 良民證 辦成, 離台赴阿根廷 高雄市旗南路因適應不良, 自阿根廷返台 高雄市新庄仔路情治單位這樣長時間持續的監控與輔導, 使得曹開儘管服刑終了, 在工作上卻很難有新的開展 根據上表, 可見到曹開出獄後, 搬遷了不下十次, 次數最頻繁則是在出獄後的十年間, 而且是在台灣北 中 南的遠途遷徙, 主要就是受不了情治單位的騷擾, 以及因之產生社會批判的壓力 根據曹開妻子羅喜的說法 : 心情不好是因為這樣讓隔壁的鄰居覺得很奇怪, 用異光的眼光來看警察到訪的事情 他的心情真的很不好, 明明就是規規矩矩的在做生意, 也沒有參加什麼活動, 甚至出獄時連演講都不敢去聽, 到後期政治風氣較開放, 也就是到高雄好幾年之後, 才敢去聽演講 11 曹開喜歡出國, 因為只有在國外, 他才能夠暫時忘記台灣這塊土地曾經烙印在他身上的痛楚 此外,1988 年他更萌生離開台灣這一塊 傷心地 的移民念頭, 本想移民澳洲, 但因為曾經入獄的 不良紀錄, 讓他無法如願,1991 年成功移民阿根廷, 但終究因為風土民情不適應 思鄉心切, 並考量到女兒的婚姻問題, 於是終究回到讓他既愛又恨的台灣 入獄期間的研讀與努力, 是曹開出獄後謀生的工具與精神寄託 在獄中所學的醫學常識, 讓曹開得以在台灣對醫療證照要求尚未嚴格把關的時期, 能夠在鄉下地方從事醫事方面的工作, 因而生活才獲得穩定 ; 此外, 新詩創作則是他精神上重要的寓寄 甫出獄的曹開生活顛沛, 在市場從事擺攤的勞力工作, 收入微薄, 年 8 月 23 日曹開妻口述歷史 57

8 第三期 (2007 年 9 月 ) 僅能窩在市場邊的破木屋, 家裡連桌子跟床都沒有, 晚上只能席地而眠, 直到在彰化花壇鄉開設起西藥房, 生活才漸漸有些起色 此時, 曹開在創作上也不鬆懈, 憑藉記憶將之前在監獄裡頭所創作之新詩, 幾乎完全整理出來, 並同時再開始創作新作品 經歷這一連串的苦難, 曹開的生命中能夠稱得上幸運的事, 就是認識了他的夫人 羅喜女士 出獄時的曹開已經三十一歲, 早已過了那個時代的適婚年齡, 而且又有因思想問題入獄的紀錄, 理當很難找到對象, 沒想到透過父親朋友的介紹, 認識了家裡開雜貨店的羅喜 羅喜的父親相當開明, 他認為若是搶劫犯 小偷那種品行不好的人, 就不能和女兒交往, 但如果是政治犯的話, 表示這個小孩 很聰明 12 因為羅喜父親的慧眼獨具, 才成就了這一樁婚事 ; 而羅喜不但是曹開的賢內助, 還是將曹開推上台灣文壇的關鍵人物之一 ( 五 ) 老成文字, 詩壇新航喜愛寫詩, 也對自己所創發的數學詩相當自信的曹開, 儘管已經寫了許多得意之作, 但因經歷白色恐怖的陰影, 所以二十多年來從不發表作品, 也不跟其他作家來往 直到 1987 年, 妻子羅喜在報紙上看到 第九屆鹽分地帶文藝營 的活動消息, 便大力鼓勵曹開參加 鹽分地帶文藝營 是 1979 年由來自鹽分地帶的文友杜文靖 黃勁連 羊子喬 黃崇雄 吳明雄及林佛兒等人在台南縣北門鄉籌辦的, 當時熱愛文藝的這一群人, 秉持傳承台灣文學香火 培育文學新血輪, 並鼓吹文藝欣賞與創作風氣之理念, 在台灣仍處於白色恐怖的戒嚴時期毅然創辦了文學營, 而長久以來 鹽分地帶文藝營 以關懷本土文學 藝術, 揭櫫鄉土情懷, 倡導以台灣為主體的文化活動而受到各方的矚目和激賞 文學營的活動除了有文學性質的演講或座談外, 還為參加的學員設立創作獎, 共分短篇小說 散文 新詩三大類 儘管 1987 年的 7 月 15 日零時, 台灣地區已由當時的總統蔣經國宣布解除戒嚴,10 月公佈開放大陸探親,12 月宣佈解除報禁, 政治逐漸民主化, 但對 政治犯 的監控卻不曾鬆綁, 所以曹開依然受到情治人員每個月的查訪 ; 當羅喜建議他參加文學營, 曹開可能還有所顧忌, 因此僅口頭允諾, 卻沒有任何的行動, 後來在妻子親身鼓勵並陪同前往報名之下, 他才前往參加營隊, 並選了幾篇作品報名 第九屆鹽分地帶文藝營 的文學獎, 沒想到就以 天平 跟 小數點 獲得了新詩創作第一名, 當年的 10 月還接受了 笠詩刊 的邀稿, 刊登了七首新詩作品 曹開自習磨練了二十多年的作品, 文字熟練, 題材新穎, 因此終能獲得台灣文壇的肯定, 這雖對他的鼓舞相當大, 但卻仍然無法平復政治壓迫對他的創傷 1988 年自商場退休後, 曹開乃萌生移民的念頭, 在前往澳洲旅遊觀察途中, 因緣巧合認識了文評家 作家宋田水 宋田水在了解曹開的特殊際遇, 並且看過他的作品後相當的激賞, 不斷鼓勵曹開將作品發表, 並為他寫了許多評論與介紹的文 年 8 月 23 日曹開妻口述歷史 58

9 章 1995 年, 在宋田水的引薦下, 認識了當時在台灣文學界研究有成, 並於清華大學任教的呂興昌教授 ; 當年 11 月, 呂興昌便在淡水學院主辦之 台灣文學研討會 中, 發表了第一篇研究曹開作品的論文 填補史詩的隙縫 : 論曹開五 年代的獄中數學詩, 引起台灣文壇與學界的注目 此外, 呂興昌也開始整理曹開作品, 於 1997 年為他出版了個人詩集 獄中幻思錄 : 曹開新詩作品集 一書, 可惜的是, 曹開臨終前, 沒有機會看到自己的作品被整理成詩集出版的樣子 1997 年 12 月, 曹開因為長年高血壓導致腦溢血症, 昏迷一週後, 於 12 月 6 日病逝於高雄醫學院, 享年 69 歲 三 曹開的創作動機與寫作歷程 宋田水認為曹開之所以會寫作新詩, 完全都是因為白色恐怖的 政治 因素, 詩的題材, 由日常生活到社會關懷, 無所不包 13 宋田水在 曹開和他的數學詩 一文中, 分析曹開的創作類型計有數學詩 科幻詩 科技詩 獄中詩等, 這其中他最推崇的就是數學詩, 甚至稱曹開為 數學詩人 呂興昌是首位將曹開作品整理 出版的學者, 他先後推介出版了兩本曹開的詩集, 收錄的內容相同, 依據曹開創作的題材而概分為 獄中悲情 14 數學幻思 科技玄想 即物掃描 生命透視 等五類共 142 首作品, 其中收入數學詩最多, 共有 41 首 1996 年曹開第一次接受記者中國時報記者張平宜訪問, 並於該報的 寶島 專欄為曹開作了一篇專訪, 其中提到曹開細心地將創作裝訂成冊, 以及創作類型有數學詩 科幻數學詩 科幻機器篇 獄中詩等, 她也認為曹開的數學詩尤其特別, 是台灣詩壇上第一位用數學寫詩的作家 15 在 2006 年黃文成的博士論文中, 探討分析 1895 到 2005 年台灣地區, 因政治因素而致被捕入獄者, 所創作出可歌可泣的文學作品, 其中除了專章介紹曹開生平外, 也分析了曹開因為入獄而作的數學詩特色以及藝術精神 ; 王建國的博士論文中, 則將施明正 柯旗化一起歸入 1980 年代以降監獄詩研究的一環, 並在文中分析探討曹開獄中詩的精神, 其中亦多舉數學詩為例 綜合觀之, 曹開的創作題材雖非常多元, 但大致可分為數學詩 獄中詩 醫事詩 科幻詩 抒情詩等幾大類, 但其中最被推崇的是數學詩 ; 這 278 首的數學詩可以說都是他嘔心瀝血的結晶, 也是他最引以為傲的成果, 更是得到第九屆鹽分地帶的新詩首獎的關鍵, 並因而讓曹開躍上台灣文壇的舞台 當年曹開在火燒島蹲苦窯時, 是先以古詩習作, 後往新詩方向鑽研, 但曹開 13 宋田水 : 絕無圖書處, 自有好江山醫事詩數學詩人曹開, 傳記文學 第 38 卷第六期, 頁 小數點之歌 曹開數學詩集 一書, 呂興昌將 獄中悲情 改作 悲情歲月, 意思相近 15 張宜平 : 心中有數, 人生有詩 曹開獨創數學詩把人生 因式分解, 中國時報 (18 版 ), 1996 年 7 月 10 日 59

10 第三期 (2007 年 9 月 ) 所以鍾情數學詩的創作, 背後有特殊的因素 原因之一是為求自保, 以逃避現實的干擾 曹開在獄中曾經目睹一位喜愛文學, 同時新詩創作也頗佳的獄友, 因不慎被搜出作品後, 竟致慘遭槍斃的下場 ; 為了預防遭到不定時的搜房檢查, 再次被羅織罪名, 因此他選擇以較深奧難懂, 或一般人就不熟悉的的數學語彙入詩, 避免惹來殺身之禍 原因之二, 則是他對數學的濃厚興趣 曹開入獄前曾就讀豐原商專, 對數學本來就不陌生, 況且在獄中可以閱讀的書籍有限, 數學相關的書籍是相對安全 被獄方所允許的的 原因之三, 是因獄中沒有姓名的稱謂, 每個人皆以號碼相稱 ; 獄中每個囚犯都被編上數字的記號, 所住的牢房有監號, 所排的隊伍亦有隊號, 每天早晚集合時囚犯也會被要求報數, 因此數學詩最能突顯在監獄中, 被剝奪尊嚴 沒有自我, 而只有數字標記的困窘處境 四 數學與詩的鍛接 將數學入詩非容易之事, 如何將數學與詩歌串連, 且又呈現豐富的人生哲 理, 是相當難以剪裁 融會處理的 關於數學與詩歌之間的關聯, 東西方曾有過 一些討論 有人認為, 數學與詩性質不同, 甚至可說是相反的, 因為數學家的工 作是 發現, 而詩人的工作是 創造 ; 數學是謹嚴, 詩則是想像與情感, 一個 屬於抽象思維, 一個則是形象思維 16 英美新批評前驅瑞恰慈 (I. A. Richards, ) 曾由詩人與文評家的 雙重身分 角度, 來評斷數學跟詩歌之間的差別 他在 科學與詩 17 的著作中 先談科學與詩歌的特質, 然後將詩與情感的關係並舉討論, 且闡釋了兩者在本質 上的聯繫 他認為 : 在文字的運用上, 詩歌是與科學相反的 因為科學運用 的是邏輯的語言, 是 科學的陳述 (Scientific Statement), 而詩歌所運用的是 情 感的語言 (emotive language), 不是 指涉的語言 (referential language) 而對 於數學家與詩人之間的差別, 瑞恰慈 (I. A. Richards) 認為所謂的數學家是在探 索宇宙間更加廣大 更加普遍的 一致的真實 ( 他所謂的真實, 是人們在實驗室 裡所體會到的一種驗徵 ), 但詩人的職務並不是世界作真實的陳述, 而是一種完 全由情緒組合而產生的 偽陳述 ; 偽陳述 是一種文字的形式, 其真假端賴於 它對於我們的衝動與態度之解放, 以及組合上的影響如何, 這種情感語言是科學 實證世界的一種救濟 (1968:52) 也有人認為詩歌與數學像是一對親密的孿生姐妹, 因為兩者都是想像的產 物, 詩人的 狂熱的靈感 對數學家而言同樣重要 德國數學家魏爾斯特拉斯 16 瑞恰慈 (I. A. Richards, ) 英國批評家兼學者, 和 C.K. 奧登 (C.K.Ogden, ) 都是英美新批評的奠基者, 同時又是著名語義學家, 二人合著的 意義的意義 (1923) 是符號語義學的經典文獻, 瑞恰慈 (I. A. Richards) 還曾經受邀到中國清華大學講學 17 瑞恰慈 (I. A. Richards) 著, 曹葆華譯, 科學與詩, 台北市 : 臺灣商務,1968 年 60

11 18 ( K Weierstrass,1815~1897) 就曾表示 : 不帶點詩人味的數學家, 絕不是完美 的數學家 此外, 就語言而論, 詩的語言必須簡練, 而數學也是一種有效率的 語言, 必須能簡潔而清楚的描述現象 就邏輯性而言, 有些數學家甚至認為, 詩 的藝術能呈現出比數學更精細 更完整的合理性與邏輯性 詩人藉由作品將自身 的感性想像與理性思考精密交織, 這樣的呈現方式也對日後數學思想的發展有極 大的助益 事實上除了討論到思考模式上的相似外, 也有一些詩人在他們的文學 創作中引用了數學或物理的觀念, 因而在作品中言說著數學 物理的思維, 將之 融入詩作之中 如前所述, 數學家的工作是在為這渾沌的世界尋找或建立一個次序和規則, 然後再依據邏輯來進行推理, 以此構成數學思考的主體, 成為井然有序 有條有 理的思維結構 當然, 數學語言跟詩語言一樣, 必須精鍊 清楚地使用我們日常 用語的文字來加以形塑, 但畢竟在意義上兩者無法完全一致 譬如 : 真分數 和 假分數 並沒有日常用語的 真 假 的意義, 所以詩人如何將 邏輯 語言 轉變成 詩語言 的架構, 這與單純描寫天地樣貌 風土民情比較起來, 困難度顯得更高了一些 在台灣, 曹開可說是將數學融入新詩的先驅, 但廣義 總括來說卻也並非唯 一 目前在台灣也可看到的數學詩, 一類是童詩類的數學詩, 另外則是其他詩人 在各自作品中所偶現出的數學靈光 童詩類的數學詩, 是為了啟發兒童認識數學的美妙性 深刻性 趣味性, 以 19 減低初學者對數字的害怕與陌生 貝琦 佛朗哥 (Betsy Franco) 在 數學詩 一書中, 把數學和文字揉合在一起, 她運用各種有趣的文字, 取代了數學算式裡 的數目字, 包括加法 減法 乘法 除法 分數和幾何學等皆融會於其中 如 南 瓜 - 籽兒 + 臉 = 萬聖節的南瓜燈 秋天 風 = 落葉 打噴嚏 3= 冬天吸鼻涕 等, 這種類型的數學詩為了符合啟發 引導兒童進入數理世界的原則, 通常趣味 性會遠勝於詩意或哲理性 台灣其他詩人對於數學詩的相關作品 ( 篇名及內容皆與數學有所涉 ), 可概 略舉隅如下 : 王白淵 零 林亨泰 第 20 圖 錦連 三角 紀弦 6 與 7 非馬 戰爭的數字 向陽 月之分解因式 李瑞鄺 圓的聯想 林宗源 0 =10 焦桐 數字 蘇紹連 圓規 陳義芝 肉體符號七帖 陳育虹 0 林則良 零號公寓 Apartment Zero 林耀德 一或零 李進文 數字 陳克華 零 黃智溶 圓與直線 吳東晟 記帳簿 王卦怠 ( 施俊州 ) 絕對值 及 圓 黃靖雅 圓心 陳國偉 數字戀 等等 ; 此外, 白靈也曾在 一 18 魏爾斯特拉斯 (K.Weierstrass, ), 德國數學家 從 19 世紀開始, 與柯西 (A.L. Cauchy, ) 康托爾(G.Cantor, ) 等人進行的微積分理論嚴格化所建立的極限理論 19 貝琦 佛朗哥 (Betsy Franco) 美國加州人, 是一位喜愛數學的詩人, 以二十年以上的時間, 寫作許多圖畫書 詩歌和論著, 用有趣的方式啟發兒童認識數學的美妙 深刻和趣味 作品包括 數毛蟲和其他的詩 爺爺的棉被 聽到我了嗎? 青少年的詩歌和散文作品 我必須告訴你的事情 : 少女的詩歌和散文作品 等 61

12 第三期 (2007 年 9 月 ) 首詩的玩法 之玩法 20 文章中談到奈米詩的概念, 以及 詩是世界上最早奈米過的東西 的觀點 ; 但綜觀來說, 以上之作皆是偶成, 並未有更多與數學相關之量產新詩作品 21 與曹開同時代的跨語言作家林亨泰, 也曾經將數學符號入詩 他於 1956 年 4 月發表在 現代派 的 第 20 圖 22, 運用了數學符號以凸顯自己特別的理念 ( 以下為清楚突顯此詩特色, 詩作由左往右, 由上往下排列 ): 機充 + - 笨在已在電是 械滿易 + - 重第有 燈夜 的著於 + - 的 2 美之 之 時 動 + - 世 0 麗內 書 代 怒 + - 界圖的 上 的 文上配 的 電 化的合,, 氣 史原了料 機械時代中的 + 與 -, 除了可以用 正極 與 負極 來解釋外, 更代表表著 易於動怒的電器 與 笨重的世界文化史 結合後, 在數學意義 世界文化意義上的加減消長 林亨泰於 1957 年 5 月 現代詩 十八期發表 符號論 一文中表示, 詩裏的 象徵 所能給予 詩 的, 也就是代數學裡的符號所能給予代數學的, 並提出假設, 認為很數學的, 也就是很藝術的 第 20 圖 詩中除了有數學符號外, 還帶有極強烈的實驗性圖象詩意味, 代表著林亨泰對既有新詩的形式與美學的一種挑戰, 同時 符號詩 圖像詩 也是林亨泰詩創作相當重要的象徵與特色 林亨泰與曹開出生的年代相近, 也有類似曹開受白色恐怖的政治迫害經歷 而為何要創作符號詩呢? 林亨泰表示 : 我是取法自義大利詩人馬利內諦的未來派 像馬利內諦的詩那樣, 使用自由語 ; 所謂自由語, 就是印刷技巧的運用 : 大小不同的字體 擬聲詞 數學記號 (+- =) 彎斜顛倒的字型和次序 等的再創造和運用 23 在新詩形式上賦予不斷的實驗與挑戰, 或許是林亨泰對 20 白靈, 一首詩的玩法, 台北市 : 九歌,2004 年, 頁 林亨泰 (1924 ), 彰化縣北斗鎮人 1947 年加入銀鈴會, 並出版日文詩集 靈魂の產聲 就讀台灣師範學院時,1949 年四六事件遭遇白色恐怖 後改用漢文創作, 於一九五五年出版詩集 長的咽喉 1956 年以前衛性現代詩理論和實驗性創作, 啟發現代詩社推動現代化運動, 影響詩壇深遠 22 林亨泰原著, 呂興昌編訂 林亨泰全集 ( 二 ) 文學創作卷 2, 彰化市 : 彰化縣文化局,1998 年, 頁 105 原載於 1956 年 4 月 30 日 現代詩 十四期, 後收入 爪痕集 23 陳思嫻 : 與詩, 追尋歷史的現代 林亨泰訪談, 笠詩刊 第 241 期,2004 年, 頁

13 於現代主義的追求, 也或許是對無法自由言說時代的一種內在反抗, 但綜觀林亨 泰的所有作品而言, 實驗性的圖像詩與符號詩雖然佔有相當的比重, 但數學入詩 僅寥寥數首 同為彰化詩人的王白淵與錦連, 亦寫作過有關數學的新詩作品, 先看王白 淵的 零 26 : 曲線玲瓏無穴可擊一身圓滿的你原子之小不及你萬乘以萬不成你雖然如此你孕育無限的數字是神還是魔法? 是佛還是惡魔? 無而非無量而無量數而非數 你的實體無大之大無深之深的深淵啊! 王白淵認為世人所認知的微小的零, 其實是可以隨心所欲 任意變化, 既可小於他人之小, 又可大於萬乘之萬, 因此零絕非等同於 無, 而是一種無懈可擊 內涵深厚的圓滿, 更是所有數字 ( 人生 ) 的起源 王白淵先後入獄數次, 共被判刑十年, 實際陷於黑牢約有七年之久, 一生極為曲折磨難, 也由於屢次在擁有後又歷經 失去 的痛楚, 因此對於 零 的體會和常人不同, 卻與曹開數學詩中的觀點相仿 接著看錦連的 三角 27 : 24 王白淵 ( ), 彰化二水人, 二水公學校 臺北師範畢業,1925 年赴日本東京美術學校求學, 畢業後任教盛岡女子師範學校 旅日期間於 1931 年出版詩集 蕀の道, 是台灣新文學史上第一本日文詩文集, 收錄其居日時之作品 1932 年因 東京臺灣人文化同好會 檢舉事件失去教職 1933 年參與 フオルモサ 創刊 1934 年前往上海, 任職於臺北師範同窗謝春木所創之華聯通信社, 並擔任上海美專圖案系教職 1937 年遭日軍逮捕, 判刑 8 年, 並遣返臺灣服刑,6 年後出獄 戰後, 於 1945 年擔任臺灣文化協進會創會理事之一, 並擔任機關誌 臺灣文化 之編輯 此外也主編 臺灣評論 雜誌 1950 年 4 月 19 日被以 知匪不報 判處有期徒刑 2 年, 翌年 1 月獲暫時保釋,1954 年始出獄, 出獄後抑鬱而終 25 錦連 ( 陳金連,1928 ), 彰化市人, 於 1949 年即加入銀鈴會 1956 年以中文投稿於 現代詩 季刊, 活躍於現代派詩人群中, 同年, 詩集 鄉愁 出版 1964 年為 笠 詩社詩刊發起人之一,1982 年從彰化鐵路局退休, 繼而在彰化教授日文, 並翻譯詩作不懈,1986 年, 詩集 挖掘 出版 1993 年, 彰化縣立文化中心出版 錦連作品集 ( 含詩論翻譯 詩人的備忘錄 ),1994 年獲笠詩獎翻譯獎,1995 年得到榮後台灣詩獎, 另著有詩集 守夜的壁虎, 目前居住於高雄 26 王白淵, 荊棘的道路 上冊, 彰化市 : 彰化縣立文化中心,1995 年, 頁 錦連, 錦連作品集, 彰化市 : 彰化縣立文化中心,1993 年, 頁 66 63

14 第三期 (2007 年 9 月 ) 一切的靈感 總會歸納為三角的定理 上坡 頂點 下坡 清醒 酩酊 而現實 錦連以三角形的形狀為思考起點, 將人世間的際遇常態與之結合 力爭上游的 上坡 階段, 人總是清醒的, 但處在高峰的 頂點 時, 卻容易醉亂 迷失, 一直到人生的盡頭, 才獲致 現實 的結論, 如此便構築了人生過程的三角定理 錦連曾經說過 :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 戰後的社會非常混亂, 我正因不能適應新的環境而感到失落和無助時, 在偶然的機會看到 銀鈴會 發行的 潮流 從此, 在那失意和徬徨的日子裏, 我遂以詩為精神慰藉的依據, 踏入文學之路 28, 這和曹開之所以接觸文學 開始寫詩的背景相仿 錦連生於 1928 年 ( 年長曹開一歲 ), 兩人生活的時代相同, 他雖沒有像曹開般入獄的坎坷, 但也共同經過戰爭及白色恐怖的混亂年代, 作品裡巧合的有著同樣題材, 其中對人生也有類似的詮釋 ; 曹開在 形象學 與 正負兩面 兩首數學詩中, 均以三角形的形狀來喻說人生的道理, 可說與錦連在 三角 一詩中的構思道理相通 曹開在數學詩中結合文字與數學的算式概念, 不但飽含詩意, 還演算出一套特有的 豐富的人生哲理 1996 年他接受中國時報記者張平宜訪問時表示, 寫數學詩對他而言, 並不是僅僅將一連串的數學符號組合, 而是把人生當成數目, 將人生 因式分解 後, 再以文字表達出來 他說 : 如果人類的生存從太陽的光得到最純粹的快樂, 則心靈可以從數學得到最清澈的照亮 因此他自從心裡有 數 後, 便決定用數學詩來獨創自己人生方程式的新軌道 年呂興昌撰寫了第一篇研究曹開的論文 填補詩史的隙縫 論曹開五 年代的獄中數學詩, 他認為曹開作品形式有 諧仿 古典詩的特色, 並以諷刺的 嘲弄的手法, 表達困囚者的心聲, 並在文中肯定了曹開數學詩的藝術特質, 認為曹開的數學詩 把重點放在藉數學形式抒發人生感觸的層面 的作法, 30 避開了數學與文字結合表現上的困境 28 錦連, 錦連作品集, 彰化市 : 彰化縣立文化中心,1993 年, 封底 作品小傳 29 張宜平 : 心中有數, 人生有詩 曹開獨創數學詩把人生 因式分解, 中國時報 (18 版 ), 1996 年 7 月 10 日 30 填補詩史的隙縫醫事詩論曹開五 年代的獄中數學詩 收錄於 小數點之歌 : 曹開數學詩集, 台北市 : 書林,2005 年, 頁

15 年蕭蕭於 彰化研究學術研討會 八卦台地研究 發表 八卦山 : 蘊藏多元的新詩能量 論文, 綜合分析了彰化八卦孕育出的優秀詩人 賴和 曹開 翁鬧 王白淵等, 其中特別肯定曹開的數學詩是 以數學及其背後的科學 為表現的載體, 所呈現的豐厚的哲學小徑 五 曹開數學詩的寫作特色 1995 年呂興昌撰寫研究曹開的論文, 分別由三方面分析曹開的作品 :( 一 ) 諧仿的譏刺,( 二 ) 思想禁錮的控訴與昇華,( 三 ) 異質的存在 : 數學詩天地 32 但可惜並未針對曹開的數學詩作進一步的分類, 直到 2006 年蕭蕭於 彰化研究學術研討會 八卦台地研究 發表 八卦山 : 蘊藏多元的新詩能量 論文, 33 才更進一步將曹開數學詩分為四點析論 :( 一 ) 侷限的空間,( 二 ) 微渺的小數,( 三 ) 善變的人性,( 四 ) 歸零的體悟 綜合前人研究成果及筆者自身的體悟分析, 本文分為六個部分來討論曹開數學詩的藝術成就與特色 :( 一 ) 獄中的生活實錄,( 二 ) 反抗意識的暗喻,( 三 ) 渺小的存在感嘆,( 四 ) 零的哲學與體悟,( 五 ) 理想世界的期待,( 六 ) 土地的永恆眷戀 ( 一 ) 獄中的生活實錄身陷囹圄十年, 澈底改變了曹開一生, 因擔心再次被羅織罪名, 所以在獄中選擇數學入詩, 也因此造就了曹開在數學詩上的成就, 而數學詩中對於曹開身處囚困的牢籠有相當的描述, 以下再分為兩方面探討 : 1 外在的醜陋刻記 古今中外的監獄, 為了方便管理, 都極盡可能的去個人化 在綠島狹小的牢 房中只有最簡單的設備, 囚犯住在同樣的灰暗房間, 穿著相同剪裁與顏色的服 裝, 吃著相同的食物, 廁所則以無遮蔽的便盆替代, 每天皆照著時間表上思想課 程課 勞動作息, 對政治犯 思想犯而言, 在夜闌人靜仍無法入眠的深夜裡, 還 要啜飲著 冤獄 的無奈與痛苦 在牢籠裡, 能分辨彼此的, 不是姓名 職業 31 蕭蕭 ( 蕭水順,1947 ), 本名蕭水順, 出生於彰化縣, 輔仁大學國文系 國立台灣師範大學國文研究所畢業, 十六歲開始接觸現代詩即投稿發表, 步上詩壇, 戮力於現代詩及散文的創作 評論及推廣工作 先後參加過水晶詩社 龍族詩社 後浪詩社 ( 詩人季刊 ) 曾獲第一屆青年文學獎 創世紀詩社創立二十週年詩評論獎, 中國青年寫作協會 30 週年優秀文學青年獎, 並以 太陽神的女兒 散文集獲新聞局優良圖書金鼎獎 曾任教景美女中 北一女中 南山中學 文化大學 輔仁大學 東吳大學 真理大學等校, 現任明道管理學院中文系助理教授 明道管理學院通識教育中心主任 32 填補詩史的隙縫 論曹開五 年代的獄中數學詩 收錄於 小數點之歌 : 曹開數學詩集, 台北市 : 書林,2005 年, 頁 蕭蕭 : 八卦山 : 蘊藏多元的新詩能量, 彰化縣政府 : 2006 年彰化研究學術研討會 八卦台地研究,2006 年 10 月, 頁

16 第三期 (2007 年 9 月 ) 學歷, 而是數字 ; 牢房有數字, 犯人被編上號碼, 每天早晚還要點名一一報數 曹開的數學詩除了對獄中的報數, 有淋漓盡致的描寫外, 更巧妙地運用數學符號中的引號 和括號 () 對這座有形的監獄, 以文字作有力的描寫 控訴 此外, 他更高明地運用數學的演算法, 試算出一套冤獄的人生哲學 關於 監獄 這個囚禁人類肉體與靈魂的牢籠, 他有許多描述, 首先看 分析數學 一詩 : 數對括弧說 : 你是我的 括弧便把數禁在鐵匣裡 點對面積說 : 我歸你的 面積便賜給點在軌跡上的自由 ( 小數點之歌,98) 就數學的基本四則運算而言, 本應要遵循 括指除乘加減 的定律, 也就是計算優先順序為 : 括號 指數 ( 寫成次方的數值 ) 除法( 或乘法 ) 加法( 或減法 ), 由左而右進行運算 在此詩中, 數 以強制的命令想掌握 括弧, 卻不知運算的自然 ( 原則 ) 定律, 反而被括弧囚禁在鐵匣中 點 敞開心胸, 將自己皈依給面積 ( 自然, 原則 ), 卻反而擁有整個世界 曹開以此詩在獄中自我鼓勵, 在心中反抗囚禁當權者, 且安慰自己, 至少心靈是自由的 再看另一首 數學社會函數論 : 整項分數的過程中如果把所有的異數都囚禁在 ( 括弧 ) 的裡面, 那麼, 公理也被隔絕了正如社會上的賢達被關入鐵牢裡真理也被摒棄了 ( 曹開手稿 ) 常數 是用來表示某個數值的符號, 異數 相對於常數來說, 則是無法定囿於框框內的數值 但異數如果被 囚禁在 ( 括弧 ) 的裡面, 則必須遵循 括指除乘加減 的定律, 需要受到特別的對待 ( 要先就括弧內的數值先行運算結果 ) 曹開此詩以諷刺的手法, 表達了當時社會上的賢達及思想先驅, 反被視為眼中釘, 優先 受到囚禁與清算, 被以殺雞儆猴 排除異己的方式槍殺或者監 66

17 禁, 而當所有願意表達意見的人都被囚在監獄的時候, 現實社會裡的真理自然就 被摒棄了 對於牢籠裡的運作, 曹開透過 報數 一詩, 有相當富於哲學性的思考 : 一個公式應用於千萬個命題千萬個公式歸宿於一個原理永遠是求個符號與數值當你為此思索而疑惑時又傳來了點名的報數聲萬物也回音證實 ( 小數點之歌,79) 若將人間萬事萬物化約成數學來說, 則所有的命題與公式, 其原理都只是為了 求個符號與數值 ; 當囚徒為此思索 疑惑時, 晚點名報數聲的回音雖證實了萬物存在, 卻也同時點出了曹開與讀者共同的疑惑 存有的荒謬 在另一首 演算 ; 你 ± 我 =0 詩裡, 曹開也用了 報數 一詞, 相當技巧的運用數學的演算法, 試算出一套冤獄的人生哲學 我實在不甘心無緣無故被當做數字運算竟被編起了代數的號碼來 我被套進 ( 括弧 ) 關入囚牢禁囿只惜於今也無法掙脫抗拒 演繹歸納的 刼數 好比我罪名掛在胸前誰料得到囚號 635 便是我的化身 那是多麼活生生的數字早晚被計算還得張開喉嚨大聲的報數 67

18 第三期 (2007 年 9 月 ) 本來我無意變成數字諒你也無心形成而現在竟以你大數目無情地清算我小數字 但, 既然你心裡有數你應懂得因式分解的公式要是把我們移到方程式的另一端大家不就是 ; 你 ± 我 =0 統統等於零 ( 小數點之歌,123) 此詩直接使用了數學名詞來形容曹開自己身在獄中的感受 635 是他的囚號, 而被監禁在獄中的他用 活生生 來形容這個數字 此外, 計算 報數 原是很平常的詞語, 但對照獄中人的現實場景, 讓讀者有身歷其境之感, 更令人覺得靈現與悲哀 獄中的囚犯沒有名字, 而是以數字來剝削人類的尊嚴, 如此一方面便於管理, 另一方面也更讓囚犯們認清被褫奪自由的現實殘酷, 因而不得不屈之 既然你心裡有數 可能是當初曹開尚繫於獄中時的想像, 認為其實羅織罪名的當局知道自身犯錯 ( 寧可錯殺一百, 亦不漏一的殺戮 囚禁方式 ), 卻未能還他清白, 因此他用了 應 字, 代表應然而未然 ; 另一種可能, 則是在他出獄後, 有感於仍未獲得平反 ( 用了 應 字 ), 因此以詩誌之 因式分解是解數字方程式的第一步, 顧名思義, 就是對數學式進行分解, 而把一個多項式分解成幾個整式乘積的形式, 稱為多項式的因式分解 如,a 三次方 -b 三次方的數學式 : a^3- b^3=(a =(a-b)(a^2 b)(a^2-ab+b^2) ab+b^2) 因式分解也可稱是多項式乘法的逆運算, 在多項式乘法運算時, 以整理 化簡將幾個同類項合併為一項, 或將兩個僅符號相反的同類項相互抵消為零, 因此曹開所稱 你 ± 我 =0 統統等於零 是有數學推理根據的 原是單純的數學式子, 只因在等式兩邊挪移 開根號之故, 就看似成了一堆深奧難解 與原式不同的數據, 但其實只要用心去分解, 兩邊的價值仍是相等的, 因此他會寫 移到方程式的另一端 後, 其值等於零 從另一個面向來看, 可以看到曹開的內心無盡的吶喊 : 這世界的一切和積本就是零, 為何有人要將之複雜化, 並苦苦相逼? 另外一首深刻描寫獄中實景的是 數字的蟻隊 : 這裡, 繁複的活動會暫停 如同方程式的告一段落 在世界的函數間 68

19 消去數目的地方 早晚都會有新數目來交接 而經過 加減乘除 的餘數交換組合排列另外一條方陣便形成在眼前從而誕生的新數目又好像無窮盡的蟻隊前赴後繼的忙著扛運結群 ( 曹開手稿 ) 曹開形容監獄是 在世界的函數間 / 消去數目的地方, 簡單卻精確的透露出監獄這個遺世獨立, 每日只能行使僵化 單調的動作 思想, 而且是會讓人精神 肉體凋零的處所 而更悲哀的是, 威權仍繼續迫害人民, 所以消去一個數目之後, 便會有另一個數目 爭相 前來填補空缺 ; 這些無窮無盡的數目, 在獄裡仍會被獄中體制繼續交錯 排列組合, 並進行相互結合或攻擊的運算 曹開出獄後, 曾在 1995 年 (67 歲 )5 月當時高雄市新庄仔路住處完成 揹石者 畫作, 掛於家中二樓客廳, 畫中一人彎腰背負著大石, 在浪花激濺岩石的海邊踽踽獨行, 這除了是當初在火燒島監獄外役勞動的艱苦寫照之外, 也可看出當時在獄中的曹開和其他獄友們, 心中也都扛負著岩石般的重擔, 在這個 如同方程式的告一段落 的失落世界裡, 朝向無能得知結果的未來, 像蟻隊般蜿蜒的行進著 2 內在的複雜心情究竟是犯了什麼樣的滔天大罪而致入獄? 這可能是火燒島內思想犯 政治犯共同的疑惑 但可以確定的是被囚後, 每個人的生命便從此墜入無限的痛苦深淵 失去自由與尊嚴 荒腔走板的人生, 背後宛如有魔術師操弄 曹開 玩弄數字的魔術師 一詩, 表達的正是那樣特殊的時代, 小老百姓被命運捉弄的無奈 如果你想求証解答世界的函數你就無法避免把每條人生方程式都要假設等於零 當我們欲解脫塵寰的囿禁卻早已像未知數仍然被困囚於符號與括弧的囹圄 69

20 第三期 (2007 年 9 月 ) 你懼怕成為刼數誰都想做玩弄數字的魔術師但大家可曉得凱歌也是數字的音符皆統統已成為加減乘除的俘虜 啊人生將很快地過去不久便會留下數不清的未知數任由公式因式分解 ( 曹開手稿 ) 有感於獄中的歲月虛度, 且箇中緣由無法為人所知, 因此曹開感嘆 用力的刻寫詩裡的一字一句 在白色恐怖的肆虐之後, 不管往後的人們如何努力的還原, 永遠有 數不清的未知數 無法準確計算, 而如果想要勉強找到真相, 也只能如 以公式解題 般, 循一定的線索來分析, 但最終仍無法完全釐清 在無法正確析釋問題, 也無處申冤的情形下, 人類只能無可避免的反覆思索, 但數學的運算會有解答, 而人生課題卻常是無解 ; 曹開的 公因母 隱約透露出, 思想或理念不同的彼與此, 其實是難以相容或相加的 : 我既然是社會繁分式裡的一個數字 日夜思念而尋找的是 所愛的公因母 除了她, 任何名目的數目 再偉大的異數 也感到沒有意思 ( 曹開手稿 ) 繁分式 又稱作 連分數 繁分數, 指一切分子或分母中含有分式的分數, 而 公因母 即是 公分母 例如 1/3+3/5 這個式子, 兩個分數不能直接計算, 因為分母不同, 不能相加減 要讓分母相同, 需要找到一個數, 讓它既是 3 的倍數, 也是 5 的倍數, 此即 3 和 5 的公倍數 但是 3 和 5 的公倍數很多, 如 等都是, 這些數目對於這個分數算式來說, 都有同樣可以解題的效果, 皆可以做這兩個分數的共同分母, 以便進行加法和減法 若將兩個分數的分母取得最小公倍數, 這個數又可稱為最小公分母 ; 找到公分母後, 便可以用擴分的方法, 讓它們分母相同, 以便運算 此詩雖然簡短, 思想 意義卻相當完整, 曹開認為自己身處在上下層複雜的繁分式中, 亟欲找尋到可以順利釐清算式, 化繁為簡的公分母, 除此之外, 即使是再偉大的 異數, 他也沒有興趣 異數 可以引伸為不容於時代的思想, 因此身在囚牢之中, 已不再憧憬當初的理想 ; 公因母可以引伸為理想的民主社會 70

21 撫慰心底創痛的思想理念, 或者社會所凝聚的共識 在尋找到公分母的前提之下, 人生才有可能是美好的, 因此曹開從每個人的臉中 心中讀出分數, 然後試圖演算可以解開繁分數的共同分母 除了最小公因母外, 他更一再的嘗試其他亦可解題的公因母, 期待能夠擴分的時刻早日到來 這首詩雖在當下悲觀, 卻也對未來充滿期待 ; 曹開藉由數學的專有名詞成詩, 並在其中灌注了亙久 有深度的思想 曹開的許多數學詩富含人生哲理, 雖因為有被命運捉弄的特殊經驗, 難免悲觀與無奈, 但有時他也會幽自己一默, 為自己打氣 在 假設的數學涵意 一作中, 雖以 數學涵意 為名, 事實上此作品卻與其他數學詩的寫作模式不同, 沒有太多數學專有名詞, 也沒有數學的演算法, 而且全詩篇幅較長, 完全在 假設 一詞的想像上發揮 : 假設我是太陽我要將光明的線條製做萬束神聖的金箭送給在黑暗中掙扎前進的民主鬥士 假設我是一片皚雪我要將白潔凝織一頂亮晶晶的鑽石冠冕戴到台灣的玉山蒼頭上 假設我是天邊的暮霞我要將晚幕剪修把它縫成遮羞巾, 裹屍布包裝人間所有的罪惡葬送到很遠很遠未知的外太空去 假設我是瀟灑的雲朵我將編繡無數勝利的旗幟呼援爭取自由而被逼害的人們鼓勵他們從患難中, 重燃希望跌倒再爬起來假設我是天風我要鼔起而壯大度量變成一股正氣讓那高壓統馭的壓縮機 71

22 第三期 (2007 年 9 月 ) 與受壓迫人們 都換一換, 新鮮的呼吸 假設我是甘霖露珠我要降臨到乾涸的沙漠滋潤那些魔崖上的枯樹那些獄腳下的萎草那些飢渴的鄉土 假設我是流水我的韻意要更深將要一直往下流呀沖啊淹垮沉淵, 冲沒地府, 咽死作孽的妖魔鬼怪 假設 不斷地假設最後假設我甚麼也不是也就是虛無飄渺把自己的臟腑搗空, 卻發現無中生有變成一支透明的真空管讓宇宙萬象任意射映傳真! ( 曹開手稿 ) 日本電視台 News ZERO 節目主持人, 同時也是推理小說作家的竹內薰 ( たけうちかおる ),2007 年出版了新書 99.9% 都是假設 34, 書裡提到飛機之所以會飛的道理, 在科技昌明的今天仍未完全解開, 現在的解釋只不過是一種假設而已 不只是飛機, 就算是那些眾人都以為在科學上已經百分之百明瞭的定理, 只要追問下去, 其實也都全都是假設, 因此他的觀點是 世界是由假設所組成的 科學全部都只是假設罷了 其實不只科學, 在我們週遭的都充滿了假設, 不管是老師教的 課本裡記載的東西, 或是被認為理所當然的常識 習慣 定論, 全都只是假設而已, 而正因為只是假設, 所以有一天或許會被推翻 由上述觀點來看, 曹開的 假設 除了數學上的意義, 潛意識裡可能也含有 懷疑 以及 推翻 的意涵 假設 演繹到了最後, 他最後假設 我甚麼也不是, 把自己的搗空之後, 結果反而在 無 之中發現了 真有, 能讓自己能隨意射映 傳真宇宙的萬象 在獄中百般寂寥的曹開, 假設自己是太陽, 用金箭幫忙掙扎前進的民主鬥士 ; 假設自己是雲朵, 呼援爭取自由而被逼害的人們 ; 假設自己是流水, 冲沒地府 咽死作孽的妖魔鬼怪 而這些當時所做的假設 懷疑 推翻, 對照現今政治 社會的情勢來說, 可以說是非常正確的 他的作品不 34 竹內薰著, 顏誠廷譯 : 99.9% 都是假設, 台北市 : 漫遊者文化,2007 年 4 月 3 日 72

23 但撫慰了自己和讀者的心靈, 同時也為當時的高壓統馭作出了時代的見證 監禁在牢獄中的思想犯, 除了含冤莫白 自由被剝奪外, 還要面對於威權者在獄中的思想監控, 及鼓勵囚犯相互密告的操弄 當時的火燒島, 會透過刑期減免或者生活上的優待方式來鼓勵告密, 有人因為受到威脅, 或為了減刑 減輕苦痛, 便無端衍生更多無中生有的事情, 讓獄友們嚐到更多無窮無盡的刑罰 1955 年在火燒島監獄中, 有多人被控意圖搶奪補給船逃亡, 因而遭酷刑拷打逼供, 當時曹開亦被誣告涉案, 因此還被押回台北保密局嚴訊查辦, 之後再轉送軍法處, 後來多人被處極刑, 倖存者寥寥無幾, 曹開則被送往新店軍人監獄監禁, 直到刑期屆滿 這樣的經歷, 加上出獄後備受歧視的痛惡感, 讓曹開對人與人之間所建立的關係有了更大的戒心 他出獄後曾向妻子提及, 某天在高雄街上遇到火燒島的獄友向他打招呼, 而他不但不願搭理, 反而還快步地走開, 因為他知道那個人正是獄中的告密者, 因而曹開透過數學上的度量儀器 量度器, 寫出對人性的失望 量度器 : 測試方位與時代的偏差誰能比量度器更瞭解準確大眾組合形成的角度是甚麼 任意三角形的局面失去了重心人際各面的合力還能依存嗎? ( 曹開手稿 ) 所謂的合力, 是指若二力作用同一物體, 效果相當第三力者, 則此力為二力的合力 如下圖的三角形中,F1 F2 兩力之合力為由第一個力的端點, 畫到第二個力的箭號的射線 F, 其長即為合力大小及方向 ; 而三力平衡時, 三力可圍成封閉三角形 量度器也稱量角器, 係以一圓或半圓形狀的工具來器度物之角度 曹開化自己為量度器, 器度時代和民眾的角度, 且自認沒有人能比他更瞭解 更準確 在那個紛亂擾攘的當下, 他認為政府 人民 公義的三角是失去重心的偏斜, 其合力無法形成平衡的三角形, 由此可看出他對監獄內, 以及出獄後社會的價值觀, 以及對人際關係的不以為然, 並藉由量度器和 人際各面的合力 問題成詩, 以發抒心情 73

24 第三期 (2007 年 9 月 ) 此詩同時也可映證在出獄後的一段往事 曹開在出國為移民作準備的旅程中, 認識了作家宋田水, 宋田水瞭解曹開的際遇後, 常主動連絡 鼓勵他投稿 根據宋田水的說法, 曹開會不定時地塞紅包給他, 讓他十分不解, 一直等到曹開過世後, 從曹開妻子羅喜口中才知道, 對於宋田水的熱心幫助, 他在初期時其實 35 還懷抱著或多或少的懷疑與警戒 此外, 對於自己被困囚了十年, 曹開也透過 藝術數學 一詩, 運用了數學的加減乘除不斷運算的過程, 表達了相當無奈的心情 : 你要 可自 15-5 而得亦可從 7+3 來取當也能由 2 5 而獲何必一定要 20 2 看! 數字在微笑 1234 在唱藝術歌曲 ( 小數點之歌,96) 曹開被囚十年, 因此以 10 作為基本數目寫作此詩 15-5 雖是損人的減式, 但尚可以接受 ; 7+3 與 2 5 是以成就的方式達到 10, 因此也沒有問題 ; 至於 20 2 則是活生生將青春貶抑對半, 最是令人無法接受 藝術 與 異數 同音, 曹開正是以此諷刺被囚的原因及其荒謬 ( 二 ) 反抗意識的暗喻 曹開的數學詩, 雖然少有對現實社會或是極權體制的直接抨擊, 但透過數學 的算式, 卻隱現了他對社會的批判 1 對於體制的反抗 首先, 我們看他一首提及 社會 的詩作 繁分式的社會 : 寫一題紛雜的繁分式讓你去比喻像分析天上的星層 高層還有上層 宋田水 : 一成名就成鬼, 台灣日報副刊 (27 版 ),1998 年 11 月 27 日 曹開自 1950 年判決成立後入獄, 一直到 1959 年底出獄, 共被關了十年 74

25 有分子的分子 下層還有底層 有分母的分母 運作公因數把分子與分母重整因式分解再分解不斷地約分再約分 讓他們疊羅漢 翻筋斗 ( 曹開手稿 ) 繁分數 又稱作 連分數 連分式 或者 繁分式 ( continued fraction), 廣義的繁分數是指一切分子或分母中含有分式的分數, 這種形式的分數對許多數學問題, 特別是有關於 數的性質 非常有啟發性 為了更了解曹開這首詩隱藏的精神, 因此必須將數學算式羅列出來, 以下是 繁分數 的定義 符號 : 而有限簡單的繁分數, 就如 繁分數的形式像極了層疊的繁星, 聰敏的曹開便以此來喻社會的階層 結構, 以及對於自己本由尚稱中上層的師範學校學生, 卻被打入社會最低下的位置 身繫牢中的嘲諷 此詩雖未舉形圖示, 但我們可由繁分式的樣態進入詩的思惟之中 最高層的上層仍會有更高的分子, 而下層的下層, 也會有位置更低下的分母, 而公因數 ( 如果一個整數同時是某幾個整數的因數, 則這個整數叫做這幾個整數的公因數 ) 的運用, 更會讓數學算式分解重整, 使位置 符號皆重新洗牌 75

26 第三期 (2007 年 9 月 ) 公因數 只是個夢幻的理想, 在此詩中無能發生, 亦可說是曹開對自己生命怨憤不平的想像展演, 在獄中夢囈著結構的重整 詩末他更現示著無力感, 認為人生就有如 天上的星層 般密不可分 糾結雜纏, 隨時都有可能無常的上下翻轉, 且無法真正完全釐清 此外還有一首 繁分式 : 我撫摸赤裸的自己想起了精彩的叠羅漢他們總是誇耀屬於上層的分子忽略了下層的好公分母 他們都來得自大, 把得意的架子擺在我空虛的頭上殊不知一翻觔斗便是一無所有 ( 曹開手稿 ) 赤裸 表示曹開在當時自認已經清楚的觀照出自身的位置, 他們 則是迫害者, 只讚許對他們統治有利的, 所謂位於上層的好分子 ( 被摸頭 撫順的人 ), 殊不知真正能幫助社會由繁入簡 認清真理的, 其實是位於分數底層的人們 ( 因擁護真理而被囚者 ) 而總有一天, 當社會覺醒而致真理翻轉呈現之時, 那些自以為擁有一切 驕傲的迫害者, 便會被翻倒在分數的底層之下 2 對於不公的控訴當握持國家的機器無法受到監督, 完全掌控了司法權 發言權 詮釋權時, 就會造成嚴重的不平等 曹開 不等式的歪風 正是要控訴這在種極度不對等的情形下, 所產生的謬誤 不等式說公平的時候就是最詐欺當不等式的右端仁慈左端卻狠戾無比 不等式的西方馴順熱烈的時刻不等式的東方就最桀鷲冷酷 在不等式的上面 使懦夫變得大膽 76

27 不等式的下面 卻叫勇士變怯虫 不等式的兩岸, 最應疑慮的時局它卻毫無顧忌不等式的双邊無可畏懼時它卻偏偏要恐慌 ( 曹開手稿 ) 任何兩數如 a 和 b, 它們必然存在著下列的關係 :a = b,a > b 或 a < b, 而 a > b 和 a < b 的關係式便是不等式 不等式說公平的時候 / 就是最詐欺, 便是在訴說司法判決的不公 被羅織罪名的事件, 原本就是不公平, 當此事被強調公平的時候, 反而是最令人嘲諷的 詐欺 仁慈 馴順熱烈 被 狠戾無比 桀鷲冷酷 所綁架, 擁有武力與審判權的懦夫, 卻能順勢將原本的勇士打成懦夫, 並加以囚禁 在民主社會中, 若統治者相對於人民有不對等的情形時, 原本就該重新思考雙方的定位, 而在那個時代權力卻被完全毫無顧忌的濫用 ; 但等到有一天, 人民無所畏懼的起身抵抗時, 雙方 ( 整個社會 ) 就開始面臨 恐慌 ; 這提醒了我們民主的價值, 以及真正弭平社會中不對等情形的重要性 獨裁的數學公式 裡也有曹開對於不公義的描述 : 人間繁分式裡 他構造一條倒函數 成為 P = people 代表人民 在專制的公式裡盤鎮於最高層的寶座上傲視下界威風凜凜獨一無二就是至尊的象徵 而當 P 值趨向無窮大他的價碼接近零要是 P 值趨向極小它乃形成負面的數目 ( 小數點之歌,97) 此詩毋寧是對白色恐怖做出最好的形容 見證與控訴 分母 P-1 在下方,P 代表人民,P-1 則是除掉統治者之後的數目, 而分子 1 則是寡頭, 淩駕了全 77

28 第三期 (2007 年 9 月 ) 世界 當 P 的值越大, 此式的數值就越趨近於 0, 也就是說當獨裁者洋洋得意的傲視下界 盤據在上方時, 殊不知自己的價值已崩裂於斯 P 其實可說是個定數 ( 人民數目大體來說是固定的 ), 曹開想意喻的是, 當此式成形時, 其實高高在上的獨裁者就已經毫無價值 最後一段的前兩句 而當 P 值趨向無窮大 / 他的價碼接近零, 是曹開一貫闡述的 零理念 在上位者不需得意, 這世間的一切本就就是零 後兩句 要是 P 值趨向極小 / 它乃形成負面的數目, 則是形容人心向背到達於負數, 即使獨裁者仍在上位, 則他的價值其實比零還要小, 即使短暫的時間裡能夠在上位盤據, 但獨裁者將來的歷史定位也會是負面的評價 俄國傑出的批判現實主義作家托爾斯泰 37 ( Лев НННННННННН То лс т о й, ) 曾說過一句名言 : 人好比分數, 分子就是他自己實在的大小, 而分母就是他把自己想像的大小 ; 分母愈大, 分數就愈小, 如果分母趨近於無窮大, 分數就等於零了 不知曹開是否閱讀過托爾斯泰的作品, 才有寫作 獨裁的數學公式 的靈感? 或者人世間的道理皆同, 而超凡的作家者皆能體現人間萬物之形義, 因而成就出不朽的作品 曹開又在 虛根 科幻數學詩 中如此說 : 老是不願以 有理數 虔誠落實於廣大無窮的數群裡始終妄自為大將自己囿限在孤高的 樓閣主張特權像自我錮禁於地府的殿堂陷墜於狹窄閉塞無知的領域卻愚昧而津津自喜胸襟怎會開朗難怪變成死角的虛根在美妙的人生方程式裡徒增無謂的困擾煩悶一旦構成函數的死結也是徒勞無功結果, 無論如何 37 托爾斯泰 ( ), 俄國小說家 出身貴族, 曾就讀喀山大學,1852 年他加入了軍隊, 參與克里米亞戰爭, 並開始寫作生涯 托爾斯泰目睹種種不平等現象, 懷著悲天憫人的心腸, 寫下了 戰爭與和平 安娜 卡列尼娜 等不朽名著, 被認為是俄國最偉大 最能夠反映時代的作家 另著有 復活 等小說, 及 人生論 藝術論 等論著, 作品中富於宗教精神及人道主義思想 78

29 開方 不起來了 ( 曹開手稿 ) 浮而不實的虛根 ( 對於 虛根 的詳細數學意義, 請參閱以下第五小節 理想世界的期待 中 理想的聯立方程式 一詩 ), 是曹開所厭惡但卻無法釐清的, 此詩藉著批判虛根, 來談自己對 特權 的想法 虛根可簡單解釋為 負的, 開根號後所得的虛數, 因此他形容虛根 將自己囿限在孤高的 樓閣, 陷墜於狹窄 閉塞 無知 愚昧的領域, 卻仍自以為是 沾沾自喜, 也因此影響整個社會 破壞了美妙的人生的結構, 終至無法 開方, 糾成死結 我們看另一首 迭代的變換方程 : 祇是塵煙奄奄, 但此景將綿綿不變縱然朝代的方程更換 加減乘除 的清算猶未銷沉 ( 曹開手稿 ) 除了出獄後仍然有被警察監視 查戶口的情況, 因而有此失望的感受之外, 曹開也悲觀的認為, 即使執政者改朝換代, 但由於人性本是如此陋惡, 所以在重新排列組合後清算仍會繼續 也或許是離開藩籬之後, 有感於未能跟上紛亂多變的時代, 以及不熟悉社會複雜的人際關係, 他認為即使表面上已經逃離監禁的所在, 在獄外卻一樣有著被清算的事實 3 對於劫後的深思曹開就讀台中師範學校期間, 究竟有沒有涉入反政府組織, 或曾經萌生反對思想, 至今仍是未知數, 但在曹開 玄虛的異數 詩中, 可看到他對這一段公案的描述 : 美妙的人間方程式裡你不願做一個平凡的常數總以變幻的異數姿態遊蕩在等號的兩邊模仿孫悟空翻觔斗剎那騰雲飛到左邊瞬間駕霧降到右邊使人猜疑莫測望風興嘆糾結 無理數 有時, 你死抱著 常數 79

30 第三期 (2007 年 9 月 ) 潛躍在紛雜的數群裡到處擾局令精練的演算者萬分頭痛厭惡結局把你套上層層的括弧 好比魔咒的金箍讓你自囿於桎梏的枷鎖為了變換方程的檔案用消去代入法將你因數分解再分解 ( 曹開手稿 ) 常數 (Constant) 就是用來表示某個數值的符號, 可分 數值常數 字串常數 字串常數 等是數值常數, 而字元常數則可以用單引號 一前一後包起來; 字串常數是以雙引號 一前一後包起來, 如 a 數 等 異數 相對於 常數 來說, 則是無法定囿於框框內的數值 有理數 是可以寫成分數的數, 而 無理數 即不是有理數的數, 所以不能恰好寫成分數或小數, 沒有循環模式, 如圓的直徑 π 無法去量盡圓周, 而其質是 , 永遠也無法精確 因數 是可以把一個數整除的整數, 比如說 12 的因數有 經由以上的數學定義來分析曹開這首 玄虛的異數, 我們可以更深入體會其中的意涵 不願只作個循規蹈矩的常數, 不願被各種引號框架, 曹開認為自己是個變幻 遊蕩 騰雲駕霧, 使人猜疑莫測 望風興嘆的異數, 在 常數 與 循環無盡的無理數 這些紛雜的數群間潛躍 攪局, 從這裡可以看出曹開本有反抗的精神, 而在獄中他卻只能以這些數學的術語隱忍的展現 演算者 代表有主導能力的執政當局, 而異數終究會被魔咒 金箍所補取 桎梏, 無所遁形 因數 消去代入 是對肉體 精神的刑求與監禁, 將一個人非凡的志氣與才華, 完全分解 以此解析, 曹開不甘於被羅織在黑獄內蹉跎青春, 所以用想像的方式, 以文字 ( 數學 ) 來對抗這個令他厭惡的體制, 也等於是他承認在年少輕狂時曾有反抗的思想 行為 但不管如何, 最後皆是悲慘的結局 他的整個人生都被 因數 分解而消失殆盡 總而言之, 從此詩的題目和第一行中, 就可以點破他這個 異數, 在當時已經非常清楚反抗過後的下場 : 從 美妙 分解成 玄虛 定律 一詩中他也有感慨 : 一個正確與一個錯誤相加起來等於一個 刼數 ( 曹開手稿 ) 80

31 劫數 在數學上並沒有特別的意義, 單純是字義上 遭逢劫難 的意思 一個正確 也非重點, 曹開在詩中要呈現的意念, 是 一個錯誤 會造成無可彌補的後果 錯誤可能來自於自己, 也可能來自他人 ( 威權者 ), 但無論如何, 他都深深為此感覺到遺憾 零虛圓方程式 也是在爭鬥後的悲觀看法 : 不出公式所意料人類竟把自己也當做數字看待上帝暗自覺得, 多麼可笑 只好讓他們陷於 加減乘除 的漩渦陷阱畢生計較互相清算卻永遠無法數清結帳 不出定理所歸納人類竟也把自己當做無窮大級數代入未知的不定方程式裡 不斷地劃括弧盤算比勁其實都是歸零再歸零因子分解又因式分解 ( 曹開手稿 ) 在牢中受盡委屈的曹開, 悲觀的認為人類 ( 數字 ) 鬥爭是必然的, 因為一切都被上帝的公式所掌握, 操弄著數字的各種運作 ; 人類總是越來越膨脹自己, 然後為了自身利益爭相參與鬥爭, 但其實再大的數字都是虛幻, 最後終究會被人生的因式所分解, 完全歸零 曹開對自己為何入獄的說法, 一律都是以 冤獄 來形容, 但他當初是否真的為了台灣這塊土地拼命 奮鬥, 以致不容於當局而被捕呢? 這是可以在他作品中略窺一二的 一個不定數的下場 詩中可隱約看到他曾高談闊論, 為民主 公義奮鬥的理想反抗, 而後入獄的痕跡 : 一個喜愛虛自應變自我膨脹的 不定數 有一天, 因偷戴了無窮大的符號 金框眼鏡 81

32 第三期 (2007 年 9 月 ) 被公式發現檢舉請入虛根桎梏符號的 的鐵匣裡他卻蠻以為被捧上進入權力的崇高殿堂驕傲地面對其他的數目炫耀他了不起處境 這時, 一個定數見情就問這個 無理數 說 你真愚昧, 不識相殊不知, 你被請入的, 並非是個快樂的殿堂你卻蠻以為被捧進至高無上的樓閣其實, 那是清算禁錮的刑室呀! 你別無知而津津自喜有什麼可令人羨慕稱讚不信試看, 很快你就會結帳還清 ( 曹開手稿 ) 整首詩可說是在描寫曹開一生的心情, 且脫不開悲情 懊悔 覺悟的基調 年少時, 愛自我膨脹的 不定數, 無窮大的虛胖自己, 因而被公式 ( 惡法 告密者 ) 補入牢獄 初期因為有犧牲奉獻的放大感存在, 所以曾短暫洋洋自得, 但隨即醒悟這是苦痛的開始 被 不斷開根號 貶低尊嚴之後, 遂體認到自己越來越渺小 因白色恐怖而入獄的受難者, 有些人在出獄後仍堅持當初的理想, 投入政治的道路, 而更多的人因而卻失望 覺悟 自卑, 抑鬱的 結帳還清, 過完餘生, 曹開道出了這些人的心聲 而在反抗 被打壓, 因而遺憾 悲觀過後, 曹開就真的完全屈服於現實了嗎? 我們再看 記在沉默的程式中 一詩 : 當我死時我已為你的愛拼命而奮鬥過啊! 敬愛的台灣請把我的思想記在您沉默的程式中為我保留這一 小數點 以便引導 82

33 數不清的卑微小數目 ( 小數點之歌,3) 台灣既是曹開所敬愛, 他必然曾有所行動 實踐, 因此他說 我已為你的愛 / 拼命而奮鬥過, 但經過獄中的折磨後, 只能屈服於現實, 要土地 請把我的思想 / 記在您沉默的程式中 沉默 可以清楚的看出他的態度, 無論如何, 他都是都不願意將這些事情再張揚的, 但他又對在黑獄內被蹉跎的青春不甘, 並不願意真的讓自己的一生完全沈默, 因此希望用特別的方式 保留, 讓往後有共同理念的 數不清的卑微小數目, 有路可循 曹開在 1959 年出獄, 但直到 1990 年 (62 歲 ) 時, 才算是擺脫白色恐怖的夢魘 此詩若寫成於 1990 年之前, 則可能是他覺得 奮鬥過 卻無法成功, 且當時的氛圍仍無法將理想實踐, 因此要卑微的小數目暫時沈默, 但千萬不要絕望, 依舊可以等待時機的到來 ; 若詩成於 1990 年之後, 則是為自己曾經做過的奮鬥所誌, 並鼓勵往後有民主思想的人們, 若往後又有統治者獨裁國家的情形, 也要如他一樣起身反抗 ( 三 ) 渺小的存在感嘆曹開自號 小數點, 他的數學詩中最常出現的數學符號就是 小數點 和 零與圓, 並運用了這兩個符號發展出一套可安身立命於其中的豁達哲學, 此即為曹開數學詩中最重要的思想與精神 曹開共寫了三首與數學有關的序詩, 分別是 : 序詩一: 記在沉默的方程式中 序詩二 : 小數點的詩感 序詩三 : 零與圓, 可見看出 小數點 與 零與圓 在曹開心中的定位與意義 綜觀曹開的作品, 以 小數點 為名的詩就有 : 小數點的詩感 給小數點台灣 小數點 小數點的願望點 點點點 小數點的崗位 小數點的墓誌銘 等 ; 而詩中以小數點為題, 或提到小數點的詩作, 也有 : 記在沉默的程式中 能清算什麼 反演公式 括弧的世界 世代的浮沫 夢迴的賦值 四捨五入的原則 迭代的變換方程 不同的運算 一滴墨水 等, 數量相當多, 此外以 小數點 自喻的作品, 不但是曹開最自信之作, 也深得比賽中評審的青睞 1987 年曹開參加第九屆鹽分地帶文藝營為學員, 第一次拿出來參賽的作品中就有 小數點, 且還獲得了當年新詩創作第一名 小數點 一詩中提到 : 我是極小的小數點原不願降生到人間卻無意地被點在複雜的數目中多添人家的麻煩人家細算起來都說討厭有人喻我為 83

34 第三期 (2007 年 9 月 ) 囉嗦的尾巴有人罵我是數字間的小螞蟻但人家比什麼我都不介意我從不討人家的歡喜雖匍匐在別人腳下我仍把頭點在正確的函數裡拼命求精頻頻拉近數目的差距 我是被人漠視的小數點雖然是這麼渺小的一點點唯恐被四捨五入的原則而犧牲但, 既然爬在笛卡兒的座標間除非被抹殺我有自己的生存方程式絕不自卑, 更不自賤看, 無窮的空間情何限! 我要依公式按定理讓點點的軌跡繪出正確的路線然後, 劃成光明的一面永遠豎立在科學的尖端 註 : 笛卡兒 : 法國的大數學家 ( 小數點之歌,80) 不公義的時代轉輪, 將曹開輾碾成灰燼, 佈灑在黑幕裡十年之久, 因此連在出獄後都無法真正獲得自由的他, 也才拓印下 原不願降生到人間 的字句 ; 但在這首詩裡又同時透露他 決不自卑, 更不自賤 的精神, 充分展現了勇氣 即使是被稱為 囉唆的尾巴 渺小的一點點 的小數點, 但要精確計算這個時代, 它卻是重要 不可或缺的 因此, 曹開不自悲 自賤, 找尋自己的生存方程式, 把頭點在/ 正確的函數裡 / 拼命求精 / 頻頻拉近數目的差距, 為這個不公平的時代, 繪出正確的前進路線 曹開既然自比小數點, 也表示他其實仍有幫助小數點後那些微小數目的 豪氣 ; 雖對人生感到悲觀, 但他仍宣示自己會繼續存在, 挺身保護那些隨時都可能會被四捨五入的更微小的數字 身為白色恐怖事件 84

35 的受害者, 蹲了十年的苦牢, 曹開以微渺的 小數點 自喻, 貼切地見證威權者者將權力無限擴張之後, 個人權利被壓抑到極小與極卑微的困境 此外, 他謙卑地以 小數點 比喻自己的存在, 但這 渺小 是極具意義的, 那就是證明真理的確存在 在 四捨五入的原則 一詩中也可證實上述的觀點 : 於是小數點被抹殺方程式產生了誤差答案不完全正確求証的真理也難免失真 ( 曹開手稿 ) 一旦小數點被抹煞, 被四捨五入的數字也將無從呈現, 這樣的人生運算其實 是不夠正確的, 真理因而失真 在另一首 不同的運算 作品中, 曹開提到 : 你們選擇了 無窮大 我挑選了 小數點 你們頑守虛根我擁護真數 你們爭相 加減乘除 不休止地互套括弧而我按公理整合矛盾方程式冷靜地自我因式分解 ( 曹開手稿 ) 無窮大 最終是會成虛妄的, 因此曹開選擇以 小數點 認定 保護自我, 以免再經歷 失去 的痛楚, 並以此擁護小小的真理, 對抗迫害者所頑守的虛根 那些虛妄的數目 ( 迫害者 告密者 ) 仍互套罪名 迫害彼此時, 他選擇不苟同, 且不與施暴者 告密者同流合污, 儘管當時陷入了被監禁 被矮化的困境, 他仍堅持自己的理念 : 渺小, 卻有尊嚴的存在 勇敢起身對抗, 是非常並不容易的事, 更何況曹開要面對的是一個威權機器所建置的龐大體制, 以及綿密控制人民思想的意識型態, 小數點 其實早已傷痕累累, 而是什麼支持著, 讓他能繼續向前行? 我想是寫作的動力, 還有他經由創作所體悟出的一套豁達的歸零哲學 他在 一滴墨水 一詩中提到 : 一滴墨水像小數點掉落到稿上却也力透紙背 85

36 第三期 (2007 年 9 月 ) 伸張擴展它的軌跡竟獨幟一面如貧困者的屹立形成一個美妙的圓 ( 曹開手稿 ) 即使是個微渺的小數點, 但只要堅持自我, 便能像墨水滴在稿紙上一樣力透紙背, 進而伸展 擴張 獨當一面, 成為一個美好的圓 從這首詩可以看到, 曹開藉由描述有形的墨水渲染, 強化自己 為自己打氣, 支持自己繼續寫作的動力 雖然是如此孤單地存在, 但他相信只要不斷地將思想 伸張, 點可以成為線, 然後 擴展 成為面, 甚至有一天會構成他所企盼的 圓 ( 四 ) 零的哲學與體悟曹開以 零與圓 為詩名的作品也相當多, 有 零與圓 零珠佛鍊 零騎士 圓的異議 圓 零超越宇宙 (0), 零主控座標 零和圓的完婚 零與圓的對白 零與球 偽完美虛圓 零的意境 零超越宇宙 零與對策 零看生死 點 ( 座標中心 ) 零騎士的規勸 零和的泡沫氣數 與 等, 以零或圓入詩的也有 空門聯立方程式 點點點 等, 可以看出曹開對這個數學符號, 以及其背後隱含概念的重視 綜觀這些與零和圓相關的作品, 有幾個特色 : 1 零是小我的延伸既然曹開以 小數點 自喻, 那我們可說 小數點 是他 小我 的延伸, 圓 則是他 大我 的呈現, 亦即 圓 是 小數點 延伸與擴張後的美麗境界 以下舉曹開的 點點點, 以數學上的觀點來談零與圓 點點點點是細細的雨滴點是早晨的露珠點是荷葉上的顆粒 點點點我要連結你們用你們的軌跡寫一個大大的圓 ( 曹開手稿 ) 在歐幾里德幾何中, 圓是個 平面上離一個點距離相同的點 的集合, 若我 們把 點 看作是半徑為零的圓, 那麼點和圓就可以用相同的看法, 將其屬性都 視作為圓 數學上稱半徑為零的圓, 叫做 零圓, 當圓的半徑趨減到零時, 圓 86

37 就成為了點, 也就是說, 點可看作是半徑為零的圓 曹開在獄中苦修數學, 且可能已經熟讀高等代數, 因此這些詩作都能與數學的道理 觀念相通 愛因斯坦曾說 : 許多人的視野都只是一個半徑為零的圓, 但他們稱卻稱為 觀點, 其實, 我們看待這世界主觀或者客觀的差異, 就在於視野半徑的長短 零與圓的觀點, 在此可得到相互輝映 曹開毋寧是看透了點與圓的關係, 將之鑿作成詩, 並以此在獄中作為慰藉 小數點的墓誌銘 中則呈現了點 線與零的關係 : 前無始後無終點的消逝是線的形成死亡方程式的軌跡猶在坐標裡不滅的延伸 ( 曹開手稿 ) 莊子. 雜篇. 天下第三十三 中, 惠施列舉了公孫龍等辯者提出的論題, 其中公孫龍 ( 約西元前 ) 說 : 一尺之棰, 日取其半, 萬世不竭 其義即木材可以無限地分割, 由此帶出了 物質的組成是連續的 之概念 西方畢氏學派 (Pythagorean school) 建立了幾何學的基礎觀點, 採用 離散的世界觀, 他們認為線段是由離散的 (discrete) 而且是具有一定大小的點所串連起來的, 線條可以無窮的分割, 因而就成了 點 ; 點即使再小, 但其長仍大於零, 因為這只是微觀與宏觀的認知與聯繫而已 由此可以看出, 東西方都對點與線關係有過類似的觀點 綜上所述, 一條線是由無限多個點所組成而成, 反向來說, 如果我們將一條有限的線切割到最後, 最後得到的就是 點, 因此點和線的關係是可以相互交換的 ; 點的消逝, 可以引申成點在成為趨近於零之後 ( 看似零, 但絕不是零 ), 以宏觀視之, 其便呈現前無始 後無終的延伸成線狀態, 反而在意義上趨近於無限大 ; 曹開藉此詩當成小數點 ( 自己 ) 的墓誌銘, 將小數點看似歸零 ( 死亡 ) 後, 其人生軌跡 ( 詩作成就 為台灣奮鬥的價值 ) 卻仍不滅的意義闡明 2 零是自我的重生由於曹開對自己的人生有強烈的無力感, 因此對於 零 特別感到有興味, 也以 從零之中重生 的概念自強 自許 自詡 零是從 空無 演變而來的符號, 在數學的世界中, 無限的境界即包含了零, 而在零的境界中其實亦蘊藏著無限, 也就是說, 絕對的大 絕對的小 有與無, 都沒有決絕的對立, 而只呈現出相對和兼容 由以上的觀念看來, 零 似乎屬於任何事物, 卻又凌駕一切事物, 反過來包納萬事萬物的總數 ; 這種深奧的內涵, 曹開已能在獄中體會, 讓他在獄中對零有更多超越數學的思考, 並對於自己的生命有所啟迪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 東西方對於真正的大 小, 有以下概念 古希臘哲學家阿那薩哥拉斯 (Anaxagoras, 西元前 500~428) 認為 : 在小當中沒有最小, 因為 87

38 第三期 (2007 年 9 月 ) 小中恆有更小 (In the small there is no smallest, there is always a smaller.), 因此我們也可以說, 世界上沒有最大, 因為在大之外還會有更大 ; 與莊子友善的惠施曾經說過 : 至大無外, 謂之大一 ; 至小無內, 謂之小一 38, 上述的道理皆與 至大無外 至小無內 有異曲同工之妙 其實萬物都可以無限地分割, 那怕是最小的一點物質也都包含著各種原素 曹開以此來寓意人生, 將零非零 零不滅 零才能成就圓的意義闡明, 最是恰當不過 零珠佛鍊 零騎士 兩詩中曹開都有如此的引伸 以下先看 零珠佛鍊 : 我願把零字連環起來 ; 這樣聯結成為 一串數不清的佛珠 用我人生的幾何線條貫通 掛在我火侯上的頸脖上垂到我 虛懷若谷 的胸前用我鍛煉的雙手輪流掐著 當我修心養性的時候數一粒零珠唸一聲阿彌陀佛循環不斷地掐著 纏綿不絕的誦唸直到每個零變成完美的圓直到零字化為靈珠菩薩往生於其中 ( 小數點之歌,139) 在 零珠佛鍊 的圖像詩中, 曹開畫出了由零串組成的佛鍊, 而這條零鍊的 38 黃錦鋐, 新譯莊子讀本, 台北市 : 三民,1974 年, 頁

39 起始是零, 結構是是零, 掐弄 誦念, 纏綿不絕的是零, 循環的結果也是零, 表面看到的是他對當時現實情景的悲觀意念 ( 一切皆是零 ), 但實則是將零之中微渺卻不朽的精神一一串連, 藉以達到永恆 虛懷若谷 是透徹, 亦可說是對於白色恐怖的逃避 ; 雖然面對 ( 被監禁, 自嘲是 修心養性 ) 或者逃離 ( 虛懷若谷 ), 終究都得要歸零, 但零不會只是零, 在失去一切後, 他會轉念而重新找到自己的立足點, 將零字化為靈珠, 到達 菩薩往生於其中 的 完美的零 之境界 此詩中 往生 兩字應和一般民間所意會的 死亡 的意義不同, 在此乃是接續曹開一貫 由零重生 由零開始 的意念 神笛 一詩也是以零來串圓 : 無數的 不是千瘡萬孔它們是許多啟悟的烙印 把無數的 串製成一隻奇妙的神笛將吹奏出圓舞的交響曲 無數的 圓 舞曲 ( 曹開手稿 ) 無數的 並非千瘡萬孔, 是可以到真正不凡境界的元素, 而更深一層的意義是, 串製無數啟悟的烙印, 才可能吹奏出圓的交響曲, 臻至完美 ; 如果自始自終都只是個比零大的數字, 就像凡人只會甘於平淡 庸俗而無法悟道 波蘭的女詩人辛波絲卡 (Wistowa Szymoborska) 39 在 種種可能 一詩中寫到 : 我偏愛自由無拘的零 / 勝過排列在阿拉伯數字後面的零 40 這可以和曹開對零與自由的觀念相互契合 曹開也以有形的 舍利子 來談零與圓的關係 : 殊不知, 零才是真正的圓美它經過死亡方程式, 浴火重生曾提煉過毀滅, 涅槃顯示零不朽的魂魄空靈 無懼於任何厄運刼數 ( 曹開手稿 ) 39 辛波絲卡 (Wislawa Szymborska1923 ), 出生於波蘭西部小鎮布寧 (Bnin), 為 1996 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 ; 八歲時移居克拉科夫 (Cracow), 至今仍居住在這南方大城 她的詩作雖具高度的嚴謹性及嚴肅性, 在波蘭卻擁有十分廣大的讀者, 也是當今波蘭最受歡迎的女詩人 40 辛波絲卡 (Wistowa Szymoborska) 原著 / 陳黎 張芬齡譯, 辛波絲卡詩選, 台北市 : 桂冠, 1998 年, 頁

40 第三期 (2007 年 9 月 ) 零才是真正的圓美, 從毀滅中再度不朽, 舍利子可說是個意義極深遠的喻例 ; 在經過浴火的提煉後, 空靈 ( 零 ) 的舍利子已無懼於任何厄運刼數, 由零 ( 死亡 ) 之中展開重生 曹開以此闡述自己一貫的零理念, 那就是曾歸於空的零, 反而更能成就完美, 能無懼於任何數目的侵襲, 開創自己真正不朽的圓 我們再看 零騎士 : 在函數的世界奇妙的人間方程式裡零騎士的獨特乘法 ; 把再偉大的數目也當一匹小神駒默默吻一下輕輕一拍便悄悄乘牠騰空駕雲飛向太空尋找未知的天國去了 ( 曹開手稿 ) 零騎士 一詩中對於 無常 有所詮釋, 只消 默默吻一下 輕輕一拍, 一切就會變成零 零騎士 可喻當權者的迫害, 消極的來說, 此詩是曹開對自己遭遇的怨懟, 但積極的來說, 曹開在自己的函數世界中, 也能當個 零騎士, 暫時拋開愁悶 騰空駕雲, 將一切帶向 未知 的零境界, 找尋歸零之後重新站起來 飛向天國的夢想 同樣的, 在 數目的夢幻 最後一段中, 無理數打贏有理數 / 零凌駕無窮大, 以及 圓的異議 中 看太陽的面龐 / 不就是與零的一樣圓圓 / 最美的月亮, 不也是與零的 / 臉貌同樣圓圓無缺 的詩句中, 零 也有相同的展現 能清算什麼 一詩的最後一段, 也有類似的體悟 : 倘若我是一個小數點 倘若我是一個常數 倘若我是一個有理數 倘若我是一個異數 90

41 但是, 倘若我將來空空去做一個零騎士你就是化作虛數運用劫數在我的駕御下你還能清算什麼呢? ( 小數點之歌,122) 調整心態, 在不得不的艱困環境中, 先將自己的人生 慾念化整為零, 以之反抗 發洩被囚獄的無奈後, 再伺機成真圓, 是曹開在詩作中主要展現的經緯 前述小數點 常數 有理數 異數都會被清算 歸零, 而最後一段中 倘若 兩字更加深了無奈感 ; 但在幻想成為零騎士之後, 這虛擬的時空中, 無窮級數 公式 無理數 符號都反而被零騎士 駕御 了 這種先消極後積極 似消極實積極的抵抗, 也代表了曹開在一切歸零後, 對未來公理 正義重新伸張的期待 永遠在一起 則這樣形容 : 零對圓說 : 真圓完滿啊! 這個世上, 沒有誰能比得過你你的形影, 你的內涵那樣至真當次和你相識我就喜歡你你的啟示你的美意叫我着迷 圓兒卻對零說 : 零啊! 請把我指引這個世界上, 沒有誰比你能指導人進入無我的境界啊沒有人比我更愛你哦, 零啊, 我希望和你永遠擁抱在一起 ( 曹開手稿 ) 零看到圓時也為之著迷, 認為圓是理想的, 但位於高峰 看似完美的圓, 卻體認到零的必要性, 希望能和零永遠擁抱在一起 歸零 ( 相乘後成為零 ) 儘管體認到自己的微渺, 但曹開以此詩自我武裝, 道出了圓非真完美, 零才是真正的至高, 且歸零後才能真正成圓的境界 另外, 零與圓的對白 詩中談到: 91

42 第三期 (2007 年 9 月 ) 你是否恆常取代我的身份 但願永久如此 當我提議交換名字你是否會心跳 我不會驚異 ( 曹開手稿 ) 零與圓的形體相似, 本質卻不同, 曹開更認為零的精神 意義均比圓來得高尚 有意義, 零的境界更是圓所望塵莫及的 ( 唯有先成零, 才能完美的化為真圓 ) 此詩是零與圓的對談, 但主體 掌控者皆是零 圓問零 你是否恆常取代我的身份, 而零彷彿是得道高僧般回答 但願永遠如此 ; 但願 兩字其實是帶點含蓄性的侵略, 又包容的敘說世界應然的歸向 當我提議交換名字你是否會心跳 / 我不會驚異 則再一次對應了前兩句對話 提議 顯示先說話的圓, 已準備好這必然的演化, 卻仍要故作鎮定, 掩飾自己的緊張 虛空感, 而零老神在在的 平靜的回答, 更彰顯了看似圓與零雙包胎, 實則必然會合一 歸零的趨向, 以及爾後重生的必然性 曹開也曾明確寫出 零才是一切真正開始 的詩句, 如 數字紛爭的輪迴 : 所有階級的數目都被捲入加減乘除紛爭的漩渦終於在人間方程式裡無法避免被消去歸零 但, 每個數字並不能忘記, 萬物的母胎就是零從它的虛無中會孕育再誕生新的數字 ( 曹開手稿 ) 在這首詩中, 曹開為自己注入希望的養分, 他不認為被消去歸零之後就是結束, 反而認為, 唯有回到空無 回到萬物的母胎之中, 真正的悟道之後, 才是真正重生, 在虛無中 會孕育再誕生新的數字 20 世紀最具爵士色彩的作曲家喬治. 蓋西文 (George Gershwin, ), 41 在歌劇 波吉與貝絲 (Porgy & Bess) 41 喬治. 蓋西文 (George Gershwin, ) 生於美國布魯克林區,12 歲開始習琴,16 歲 就開始到百老匯寫曲彈琴, 之後在二 年代快速竄紅, 成為那十年間百老匯裡最受歡迎的作曲 家 之後三 年代米高梅等電影公司在好萊塢籌拍大型歌舞片時, 就重金邀請其前往監製 作曲, 可惜他在 1937 年就英年早逝 在他過世後, 每一世代的爵士樂手都一定會改編他的歌曲來演奏 92

43 中創作的主題曲之一 我一無所有 (I Got Plenty Of Nothing) 當中寫到 : 我一 無所有, 但一無所有卻令我感到富足 正可以與曹開所欲表現的 由零之中重 生 的精神相互輝映 3 零是豁達的境界曹開在人生的精華時期入獄, 可說是從滿溢的 有 一瞬間成為 無 的過程, 因此他在獄中用數學詩的概念, 將自己的人生再由零堆砌起來, 慢慢往 有 的方向前進 我們可以這麼說, 曹開已經頓悟了 零 與 虛無, 反而認為經歷了 零 與 虛無 之後, 才能真正廣納一切 超越一切 放下一切, 也就是人要嚐到了 一無所有 的苦果, 才能夠真正珍惜所有 從曹開的 零超越宇宙 可看到他自我安慰的豁達哲理 零是無邊無際的總和它是宇宙之母從它的胎盆萬物產生 它是中立的樞杻不偏担任何方位達觀而不孤零調和虛實, 統合一切 零積極的參與操作所有的轉機創造世間謙遜脫俗的內涵 只有零能令狂妄的無窮數字回省歸元渺茫自大的無極收斂知還 ( 小數點之歌,136) 除了零與圓的意念探討之外, 由形象看來, 地球也是零的一種, 人類生活在地球上, 就只是在零的表面展演著各種動作, 不管有多少的希望和努力 付出, 都無法掙脫控制, 最後還是會回歸於零, 因此其實人生沒有什麼事是真正需要計較的 曹開在 零特輯 一詩中說 : 不輕忽虛無/ 不忌妒空洞 就是對於本質的頓悟, 也因此他 不怕被撃毀 / 更不懼死亡, 如果能夠體悟這個道理, 就能看 93

44 第三期 (2007 年 9 月 ) 透榮辱, 甚至是生死 零特輯 中更有一段佳句 : 要是我們撃碎了一個零那純是為了貪慾並非有驚天動地的突破因接著另一個更大的零又顯現在眼前緊緊裏著我們 ( 曹開手稿 ) 一個又一個圓, 不停圈豢住人類的慾念 ; 人類汲汲營營的進行 發明 創造 的工作, 以為擊碎了零是一種突破與擁有, 殊不知此時早已被更大的圓所緊裹 這些詩句都是曹開在經歷了人生的大風大浪後, 透過一個簡單的數學符號, 凝鍊出通透的人生哲學 另一首 計算機寫詩, 他則在其中闡釋類似的觀點 : 古人作詩平平仄仄仄平平計算機寫詩一二三四 人家嘲諷 ; 那怎麼算詩? 電腦笑著說 ; 你們心裡有數不管三七二十一那不也是強詞奪理不如來肯定達觀的數學詩 ( 曹開手稿 ) 曹開在獄中前期曾大量寫作新體的古詩, 而這首詩當為創作新詩前期所做 他以古詩格律為例, 比較電腦的思考模式, 強調一二三四的排列相較於人類 心裡有數 而成的強詞奪理, 才是是相對的 達觀 莊子曾說過 : 察其始而本無生, 非徒無生也而本無形, 非徒無形也而本無氣 雜乎芒芴之間, 變而有氣, 氣變而有形, 形變而有生, 今又變而之死, 是相與為春秋冬夏四時行也 42 也就是說, 莊子認為人的生死, 不過是氣的聚散, 就像四時的運行 晝夜的更替一樣, 都屬於自然的現象 ; 生與死沒有好惡的分別, 人應該適性 順天, 以超脫生死的羈絆 擺脫紅塵的喧擾, 如此才能超越世俗 以此思維映照數學詩, 我們可以瞭解, 唯有 達觀 能讓人類擁有真正的立場, 不至於落入 有數 的迷思與迷失 那怎麼算詩? 在監獄裡被囚禁的肉體, 渴望擁有真正的解脫, 也以此告訴世人必須再深 42 黃錦鋐, 新譯莊子讀本, 台北市 : 三民,1974 年, 頁

45 層認知 探討何謂真正的詩, 何謂真正的達觀 ( 五 ) 理想世界的期待雖然監禁在獄中被剝奪自由 遭受刑求, 但曹開仍保有關懷土地的心, 並以數學詩來闡述他對心目中理想社會應達成的目標, 以及如何達到的方法 先看這首 理想的聯立方程式 在索亂的世界函數裡要建立理想的聯立方程首要理清虛根歸納有理數群從紛雜中整理繁分式尋找數目的公因子 ( 曹開手稿 ) 以下先簡單解釋此詩中有關數學的專有有詞, 以確切進入此詩的中心思想 方程式是含有未知數的等式, 而聯立方程式是一組方程式, 而且同一個變數在每個方程式裡必須代表相同的數, 聯立方程式的解必須同時滿足這一組方程式, 也 3x + 2y + z = 39 就是讓所有方程式成立 例如, 求聯立方程式 2x + 3y + z = 34 x + 2y + 3z = 26 的解 因此一個理想的聯立方程式需要順利的求出其解, 也就是方程式裡的各式都要真正相互關聯, 互相支援 隸屬, 才能順利的用代入法 消去法 圖解法等方式順利解出答案 虛根的解釋如下 : 若 y 平方 +1=0, 則而此式會有所謂的 根, 即 y 要代進去什麼數, 才能使得 y 平方 +1=0, 這個數就叫做 根 而此式會有二個根, 一個是正 i, 一個是負 i, 負 i 就叫做虛根 (i 為虛數單位 ) 詩中提到, 世界的函數是如此索亂, 需要先摒除一般人覺得浮而不實的虛根, 再棄去無理數 整理繁分數, 才有可能找出公因子, 進而代入或消去方程式, 將世界改造成 理想的聯立方程式 然而在這個偌大的世界函數中, 數字之間的關連何其冗長 難解, 繁分數 有理數的歸納 整理又困難重重, 更何況 虛根 只是個為了解方程式而引進的一個代號, 由古到今在數學的計算中仍有不同的解釋觀念, 因此這個夢想是非常不容易實現的 即便如此, 他仍成功的以數學的名詞與公式, 間接的 有深度的表達如何達到理想境界的方法, 實在難能可貴 對於人際間相處的關係, 曹開則是以 形象學 一詩中的觀點來看待 : 95

46 第三期 (2007 年 9 月 ) 假若三角 ; = 惡行 而圓 ; 善行 要是兩者的切點, 在圓週 ; 他的角尖不致傷人 反之, 切點在三角邊 ; 其角必會造成傷害 可見除非圓貫通三角尖 無法達到詼和的境界 ( 曹開手稿 ) 此詩藉由數學圖形以及數學的解題證明法, 來探討人間的善與惡 惡 是 尖銳且多面向的, 如果我們放任惡在社會上橫行, 或甚至只要稍不注意, 惡的尖 角便會刺傷他人, 唯有人人在心中都展現如圓的善來包覆, 才能抑惡 詩末曹開 更進一步以的意涵提醒我們, 小善非但不足以止惡, 還可能被惡所利用, 以善之名行惡之實, 不可不留心 每個人的心中皆有善惡, 藉由數學的圖形與演算, 可讓我們更警惕 瞭解善惡的糾結與趨向諧和境界的方法 再看 正負兩面 一詩 : 你說他的斜邊就是你的對邊他說你的負面就是他的正面 他喻他的屁股就是你的顏臉你喻你的肛門就是他的嘴唇 ( 曹開手稿 ) 關於 你說他的斜邊 / 就是你的對邊 兩句, 在數學的三角形上廣義的來說, 相鄰的任兩邊, 另一方的斜邊, 就是自己的對邊 96

47 以 a 邊為例,b 邊的斜邊即為 c 邊,c 邊的斜邊即為 b 邊,b 邊 c 邊皆是廣義的 a 邊的對邊 三角形一定要三邊相接才能成形, 因此要維持形狀, 必須三邊相配合 相對, 不能有任一邊偏離 位移, 若有任一邊交相指責, 便會偏離而無法成形 關於 他說你的負面 / 就是他的正面 兩句, 在數學等式中, 若將等式左邊的數字移到右邊, 這個數字便要加上負號, 成為負數, 因此在等式兩邊的人若互相指責 攻擊, 其實都是暴露了自己的缺點, 就如同將一根手指指向別人時, 其實有更多的手指指向自己 他喻他的屁股/ 就是你的顏臉 你喻你的肛門 / 就是他的嘴唇 則接續詩中第二段等式的定理而成 若看有人在消遣自己的過錯 ( 屁股 ) 時, 就該要好好想一想, 是否那也是自己的缺點 ( 他人的屁股轉換到等式另一邊, 就猶如自己的顏臉 ), 反之亦同 利用這些數學上基本的圖形 定理, 曹開闡述了人生微妙的道理, 並讓人心生警惕 ( 六 ) 土地的永恆眷戀 在曹開詩集的一開始, 就可以看到 記在沉默的方程式中 這首序詩 他這 樣寫著 : 當我死時我已為你的愛拼命而奮鬥過啊! 敬愛的台灣請把我的思想記在您沉默的程式中為我保留這一 小數點 以便引導數不清的卑微小數目 ( 小數點之歌,3) 曹開在台灣這塊土地上, 經歷白色恐怖的迫害而入獄十年, 出獄後仍不斷受 到情治單位的監控與干擾, 讓他萌生移民的念頭, 甚至於真正付諸移民的行動, 97

48 第三期 (2007 年 9 月 ) 也在國外住了數年, 但最後還是又回到這一個曾經讓他傷心的家鄉頤養天年 由 記在沉默的方程式中 這首詩, 我們可以知道他真正經歷了許多人為的迫害, 但在他心中對台灣這塊土地的愛, 卻仍多過於恨, 因為他在出獄之後還能以同理心來關懷在社會角落的弱勢者 那些跟他一樣被 因式分解 成小數目的不幸的人們 此外, 對於他生長的地方 台灣, 曹開也多所著墨 他在 給小數點台灣 中有這樣的感概 : 台灣, 你在煩雜的世界裡變幻莫測的函數中經過漫長無情的演算你仍是個獨屹的小數點 台灣小數點, 快起來, 來指引那些沒有依靠的小數目從沉迷混濁拘囿的領域凝聚決心, 自立圖強, 脫穎而出把生命改觀, 發射光明的異澤 哦, 小數點台灣, 你經過漫長苦難的年代經過不斷地琢磨試煉, 你還是精純起來迎獲美譽光輝和偉大豐碩的成果醒來啊小數點, 哦, 台灣戴上榮耀的花冠 ( 小數點之歌,84) 這首詩較為冗長 淺白, 在寫作技巧的運用上無法跟他的數學詩相比, 但在曹開卻因而清楚地道出他對台灣這塊土地有高度的期待, 他相信 虛根正在搖撼, 而 錮禁的括弧將要因式分解, 透過 數不清的卑微數群在黑暗中呼喚 的力量, 必將台灣這小數點導向 正確方程, 讓台灣戴上榮耀的花冠 小數點的願望 一詩, 也可以體會到他在出獄後亟盼與台灣人民一起自由歌唱 : 當一個小數點經過無情的因式分解後未被四捨五入的原則而犧牲從 括弧 的囚缚中得到自救脫穎而出像一隻被錮禁的鳥得到釋放不再受到隔絕孤立而自由了的時候 98

49 歡欣展翅大步朝向浩瀚的天空飛翔我所期望的今天的台灣就是這樣 我天天就是因此為家邦與鄉親不斷地歌唱 ( 曹開手稿 ) 詩句 此詩可說是曹開在真正解脫情治單位的監控後, 為自己 為台灣歡欣而作的 六 結論 數量高達 278 首的數學詩, 存在著曹開對於冤獄的怨懟 體會, 乃至於悟道 的過程, 可說是台灣現代詩中所獨發創造的異數 ( 藝術 ) 總括曹開在數學詩的 創作成就, 可以歸納出下列兩點影響 : ( 一 ) 對曹開而言在獄中百般寂寥 苦悶, 又時時面對死亡威脅的曹開, 無法任意閱讀 寫作, 曹開只得翻閱獄方認為無關緊要的數學書籍, 以及寫作無法一眼看透 較不會引人注目的數學詩, 作為抒發心情 記錄自己心路歷程的方式, 並藉由詩中的奧義來重新堆砌對人生的觀點, 建立屬於自己的公理 正義, 留待後人比較評析, 賞讀吟味 出獄之後, 曹開雖然忙於生計, 但仍將在獄中所寫而謹記於腦海的數學詩重新謄寫出來, 且持續不輟的創作新的數學詩, 而這些努力並沒有白費 ; 數學詩是讓曹開得到第九屆鹽分地帶的新詩首獎的關鍵, 藉由數學詩的初次出線, 不但讓他躍上台灣文壇的舞台, 開始接受詩刊邀稿, 更進而讓他對自己的作品深具信心, 加強了繼續寫作的慾望 ( 二 ) 對詩壇而言科學的陳述屬於 邏輯的語言, 而詩歌所運用的是 情感的語言, 兩者之間有相當的反差存在, 若要將其合而為一寫成作品, 更需要將 邏輯語言 的架構轉變成 詩語言 的架構, 這樣創新 有難度的作品得來實是不易 此外, 曹開的寫作方式並非僅將一連串的數學符號組合而已, 而是將人生當成數目, 在內化 因式分解之後, 再以文字表達出來, 超脫了數學家以及一般詩人的寫作範疇, 這中間的構想與巧思遠非常人所能及 曹開在獄中就開始琢磨數學詩的寫作, 在這樣漫長悠遠的時間中, 雖然沒有舞台與掌聲, 甚至還要冒著被查房搜詩的生命風險, 但他仍對數學詩如此專注 99

50 第三期 (2007 年 9 月 ) 深入, 且創作的數量如此可觀, 並留下 心靈可以從數學得到最清澈的照亮 的經典金句, 這樣的成果可說是史無前例 呂興昌所撰寫研究曹開的論文, 以 填補詩史的隙縫 為篇名, 終於為曹開這個 小數點 在台灣詩史的隙縫裡, 留下一個相當高度的位置 就台灣文壇來看, 從五 年代截至目前為止, 尚且無法找到像曹開這樣用心專注於 數學詩 的書寫 鑽研者, 就 數學詩 數量與藝術技巧, 他都可說是第一人 ; 而從整個華語創作區域來看,1999 年中國的湖南教育出版社曾出版了一系列與科學相關的小說 散文與詩歌全集, 其中 中國科學文藝大系 : 科學詩歌卷 就收錄自 1919 ~1998 年中國大陸作家所寫九十多首的科學詩, 其中僅有少數的數學詩作, 其技巧 內涵也未能與曹開相提並論 在曹開創作的一千五百首的新詩裡, 數學詩創作雖只有 278 首, 卻都是曹開創作的精華意旨所在 ; 曹開在數學詩中運用 小數點 零與圓 簡單的符號, 運算出深奧 豁達的哲理, 我們稱他是第一的 數學詩人, 實是當之無愧 100

51 參考書目 一 專書 奧斯朋出版編輯群 (Usborne Publishing Ltd.) 作, 陳昭蓉譯 : 圖解數學辭典 (he Usborne illustrated dictionary of maths) 台北市 : 天下遠見,2006 年 曹開著, 呂興忠編, 小數點之歌 曹開數學詩集, 台北市 : 書林,2005 年 陳英泰, 回憶 : 見證白色恐怖 ( 上 下 ), 台北市 : 唐山,2005 年 蕭蕭, 台灣新詩美學, 台北市 : 爾雅,2004 年 貝琦 佛朗哥著, 史帝文 沙萊諾繪, 林良譯, 數學詩, 台北市 : 三之三,2004 年 林于弘, 台灣新詩分類學 台北市 : 鷹漢文化,2004 年 白靈, 一首詩的玩法, 台北市 : 九歌,2004 年 陳克華, 我在生命轉彎的地方, 台北市 : 小知堂發行,2004 年 加斯東. 巴舍拉 (Gaston Bachelard) 著, 龔卓軍 王靜慧譯, 空間詩學, 台北市張老師文化,2003 年 陳克華, 騎鯨少年, 台北市 : 小知堂,2003 年 羅伯 卡普蘭 (Robert Kaplan) 著, 陳雅雲譯, 從零開始 : 追蹤零的符號與意義 (The nothing that is), 台北市 : 究竟,2002 年 柯旗化, 臺灣監獄島 : 柯旗化回憶錄, 高雄市 : 第一,2002 年 羅伯. 卡普蘭 (Robert Kaplan) 著, 陳雅雲譯, 從零開始 : 追蹤零的符號與意義, 台北市 : 究竟,2002 年 楊逵原著, 彭小妍主編, 楊逵全集 : 第九卷 詩文卷, 台北市 : 文化資產保存研究中心籌備處,2001 年 宋田水, 作家當總統, 台北市 : 草根,2000 年 柯爾 (K. C. Cole) 著, 丘宏義譯, 數學與頭腦相遇的地方, 台北市 : 天下遠見,2000 年 查爾斯. 席夫 (Charles Seife) 著, 吳蔓玲譯, 零的故事 : 動搖哲學 科學 數學 宗教的概念, 台北市 : 商周出版,1999 年 王卦怠 ( 施俊州 ), 寫在台南的書信體, 台南市 : 台南市立文化中心,1999 年 陳晨, 觀察者詩集, 南投市 : 南投縣立文化中心,1999 年 辛波絲卡 (Wistowa Szymoborska) 原著, 陳黎 張芬齡譯, 辛波絲卡詩選, 台北市 : 桂冠,1998 年 吳東晟, 上帝的香煙, 彰化市 : 彰化縣立文化中心,1998 年 林亨泰原著, 呂興昌編訂 林亨泰全集 ( 二 ) 文學創作卷 2, 彰化市 : 彰化縣立文化中心,1998 年 陳義芝, 不安的居住, 台北市 : 九歌,1998 年 李進文, 一枚西班牙錢幣的自助旅行, 台北市 : 爾雅,1998 年 101

52 第三期 (2007 年 9 月 ) 曹開著, 呂興忠編, 獄中幻思錄 曹開新詩作品集, 彰化市 : 彰化縣文化局, 1997 年 藍博洲, 高雄縣二二八暨五 年代白色恐怖民眾史, 鳳山市 : 高縣府,1997 年 蘇紹連, 隱形或者變形, 台北市 : 九歌,1997 年 陳克華, 美麗深邃的亞細亞, 台北市 : 書林,1997 年 陳晨, 黑色森林, 高雄市 : 春暉,1997 年 蕭翔文, 相思樹與鳳凰木, 嘉義市 : 嘉義市文化中心,1995 年 九章出版社編輯部編, 中學數學實用辭典, 台北市 : 九章,1995 年 王白淵, 荊棘的道路 上冊, 彰化市 : 彰化縣立文化中心,1995 年 數學百科全書編譯委員會編譯, 數學百科全書, 中國大陸北京 : 科學出版,1994 年 鄧東皋 孫小禮 張祖貴著, 數學與文化, 新竹市 : 凡異,1994 年 錦連, 錦連作品集, 彰化市 : 彰化縣立文化中心,1993 年 林則良, 對鏡猜疑, 台北市 : 時報,1993 年 譚石, 獻給雨季的歌, 台北市 : 書林,1993 年 林書揚, 從二二八到五 年代白色恐怖, 台北市 : 時報文化,1992 年 柏楊, 柏楊詩抄, 臺北市 : 躍昇出版,1992 年 余光中總編輯, 張默主編, 中華現代文學大系 詩卷 壹 : 臺灣 , 台北市 : 九歌,1989 年 余光中總編輯, 張默主編, 中華現代文學大系 詩卷 貳 : 臺灣 , 台北市 : 九歌,1989 年 卡普爾 (Kapur, J. N.) 著, 王慶人譯, 數學家談數學本質, 中國大陸北京 : 北京大學, 1989 年 黃智溶, 今夜, 妳莫要踏入我的夢境, 臺北市 : 光復,1988 年 羅靑, 錄影詩學, 台北市 : 書林,1988 年 羅靑, 不明飛行物來了, 台北市 : 純文學,1988 年 林耀德, 銀碗盛雪, 台北市 : 洪範,1987 年 楊逵, 綠島家書 : 沈埋二十年的楊逵心事, 臺中市 : 晨星,1987 年 明哲, 鄉土的呼喚, 台北市 : 笠詩刊社,1986 年 非馬, 白馬集, 台北市 : 時報,1984 年 項武義, 幾何學的源起與發展, 台北市 : 九章,1983 年 幼獅數學大辭典編輯小組編, 幼獅數學大辭典, 台北市 : 幼獅,1982 年 1983 年 ( 上卷 1982, 下卷 1983) 李瑞鄺, 門檻, 台北市 : 蓬萊,1982 年 陳碧真撰, 簡明數學百科全書, 臺北市 : 九章,1979 年 向陽, 銀杏的仰望, 台北市 : 故鄉,1979 年 黃錦鋐, 新譯莊子讀本, 台北市 : 三民,1974 年 艾略特 (T.S.Eliot) 著, 杜國清譯, 詩的效用與批評的效用, 台北市 : 純文學,

53 年 瑞恰慈 (I. A. Richards) 著, 曹葆華譯, 科學與詩, 台北市 : 臺灣商務,1968 年 紀弦, 紀弦詩選, 臺中市 : 光啟,1965 年 二 期刊論文 ( 一 ) 論文黃文成 : 受刑與書寫 台灣監獄文學考察 ( ), 中國文化大學 : 中國文學研究所博士論文,2006 年 王建國 : 百年牢騷 : 台灣政治監獄文學研究, 國立成功大學中國文學系博士論文, 2006 年 蕭蕭 : 八卦山 : 蘊藏多元的新詩能量, 彰化縣政府 : 2006 年彰化研究學術研討會 八卦台地研究,2006 年 10 月 ( 二 ) 報紙 期刊丁文玲 : 曹開的數學詩, 終於平反, 中國時報開卷周報,2005 年 7 月 10 日 黃靖雅 : 圓心, 自由時報副刊,1999 年 1 月 1 日 陳國偉 : 數字戀, 聯合報副刊. 全民寫詩,1999 年 5 月 1 日 宋田水 : 一成名就成鬼, 台灣日報副刊 (27 版 ),1998 年 11 月 27 日 邱國楨 : 民主自治同盟 李奕定案, 民眾日報副刊 (19 版 ),1998 年 7 月 22 日 宋田水 : 白色恐怖外一章 介紹曹開的人和詩, 台灣日報副刊 (27 版 ),1997 年 11 月 13 日 宋田水 : 曹開和他的數學詩, 聯合報副刊 (41 版 ),1997 年 10 月 25 日 張宜平 : 心中有數, 人生有詩 曹開獨創數學詩把人生 因式分解, 中國時報 (18 版 ),1996 年 7 月 10 日 林亨泰 : 符號論, 現代詩 季刊 18 期,1957 年 5 月 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