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anscription

1 台 灣 文 化 研 究 所 碩 士 論 文 國 立 臺 北 教 育 大 學 臺 灣 地 名 研 究 途 徑 的 新 嘗 試 : 以 南 崁 大 安 古 亭 土 庫 為 例 簡 宏 逸 撰 國 立 臺 北 教 育 大 學 人 文 藝 術 學 院 台 灣 文 化 研 究 所 碩 士 論 文 Graduate School of Taiwanese Culture College of Humanities and Arts National Taipei University of Education Master s Thesis 臺 灣 地 名 研 究 途 徑 的 新 嘗 試 : 以 南 崁 大 安 古 亭 土 庫 為 例 A New Approach to the Placename Study of Taiwan: Four Case Studies 簡 宏 逸 Hung-yi Chien 指 導 教 授 : 方 真 真 博 士 Advisor: Chen-chen Fang, Ph D. 中 華 民 國 101 年 8 月 August,

2

3

4

5

6

7 7 12

8

9 摘 要 地 名 是 人 賦 予 地 方 意 義 的 方 式, 特 定 空 間 內 的 地 名 集 合, 就 是 當 地 人 認 識 這 塊 空 間 的 方 法, 反 映 這 些 人 的 世 界 觀 但 人 與 地 方 的 互 動 必 然 受 到 同 時 代 社 會 文 化 的 影 響, 故 人 地 文 化 三 者 交 織 影 響 的 社 會 文 化 脈 絡 下 產 生 的 地 名, 就 成 為 記 錄 人 地 互 動 的 史 料, 應 被 進 一 步 檢 視 和 解 讀 因 為 地 名 具 有 這 樣 的 特 質, 以 地 名 為 研 究 對 象 的 地 名 學 便 有 兩 個 主 要 的 研 究 路 徑, 分 別 是 地 名 比 定 和 重 建 語 源 和 文 化 脈 絡 其 中 地 名 比 定 可 以 讓 我 們 對 歷 史 文 獻 所 傳 達 的 訊 息 有 進 一 步 的 理 解, 甚 至 全 新 的 解 讀 重 建 語 源 和 文 化 脈 絡, 則 透 過 考 證 地 名 的 語 源 來 得 到 新 的 歷 史 認 識, 並 以 此 為 基 礎, 進 一 步 補 充 缺 乏 詳 細 文 字 記 錄 的 時 間 或 空 間 的 歷 史 在 本 研 究 中, 我 透 過 四 個 臺 灣 的 小 地 名, 運 用 語 言 學 地 理 學 歷 史 學 交 互 運 用 考 證, 並 且 有 意 識 地 避 免 望 文 生 義 資 訊 運 用 比 對 的 侷 限 等 等 前 人 研 究 中 曾 經 出 現 的 問 題, 除 了 提 出 新 的 歷 史 知 識, 也 展 現 了 地 名 學 的 跨 學 科 方 法 論 針 對 地 名 比 定, 筆 者 以 位 於 荷 治 到 清 初 南 崁 地 區 的 原 住 民 村 社 地 名 為 例, 透 過 分 析 荷 蘭 檔 案 及 漢 人 地 契 資 料 中 的 蛛 絲 馬 跡, 整 理 出 重 建 荷 蘭 人 與 漢 人 對 今 天 桃 園 平 地 地 區 的 命 名 與 認 知, 比 定 不 同 語 言 史 料 中 的 地 名, 串 起 此 處 的 原 住 民 村 社 從 荷 治 到 清 初 的 連 續 性, 進 而 發 現 荷 蘭 時 代 的 Baritischoen 氏 族 與 清 代 ( 行 政 建 制 上 的 ) 龜 崙 社 之 間 的 關 係 接 著 研 究 大 安 和 古 亭 兩 個 臺 北 市 內 的 知 名 地 名, 用 跨 學 科 的 方 法 解 讀 這 兩 個 地 名 的 源 流, 並 重 建 早 期 漢 人 對 生 活 空 間 的 認 識 而 且 發 現 大 安 的 前 身 大 灣 所 指 的 是 今 天 臺 北 東 區 一 帶 曾 經 存 在 的 水 池, 但 是 灣 這 個 漢 字 和 水 池 的 意 義 在 十 九 世 紀 中 葉 以 前 就 已 經 消 失, 必 須 參 考 反 映 十 八 世 紀 閩 南 語 的 語 言 資 料 才 能 還 原 大 灣 原 本 的 意 義 古 亭 則 可 能 是 儲 放 漁 網 的 罟 亭 的 另 一 種 寫 法, 但 也 有 可 能 是 孤 壇 的 訛 變, 因 為 尚 無 關 鍵 史 料, 暫 時 只 能 二 說 並 立 最 後, 我 進 一 步 以 一 個 不 起 眼 的 小 地 名 土 庫 作 為 研 究 主 題 來 延 伸 地 名 學 研 究 的 領 域 在 此 我 除 了 考 證 在 地 的 地 名 源 流, 還 要 從 更 廣 泛 的 史 料 中 挖 掘 先 民 將 土 庫 這 個 詞 彙 帶 到 東 亞 各 處 的 歷 史 軌 跡, 透 過 重 建 詞 彙 的 社 會 文 化 脈 絡 的 一 端, 來 呈 現 小 地 名 背 後 可 能 展 現 的 世 界 性 關 鍵 詞 : 地 名 學 詞 源 學 方 言 韻 書 南 崁 大 安 古 亭 土 庫 i

10 Abstract Placenames are the products derived from the interactions between people and places; naming makes space meaningful. However, naming a place is inevitably influenced by the socio-cultural background of the name-givers, and this characteristic makes placename not only a linguistic symbol but a historical artifact that is worth further investigation for revealing the information incorporated in it. This study is called toponymy. There are two major approaches of toponymy: identification and reconstruction. Identification re-associates a placename with its original place or judges if two placenames are identical. The new knowledge from the identification helps historians to interpret old text and to reveal new information. Reconstruction studies the genesis of placename and recovers the socio-cultural context through interpreting the etymology of placename. Moreover, both approaches supplement the historical description to the places which have received less attention due to insufficient documentation. In this thesis, I study four small placenames in Taiwan (Nánkǎn, Dà'an, Gǔtíng and Tǔkù) and work on toponymic identification and reconstruction with an interdisciplinary methodology across linguistics, historiography, and geography. First, I examine the placenames of the Lamcam (Nánkǎn) district to shed light on how the Dutch and the Chinese perceived and named this area in the mid-seventeenth century. Furthermore, the placenames in the Lamcam district were also analyzed to locate the aboriginal villages in Dutch documents, and identify their names in Chinese as documented in Ch ing records. Such cross-referencing of place names reveals the activities of the little-known Coullonder tribe in this region in the late seventeenth century. Second, I examine Dà'an, Gǔtíng in Taipei City and propose new etymologies with linguistic, historical, and geographic evidences. I propose two possible etymologies for Gǔtíng, kóo-tîng or kóo-tân. Kóo-tîng may be a forgotten form of Koo-liâu (storage of fishing net), and Guting does situated in a good fishing place. On the other hand, Kóo-tân means a simple alter for neglected graves or unidentifiable dead, and Kóo-tân became Kóo-tîng at an unknown point of time. For Da an, I first falsify the traditional etymology and suggest that uan also meant pond in the Southern Min ii

11 spoken in the eighteenth century. The geographical and historical evidences also support my proposal. Thus I argue a new etymology for Tuā-uan that it was named after the big pond, and the meaning of pond had faded out in the nineteenth century, making Tuā-uan difficult to be interpreted literally. I investigate the etymology of Toko (Tǔkù) to uncover its history and to reconstruct the historical relationships of this local placename in a greater context. I find Toko is a placename from a fire-proof warehouse, which had been documented since the fourteenth century. By the late sixteenth century, Hokkien maritime merchants use this term to call European trade factories in the Southeast Asia as well as the Chinese ghetto in Nagasaki, Japan. This early modern expansion also brought this term to Taiwan and became many placenames in this newly established Hokkien community. However, Southern Min underwent certain change and so did its oversea dialects. Finally, I trace and reconstruct this dissemination to reconstruct the socio-cultural history behind a small placename Toko. Nevertheless, with these case studies, I demonstrate the potential toponymy as an interdisciplinary methodology in humanistic studies. Keywords: toponymy, etymology, vernacular rime books, Lamcam (Nánkǎn), Dà'an, Gǔtíng, Toko (Tǔkù) iii

12 目 錄 第 一 章 歷 史 地 名 學 的 任 務 與 方 法... 1 一 緒 論... 1 二 地 名 的 定 義... 3 三 研 究 方 法 與 材 料... 4 四 論 文 結 構... 9 第 二 章 南 崁 : 地 名 比 定 與 歷 史 連 續 性 一 荷 蘭 人 初 抵 Lamcam 二 Lamcam 和 Parricoutsie 的 重 疊 與 區 分 三 Lamcam 是 漢 語 地 名 四 南 崁 溪 下 游 的 南 崁 社 坑 仔 社 五 靠 近 內 山 的 Sousouly 和 Terrisan 六 撲 朔 迷 離 的 龜 崙 社 和 Sinaney 七 仍 在 迷 霧 中 的 之 巴 里 八 本 章 小 結 第 三 章 古 亭 大 安 : 地 名 考 證 與 地 方 史 研 究 一 古 亭 既 非 榖 亭, 也 非 鼓 亭 二 撲 朔 迷 離 的 大 安 三 大 灣 新 考 : 望 文 生 義 的 危 險 四 古 亭 地 名 源 流 新 考 一 : 漁 網 說 五 古 亭 地 名 源 流 新 考 二 : 孤 壇 六 本 章 小 結 第 四 章 土 庫 : 地 名 考 訂 與 社 會 脈 絡 之 重 建 一 試 析 土 庫 現 有 地 名 源 流 二 臺 灣 的 土 庫 三 防 火 的 土 庫 四 從 在 地 到 世 界 iv

13 五 東 南 亞 荷 蘭 土 庫 六 長 崎 土 庫 大 唐 街 七 滲 入 東 南 亞 文 化 的 土 庫 八 本 章 小 結 第 五 章 結 論 引 用 書 目 v

14 圖 目 錄 圖 一 1624 年 Moses Claesz Coomans 繪, 漳 州 與 澎 湖 群 島 圖 (Afteyckeninghe van Chincheo, de Piscadores Enz.) 局 部 圖 二 諸 羅 縣 志 山 川 總 圖 局 部 圖 三 臺 灣 府 志 臺 灣 府 總 圖 局 部 圖 四 國 立 中 央 圖 書 館 臺 灣 分 館 藏 臺 灣 番 社 圖 臺 灣 北 部 局 部 圖 五 南 崁 地 區 村 社 從 荷 治 到 清 初 的 位 置 和 變 遷 推 測 圖 圖 七 國 立 中 央 圖 書 館 臺 灣 分 館 藏 臺 灣 番 社 圖 臺 灣 府 城 東 側 局 部 圖 八 大 灣 庄 的 自 然 形 成 的 大 陂 與 瑠 公 圳 關 係 圖 圖 九 日 本 長 崎 悟 真 寺 唐 人 墓 地 祭 場 所 石 壇 圖 十 臺 灣 堡 圖 土 庫 和 他 里 霧 ( 今 斗 南 鎮 ) 附 近 圖 十 一 臺 灣 各 地 的 土 庫 圖 十 二 Gezicht in vogelvlucht op de stad Bantam(Bantam 城 鳥 瞰 圖 ) 局 部 圖 十 三 唐 人 屋 舖 景 圖 十 四 土 庫 一 詞 的 源 流 及 演 變 vi

15 第 一 章 歷 史 地 名 學 的 任 務 與 方 法 一 緒 論 地 名 與 人, 兩 者 不 可 分 開 在 人 與 地 方 的 互 動 中, 地 名 是 人 賦 予 地 方 意 義 的 方 式, 所 以 地 名 反 映 人 對 特 定 地 方 的 看 法 1 一 個 特 定 空 間 內 所 有 地 名 的 集 合, 就 是 當 地 人 認 識 這 塊 空 間 的 方 法, 反 映 這 些 人 的 世 界 觀 但 人 與 地 方 的 互 動 必 然 受 到 同 時 代 社 會 文 化 的 影 響, 所 以 在 人 地 文 化 三 者 交 織 影 響 組 成 的 社 會 文 化 脈 絡 下 產 生 的 地 名 就 不 僅 僅 是 一 個 名 稱, 而 是 承 載 歷 史 上 人 地 互 動 的 符 號 這 樣 豐 富 的 文 化 脈 絡, 在 一 般 使 用 地 名 時 並 不 容 易 被 注 意 人 用 地 名 將 地 方 符 號 化 後, 原 本 複 雜 的 地 方 就 變 成 單 純 易 用 的 語 言 符 號, 被 放 進 各 種 不 同 的 文 本, 標 記 作 者 提 及 的 地 方 例 如 遊 記 的 作 者 用 地 名 說 他 去 了 哪 裡, 地 契 的 代 書 用 地 名 表 示 交 易 產 業 的 座 落, 地 圖 的 編 繪 者 用 地 名 標 記 某 塊 空 間 被 如 何 稱 呼 等 等 所 以 在 實 務 上, 地 名 作 為 一 種 符 號, 只 要 名 稱 (the signifier) 和 所 指 涉 的 空 間 (the signified) 確 定, 地 名 就 達 成 任 務 至 於 地 名 的 來 源, 在 實 務 上 是 不 容 易 讓 人 注 意 到 的 事 但 是 對 待 歷 史 上 的 地 名 時, 並 非 所 有 地 名 的 名 稱 和 所 指 涉 的 空 間 都 能 如 此 確 定 常 見 的 情 況 是 歷 史 文 獻 上 羅 列 了 一 堆 地 名, 但 現 代 的 讀 者 對 這 些 地 名 指 涉 的 空 間 其 實 毫 無 把 握, 更 別 說 解 讀 地 名 背 後 所 承 載 的 社 會 文 化 脈 絡 簡 單 來 說, 就 是 地 名 的 每 個 字 都 認 識, 但 不 知 道 它 標 記 的 地 方, 也 不 知 道 它 的 意 義 因 此 歷 史 地 名 學 的 任 務 並 不 在 於 確 保 名 稱 和 指 涉 空 間 之 間 有 穩 固 明 確 的 符 號 連 結, 而 是 在 於 重 建 地 名 與 地 名, 以 及 地 名 與 其 指 涉 空 間 的 連 結 這 樣 的 工 作 稱 為 比 定 比 定 歷 史 地 名 可 以 讓 我 們 對 歷 史 文 獻 所 傳 達 的 訊 息 有 進 一 步 的 理 解, 甚 至 全 1 Tuan, Yi-fu,"Language and the Making of Place: A Narrative-Descriptive Approach," Annals of the association of American geographers 81, no. 4 (1991):

16 新 的 解 讀 但 歷 史 地 名 學 的 研 究 並 不 以 比 定 出 地 名 所 指 涉 的 空 間 為 滿 足, 還 必 須 將 地 名 視 為 記 錄 人 地 互 動 的 史 料, 進 一 步 檢 視 解 讀 累 積 在 地 名 上 的 歷 史 社 會 文 化 脈 絡 具 體 而 言 就 是 藉 由 考 證 地 名 的 語 源 來 得 到 新 的 歷 史 認 識, 並 以 此 為 基 礎, 進 一 步 補 充 缺 乏 詳 細 文 字 記 錄 的 時 間 或 空 間 的 歷 史 也 就 是 說, 歷 史 地 名 學 對 地 名 源 流 的 解 釋, 不 僅 僅 是 說 明 詞 源, 也 是 解 讀 產 生 地 名 的 社 會 文 化 脈 絡, 其 結 果 也 將 是 一 種 歷 史 書 寫 作 為 一 個 多 種 語 言 文 字 文 化 接 觸 的 空 間, 臺 灣 的 地 名 學 研 究 有 不 同 於 其 它 地 區 的 困 難, 這 些 困 難 賦 予 臺 灣 地 名 研 究 特 殊 性, 讓 它 變 得 比 世 界 其 它 地 區 的 地 名 研 究 更 具 挑 戰 首 先, 臺 灣 是 多 種 語 言 文 字 文 化 接 觸 的 空 間 臺 灣 進 入 有 文 字 紀 錄 的 歷 史 時 代 後, 除 了 十 七 世 紀 荷 蘭 西 班 牙 統 治 的 史 料, 三 百 多 年 來 都 深 受 漢 語 漢 字 影 響 此 一 獨 特 性 使 臺 灣 的 地 名 研 究 要 處 理 的 語 料 並 不 只 用 漢 字 表 記 的 漢 語 地 名, 也 有 可 能 是 漢 字 表 記 的 原 住 民 語 地 名 或 歐 洲 語 言 地 名 但 眾 所 皆 知, 漢 字 用 來 表 記 外 語 上 並 不 方 便, 甚 至 連 用 來 書 寫 同 屬 漢 語 族, 但 不 屬 正 音 的 鄉 談 ( 如 閩 南 語 ) 也 多 有 不 便 聲 韻 學 家 雖 然 可 以 用 各 種 技 巧 來 讓 漢 字 表 記 盡 可 能 接 近 原 音, 但 一 來 此 種 表 記 並 非 常 態 的 書 寫 方 式, 一 般 的 文 字 使 用 者 也 缺 乏 相 關 的 專 業 知 識, 因 此 留 下 的 語 料 往 往 是 由 密 碼 般 的 漢 字 所 組 成, 要 先 將 漢 字 解 碼 才 能 看 到 地 名 的 語 音, 然 後 才 能 開 始 進 行 研 究 但 是, 今 天 研 究 臺 灣 地 名 的 學 者 也 都 熟 悉 漢 語 及 漢 字 書 寫 這 樣 的 文 化 慣 習 容 易 讓 地 名 研 究 者 被 地 名 的 書 面 表 記 影 響, 看 到 漢 字 地 名 就 望 文 生 義, 看 到 無 法 以 荷 蘭 或 西 班 牙 語 解 釋 的 羅 馬 字 地 名 就 猜 想 是 原 住 民 語 事 實 上, 各 種 不 同 語 言 不 同 世 界 觀 的 人 群 都 曾 在 臺 灣 相 遇 互 動, 他 們 可 能 會 借 用 其 他 人 群 已 經 使 用 的 地 名, 讓 這 些 外 語 名 詞 成 為 自 己 世 界 觀 的 一 部 份 他 們 也 可 能 發 展 出 自 己 對 臺 灣 這 塊 土 地 的 看 法, 用 自 己 的 語 言 命 名 臺 灣 的 空 間 同 一 個 空 間 也 會 被 不 同 的 人 群 加 上 一 層 又 一 層 的 地 名, 經 常 出 現 同 名 異 地 異 地 同 名 的 現 象 所 以 比 定 和 釐 清 地 名 之 間 的 關 係 和 指 涉 空 間 是 臺 灣 地 名 學 研 究 首 要 的 挑 戰 與 目 標 最 後, 臺 灣 的 地 名 史 料 相 當 分 散, 除 了 部 分 曾 經 被 用 在 行 政 區 而 被 記 入 地 方 2

17 志書的地名外 還有許多小地名散見於土地契字中 所以我們面對的是散亂的史 料和許多彼此可能有關連性但從字面上無法解釋的地名 必須進行更大範圍的比 較才可能解讀 但這也意味著臺灣地名學研究不能只把視點放在臺灣 必須將收 集史料的範圍擴及至更多的語言和更廣大的區域 而用這樣寬闊視野作出的研 究 也將是連結臺灣與世界各地的跨國 跨文化對話 二 地名的定義 本論文所要研究的對象是地名 但我們雖然知道地名承載深厚的社會文化脈 絡 對於 地名 本身卻還少了明確的定義 既有的地名學研究 通常把作為研 究對象的 地名 視為一個不證自明的名詞 例如內政部臺灣地區地名查詢系統 建置計畫的 地名普查工作手冊 一方面肯定地名是地方歷史的軌跡 另一方面 卻不仔細定義 地名 一詞 簡單而通俗的說 地名是地之名 地方的名稱 並沒有什麼不妥 用 學術語言來表述反而要遇到許多麻煩...臺灣地名學一般理論的 研究也正在起飛之際 因此關於地名的定義 於普查時宜採寬鬆的原 則 對於地名盡量收錄 下略 2 就地名普查而言 將 地名 定義為 地方 的名稱 放寬標準收集資料或許並 無不妥 但也因此必須將橋樑 學校等名稱收錄進資料庫 可是將橋樑 學校視 為 地名 是否恰當則令人懷疑 因此 如果我們接受 地名是地方的名稱 這 個簡單定義 我們則必須更進一步定義何謂 地方 事實上 以地名作為史料之 研究 無可避免需要定義 地方 以建立對地名的發生和解釋的基礎 2 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 中央研究院計算中心. "內政部臺灣地區地名查詢系統建置計畫地 名普查工作手冊." 頁 9 查閱日期 2010 年 11 月 17 日 3

18 人 文 地 理 學 家 段 義 孚 首 先 區 分 出 地 方 (place) 和 空 間 ( space) 的 不 同 他 指 出 空 間 是 開 放 的, 可 以 在 裡 面 移 動 的 3 Tim Creswell 在 地 方 : 記 憶 想 像 與 認 同 一 書 中 則 透 過 加 拿 大 西 岸 的 Tlingit 人 和 歐 洲 航 海 家 對 同 一 空 間 的 兩 種 看 法 來 說 明 地 方 和 空 間 的 不 同 對 Tlingit 人 來 說, 海 洋 是 地 方, 陸 地 則 是 空 間 他 們 的 生 活 重 心 在 海 洋, 所 以 熟 知 所 有 適 合 停 泊 或 捕 魚 的 海 灣, 但 是 對 陸 地 上 的 地 貌 卻 不 加 以 注 意 另 一 方 面, 對 奉 英 國 海 軍 命 令 繪 測 加 拿 大 西 岸 的 Vancouver 船 長 來 說, 海 洋 是 單 調 的 空 間, 陸 地 上 可 以 停 泊 定 居 農 耕 伐 木 的 地 方 才 是 他 注 意 的 地 方 同 時, 透 過 英 國 海 軍 的 測 繪, 原 本 無 意 義 的 空 間 也 轉 變 成 有 意 義 的 地 方 自 然, 地 圖 上 用 來 指 示 地 方 的 名 詞 也 成 為 該 處 的 地 名 4 從 上 述 人 文 地 理 學 的 觀 點, 我 們 知 道 地 名 是 人 類 用 來 描 述 對 自 己 有 意 義 的 空 間 的 語 言 符 號 在 地 名 產 生 時, 命 名 者 也 同 時 賦 予 空 間 意 義 但 正 如 一 個 語 言 的 詞 彙 對 不 懂 該 語 言 的 人 來 說 毫 無 意 義 一 樣, 地 名 也 只 對 懂 得 該 符 號 系 統 的 人 有 意 義 在 不 同 的 文 化 系 統 互 相 接 觸 時, 地 名 就 像 其 它 語 言 符 號 一 樣, 兩 者 間 可 能 有 互 相 交 換 的 行 為 因 此 在 一 個 文 化 中 出 現 的 異 文 化 地 名, 就 可 以 用 來 說 明 曾 經 有 過 的 文 化 接 觸 經 驗 如 前 所 述, 臺 灣 是 多 種 文 化 互 相 接 觸 的 場 域, 族 群 間 的 交 流 和 語 言 的 相 互 借 用 一 定 曾 經 出 現 在 地 名 上 因 此, 本 研 究 將 地 名 定 義 為 指 涉 有 意 義 的 空 間 的 語 言 符 號 基 於 這 個 定 義, 我 們 才 可 以 確 定 地 名 作 為 史 料 的 資 格, 並 主 張 解 讀 地 名 背 後 的 意 義 可 以 補 充 歷 史 的 空 白 三 研 究 方 法 與 材 料 陳 國 章 提 出 地 名 學 的 研 究 有 三 種 最 重 要 的 方 法, 依 據 其 重 要 性 依 序 為 語 言 學 方 法 歷 史 學 方 法 地 理 學 方 法 他 認 為 上 述 方 法 中 語 言 學 方 法 最 為 重 要, 因 為 3 Tuan, Yi-fu. Space and Place : The Perspective of Experience. Minneapolis: 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 1977, p.6. 4 Cresswell, Tim, 王 志 弘 徐 苔 玲 譯, 地 方 : 記 憶 想 像 與 認 同 ( 臺 北 : 群 學,2006), 頁

19 地 方 的 命 名 往 往 反 映 當 地 居 民 使 用 的 語 言, 在 多 語 並 存 的 臺 灣, 不 同 族 群 的 居 民 對 其 居 住 的 地 方, 命 名 皆 有 不 同 的 方 法, 因 此 需 藉 由 原 始 發 音 來 探 求 其 原 始 意 義 5 陳 國 章 為 地 名 學 研 究 提 示 了 重 要 的 方 向 : 從 語 言 的 角 度 探 討 地 名 不 過 他 僅 僅 使 用 到 語 言 學 中 的 聲 韻 學 和 構 詞 學 方 法, 而 且 在 應 用 歷 史 學 和 地 理 學 的 方 法 時 沒 有 明 確 的 方 法 論 日 本 地 名 學 家 服 部 英 雄 對 地 名 的 考 證 和 解 釋 則 先 回 歸 到 地 名 的 發 生, 主 張 有 許 多 看 似 無 法 理 解 的 地 名, 如 果 詳 細 考 察 比 較 日 本 各 地 的 類 似 地 名, 並 且 與 已 知 的 歷 史 事 實 對 照, 加 上 田 野 實 查, 我 們 就 可 以 重 新 發 現 地 名 發 生 的 脈 絡, 解 釋 地 名 的 意 義 6 這 種 方 法 呼 應 人 文 地 理 學 對 地 方 的 定 義, 即 地 方 是 有 意 義 的 空 間 地 理 學 也 是 地 名 研 究 中 重 要 的 研 究 方 法, 其 中 又 以 實 地 調 查 最 為 重 要 除 了 可 以 得 到 當 地 的 語 音 資 料, 透 過 實 查 還 可 以 觀 察 到 地 圖 沒 有 描 繪 出 的 微 地 形 例 如 臺 北 艋 舺 東 方 有 崁 頂 庄 下 崁 庄 兩 個 相 鄰 的 庄 名 從 字 面 上 來 看 兩 者 之 間 應 該 有 相 當 的 高 低 落 差, 可 是 在 臺 灣 堡 圖 中 沒 有 足 夠 的 資 訊 可 供 確 認 此 時 就 必 須 透 過 實 地 調 查 確 認 但 是 臺 北 艋 舺 附 近 經 過 近 百 年 來 的 都 市 化, 地 形 地 貌 早 有 巨 大 的 變 化, 對 於 當 地 的 歷 史 地 名, 只 能 透 過 解 讀 地 圖, 並 搭 配 地 質 學 地 理 學 的 知 識 推 測 所 以 實 查 確 認 雖 然 是 最 好 的 方 法, 但 如 果 已 經 知 道 研 究 範 圍 內 的 地 貌 和 地 名 發 生 的 年 代 相 比 已 經 有 大 幅 更 動, 實 查 也 屬 徒 勞 歷 史 學 者 對 地 名 研 究 主 要 著 重 於 史 料 收 集 與 考 證 如 前 所 述, 人 們 用 地 名 把 地 方 符 號 化, 然 後 再 放 進 契 字 地 圖 遊 記 等 等 文 本 中, 因 此 這 些 應 用 地 名 標 記 空 間 的 文 本, 必 然 是 本 研 究 要 採 用 的 史 料 例 如 一 張 杜 賣 契 上, 被 買 賣 的 地 皮 的 坐 落, 標 的 物 的 四 方 境 界, 所 指 涉 的 必 然 是 對 買 賣 雙 方 和 為 中 人 ( 仲 介 ) 來 說 有 意 義 的 空 間 用 來 指 涉 這 塊 標 的 物 的 名 詞 也 就 是 我 們 定 義 中 的 地 名 上 述 三 種 研 究 地 名 所 應 用 的 學 科 中, 陳 國 章 將 語 言 學 置 於 首 位 這 樣 的 安 排 5 陳 國 章, 臺 灣 地 名 學 文 集 ( 臺 北 : 國 立 臺 灣 師 範 大 學 地 理 學 系,2004) 6 服 部 英 雄, 地 名 の 歴 史 学 ( 東 京 都 : 角 川 書 店,2000), 頁 20 5

20 是 為 了 凸 顯 聽 音 辨 義 的 重 要 但 我 認 為 語 言 學 歷 史 學 地 理 學 三 個 學 科 對 地 名 研 究 都 一 樣 重 要, 沒 有 位 階 之 分 只 是 在 研 究 的 過 程 中, 必 須 先 從 語 言 學 下 手 重 建 地 名 的 語 音, 但 這 不 意 味 著 語 言 學 有 其 優 越 性 ; 從 語 言 學 得 到 的 假 設 仍 然 需 要 透 過 歷 史 學 和 地 理 學 的 方 法 或 資 料 來 佐 證, 反 之 亦 然 綜 合 陳 氏 和 服 部 氏 兩 家 的 地 名 研 究 方 法 論, 我 們 可 綜 合 出 以 下 的 研 究 步 驟 : 1. 收 集 與 研 究 主 題 相 關 的 地 名 語 例 2. 找 出 地 名 的 讀 音 3. 重 建 地 名 的 歷 史 脈 絡 地 名 研 究 的 第 一 步 要 從 收 集 研 究 主 題 的 地 名 在 不 同 地 區 出 現 的 例 子 開 始 我 們 可 以 使 用 國 史 館 臺 灣 文 獻 館 主 編 的 臺 灣 地 名 辭 書 陳 正 祥 的 臺 灣 地 名 辭 典, 或 是 洪 敏 麟 安 倍 明 義 伊 能 嘉 矩 等 人 的 先 行 研 究 作 為 參 考 7 現 在 臺 灣 地 名 辭 書 臺 灣 地 名 辭 典 等 參 考 書 收 錄 的 地 名 已 經 可 以 用 內 政 部 建 置 的 臺 灣 地 區 地 名 查 詢 系 統 做 整 合 性 搜 尋, 大 幅 提 升 研 究 效 率 但 上 述 這 些 參 考 書 所 採 錄 的 地 名 是 二 十 世 紀 以 後 所 使 用 的 地 名, 要 收 集 更 早 的 地 名, 以 及 確 認 現 行 地 名 最 早 出 現 於 文 獻 的 時 間 點, 我 們 還 需 運 用 清 代 臺 灣 官 方 編 輯 的 各 種 地 方 志, 以 及 各 種 古 契 字 中 央 研 究 院 計 算 中 心 建 置 的 漢 籍 電 字 文 獻 瀚 典 全 文 檢 索 系 統 ( 已 經 有 臺 灣 文 獻 叢 刊 可 檢 索 全 文, 臺 灣 大 學 數 位 典 藏 研 究 發 展 中 心 建 置 的 臺 灣 歷 史 數 位 圖 書 館 ( 也 已 經 將 超 過 三 萬 件 古 契 字 和 三 萬 七 千 件 明 清 臺 灣 行 政 檔 案 全 文 數 位 化 8 我 們 可 以 把 中 研 院 漢 籍 電 字 文 獻 和 臺 大 臺 灣 歷 史 數 位 圖 書 館 當 成 語 料 庫 使 用, 透 過 數 量 龐 大 的 行 政 檔 案 土 地 交 易 史 料 來 進 行 地 名 學 研 究 其 中 土 地 買 賣 產 生 的 契 字 一 定 會 記 載 買 賣 標 的 物 座 落 的 位 置 和 交 易 時 間, 為 我 們 留 下 地 名 的 空 間 和 時 間 紀 錄, 使 我 們 有 比 7 洪 敏 麟, 臺 灣 舊 地 名 之 沿 革 ( 臺 中 : 臺 灣 省 文 獻 委 員 會,1980); 安 倍 明 義, 臺 灣 地 名 研 究 ( 臺 北 : 蕃 語 研 究 會,1938); 吉 田 東 伍 編, 大 日 本 地 名 辭 書 續 編 第 三 臺 灣 ( 東 京 : 富 山 房,1909) 8 國 立 臺 灣 大 學, 臺 灣 歷 史 數 位 圖 書 館 ( 6

21 地 方 志 書 更 直 接 可 靠 的 史 料 來 研 究 這 些 過 去 位 於 歷 史 書 寫 邊 緣 的 地 方 當 然, 這 些 資 料 庫 能 找 到 的 是 特 定 時 間 點 的 地 名, 但 地 名 畢 竟 要 與 地 方 連 結 才 有 完 整 意 義, 所 以 還 要 借 助 地 圖 來 確 定 地 名 的 位 置 二 十 世 紀 初 測 繪 的 臺 灣 堡 圖 是 保 存 歷 史 資 訊 最 多 最 全 面 的 地 圖 9 更 早 期 的 地 圖 中, 十 八 世 紀 末 的 乾 隆 臺 灣 輿 圖 10 臺 灣 民 番 界 址 圖, 11 十 八 世 紀 初 的 臺 灣 番 社 圖, 12 以 及 清 代 各 種 地 方 志 中 所 附 輿 圖, 都 是 比 對 地 名 相 對 位 置 時 可 用 的 材 料 其 中 值 得 一 提 的 是 高 拱 乾 臺 灣 府 志 中 所 收 的 臺 灣 府 總 圖, 被 認 為 是 源 自 十 七 世 紀 鄭 氏 統 治 時 期 的 臺 灣 地 圖, 具 有 特 別 的 史 料 價 值 13 地 名 研 究 的 第 二 步 是 找 出 地 名 的 讀 音 這 個 步 驟 中 最 需 要 小 心 的 部 分 是 研 究 者 對 漢 字 望 文 生 義 的 慣 性, 因 為 找 出 地 名 的 讀 音 是 此 研 究 方 法 中 的 關 鍵 步 驟, 若 用 現 代 人 的 習 慣 解 讀 漢 字 的 讀 音, 恐 怕 無 法 正 確 重 建 地 名 在 歷 史 上 的 讀 音, 下 一 步 依 照 讀 音 找 尋 意 義 時, 便 會 發 生 困 難 或 偏 誤 服 部 英 雄 有 過 值 得 借 鏡 的 經 驗 在 日 本 關 東 地 區 常 見 的 三 惣 作 三 草 作 味 增 柵 味 相 作 見 正 作 等 難 以 從 書 面 表 記 推 測 地 名 的 意 義, 通 常 都 讀 作 misousaku 或 misosaku 服 部 英 雄 在 考 察 群 馬 縣 小 泉 町 的 御 正 作 遺 跡 時, 原 本 以 為 御 正 作 讀 作 mishousaku, 經 當 地 人 指 點 後 才 知 道 應 讀 作 misosaku, 意 思 是 日 本 中 世 時 領 主 或 地 頭 的 直 營 田, 通 常 也 是 收 穫 最 穩 定 的 土 地 從 這 個 線 索 出 發, 他 推 論 現 在 寫 作 三 惣 作 三 草 作 味 增 柵 等 地 名 其 實 都 源 自 御 正 作, 只 是 經 過 數 世 紀 的 詫 寫 和 地 權 變 換, 使 得 原 來 有 意 義 的 地 名 變 得 難 以 理 解 這 個 從 語 言 學 方 法 得 出 的 假 設, 後 來 也 從 相 關 地 域 的 古 文 書 地 籍 史 料 得 到 旁 證 14 不 過 日 本 的 地 名 研 究 在 資 料 上 有 先 9 近 年 有 復 刻 本 : 臺 灣 總 督 府 臨 時 臺 灣 土 地 調 查 局, 臺 灣 堡 圖 ( 臺 北 : 遠 流,1996) 但 在 進 行 研 究 時, 圖 層 套 疊 應 用 的 工 具 是 中 央 研 究 院 人 社 中 心 地 理 資 訊 科 學 研 究 專 題 中 心, 臺 灣 百 年 歷 史 地 圖 ( 來 源 : 10 洪 英 聖, 畫 說 乾 隆 臺 灣 輿 圖 ( 臺 北 : 聯 經,2002) 11 中 央 研 究 院 歷 史 語 言 研 究 所 藏, 臺 灣 民 番 界 址 圖 ( 約 1760 年 ) 12 臺 灣 分 館 藏 臺 灣 番 社 圖 13 高 拱 乾, 臺 灣 府 志, 頁 1-5; 田 中 克 己, 鄭 氏 の 臺 灣 地 圖, 收 錄 於 和 田 博 士 還 曆 記 念 東 洋 史 論 叢 ( 東 京 : 大 日 本 雄 辯 會 講 談 社,1951), 頁 服 部 英 雄, 地 名 の 歴 史 学, 頁

22 天 的 優 勢 日 本 受 漢 字 影 響 發 展 出 自 有 的 表 音 系 統, 所 以 比 較 容 易 確 定 地 名 的 歷 史 讀 音, 有 利 於 比 較 各 地 地 名, 運 用 許 多 旁 證 來 解 釋 地 名 的 意 義 但 是 臺 灣 地 名 學 卻 沒 有 如 此 方 便 的 材 料 臺 灣 與 同 為 漢 字 文 化 圈 的 日 本 不 同, 日 本 長 期 以 來 有 地 方 領 主 製 作 的 檢 地 帳 可 供 查 考, 因 為 農 業 制 度 而 出 現 的 地 名 也 多 有 跡 可 循, 讓 日 本 的 地 名 研 究 有 較 多 直 接 史 料 和 間 接 證 據 來 考 察 地 名 的 發 音 和 意 義 但 在 臺 灣 只 有 少 數 語 音 資 料 散 見 於 地 圖 或 史 料 中 例 如 臺 灣 堡 圖 有 日 文 假 名 拼 音, 十 七 世 紀 荷 蘭 人 記 錄 的 史 料 中 也 有 地 名 的 羅 馬 字 轉 寫 但 是 臺 灣 堡 圖 的 拼 音 未 遵 循 任 何 標 準, 十 七 世 紀 也 還 沒 有 轉 寫 語 音 的 標 準 方 法 ( 連 歐 洲 語 言 的 標 準 化 都 還 未 完 成 ), 這 些 問 題 必 須 透 過 比 較 語 例 的 方 法 來 解 決 地 名 研 究 的 第 三 步 是 重 建 地 名 的 意 義 與 社 會 脈 絡 有 時 地 名 的 意 義 相 當 直 接 白 話, 現 代 人 也 可 以 明 確 理 解, 例 如 內 埔 林 尾 東 門 外 等 等 但 有 時 現 行 地 名 卻 源 自 現 在 已 經 不 用 的 詞 語, 讓 現 代 人 感 到 晦 澀 難 懂 此 時 我 們 就 必 須 參 考 歷 史 文 獻 來 找 出 其 意 義 這 些 文 獻 包 括 十 九 世 紀 傳 教 士 杜 嘉 德 (Carstairs Douglas) 的 廈 英 大 辭 典, 巴 克 禮 牧 師 (Rev. Thomas Barclay) 的 廈 英 大 辭 典 補 編, 15 以 及 任 職 於 臺 灣 總 督 府 的 語 言 學 家 小 川 尚 義 的 臺 日 大 辭 典 16 等 用 現 代 方 法 編 纂 的 辭 典 但 這 些 以 現 代 方 法 編 纂 的 字 辭 典 皆 不 早 於 十 九 世 紀 中 葉, 離 臺 灣 地 名 發 生 的 時 代 往 往 有 一 百 年 以 上 的 距 離 為 了 取 得 更 接 近 地 名 發 生 時 代 的 語 料, 我 們 還 必 須 參 考 漳 州 和 泉 州 的 閩 南 語 韻 書 和 字 書 17 以 及 吳 守 禮 稱 為 什 音 全 書 的 新 刻 增 校 切 用 正 音 鄉 談 雜 字 大 全 18 等 等 中 國 傳 統 文 人 使 用 的 韻 書 15 Douglas, Carstairs, Chinese-English Dictionary of the Vernacular or Spoken Language of Amoy (Taipei City: SMC, 1990[1873]); Barclay, Thomas, Supplement to Chinese-English Dictionary of the Vernacular or Spoken Language of Amoy (Taipei City: SMC, 1990[1923]). 16 小 川 尚 義, 臺 日 大 辭 典 ( 臺 北 : 臺 灣 總 督 府,1932) 17 漳 州 和 泉 州 雖 然 同 屬 閩 南, 但 兩 地 分 屬 不 同 行 政 區, 方 言 也 有 差 異 十 九 世 紀 以 前 的 兩 地 方 言, 分 別 可 參 考 洪 惟 仁 編 著 的 漳 州 方 言 韻 書 三 種 ( 臺 北 : 武 陵 出 版 社,1993) 及 泉 州 方 言 韻 書 三 種 ( 臺 北 : 武 陵 出 版 社,1993) 18 吳 守 禮, 什 音 全 書 中 的 閩 南 語 資 料 研 究 ( 臺 北 : 吳 昭 婉,2006) 吳 守 禮 校 理 的 版 本 為 日 本 宮 內 廳 內 閣 文 庫 所 藏 抄 本 另 有 一 刻 本 藏 於 美 國 哈 佛 大 學 燕 京 圖 書 館 : 佚 名, 新 刻 增 校 切 用 正 音 鄉 談 雜 字 大 全, 美 國 哈 佛 大 學 哈 佛 燕 京 圖 書 館 藏 中 文 善 本 彙 刊 第 32 冊 ( 桂 林 : 廣 西 師 範 大 學 出 8

23 雜 字 這 些 流 傳 在 民 間 的 語 言 史 料 更 能 反 映 先 民 創 造 地 名 時 使 用 的 語 言 四 論 文 結 構 本 論 文 定 名 為 臺 灣 地 名 研 究 途 徑 的 新 嘗 試, 其 主 旨 是 運 用 跨 領 域 的 整 合 性 方 法, 搭 配 多 元 的 史 料 應 用, 在 地 名 學 的 兩 大 任 務, 比 定 和 解 讀 地 名 源 流 和 社 會 脈 絡 的 框 架 下, 選 定 幾 個 臺 灣 地 名 為 主 題 進 行 嘗 試 性 的 研 究, 以 展 現 地 名 作 為 史 料 在 拓 展 歷 史 知 識 上 的 潛 力 第 二 章 的 主 題 是 地 名 比 定, 以 及 透 過 不 同 文 獻 比 定 地 名, 來 重 新 認 識 地 區 史 我 以 位 於 荷 治 到 清 初 南 崁 地 區 的 原 住 民 村 社 地 名 為 例, 透 過 分 析 荷 蘭 檔 案 及 漢 人 地 契 資 料 中 的 蛛 絲 馬 跡, 整 理 出 重 建 荷 蘭 人 與 漢 人 對 今 天 桃 園 平 地 地 區 的 命 名 與 認 知, 再 進 一 步 重 建 此 處 的 原 住 民 村 社 從 荷 治 到 清 初 的 連 續 性 第 三 章 開 始 進 入 地 名 源 流 的 考 證, 並 透 過 考 證 重 建 早 期 漢 人 對 生 活 空 間 的 認 識 在 此 作 為 考 證 目 標 的 地 名 是 大 安 和 古 亭 兩 個 臺 北 市 內 的 知 名 地 名 這 兩 個 位 於 臺 北 市 核 心 地 帶 的 地 名, 因 臺 北 市 近 百 年 來 的 快 速 發 展 而 具 有 高 知 名 度, 但 在 臺 北 盆 地 發 展 史 的 書 寫 中 一 直 處 於 邊 陲 地 位, 不 像 艋 舺 大 稻 埕 錫 口 等 較 早 形 成 的 漢 人 聚 落 有 較 為 詳 細 的 歷 史 可 供 追 溯, 地 名 源 流 亦 眾 說 紛 紜 在 這 一 章 我 將 用 跨 學 科 的 方 法 解 讀 這 兩 個 地 名 的 源 流, 讓 我 們 在 沒 有 早 期 史 料 可 供 參 考 時, 可 以 運 用 地 名 重 建 此 地 的 早 期 地 景 第 四 章 我 們 要 進 一 步 延 伸 地 名 學 研 究 的 領 域, 除 了 解 讀 地 名 源 流, 還 要 重 建 地 名 的 社 會 脈 絡 在 此 我 會 以 一 個 不 起 眼 的 小 地 名 土 庫 為 例, 除 了 考 證 在 地 的 地 名 源 流, 還 要 從 更 廣 泛 的 史 料 中 挖 掘 先 民 將 土 庫 這 個 詞 彙 帶 到 東 亞 各 處 的 歷 史 軌 跡, 透 過 重 建 詞 彙 的 社 會 文 化 脈 絡 的 一 端, 來 呈 現 小 地 名 背 後 可 能 展 現 的 世 界 性 版 社 :2003), 頁

24

25 第 二 章 南 崁 : 地 名 比 定 與 歷 史 連 續 性 1 在 臺 灣 早 期 歷 史 的 研 究 中, 將 不 同 時 期 各 種 文 獻 中 的 地 名 和 村 社 連 結 起 來, 建 立 各 文 獻 間 的 連 續 性, 可 說 是 區 域 研 究 的 基 礎 作 業 目 前 常 見 的 做 法, 是 運 用 表 格 條 列 出 不 同 文 獻 中 的 地 名 或 社 名, 然 後 以 村 社 為 基 本 單 位 建 立 貫 時 性 的 連 續 性 2 這 種 呈 現 法 雖 然 一 目 瞭 然, 但 也 有 缺 點 一 來, 表 格 有 限 的 空 間 沒 辦 法 讓 研 究 者 呈 現 考 訂 的 過 程, 也 容 易 忽 略 同 一 個 地 名, 在 不 同 時 期 有 不 同 指 涉 對 象 的 可 能 性 其 次, 表 格 在 表 面 上 呈 現 出 連 續 性, 卻 無 法 處 理 文 獻 間 留 下 的 空 白 像 是 今 天 桃 園 縣 北 部, 在 荷 蘭 時 代 稱 為 Lamcam, 清 代 稱 作 南 崁 四 社 的 區 域, 由 於 文 獻 零 散, 地 名 社 名 的 表 記 紊 亂, 3 以 致 十 七 世 紀 中 葉 到 十 八 世 紀 三 0 年 代 間, 長 達 八 十 多 年 的 歷 史 模 糊 不 清, 建 立 原 住 民 村 社 從 荷 治 到 清 初 的 連 續 性 時 也 容 易 出 錯 其 實 南 崁 地 區 的 原 住 民 村 社, 除 了 南 崁 社 坑 仔 社 霄 裏 社 有 較 清 楚 的 文 獻 可 以 追 溯, 已 有 相 當 研 究 成 果 之 外, 4 在 荷 蘭 文 獻 和 清 代 文 獻 中 都 還 有 幾 個 地 名 和 村 社 有 待 比 定 但 即 使 有 文 獻, 透 過 土 地 契 約 文 獻 的 研 究 僅 能 回 溯 至 十 八 世 紀 中 1 本 章 內 容 已 發 表 於 從 Lamcam 到 南 崁 : 荷 治 到 清 初 南 崁 地 區 村 社 歷 史 連 續 性 之 重 建, 臺 灣 史 研 究 第 19 卷 第 1 期 ( ), 頁 例 如 張 耀 錡, 臺 灣 平 埔 族 社 名 研 究 ( 臺 北 : 南 天,2003) 詹 素 娟 張 素 玢, 臺 灣 原 住 民 史 : 平 埔 族 篇 ( 北 ) 北 臺 灣 平 埔 族 群 史 ( 南 投 : 臺 灣 省 文 獻 委 員 會,2001), 頁 張 耀 錡 的 臺 灣 平 埔 族 社 名 研 究 雖 然 於 2003 年 改 寫 再 版, 但 初 版 是 1951 年 3 荷 蘭 文 獻 中 對 村 社 名 的 拼 寫 並 未 標 準 化, 所 以 同 一 地 名 會 出 現 多 種 拼 寫 法 本 文 在 行 文 時, 除 非 引 用 原 文, 否 則 在 荷 蘭 文 獻 中 出 現 的 村 社, 將 使 用 中 村 孝 志 荷 蘭 時 代 的 臺 灣 番 社 戶 口 表 中 使 用 的 拼 寫, 除 了 Coulon/Kulon/Coullon 以 外, 因 為 在 中 村 孝 志 的 文 章 中 這 個 名 詞 的 拼 寫 也 沒 統 一, 然 The Formosan Encounter 的 第 三 冊 和 第 四 冊 此 名 詞 索 引 的 拼 寫 也 未 統 一, 故 本 文 將 使 用 筆 者 運 用 最 多 的 The Formosan Encounter Vol. 3 索 引 所 列 的 Coulon 清 代 文 獻 中 的 村 社 則 使 用 漢 名 筆 者 刻 意 區 分 這 兩 種 表 記 法 可 以 避 免 理 所 當 然 地 將 荷 蘭 文 獻 中 的 村 社 視 為 清 代 文 獻 的 村 社 4 張 素 玢, 龍 潭 十 股 寮 蕭 家 : 一 個 霄 裡 社 家 族 的 研 究, 收 於 潘 英 海 詹 素 娟 編, 平 埔 研 究 論 文 集 ( 臺 北 : 中 央 研 究 院 臺 灣 史 研 究 所 籌 備 處,1995), 頁 ; 張 素 玢, 南 崁 地 區 的 平 埔 族, 收 於 劉 益 昌 潘 英 海 編, 平 埔 族 群 的 區 域 研 究 ( 南 投 : 臺 灣 省 文 獻 委 員 會,1998), 頁

26 葉, 從 荷 治 時 期 到 清 代 初 期 的 歷 史 仍 在 迷 霧 中 在 這 一 章 我 首 先 透 過 荷 蘭 文 獻, 分 析 Lamcam 這 個 贌 社 區 域 的 成 立, 並 補 充 中 村 孝 志 Parricoutsie, 別 名 南 崁 這 一 條 註 解, 進 而 討 論 荷 蘭 人 對 Lamcam 地 區 的 認 識, 荷 蘭 文 獻 中 Lamcam 和 Parricoutsie 的 不 同, 以 及 Lamcam 成 為 發 贌 標 的 物 的 經 過, 並 分 析 兩 個 地 名 背 後 所 反 映 的 族 群 關 係 在 整 理 完 荷 蘭 文 獻 對 南 崁 地 5 區 的 記 載 後, 我 還 要 再 進 一 步 比 對 荷 蘭 文 獻 和 清 代 文 獻 的 地 名 和 社 名, 解 讀 隱 藏 在 漢 字 地 名 下 的 語 音 訊 息, 提 出 對 音 法 的 語 音 證 據, 輔 以 各 種 文 獻 證 據 交 叉 驗 證, 一 步 一 步 為 南 崁 地 區 的 原 住 民 村 社 建 立 從 荷 蘭 時 代 到 清 朝 統 治 初 期 的 連 續 性 這 個 連 續 性 對 南 崁 地 區 早 期 歷 史 的 研 究 相 當 重 要 由 於 缺 乏 足 夠 的 文 字 記 載, 南 崁 地 區 從 荷 蘭 統 治 末 期 的 十 七 世 紀 中 葉 到 清 朝 統 治 初 期 的 十 八 世 紀 初, 數 十 年 間 的 歷 史 陷 入 撲 朔 迷 離 的 狀 態 原 住 民 村 社 的 鬥 爭 分 合 遷 徙, 以 及 漢 人 社 會 在 此 是 否 持 續 撤 退 重 建 等 等 問 題 都 還 尚 待 解 答 但 最 重 要 的 是, 在 時 間 這 一 個 軸 線 上, 加 上 可 以 定 義 空 間 的 村 社, 才 能 以 此 為 基 礎 一 步 步 重 建 早 期 地 方 史 本 章 之 目 的, 就 在 於 分 析 南 崁 的 地 名 和 地 名 指 涉 的 空 間, 之 後 以 南 崁 地 區 的 四 個 主 要 村 社 ( 即 南 崁 四 社 ) 作 為 連 接 點, 以 確 切 建 立 不 同 時 代 間 的 連 續 性 一 荷 蘭 人 初 抵 Lamcam 關 於 荷 蘭 人 對 Lamcam 的 記 錄, 在 先 前 的 研 究 中 曾 有 人 指 出 1624 年 Moses Claesz. Coomans 在 漳 州 與 澎 湖 群 島 圖 (Afteyckeninghe van Chincheo, de Piscadores enz.) 框 外 部 分 的 臺 灣 海 岸 描 繪 中, 在 一 個 眼 鏡 型 的 小 灣 上 標 示 出 Lamcam 的 地 名 ( 見 錯 誤! 找 不 到 參 照 來 源 ) 6 此 圖 上 地 名 向 來 被 認 為 是 Lamcam 首 次 出 現 於 荷 蘭 文 獻 的 記 錄 其 實 這 個 地 方 位 在 北 緯 23 到 24 度 間, 絕 非 位 於 北 緯 二 十 五 5 清 代 文 獻 包 括 方 志 檔 案 古 契 書 本 研 究 在 尋 找 相 關 檔 案 和 古 契 書 時, 都 是 使 用 臺 灣 大 學 建 置 的 臺 灣 歷 史 數 位 圖 書 館 ( 6 曹 永 和, 臺 灣 早 期 歷 史 研 究 ( 臺 北 : 聯 經,1979), 頁

27 度 附 近 的 桃 園 南 崁 因 此, 這 一 個 地 名 應 該 是 手 寫 字 致 解 讀 錯 誤 ; 正 確 的 解 讀 應 該 是 Pamcam, 即 笨 港 或 崩 港 才 對 7 的 P 太 像 L, 導 排 除 上 述 地 圖, 荷 蘭 人 對 Lamcam 的 記 錄 要 等 到 擊 敗 北 臺 灣 的 西 班 牙 人 後 才 開 始 但 在 此 之 前, 西 班 牙 傳 教 士 的 足 跡 就 已 經 到 達 這 一 帶 1643 年 道 明 會 士 Teodoro Quiros 報 告 西 班 牙 北 臺 灣 殖 民 地 陷 落 之 事 的 信 中, 提 到 1634 年 至 1636 年 間 在 臺 灣 活 動 的 Luis Muro 神 父, 他 的 傳 教 活 動 遍 及 Pulauan Camaco Maupe Senar Parakucho 等 社 8 此 處 的 Parakucho 就 是 後 來 的 Parricoutsie 荷 蘭 方 面 的 文 獻 則 記 載, 在 1644 年 10 月 初 淡 水 南 方 Barecoucq 社 的 頭 目 (oppersten) 帶 了 貢 稅 到 淡 水 堡 壘 表 達 願 意 歸 順 的 意 願, 所 以 在 同 月 12 日 由 指 揮 官 Pieter Boon 率 軍 從 淡 水 出 發 沿 陸 路 回 大 員 的 第 一 天, 荷 軍 就 到 達 Lamcam 根 據 指 揮 官 的 紀 錄, 這 支 軍 隊 越 過 南 崁 溪 的 支 流 後, 在 Barecoutsock 社 的 對 面 就 地 休 息, 但 他 們 因 為 怕 下 大 雨 而 沒 有 和 當 地 原 住 民 有 所 接 觸 這 兩 處 的 Barecoucq 社 和 Barecoutsock 社, 顯 然 就 是 後 來 的 Parricoutsie 9 7 本 圖 最 清 楚 的 重 印 版 見 Gommans, Jos et al. ed., Grote Atlas van de Verenigde Oost-Indische Compagnie, Vol. 7, Oost-Asie, Birma tot Japan (Voorburg, the Netherlands: Asia Maior, 2010), 208. 於 荷 蘭 國 家 檔 案 館 等 單 位 合 作 架 設 的 Atlas of Mutual Heritage 網 站 亦 可 查 閱 網 址 : 8 Jose Eugenio Borao ed. Spaniards in Taiwan, Vol. 2. (Taipei: SMC Publishing, 2001), p 江 樹 生 譯, 熱 蘭 遮 城 日 誌 第 二 冊 ( 臺 南 : 臺 南 市 政 府,2002), 頁

28 圖 一 1624 年 Moses Claesz Coomans 繪, 漳 州 與 澎 湖 群 島 圖 (Afteyckeninghe van Chincheo, de Piscadores Enz.) 局 部 圖 片 來 源 :Atlas of Mutual Heritage 14

29 Parricoutsie 的 位 置 大 約 離 淡 水 堡 壘 一 天 的 路 程, 10 這 個 位 置 使 Parricoutsie 成 為 往 來 淡 水 和 南 崁 地 區 間 的 重 要 休 息 站 1651 年 Jacob Baers 遠 征 Sousouly 附 近 的 Terrisan 後, 回 程 荷 蘭 遠 征 軍 就 經 過 Parricoutsie, 順 著 林 口 海 岸 回 到 淡 水 11 Parricoutsie 人 也 和 荷 蘭 人 結 盟, 以 對 抗 南 方 勢 力 強 大 的 Pocael( 竹 塹 社 ) Parricoutsie 正 式 歸 順 荷 蘭 人 的 時 間 不 很 明 確, 但 應 該 是 在 1645 年 3 月 到 4 月 間 當 時 淡 水 的 官 員 還 沒 有 收 到 Pieter Boon 的 消 息, 所 以 自 行 派 人 去 招 降 淡 水 到 大 肚 間 的 16 個 村 社 12 但 Lamcam 和 Pocael 間 的 原 住 民 很 快 又 發 生 衝 突,1646 年 4 月 到 1647 年 5 月 間 荷 蘭 駐 淡 水 官 員 曾 經 投 入 相 當 力 氣 來 維 持 Lamcam 和 Pocael 間 的 和 平 13 荷 蘭 人 知 道 Lamcam 地 區 有 好 幾 個 原 住 民 村 社,1644 年 8 月 22 日 大 員 議 會 的 決 議 中 曾 提 到 南 崁 有 七 個 原 住 民 村 社, 應 派 兵 使 其 歸 順 該 決 議 促 成 上 述 Pieter Boon 的 遠 征, 14 在 臺 灣 長 官 Caron 給 Pieter Boon 的 指 令 中 也 可 以 發 現 相 同 的 敘 述 15 當 然, 我 們 已 經 知 道 Pieter Boon 為 了 趕 路 而 沒 有 造 訪 Parricoutsie 文 獻 中 提 到 的 七 個 村 社 是 否 都 屬 於 Parricoutsie, 我 們 不 得 而 知 因 為 也 有 文 獻 提 到 Parricoutsie 的 村 落 有 很 多, 只 有 他 們 自 己 知 道 有 多 少 16 荷 蘭 人 僅 使 用 複 數 形 式 的 dorpen( 村 莊 ) 描 述, 其 模 糊 性 讓 我 們 無 法 清 楚 分 辨 Parricoutsie 到 底 是 對 特 10 Leonard Blussé, Natalie Everts, and Evelien Frech ed. The Formosan Encounter Vol. 3, (Taipei: Shung Ye Museum of Formosan Aborigines, 2006), p Ibid, p Leonard Blussé, Natalie Everts, and Evelien Frech ed. The Formosan Encounter Vol. 2, (Taipei: Shung Ye Museum of Formosan Aborigines, 2000), pp 竹 塹 社 和 南 崁 地 區 之 間 的 戰 爭, 亦 見 於 蘇 格 蘭 人 David Wright 對 臺 灣 各 地 區 的 描 述 他 說 Pukkal( 竹 塹 ) 和 另 外 兩 社,Percuzi 和 Pergunu 之 間 不 斷 打 仗 此 處 的 Percuzi 就 是 Parricoutsie 見 William Campbell ed. Formosa under the Dutch. (London: London: Kegan Paul, Trench, Trubner & Co., 1903), p Blussé, Everts, Frech ed. The Formosan Encounter Vol. 2, pp Ibid, pp , Blussé, Everts, Frech ed. The Formosan Encounter Vol. 3,

30 定 一 個 大 集 村 的 稱 呼, 還 是 用 來 指 涉 該 地 區 以 Parricoutsie 為 首 諸 村 落 的 統 稱 17 不 過 Plockoy 在 1650 年 7 月 把 Parricoutsie 分 成 兩 個 大 村 落, 其 中 較 大 的 村 落 有 百 戶 左 右, 維 持 Parricoutsie 的 名 字 ; 較 小 的 有 36 戶, 命 名 為 Tsijnandij 可 見 此 時 原 來 的 Parricoutsie, 不 論 原 來 有 幾 個 聚 落, 都 已 經 整 合 成 兩 個 村 落 Plockoy 也 指 示 原 住 民 將 房 屋 重 建 於 一 條 大 路 上, 以 方 便 贌 商 做 生 意 18 由 此 可 知, 在 1650 年 以 前 Lamcam 就 已 經 發 贌 而 關 於 Lamcam 發 贌 的 小 插 曲 也 可 以 說 明 Lamcam 和 Parricoutsie 的 不 同, 不 應 輕 易 畫 上 等 號 二 Lamcam 和 Parricoutsie 的 重 疊 與 區 分 荷 蘭 人 可 能 從 1642 年 開 始 實 施 贌 社 制 度, 但 該 制 度 正 式 成 型 應 該 算 在 1644 年 4 月 16 日 的 決 議 在 該 制 度 下, 贌 商 繳 納 權 利 金 給 荷 蘭 東 印 度 公 司, 公 司 則 保 障 贌 商 在 指 定 區 域 的 壟 斷 權 19 Lamcam 的 贌 權 最 早 在 1646 年 以 南 崁 溪 的 名 義 出 現, 權 利 金 210 里 爾, 20 次 年 價 格 稍 降, 為 170 里 爾 年 起 改 以 Lamcan 名 義 發 贌, 權 利 金 140 里 爾 年 起 的 出 贌 又 有 變 化, 陸 地 上 的 贌 權 稱 為 Lamkamse reviere( 南 崁 溪 ), 海 上 漁 場 的 贌 權 稱 Lamcam 年 起 的 變 化 都 在 陸 地 上, 南 崁 溪 的 贌 權 又 加 上 新 歸 附 的 Terrisan 和 Sousouly 兩 社 ; 24 Terrisan 17 參 考 康 培 德, 荷 蘭 時 代 西 拉 雅 大 型 聚 落 的 可 能 成 因, 發 表 於 近 代 早 期 東 亞 海 洋 史 與 臺 灣 島 史 : 慶 祝 曹 永 和 院 士 八 十 大 壽 國 際 學 術 研 討 會,2000 年 10 月 27 日 18 Blussé, Everts, Frech ed. The Formosan Encounter Vol. 3, p 江 樹 生 譯, 熱 蘭 遮 城 日 誌 第 二 冊, 頁 259 歐 陽 泰 (Tonio Andrade) 討 論 贌 社 制 的 成 立 過 程 並 追 溯 其 雛 形 至 1642 年 Tonio Andrade. How Taiwan Became Chinese: Dutch, Spanish, and Han Colonization in the Seventeenth Century (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2008), pp , 江 樹 生 譯, 熱 蘭 遮 城 日 誌 第 二 冊, 頁 江 樹 生 譯, 熱 蘭 遮 城 日 誌 第 二 冊, 頁 江 樹 生 譯, 熱 蘭 遮 城 日 誌 第 三 冊 ( 臺 南 : 臺 南 市 政 府,2003), 頁 江 樹 生 譯, 熱 蘭 遮 城 日 誌 第 三 冊, 頁 江 樹 生 譯, 熱 蘭 遮 城 日 誌 第 三 冊, 頁

31 和 Sousouly 以 外 的 Baritischoen 地 區 ( 即 Gagaisan) 和 Coulon 山 區 則 另 外 發 包 1652 和 1653 年 的 資 料 遺 失, 我 們 不 知 道 這 之 間 有 什 麼 變 化 到 了 1654 年, 南 崁 溪 Baritischoen 地 區 Coulon 山 區 則 合 併 出 贌 25 贌 商 的 壟 斷 利 益 令 人 垂 涎, 連 受 命 鎮 守 臺 灣 北 部 的 荷 蘭 官 員 也 想 分 一 杯 羹 在 1650 年 淡 水 下 級 商 務 員 Anthonij Plockhoy 寫 給 臺 灣 長 官 Nicolaes Verburch 的 信 件 中, 商 務 員 (ondercoopman)anthonij Plockhoy 掌 旗 官 (vaendrich)jacob Baers 駐 淡 水 軍 曹 (sergiant op Tamsuy) 三 人 表 示 願 意 跟 當 年 度 的 漢 商 一 樣 出 600 里 爾 的 權 利 金, 26 請 求 臺 灣 長 官 讓 他 們 承 包 Parricoutsie 次 年 度 的 贌 權 27 臺 灣 長 官 Nicolaes Verburch 沒 有 同 意 他 們 的 請 求, 理 由 是 贌 權 沒 有 私 相 授 受 的 前 例 但 這 可 能 只 是 藉 口, 因 為 1647 年 前 長 官 François Caron 就 曾 答 應 一 個 人 以 400 里 爾 獲 得 Favorlangh( 虎 尾 壠 ) 和 Bazjekan( 猫 兒 干 ) 的 贌 權 ; 當 年 該 標 的 喊 價 卻 有 1240 里 爾 28 除 此 之 外, 淡 水 官 員 誤 把 Parricoutsie 當 成 出 贌 的 標 的 在 這 一 點 長 官 也 糾 正 了 他 們 29 但 在 1654 年 的 拍 賣 會 中, 南 崁 的 贌 社 權 增 加 了 每 月 提 供 六 到 七 擔 鹿 肉 給 淡 水 主 管 的 責 任 或 許 這 和 改 善 淡 水 荷 蘭 官 兵 的 給 養 有 關 此 外, 臺 灣 長 官 對 出 贌 標 的 名 稱 的 糾 正 也 點 出 Parricoutsie 和 Lamcam 不 可 以 混 用 荷 蘭 文 獻 中 明 確 區 分 Parricoutsie 和 Lamcam 兩 個 地 名 的 使 用 Lamcam 可 以 用 在 今 天 南 崁 地 區 的 出 贌 標 的 (de pacht van Lamcam) 流 經 當 地 的 河 流 25 江 樹 生 譯, 熱 蘭 遮 城 日 誌 第 三 冊, 頁 金 額 見 江 樹 生 譯, 熱 蘭 遮 城 日 誌 第 三 冊, 頁 Blussé, Everts, Frech ed. The Formosan Encounter Vol. 3, p 江 樹 生 譯, 熱 蘭 遮 城 日 誌 第 二 冊, 頁 621 Caron 的 行 為 有 違 反 荷 蘭 東 印 度 公 司 制 度 之 虞 但 正 如 後 世 研 究 者 所 批 評, 公 司 的 員 工 來 到 亞 洲 只 想 在 最 短 時 間 內 發 大 財, 即 使 公 司 制 度 禁 止 僱 員 私 下 貿 易, 但 在 上 樑 不 正 下 樑 歪 的 風 氣 下, 駐 淡 水 官 員 的 中 階 官 員 對 贌 社 權 有 興 趣, 也 不 意 外 Reus, G. C. Klerk de. Geschichtlicher Ueberblick der administrativen, rechtlichen und finanziellen Entwicklung der Niederländisch-Ostindischen Compagnie. (Batavia: Albrecht & Vusche, 1894), p Blussé, Everts, Frech ed. The Formosan Encounter Vol. 3, p

32 Lamkamse reviere 一個地區 dorpen van Lamcan 等較廣域的稱呼 但 Parricoutsie 一向只用來稱呼在這個地區最主要的那一個原住民村社 兩者從未混 用 由此可知中村孝志整理的荷蘭時代臺灣戶口表中 他為位於今天桃園縣蘆竹 鄉境內的 Parricoutsie 註解 別名 Lamcam 南嵌 30 其實不甚精準 荷蘭文獻 中的 Parricoutsie 僅用來指涉 Lamcam 地區中最大的那一個原住民聚落 而 Lamcam 本身除了用來指涉一個區域 也是河流名稱和發贌時用的名稱 雖然在 1650 年淡 水荷蘭官員請求贌社權時 叫作 Parricoutsie 的村社等於叫作 Lamcam 的贌權 但 發贌的名稱仍然稱作 Lamcam 所以在贌社的脈絡 context 下 1650 年的 Lamcam 就只有 Parricoutsie 一個村社 數年後新歸附的 Terrisan 和 Sousouly 和 Parricoutsie 一起發贌 Lamcam 和 Parricoutsie 從此不能畫上等號 其實荷蘭文獻中 臺灣原住民村社有兩個名字並不少見 在熱蘭遮城附近 荷蘭人較早接觸的新港社也叫 Tagloulou 蕭壠社也叫 Toeamimigh 麻豆社也叫 Toekapta 再往北邊一點的 Favorlangh 社也叫 Ternern 這些都是和荷蘭人有密切 關係的原住民社群 荷蘭人應該不至於搞不清楚他們的名字 其實從 Favorlangh / Ternern 這對例子 我們可以發現有這些原住民村社所擁有的兩個名字分別是外人 的稱呼和自己對自己的稱呼 荷蘭牧師 Vertrecht 編寫的 Favorlangh 語基督教教理 書 其荷蘭文和 Favorlangh 文的標題分別是 下面文句取自甘為霖英譯書籍 底 線為筆者所加 LEERSTUKKEN TEN GEBRNIKKE DER SCHOOLEN VAN T FAVORLANGS DISTRICT 荷 蘭語 TUJPONO ATIL INOIPATTIL LALLUM ATILLAIJAN O TERNERN 原住民語 ARTICLES OF FAITH FOR THE USE OF THE SCHOOLS IN THE DISTRICT OF 30 中村孝志 荷蘭時代的臺灣番社戶口表 荷蘭時代臺灣史研究 下卷 臺北 稻鄉 2002 頁 24 18

33 FAVORLANG 英語 31 從教理書的內文中也可知道 Ternern 同時指 Favorlangh 地區和居民 但這個 詞都只出現在原住民語的部分 荷蘭文以 Favorlang 地區 和 Favorlanger 居民 對譯 或是直接使用 Ternern 由此可見 Favorlangh 是荷蘭人對 Ternern 這個原住民族群和聚落的稱呼 當地原住民叫自己 Ternern Lamcam / Parricoutsie 這對例子可能也一樣分別是外人和自我的稱呼 至於外人是誰 其實就是後來承 包 Lamcam 贌社權的閩南商人 三 Lamcam 是漢語地名 在已刊荷蘭檔案中 Lamcam 這個地名比 Parricoutsie 還要更早出現 1644 年 7 月 4 日中尉 Thomas Pedel 從淡水堡壘寫給臺灣長官的信中就提到 淡水地方的 原住民已經歸順荷蘭 現在應該著手招撫 Cabalan 和 Lamcan 溪的原住民 d inwoonders van Cabalan ende van de reviere Lamcan 同年 8 月 22 日 熱蘭遮 城做成決議派遣軍隊降服南崁和大肚地區的原住民 所以造成本文開頭所述 10 月初頭目去淡水見荷蘭守將 以及 10 月 12 日 Pieter Boon 率軍經過 Parricoutsie 當 時的日誌作 Barecoutsock 的事 荷蘭官員先知道 Lamcam 才知道 Parricoutsie 可見在他們和南崁地區的原住 民接觸前 已經從某處得到那裡有原住民村社的情報 這個情報對該地的稱呼 可能就是 de reviere Lamcan 而在我們已知的歷史中 1644 年以前在北臺灣活 動的 外人 是西班牙人與漢人 而西班牙傳教士已經記下 Parakucho 這個地 名 32 可見 Lamcam 可能是漢語 不過 Lamcam 不像 Favorlangh 一樣有雙語對譯 31 Campbell, William, ed., The articles of Christian instruction in Favorlang-Formosan, Dutch and English, from Vertrecht's manuscript of 1650 (London: Kegen Paul, Trench, Tru bner & Co., 1896), Jose Eugenio Borao ed. Spaniards in Taiwan, Vol. 2., p

34 的 文 獻 可 供 考 察, 我 們 必 須 從 間 接 的 證 據 證 明 Lamcam 是 個 漢 語 地 名 在 漢 語 的 相 關 文 獻 中, 我 們 可 以 發 現 南 崁 的 地 名 寫 法 很 早 就 固 定 下 來 了 雖 然 在 清 代 文 獻 中, 南 崁 偶 爾 也 會 被 寫 作 南 嵌, 但 後 者 是 作 為 外 人 的 官 員 從 正 字 的 角 度 出 發, 強 將 俗 字 崁 改 成 正 字 嵌 的 結 果 臺 灣 在 地 人 所 做 成 的 契 字, 很 少 會 出 現 以 嵌 代 替 崁 的 現 象 33 因 此, 我 們 把 南 崁 和 南 嵌 視 為 同 一 個 地 名 時, 最 早 出 現 於 漢 語 文 獻 的 紀 錄 是 首 任 諸 羅 知 縣 季 麒 光 在 1684 年 報 告 臺 灣 北 部 狀 況, 以 請 求 增 派 兵 力 和 陳 述 贌 社 之 難 的 論 述 34 自 此 以 降 的 漢 語 文 獻 中, 南 崁 的 寫 法 都 相 當 固 定 由 此 可 知, 寫 下 南 崁 這 個 地 名 的 人 知 道 自 己 在 寫 什 麼 也 就 是 說, 這 個 地 名 在 當 地 使 用 的 語 言 中 是 有 意 義 的 此 外, 方 位 詞 + 崁 在 閩 南 語 中 也 是 可 能 的 構 詞 法, 所 以 我 們 還 可 以 在 臺 灣 各 地 的 契 字 中 找 到 東 崁 西 崁 北 崁 等 通 稱 地 名 35 從 這 些 通 稱 地 名 的 用 法 可 知, 方 位 詞 + 崁 指 的 是 位 於 該 方 位, 有 高 低 落 差 的 地 形 所 以 這 是 以 命 名 者 為 中 心 的 地 名 這 種 地 名 可 以 單 獨 出 現 在 某 一 個 方 位, 而 不 需 像 以 地 形 為 中 心 的 地 名 ( 如 崁 頂 崁 腳 ) 經 常 成 對 出 現 所 以 南 崁 的 最 初 意 思 是 位 於 南 方 的 斷 崖, 後 來 指 涉 的 範 圍 擴 展, 才 成 為 稱 呼 一 個 區 域 的 地 名 不 過 此 地 名 最 初 所 指 的 地 點 已 經 不 可 考 前 節 已 提 到 1654 年 的 荷 蘭 東 印 度 公 司 把 南 崁 溪 同 Baritischoen 地 區 33 以 崁 頂 嵌 頂 為 例, 在 臺 灣 歷 史 數 位 圖 書 館 收 集 的 古 契 書 中, 前 者 有 658 筆 資 料, 後 者 只 有 15 筆 顯 然 崁 在 臺 灣 在 地 的 文 字 社 群 中 有 壓 倒 性 的 優 勢 雖 然 清 代 方 志 都 把 方 言 字 崁 改 成 正 字 嵌, 本 文 參 照 清 代 方 志 時, 除 非 引 用 原 文, 否 則 一 律 使 用 崁 34 季 麒 光, 覆 詳 贌 社 之 難 文, 收 於 李 祖 基 標 點 校 注, 蓉 洲 詩 文 稿 選 輯 東 寧 政 事 集 ( 香 港 : 香 港 人 民 出 版 社,2006), 頁 171 季 麒 光 已 採 用 正 字 嵌 35 通 稱 地 名 是 一 個 社 群 的 成 員 對 其 活 動 範 圍 中 的 土 地 的 稱 呼, 通 常 沒 有 被 文 字 記 錄 下 來, 僅 存 在 於 社 群 成 員 的 口 頭 記 憶 之 中, 容 易 轉 訛 成 原 始 意 義 不 明 的 地 名 千 葉 德 爾, 新 地 名 の 研 究 ( 東 京 : 古 今 書 院,1994 新 訂 版 ), 頁

35 (Sousouly Terrisan) Coulon 山 區 一 起 發 贌, 從 此 奠 定 南 崁 地 區 的 範 圍, 以 及 其 中 包 含 的 成 員 這 個 範 圍 被 後 續 的 政 權 不 斷 沿 用, 到 諸 羅 縣 志 記 載 的 十 八 世 紀 初 期 時, 原 本 贌 社 的 標 的 也 成 為 清 政 府 徵 收 社 餉 的 賦 稅 單 位 但 我 們 不 能 把 行 政 單 位 與 自 然 村 混 淆 例 如 臺 北 盆 地 中 的 南 港 社 和 北 港 社, 就 分 別 包 含 好 幾 個 自 然 村, 清 代 官 方 對 原 住 民 的 記 錄 也 經 常 以 地 域 社 群 為 認 識 單 位 36 所 以 在 解 讀 清 代 文 獻 中 提 到 的 番 社 時, 必 須 回 到 原 始 文 獻 以 釐 清 具 體 的 村 落 和 抽 象 的 賦 稅 單 位 地 域 社 群 之 間 的 區 別 本 文 討 論 的 南 崁 地 區, 在 清 代 徵 收 社 餉 時 是 以 南 崁 社 為 首, 附 入 鄰 近 的 坑 仔 龜 崙 霄 裡 三 社 合 徵 這 個 區 域 在 諸 羅 縣 志 (1717) 和 臺 海 使 槎 錄 (1724) 中 就 已 經 出 現, 而 後 者 應 該 是 因 襲 前 者 的 稱 呼 後 來 1741 年 劉 良 璧 重 修 福 建 臺 灣 府 志 和 1747 年 范 咸 重 修 臺 灣 府 志 中 則 改 用 南 崁 四 社 之 名 不 過 諸 羅 縣 志 系 列 和 臺 灣 府 志 系 列 對 南 崁 地 區 原 住 民 村 社 的 列 舉 卻 有 些 許 不 同 諸 羅 縣 志 和 臺 海 使 槎 錄 的 記 載 是 南 崁 社 坑 仔 社 龜 崙 社 霄 裏 社 37 其 中 坑 仔 社 龜 崙 社 霄 裏 社 是 兩 個 系 列 中 共 有 的 記 錄, 但 諸 羅 縣 志 中 有 的 南 崁 社 在 重 修 福 建 臺 灣 府 志 卻 消 失, 反 而 加 進 眩 眩 社 ; 南 崁 變 成 這 四 社 的 總 稱 38 但 當 地 的 史 料 顯 示 一 直 到 1764 年 都 還 有 土 目 使 用 南 崁 坑 仔 社 的 圖 記 與 漢 人 簽 訂 契 字, 39 可 見 方 志 的 記 載 不 甚 準 確 此 外 眩 眩 社 靠 近 竹 塹, 似 乎 沒 有 和 霄 裏 社 龜 崙 社 坑 仔 社 共 稱 南 崁 四 社 的 可 能 36 詹 素 娟, 贌 社 地 域 與 平 埔 社 群 的 成 立, 臺 大 文 史 哲 學 報 59(2003 年 11 月 ), 頁 ; 陳 宗 仁, 南 港 社 與 北 港 社 考 釋 : 兼 論 清 代 臺 北 地 區 番 丁 銀 制, 臺 灣 史 研 究 7:1(2000 年 6 月 ), 頁 周 鍾 瑄, 諸 羅 縣 志, 收 入 臺 灣 文 獻 叢 刊 第 141 種 ( 臺 北 : 臺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1962;1717 年 原 刊 ), 頁 99 黃 叔 璥, 臺 海 使 槎 錄, 收 入 臺 灣 文 獻 叢 刊 第 4 種 ( 臺 北 : 臺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1957;1724 年 原 刊 ), 頁 劉 良 璧, 重 修 福 建 臺 灣 府 志, 收 入 臺 灣 文 獻 叢 刊 第 74 種 ( 臺 北 : 臺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1961; 1741 年 原 刊 ), 頁 80 范 咸, 重 修 臺 灣 府 志, 收 入 臺 灣 文 獻 叢 刊 第 105 種 ( 臺 北 : 臺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1961;1747 年 原 刊 ), 頁 例 如 乾 隆 三 年 立 佃 批 字 見 高 賢 治, 大 臺 北 古 契 字 集 ( 臺 北 : 臺 北 市 文 獻 會,2000), 頁

36 其 實 除 了 南 崁 社 坑 仔 社 龜 崙 社 霄 裏 社 以 外, 清 治 初 期 的 文 獻 中 南 崁 地 區 還 有 幾 個 尚 未 被 比 定 出 來 的 原 住 民 社 群 例 如 杜 臻 澎 湖 臺 灣 紀 略 中 提 到 : 自 新 港 仔 北 行 四 十 里, 至 中 港 社 ; 中 港 出 焉 又 北 一 百 里, 至 竹 塹 社 ; 竹 塹 港 出 焉 又 北 二 十 里, 至 眩 眩 社 又 北 二 百 里, 至 南 崁 社 ; 南 崁 港 出 焉 ( 其 旁 有 霄 里 社 查 內 社 龜 崙 社 坑 仔 社 ) 折 而 東 八 十 里, 至 八 里 分 社 ( 其 旁 有 奶 奶 社 ) 又 東 過 江 十 五 里, 至 淡 水 城. 此 所 謂 北 淡 水 也 ; 寇 亦 置 戍, 為 北 面 重 鎮 40 這 段 引 文 中 的 南 崁 社 旁 出 現 查 內 社, 八 里 分 社 旁 出 現 奶 奶 社 這 些 清 代 文 獻 中 的 村 社, 該 如 何 與 荷 蘭 文 獻 中 的 村 社, 以 及 現 在 地 點 相 互 比 定, 是 解 讀 文 獻 和 重 建 南 崁 地 區 歷 史 的 基 礎 工 作 以 下 筆 者 將 嘗 試 為 文 獻 中 出 現 的 村 社 和 南 崁 地 區 相 關 的 地 名 作 一 考 定 四 南 崁 溪 下 游 的 南 崁 社 坑 仔 社 如 前 所 述,1644 年 南 崁 地 區 最 初 與 荷 蘭 人 接 觸 的 村 社 是 Parricoutsie, 接 下 來 的 幾 年 也 和 荷 蘭 人 維 持 同 盟 關 係 不 過 在 1650 年 7 月 似 乎 因 為 天 災 而 有 重 建 村 落 的 需 求, 此 時 駐 淡 水 官 員 Plockhoy 指 示 把 原 本 分 散 各 處 的 Parricoutsie 分 成 兩 個 集 村, 一 個 維 持 原 名, 另 一 個 則 叫 Tsijnandij 此 事 發 生 在 同 年 5 月 戶 口 調 查 之 後, 所 以 1650 年 的 戶 口 數 可 以 視 為 Parricoutsie 分 開 前 的 人 口 數,1654 年 的 記 錄 則 是 分 成 兩 社 後 的 記 錄 不 過 1654 年 的 戶 口 表 中 並 沒 有 Tsijnandij, 反 而 多 出 了 Mattatas Sinanay 和 Gingingh 三 社 從 人 口 推 測,Mattatas 似 乎 就 是 Tsijnandij, 因 為 在 戶 口 表 上 1654 年 Mattatas 有 41 戶,1650 年 Plockhoy 從 Parricoutsie 分 出 40 杜 臻, 澎 湖 臺 灣 紀 略, 收 入 臺 灣 文 獻 叢 刊 第 104 種 ( 臺 北 : 臺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1961;1683 年 原 刊 ), 頁 14 22

37 36 戶 成 立 Tsijnandij 41 四 年 內 增 加 五 戶 似 乎 還 是 合 理 的 Parricoutsie 和 Mattatas 兩 社 都 位 離 海 岸 不 遠 1651 年 Jacob Baer 遠 征 Terrisan 社 的 回 程 就 經 過 這 兩 社, 沿 海 岸 回 到 淡 水 堡 壘 而 1655 年 熱 蘭 遮 城 日 誌 也 記 載 Parricoutsie 和 Mattatas 社 不 再 服 從 荷 蘭 人, 並 開 始 攻 擊 海 岸 的 漢 人 所 以 從 這 兩 社 的 關 係 ( 原 為 一 社 ) 和 位 置 ( 位 於 海 岸 附 近, 往 淡 水 的 路 上 ) 推 測,1650 年 7 月 重 建 後 的 Parricoutsie 和 Mattatas, 可 以 對 應 到 清 代 文 獻 中 的 南 崁 社 ( 具 體 的 村 落 ) 和 坑 仔 社 兩 者 都 在 今 天 桃 園 蘆 竹 鄉 境 內 五 靠 近 內 山 的 Sousouly 和 Terrisan 中 村 孝 志 在 荷 蘭 時 代 的 臺 灣 番 社 戶 口 表 中 將 荷 蘭 文 獻 中 的 Sousouly 比 定 為 清 代 文 獻 的 霄 裏 社, 42 詹 素 娟 張 素 玢 進 一 步 將 霄 裏 社 比 定 在 今 天 桃 園 八 德 市 霄 裏, 或 是 大 溪 鎮 社 角, 兩 地 雖 然 分 屬 兩 個 行 政 區, 但 相 距 不 遠 43 霄 裏 社 地 在 清 代 曾 經 設 置 霄 裏 汛, 是 南 北 官 道 上 的 重 鎮 之 一 臺 灣 堡 圖 上 也 可 以 在 霄 裏 庄 附 近 找 到 番 社 社 仔 營 盤 關 路 缺 ( 疑 為 官 路 缺, 為 官 道 穿 越 河 階 的 地 方 ) 等 小 地 名 支 持 既 有 比 定 前 述 1651 年 Jacob Baers 遠 征 Terrisan 的 第 二 天 抵 達 Sousouly, 回 程 時 也 要 經 過 Parricoutsie, 可 見 Sousouly 位 在 比 Parricoutsie 離 淡 水 堡 壘 更 遠 的 地 方 在 這 一 帶 已 知 的 原 住 民 村 社 中, 霄 裏 社 是 在 位 置 和 對 音 上 最 適 合 的 比 定 對 象 Sousouly 在 荷 蘭 人 的 分 類 中 屬 於 Baritischoen 氏 族 (geslacht), 該 族 包 括 三 社, 分 別 是 為 在 今 天 桃 園 的 Sousouly Terrisan( 也 拼 作 Tarrisan 或 Tarrissan ), 兩 者 距 離 約 一 小 時 路 程, 還 有 離 上 述 兩 社 較 遠, 在 臺 北 盆 地 這 側 的 Gagaisan 44 該 41 Blussé, Everts, Frech ed. The Formosan Encounter Vol. 3, 中 村 孝 志, 荷 蘭 時 代 的 臺 灣 番 社 戶 口 表, 頁 詹 素 娟 張 素 玢, 臺 灣 原 住 民 史 : 平 埔 族 篇 ( 北 ) 北 臺 灣 平 埔 族 群 史, 頁 Blussé, Everts, Frech ed. The Formosan Encounter Vol. 3, p 此 為 Jacob Nolpe 於 1647 年 7 月 對 議 長 Pieter Anthonisz. Overtwater 的 報 告, 更 正 三 月 時 將 Baritischoen 人 視 為 龜 崙 人 的 錯 誤 7 月 的 23

38 氏 族 三 社 中,Terrisan 對 荷 蘭 人 叛 服 不 定, 也 對 與 荷 蘭 人 同 盟 的 其 他 兩 社 不 友 善 荷 蘭 人 形 容 Terrisan 人 住 在 殺 人 坑 裡 (in moordenaers kuylen), 那 裡 的 人 會 輕 易 地 把 人 的 脖 子 手 臂 大 腿 折 斷 45 種 種 事 端 導 致 上 述 1651 年 Jacob Baers 遠 征 Jacob Baers 從 淡 水 出 發 後 的 第 三 天 到 達 Sousouly, 次 日 清 晨 出 發 前 往 Terrisan 在 接 近 目 標 時, 因 為 前 方 的 路 太 陡, 所 以 他 決 定 先 把 馬 和 緇 重 放 下 此 時 Terrisan 人 突 然 來 襲, 荷 軍 立 刻 整 裝 迎 擊, 用 好 幾 輪 的 火 槍 招 呼 敵 人, 最 後 Terrisan 人 撤 退, 躲 進 平 原 的 灌 木 叢 中 Jacob Baers 認 為 已 經 足 以 屈 服 Terrisan 人, 所 以 派 一 個 可 靠 的 漢 人 去 叫 Terrisan 的 頭 人 來 Sousouly 投 降 最 後 荷 軍 在 跟 Terrisan 人 折 騰 三 小 時 後, 於 中 午 前 回 到 Sousouly 46 這 段 遠 征 的 描 述 提 供 我 們 推 斷 Terrisan 位 置 的 資 訊 Terrisan 位 在 比 Sousouly 更 靠 近 內 山 的 地 方, 距 離 一 小 時 路 程 ( 清 晨 出 發 中 午 前 歸 營 可 支 持 此 推 算, 蓋 來 回 路 程 兩 小 時, 加 上 戰 鬥 三 小 時, 共 用 去 上 午 五 小 時 ), 進 入 村 社 前 有 陡 坡, 可 見 Terrisan 住 在 河 階 地 上 以 這 些 資 訊 推 測, 最 有 可 能 的 位 置 在 今 天 大 溪 鎮 市 街 對 岸 的 粟 子 園 此 外,1651 年 3 月 荷 蘭 官 員 曾 要 求 Terrisan 搬 到 Sagapil, 該 處 不 像 該 社 原 址 一 樣 是 殺 人 窩 (moordenaers nest), 47 7 月 時 Jacob Baers 進 攻 的 就 是 新 社 址 Sagapil 不 過 原 來 的 社 址 也 不 會 離 Sousouly 太 遠,1647 年 時 他 們 也 住 在 離 Sousouly 一 小 時 路 程 的 地 方 48 這 裡 可 能 是 龍 潭 鄉 番 子 寮 附 近, 該 地 除 了 番 子 寮, 還 有 小 地 名 殺 人 窩 支 持 本 推 論 在 比 定 完 荷 蘭 文 獻 中 的 Terrisan 後, 我 們 卻 沒 辦 法 簡 單 地 找 出 Terrisan 在 清 代 文 獻 的 蹤 跡 而 且 上 述 Terrisan 的 比 定 地, 在 清 代 都 在 土 牛 界 外, 並 且 成 為 霄 裏 社 報 告 提 到 Sousouly Terrisan 兩 社 和 龜 崙 人 保 持 良 好 關 係, 互 相 交 易 1648 年 後 戶 口 調 查 也 將 Baritischoen 氏 族 三 社 獨 立 列 出 見 Blussé, Everts, Frech ed. The Formosan Encounter Vol. 3, pp. 235, 293, Blussé, Everts, Frech ed. The Formosan Encounter Vol. 3, p Ibid, pp Ibid, p Ibid, p

39 的 領 地 例 如 霄 裏 社 通 事 知 母 六 在 十 八 世 紀 中 就 曾 招 佃 開 闢 靈 潭 陂 ( 今 龍 潭 陂 ), 史 上 也 有 入 墾 銅 鑼 圈 黃 泥 潭 ( 皆 在 桃 園 龍 潭 鄉 境 內 ) 的 事 蹟 這 些 地 方 的 開 闢 都 由 霄 裏 社 出 頭,Terrisan 已 不 見 蹤 影 49 其 實 Terrisan 這 個 名 字 還 是 被 保 留 在 清 代 的 地 名 中, 只 是 書 寫 方 式 不 一 致, 需 要 進 一 步 破 解 漢 字 地 名 的 發 音 才 能 揭 露 Terrisan 在 清 代 文 獻 中 的 痕 跡 清 代 文 獻 中 反 映 Terrisan 之 名 的 地 名 是 查 里 社 50 查 內 山 查 內 社 51 打 撈 山 52 和 打 朥 山 53 在 這 幾 個 地 名 中, 查 里 和 查 內 是 出 現 最 早 的 臺 灣 府 志 記 載 兩 條 發 源 自 查 內 山 的 河 川, 一 條 入 竹 塹 港, 一 條 入 南 崁 港 而 在 新 竹 鳳 山 溪 流 域 的 霄 裡 溪 和 桃 園 南 崁 溪 流 域 的 茄 苳 溪 的 確 發 源 於 今 天 的 龍 潭 大 溪 一 帶 這 都 指 出 查 內 山 就 在 這 裡 再 者, 雖 然 查 一 般 讀 作 cha, 但 在 表 示 查 甫 ( 男 人 ) 時 也 可 讀 作 ta, 54 這 就 和 較 晚 出 現 的 打 撈 山 或 打 朥 山 的 打 的 文 讀 音 對 上 我 們 再 從 臺 灣 民 番 界 址 圖 得 知, 打 撈 山 的 位 置 在 比 南 興 庄 更 深 入 內 山 的 地 方, 而 1778 年 地 契 上 的 打 朥 山 員 樹 林 就 在 南 興 庄 以 南 的 員 樹 林 庄 ( 大 溪 鎮 員 林 里 ), 該 地 就 在 上 文 比 定 的 兩 個 Terrisan 可 能 社 址 的 中 間, 也 可 以 對 上 查 內 山 旁 有 查 內 社 的 記 載 所 以 由 以 上 資 料, 我 們 可 以 推 知 Terrisan 就 是 清 代 文 獻 中 所 稱 的 查 內 山 (Ta-lāi-san) 打 撈 山 (Ta-lā-san) 或 打 朥 山 49 陳 培 桂, 淡 水 廳 志, 收 入 臺 灣 文 獻 叢 刊 第 172 種 ( 臺 北 : 臺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1963;1871 年 原 刊 ), 頁 關 於 霄 裏 社 通 事 後 代 龍 潭 十 股 寮 蕭 家 自 十 八 世 紀 中 以 降 的 發 展 和 入 墾 龍 潭 地 區 的 歷 史, 張 素 玢 有 詳 盡 的 討 論 張 素 玢, 龍 潭 十 股 寮 蕭 家 : 一 個 霄 裡 社 家 族 的 研 究, 頁 僅 出 現 於 臺 灣 府 志 臺 灣 府 總 圖 中 高 拱 乾, 臺 灣 府 志 ( 臺 北 : 行 政 院 文 化 建 設 委 員 會, 2004;1696 年 原 刊 ), 頁 以 上 兩 者 最 早 出 現 在 臺 灣 府 志 和 澎 湖 臺 灣 紀 略, 後 來 諸 羅 縣 志 因 襲 52 南 興 庄 后 打 撈 山 隘 離 內 山 十 里, 離 生 番 一 百 餘 里 中 央 研 究 院 歷 史 語 言 研 究 所 藏, 臺 灣 民 番 界 址 圖 53 高 賢 治, 大 臺 北 古 契 字 三 集 ( 臺 北 : 臺 北 市 文 獻 會,2005), 頁 小 川 尚 義, 臺 日 大 辭 典, 下 冊 ( 臺 北 : 武 陵,1993), 頁 10 25

40 Ta-la-san 55 位於大溪鎮員林里和瑞源里一帶 圖二 諸羅縣志 山川總圖 局部 圖中左側有查內山 小龜崙山 龜崙社 宵里社 霄裏社 圖片來源 周鍾瑄 諸羅縣志 收入臺灣文獻叢刊第 141 種 臺北 臺灣銀行 經濟研究室 1962 頁 本文注音使用教育部公告之臺灣閩南語羅馬字拼音方案 26

41 六 撲 朔 迷 離 的 龜 崙 社 和 Sinaney 清 代 文 獻 中 的 龜 崙 社, 其 位 置 一 般 比 定 於 桃 園 龜 山 鄉, 南 崁 溪 上 游 的 龜 崙 口 附 近 56 張 素 玢 曾 運 用 日 本 時 代 的 土 地 申 告 書 歸 納 龜 崙 社 的 領 域 為 南 崁 溪 上 游 各 支 流 發 源 的 坑 谷, 而 龜 崙 社 本 身 也 曾 經 從 龜 崙 口 沿 南 崁 溪 而 上, 遷 移 到 楓 樹 坑 的 頂 社 和 兔 子 坑 的 下 社 57 溫 振 華 則 分 析 清 代 龜 崙 社 的 土 地 契 字, 指 出 龜 崙 社 和 霄 裏 社 在 大 漢 溪 東 岸 也 有 祖 遺 的 地 權, 並 多 次 與 大 漢 溪 流 域 各 社 共 同 與 漢 人 簽 定 契 約 58 不 過 土 地 契 約 反 映 的 歷 史, 最 早 只 能 回 溯 至 1750 年 代, 未 能 以 在 清 代 文 獻 與 荷 蘭 文 獻 間 建 立 連 續 性 因 此 龜 崙 社 早 於 1750 年 代 的 歷 史, 必 須 從 其 他 文 獻 中 發 掘 清 代 文 獻 中 的 龜 崙 社 又 名 奇 崙 社 1732 年 龜 崙 社 因 為 酒 醉 作 亂 而 殺 傷 漢 人, 焚 燒 桃 仔 庄 新 庄 兩 處 民 房, 清 廷 派 遣 淡 水 同 知 尹 士 俍 前 往 處 理 這 件 事 在 覺 羅 栢 修 高 山 兩 人 的 奏 摺 中 作 奇 崙 社, 59 但 在 福 建 巡 撫 趙 國 麟 的 奏 摺 中 作 龜 崙 社 60 由 此 可 知 此 社 有 兩 個 名 字, 但 龜 崙 社 這 個 名 字 較 為 常 見 值 得 注 意 的 是 在 奏 摺 中 出 現 的 奇 崙 社 之 名, 都 來 自 接 近 當 地 的 武 官 ( 北 路 營 參 將 和 淡 水 營 都 司 ) 對 該 社 作 亂 的 報 告 這 些 接 近 當 地 的 武 官 是 否 有 機 會 接 觸 到 奇 崙 社 這 個 名 字 的 管 道, 令 人 好 奇 最 後 龜 崙 社 在 同 年 年 底 向 清 軍 投 降, 根 據 福 建 陸 路 56 詹 素 娟 張 素 玢, 臺 灣 原 住 民 史 : 平 埔 族 篇 ( 北 ) 北 臺 灣 平 埔 族 群 史, 頁 張 素 玢, 南 崁 地 區 的 平 埔 族, 頁 溫 振 華, 龜 崙 社 研 究, 臺 灣 風 物 60:4(2010 年 12 月 ), 正 在 察 訪 間, 據 北 路 營 參 將 靳 光 瀚 淡 水 營 都 司 蘇 鼎 元 同 日 報 稱, 五 月 十 一 日 奇 崙 社 番 作 歹, 焚 燒 社 丁 郭 生 房 屋, 射 死 郭 生 王 慶 劉 三 三 人, 又 鄰 居 駱 淵 沈 辰 二 人, 被 箭 射 傷 者 六 人, 又 焚 燒 桃 仔 庄 新 庄 二 處 民 房, 十 二 日 截 搶 途 中 公 文 十 七 件, 十 三 日 甘 棠 溪 桃 仔 圍 庄 民 房 俱 被 燒 燬 無 存 國 立 故 宮 博 物 院 編, 宮 中 檔 雍 正 朝 奏 摺 v.19 ( 臺 北 : 國 立 故 宮 博 物 院,1977 年, 影 印 本 ), 頁 續 接 臺 灣 文 武 各 員 疊 報, 伍 月 拾 壹 日 突 有 北 路 龜 崙 社 燒 燬 庄 房 射 殺 民 番, 即 撥 兵 前 往 剿 捕 同 上 註, 頁

42 提 督 王 郡 的 報 告, 龜 崙 社 共 有 男 婦 老 幼 140 名 投 降 61 事 後 參 與 此 事 的 同 知 尹 士 俍 在 他 所 著 的 臺 灣 志 略 中 提 及 : 龜 崙 社 ( 又 名 奇 崙, 有 遠 年 內 山 番 出 居 搭 樓 溪, 即 呼 為 搭 樓 番, 附 居 此 社 內, 無 另 名 社 ) 龜 崙 番 性 強 悍, 經 剪 伐 後, 壯 番 寥 寥, 歸 於 霄 里 同 居 62 雖 然 龜 崙 社 後 來 混 居 於 霄 裏 社, 但 他 們 並 沒 有 失 去 對 土 地 的 權 利, 所 以 在 這 一 場 亂 事 過 後, 仍 然 有 龜 崙 社 與 漢 人 訂 立 土 地 契 約 的 記 錄 例 如 1773 年 龜 崙 社 就 和 武 朥 灣 社 擺 接 社 霄 裡 社, 合 稱 霄 崙 灣 接 四 社, 批 出 福 安 埔 鹿 場 ( 位 於 三 峽 犁 舌 尾 ) 供 漢 人 耕 作 63 林 爽 文 事 變 ( ) 後 分 配 的 養 贍 埔 業 清 冊 中, 龜 崙 社 社 丁 24 名 也 分 配 到 三 角 湧 埔 地 由 此 可 見 龜 崙 社 雖 然 曾 經 作 亂, 但 並 沒 有 因 此 被 剝 奪 土 地 權 利 不 過 將 龜 崙 社 的 歷 史 再 往 前 推, 他 的 位 置 和 形 象 就 變 得 模 糊 不 明 首 先, 清 代 的 龜 崙 社 不 能 和 荷 蘭 檔 案 中 的 Coulon 對 應 根 據 中 村 孝 志 整 理 的 戶 口 表,Coulon 人 有 13 個 村 社, 人 口 一 度 超 過 千 人 64 這 麼 多 村 社 不 可 能 全 部 聚 集 在 龜 崙 口 一 地, 也 很 難 全 部 集 中 在 不 大 的 林 口 臺 地 上 翁 佳 音 則 在 分 析 荷 蘭 檔 案 後 發 現, 荷 蘭 人 所 記 錄 的 龜 崙 人 (Coullonder) 沿 高 山 而 居, 其 中 Kemarij 在 清 末 開 山 撫 番 的 文 獻 中 被 稱 為 京 孩 兒, 位 於 新 竹 由 此 可 知, 荷 蘭 檔 案 中 的 Coulon, 並 不 是 在 大 漢 溪 西 岸 的 林 口 臺 地, 而 是 住 在 雪 山 山 脈 中, 後 來 被 視 為 生 番 的 原 住 民 至 於 奇 崙 等 社, 臣 自 進 劄 猫 盂 步 步 安 營, 淡 水 一 路 道 里 已 通, 又 經 內 地 調 漳 州 鎮 標 左 營 遊 擊 張 永 龍 水 師 提 標 後 營 守 備 伍 進, 帶 弁 兵 壹 千 由 海 道 直 赴 淡 水 協 剿, 隨 據 參 將 靳 光 瀚 報 稱 前 後 陣.. 斬 貳 名, 陣 擒 陸 名, 誘 拘 肆 名, 自 獻 兇 首 參 名, 及 同 知 尹 士 俍 都 司 蘇 鼎 元 計 擒 伍 名, 投 降 男 婦... 老 幼 共 壹 百 肆 拾 名, 訊 因 醉 後 效 尤, 原 無 別 情 國 立 故 宮 博 物 院 編, 宮 中 檔 雍 正 朝 奏 摺 v.20 ( 臺 北 : 國 立 故 宮 博 物 院,1977 年, 影 印 本 ), 頁 尹 士 俍, 臺 灣 志 略 ( 臺 北 : 行 政 院 文 化 建 設 委 員 會,2005;1738 年 原 刊 ), 頁 黃 美 英 等 編, 凱 達 格 蘭 族 古 文 書 彙 編 ( 臺 北 : 臺 北 縣 立 文 化 中 心,1996), 頁 中 村 孝 志, 荷 蘭 時 代 的 臺 灣 番 社 戶 口 表, 頁 翁 佳 音, 龜 崙 社 (Coullonders dorpen) 新 考, 未 出 版 手 稿, 已 獲 同 意 引 用 其 實 Coullonders dorpen 位 於 Sousouly 之 南 的 論 點 已 見 於 翁 佳 音, 大 臺 北 古 地 圖 考 釋 ( 臺 北 : 稻 鄉,2006;

43 清 代 地 契 也 顯 示, 林 口 臺 地 上 的 平 地 稱 作 大 坪 頂, 屬 於 南 崁 社 的 領 地 例 如 下 列 這 份 契 字 : 立 杜 賣 契 人 南 崁 社 業 主 大 頭 朗, 有 承 祖 遺 下 草 地 一 所, 坐 落 土 名 大 坪 頂 坡 仔 頭, 東 至 崩 坡 崙 車 路 為 界, 西 至 陳 家 崙 分 水 為 界, 南 至 坡 頭 乃 乃 車 路 為 界, 北 至 坑 仔 口 車 路 為 界 66 根 據 上 述 研 究 和 文 獻, 我 們 已 經 可 以 排 除 Coulon 人 聚 居 於 林 口 臺 地 上 的 可 能, 同 時 也 說 明 荷 蘭 檔 案 中 的 Coulon 人 不 能 與 清 代 文 獻 的 龜 崙 社 直 接 連 結 但 是 清 代 的 龜 崙 社 在 荷 蘭 文 獻 中 又 該 如 何 稱 呼? 不 解 決 這 個 問 題, 龜 崙 社 的 歷 史 就 無 法 繼 續 往 前 追 溯 前 引 契 約 中 的 乃 乃 車 路 提 供 我 們 進 一 步 的 線 索 該 筆 土 地 的 四 方 邊 界 中, 有 三 方 是 以 車 路 為 界 這 幾 條 車 路 可 以 和 桃 園 龜 山 庄 坡 路 碑 記 載 的 路 線 對 照 : 北 畔 右 至 小 南 灣 左 至 坑 仔 口 中 路 至 南 崁 透 埔 頂 南 畔 左 至 奶 奶 崎 右 至 龜 崙 口 67 關 鍵 的 線 索 在 奶 奶 崎 該 路 碑 原 立 於 桃 園 龜 山 庄 垹 坡, 我 們 可 以 用 臺 灣 新 舊 地 圖 比 對 - 臺 灣 堡 圖 (1898~1904) 找 出 這 個 路 碑 可 能 立 於 今 天 龜 山 鄉 文 化 一 路 華 亞 二 路 口 附 近, 當 地 有 數 條 通 往 山 下 的 道 路 匯 集 其 中 往 南 的 兩 條 路 中, 往 右 邊 年 初 版 ), 頁 臺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 編, 清 代 臺 灣 大 租 調 查 書 第 三 冊, 收 入 臺 灣 文 獻 叢 刊 第 152 種 ( 臺 北 : 臺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1963), 頁 項 潔 編, 國 立 臺 灣 大 學 典 藏 古 碑 拓 本 臺 灣 篇 ( 臺 北 : 國 立 臺 灣 大 學 圖 書 館,2005), 頁 412 立 路 碑 的 人 是 李 元 沺, 他 也 在 1826 年 立 杜 賣 盡 根 田 屋 契 字 呂 天 福 等 中 作 為 契 約 的 見 證 人 由 此 可 推 斷 設 立 路 碑 是 時 間 在 十 九 世 紀 初 見 高 賢 治, 大 臺 北 古 契 字 二 集 ( 臺 北 : 臺 北 市 文 獻 會,2002), 頁

44 走 可 經 由 舊 路 坑 或 楓 樹 坑 到 龜 崙 口 奶 奶 崎 既 然 要 往 左 邊 走, 可 見 其 位 置 在 龜 崙 口 以 東 從 臺 灣 堡 圖 的 路 線 來 比 對, 奶 奶 崎 最 有 可 能 的 位 置 在 臺 一 線 旁 的 壽 山 巖 附 近 68 該 處 位 於 塔 寮 坑 溪 最 上 游, 從 臺 北 盆 地 往 桃 園 走 會 遇 到 一 個 明 顯 的 上 坡 不 過 這 個 推 論 會 和 清 代 文 獻 中 的 作 笏 乃 乃 庄 ( 或 稱 奶 笏 崙 庄 奶 笏 庄 奶 奶 庄 ) 的 位 置 牴 觸 69 該 庄 的 位 置 在 今 天 的 桃 園 市 內, 靠 近 林 口 臺 地 山 腳 的 位 置, 離 上 述 奶 奶 崎 的 推 定 位 置 有 一 段 距 離, 且 兩 者 分 別 在 龜 崙 口 的 西 側 和 東 側 如 果 說 作 笏 乃 乃 庄 的 名 字 源 於 乃 乃 社, 那 本 文 的 推 論 就 有 相 當 問 題 但 其 實 清 代 文 獻 中 只 有 奶 奶 社, 沒 有 乃 乃 社, 後 者 是 當 代 學 者 的 重 建, 其 依 據 反 而 可 能 是 作 笏 乃 乃 庄 70 清 代 文 獻 中 則 出 現 過 兩 次 奶 奶 社, 但 都 在 相 當 早 期 的 文 獻 第 一 次 就 在 前 引 1683 年 杜 臻 澎 湖 臺 灣 紀 略 中, 71 另 一 次 則 在 1696 年 高 拱 乾 臺 灣 府 志 中 所 附 的 輿 圖 中, 圖 上 除 了 奶 奶 社, 還 有 龜 崙 社, 但 方 志 本 文 中 並 沒 有 提 到 奶 奶 社, 僅 在 諸 羅 縣 山 中 提 到 龜 崙 社 : 北 面 貓 霧 山 ( 在 斗 六 門 東 北 貓 霧 社 界. 內 與 小 龜 崙 山 隔 大 甲 溪 一 條 ) 小 龜 崙 山 ( 在 貓 霧 山 北 龜 崙 社 界, 此 山 出 灘 流 入 淡 水 港 ) 南 日 山 ( 在 崩 山 社 界 小 龜 68 不 過 陳 世 榮 訪 問 當 地 耆 老, 指 出 奶 奶 崎 位 於 桃 園 市 立 殯 儀 館 後 方 的 山 坡 此 地 位 於 龜 崙 口 西 北 側, 與 作 笏 乃 乃 庄 在 乾 隆 臺 灣 輿 圖 中 與 龜 崙 社 的 相 對 位 置 相 符, 可 是 與 桃 園 龜 山 庄 坡 路 碑 的 記 載 不 符 見 陳 世 榮, 清 代 北 桃 園 的 開 發 與 地 方 社 會 建 構 ( ) ( 桃 園 : 國 立 中 央 大 學 歷 史 硏 究 所 碩 士 論 文,1999), 頁 許 雪 姬 編, 臺 灣 歷 史 辭 典 ( 臺 北 : 行 政 院 文 化 建 設 委 員 會,2004), 頁 46 作 笏 乃 乃 庄 出 自 乾 隆 臺 灣 輿 圖 見 洪 英 聖, 畫 說 乾 隆 臺 灣 輿 圖 ( 臺 北 : 聯 經,2002), 頁 5 70 例 如 陳 世 榮, 清 代 北 桃 園 的 開 發 與 地 方 社 會 建 構 ( ), 頁 杜 臻, 澎 湖 臺 灣 紀 略, 頁 14 30

45 崙 山 西, 中 港 在 此 山 北 發 源 ) 72 田 中 克 己 指 出, 杜 臻 撰 寫 澎 湖 臺 灣 紀 略 時 所 根 據 的 資 訊, 很 可 能 是 鄭 氏 政 權 投 降 時 所 獻 上 的 地 圖 73 這 張 地 圖 至 今 尚 未 尋 獲, 但 對 照 澎 湖 臺 灣 紀 略 和 十 三 年 後 收 錄 於 高 拱 乾 臺 灣 府 志 的 臺 灣 府 總 圖 ( 見 圖 三 ), 可 發 現 有 許 多 社 名 地 名 都 可 互 相 呼 應 因 此, 澎 湖 臺 灣 紀 略 和 臺 灣 府 總 圖 所 根 據 的 可 能 是 同 一 個 情 報 來 源, 而 這 個 情 報 所 反 映 的 則 是 1683 年 鄭 氏 投 降 以 前 的 狀 況 所 以 臺 灣 府 總 圖 上 的 龜 崙 社 也 有 可 能 指 荷 蘭 文 獻 中, 住 在 內 山 的 Coulon 人, 而 非 位 於 龜 崙 口 的 龜 崙 社 從 上 文 臺 灣 府 志 的 引 文 中, 也 可 發 現 此 時 的 龜 崙 社 界 中 有 小 龜 崙 山, 但 小 龜 崙 山 卻 與 貓 霧 山 隔 大 甲 溪 相 對 即 使 臺 灣 府 志 的 描 述 不 精 準, 但 至 少 可 以 說 明 臺 灣 府 志 本 文 中 的 龜 崙 社 比 較 可 能 是 荷 蘭 文 獻 中 住 在 內 山 的 Coullonders, 而 非 後 來 住 在 今 天 桃 園 龜 山 的 龜 崙 社 72 高 拱 乾, 臺 灣 府 志, 頁 克 塽 降 表 至 奏 繳 偽 延 平 王 印 一 顆 冊 一 副 偽 武 平 侯 印 一 顆 偽 忠 誠 伯 印 一 顆, 盡 籍 其 境.. 土 數 千 里 戶 口 數 百 萬 為 圖 以 獻... 按 圖, 東 境 果 皆 連 山, 而 臺 灣 城 則 西 面 海 中 一 孤 嶼 也 杜 臻, 澎 湖 臺 灣 紀 略, 頁 見 田 中 克 己 的 討 論 : 田 中 克 己, 鄭 氏 の 臺 灣 地 圖, 收 錄 於 和 田 博 士 還 曆 記 念 東 洋 史 論 叢 ( 東 京 : 大 日 本 雄 辯 會 講 談 社,1951), 頁

46 圖 三 臺 灣 府 志 臺 灣 府 總 圖 局 部 本 圖 可 能 反 映 1683 年 鄭 氏 投 降 以 前 的 狀 況, 圖 中 的 龜 崙 社 可 能 是 荷 蘭 文 獻 中, 住 在 內 山 的 Coulon 人, 而 非 後 來 位 於 龜 崙 口 的 龜 崙 社 圖 片 來 源 : 高 拱 乾, 臺 灣 府 志, 收 入 臺 灣 文 獻 叢 刊 第 65 種 ( 臺 北 : 臺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1960), 頁 4-5 再 回 到 奶 奶 社 我 們 已 知 清 代 的 龜 崙 社 不 是 荷 蘭 檔 案 中 的 Coulon 十 三 社, 而 和 乃 乃 有 關 的 地 名 可 能 出 現 在 龜 崙 口 東 西 兩 側 這 使 我 們 必 須 把 焦 點 放 在 奶 奶 社 與 龜 崙 社 之 間 的 關 係 現 在 讓 我 們 回 到 荷 蘭 檔 案 1651 年 Jacob Baers 遠 征 Terrisan 的 原 因 在 於 Terrisan 人 不 斷 威 脅 Sousouly Sinanay Gagaisan 和 Coulon, 所 以 淡 水 地 方 官 員 決 定 派 兵 征 討 之 7 月 5 日,41 名 荷 蘭 士 兵 和 24 名 馬 賽 軍 伕 從 淡 水 出 發, 次 日 抵 達 Sinanay,7 日 到 達 前 進 基 地 Sousouly, 從 這 裡 到 Terrisan 只 32

47 要 一 小 時 的 路 程 74 在 這 段 行 軍 中, 第 一 日 的 路 程 並 沒 有 交 代 清 楚, 所 以 我 們 不 知 道 他 們 到 Sinanay 經 過 的 是 林 口 海 岸 還 是 臺 北 盆 地 但 既 然 這 次 遠 征 的 目 的 是 平 定 Terrisan 對 附 近 原 住 民 村 社 的 威 脅, 那 經 過 被 威 脅 的 村 社 以 宣 示 荷 蘭 東 印 度 公 司 的 保 護 也 是 可 能 的 目 的 因 此,Jacob Baers 走 的 可 能 是 經 過 臺 北 盆 地 的 路 線, 經 Gagaisan 附 近 進 入 桃 園 如 果 走 這 條 路, 那 他 們 第 二 天 到 達 的 Sinanay 可 能 就 在 今 天 的 省 道 臺 一 線 上 至 此 Sinanay 的 比 定 結 果 已 經 呼 之 欲 出 ; 荷 蘭 檔 案 中 的 Sinanay 就 是 清 代 文 獻 中 的 龜 崙 社, 或 至 少 已 經 被 視 為 龜 崙 社 75 或 許 龜 崙 社 或 奇 崙 社 本 來 就 是 漢 人 或 外 地 人 給 他 們 的 名 字,Sinanay 才 是 他 們 的 自 稱 後 來 就 像 Parricoutsie 和 Mattatas 採 用 南 崁 社 和 坑 仔 社 76 一 樣, 別 人 給 的 名 字 被 Sinanay 人 採 用 作 為 自 己 的 名 字 但 在 本 例 中,Sinanay 這 個 名 字 被 保 留 在 附 近 的 奶 奶 庄 奶 奶 崎 等 地 名 中 不 過 這 樣 的 比 定 仍 然 有 可 疑 之 處 根 據 荷 蘭 人 1654 年 和 1655 年 調 查 的 戶 口, Sinanay 都 只 有 十 餘 戶, 四 十 餘 人, 是 規 模 相 當 小 的 村 社 可 是 1732 年 福 建 提 督 王 郡 的 報 告 中 又 提 到 龜 崙 社 有 男 婦 老 幼 140 名 投 降 1788 年 的 養 贍 埔 業 清 冊 中, 龜 崙 社 的 社 丁 有 24 名, 比 南 崁 社 的 13 名 和 坑 仔 社 的 16 名 都 還 多 這 樣 的 人 口 成 長 似 乎 過 於 迅 速, 而 且 和 尹 士 俍 所 敘 述 的 經 剪 伐 後, 壯 番 寥 寥 牴 觸 但 我 們 必 須 注 意 到 尹 士 俍 也 曾 說 遠 年 內 山 番 出 居 搭 樓 溪, 即 呼 為 搭 樓 番, 附 居 此 社 內, 無 另 社 名 這 說 明 龜 崙 社 ( 作 為 行 政 上 的 建 制 ) 裡 有 兩 群 人, 一 群 是 原 本 住 在 龜 崙 口 的 居 民, 另 一 群 是 來 自 內 山, 稱 作 搭 樓 番 的 移 民 這 裡 的 內 山, 顯 然 屬 於 清 代 文 獻 中 的 用 法, 指 的 大 漢 溪 以 東 的 山 地 例 如 臺 灣 民 番 界 址 圖 中 大 安 寮 界 離 內 山 三 里, 生 番 一 百 餘 里 77 或 許 正 是 這 群 被 稱 為 搭 74 Blussé, Everts, Frech ed. The Formosan Encounter Vol. 3, 臺 灣 府 志 臺 灣 府 總 圖 除 外, 前 文 已 論 證 該 圖 的 龜 崙 社 其 實 是 荷 蘭 文 獻 的 Coulon 76 這 個 順 序 並 不 代 表 Parricoutsie 可 以 比 定 為 南 崁 社, 或 是 將 Mattatas 比 定 為 坑 仔 社 我 們 只 知 道 它 們 都 在 蘆 竹 鄉 內 77 中 央 研 究 院 歷 史 語 言 研 究 所 藏, 臺 灣 民 番 界 址 圖 本 例 位 於 現 在 土 城 區 臺 北 捷 運 永 寧 站 附 近 33

48 樓 番 的 移 民 和 在 地 的 Sinanay 在 清 代 被 合 併 視 為 龜 崙 社, 即 所 謂 的 無 另 名 社, 才 使 龜 崙 社 的 人 口 數 有 爆 炸 性 的 成 長 我 們 對 這 群 來 自 內 山 的 人 可 說 是 一 無 所 知, 但 從 人 名 地 名 口 述 歷 史, 或 許 可 以 找 到 蛛 絲 馬 跡 翁 佳 音 比 對 清 代 龜 崙 社 契 約 中 記 載 的 土 目 甲 頭 番 業 主 白 番 等 人 名, 發 現 龜 崙 社 原 住 民 的 漢 語 人 名, 有 許 多 相 當 接 近 泰 雅 族 的 人 名 78 桃 園 龜 山 永 姓 的 口 述 歷 史 也 稱 他 們 八 代 以 前 才 從 竹 頭 角 ( 位 於 石 門 水 庫 西 南 方 ) 搬 到 龜 山 79 由 此 可 知 龜 崙 社 過 去 和 今 天 被 視 為 泰 雅 族 的 原 住 民 有 若 干 的 連 結 80 或 許 尹 士 俍 所 記 載 的 搭 樓 番, 也 是 從 內 山 搬 來 的 泰 雅 族 人 81 假 此, 則 Sinanay 被 冠 上 龜 崙 社 的 事 就 有 了 解 釋 ; 因 為 真 正 的 龜 崙 人 (rechte Coullonder) 82 搬 到 這 裡 住, 所 以 一 併 把 龜 崙 這 個 名 字 帶 下 來 了 另 外 從 地 名 來 看, 搭 樓 (tah-lâu) 也 作 塔 寮 (thah-liâu) ( 臺 灣 堡 圖 ) 塔 流 (thah-lâu) ( 淡 水 大 租 原 委 ) 搭 流 (tah-lâu) ( 淡 水 小 租 原 委 ) 83 一 個 地 名 有 數 種 不 同 的 寫 法, 可 見 書 寫 者 並 不 知 道 自 己 在 寫 什 麼 ( 與 南 崁 的 例 子 相 反 ), 只 是 依 照 聽 到 的 語 音 用 漢 字 轉 寫 而 已 所 以 搭 樓 應 該 是 源 自 原 住 78 例 如 一 份 1739 年 龜 崙 社 出 贌 給 漢 人 的 契 字, 簽 約 人 之 一 龜 崙 社 土 目 名 叫 虎 茅 擺 躍, 翁 佳 音 認 為 是 泰 雅 人 名 Habas Bayas 的 音 譯 見 翁 佳 音, 龜 崙 社 (Coullonders dorpen) 新 考 此 外 筆 者 也 認 為 這 位 土 目 的 名 字 可 能 就 是 桃 園 虎 茅 庄 的 詞 源 79 詹 素 娟 張 素 玢, 臺 灣 原 住 民 史 : 平 埔 族 篇 ( 北 ) 北 臺 灣 平 埔 族 群 史, 頁 今 天 被 歸 屬 於 泰 雅 族 的 族 群, 是 否 在 十 七 世 紀 時 移 入 臺 北 盆 地 西 南 緣, 的 確 為 令 人 好 奇 的 問 題 再 者, 泰 雅 族 的 概 念 為 日 本 時 代 學 者 調 查 後 所 提 出, 離 本 文 所 討 論 的 荷 治 到 清 初 已 有 約 兩 百 年 的 距 離 這 兩 百 年 間 各 族 群 在 此 的 居 住 遷 徙 文 化 交 流, 為 另 一 個 有 待 梳 理 的 歷 史 連 續 性 議 題, 唯 超 出 本 文 能 處 理 之 範 圍, 筆 者 亦 未 敢 妄 論 81 翁 佳 音, 龜 崙 社 (Coullonders dorpen) 新 考 82 語 出 駐 淡 水 商 務 員 Anthonij Nolpe 寫 於 7 月 的 報 告, 提 及 4 月 Pocael 獵 取 24 顆 人 頭 屬 於 真 正 的 龜 崙 人, 但 與 龜 崙 人 關 係 良 好 Baritischoen 氏 族 三 社 不 是 龜 崙 人 見 本 文 註 國 立 臺 中 圖 書 館 整 理, 淡 水 大 租 原 委 ( 國 立 臺 中 圖 書 館 數 位 典 藏 服 務 網, 檔 名 :cca od-cp_ck_ u.doc 國 立 臺 中 圖 書 館 整 理, 淡 水 小 租 原 委 ( 國 立 臺 中 圖 書 館 數 位 典 藏 服 務 網, ), 檔 名 : cca od-cp_ck_ u.doc 34

49 民 語 言 的 地 名 這 裡 我 們 可 以 連 結 到 前 一 節 對 Terrisan 的 考 證, 就 會 發 現 搭 樓 (tah-lâu) 打 朥 (ta-lô-san) 查 內 (ta-lāi) 三 個 地 名 的 讀 音 相 當 接 近 而 Terrisan 在 十 七 世 紀 中 居 住 的 地 方, 也 的 確 相 當 靠 近 內 山 因 此 我 們 可 以 從 地 名 音 韻 留 下 的 線 索 推 測, 搭 樓 番 和 Terrisan 可 能 也 有 關 係 如 果 搭 樓 番 就 是 Terrisan, 我 們 就 可 以 解 釋 Terrisan 或 查 內 社 為 什 麼 僅 在 清 朝 統 治 初 期 的 文 獻 中 短 暫 出 現 他 們 可 能 搬 到 搭 樓 溪, 和 Sinanay 一 起 被 視 為 龜 崙 社, 甚 至 可 能 在 人 口 上 占 多 數 假 此, 既 然 有 許 多 龜 崙 社 人 原 來 就 住 在 霄 裏 社 附 近, 那 他 們 1732 年 因 作 亂 而 被 剪 伐 後 往 霄 裏 社 的 遷 移, 其 實 就 是 回 到 兩 三 代 前 住 的 地 方 而 已 綜 合 以 上 討 論, 我 們 可 以 推 斷 清 代 作 為 行 政 建 制 的 龜 崙 社 內 有 兩 群 人 一 群 住 在 桃 園 這 側 的 龜 崙 口 附 近, 是 荷 蘭 文 獻 中 的 Sinanay, 清 初 文 獻 的 奶 奶 社 另 一 群 則 是 十 七 十 八 世 紀 之 交 搬 到 搭 樓 溪 谷 的 搭 樓 番, 他 們 相 對 於 龜 崙 口 的 Sinanay, 人 數 可 能 在 ( 行 政 上 的 ) 龜 崙 社 中 占 多 數 這 群 住 在 搭 樓 溪 的 龜 崙 社 人 可 能 是 荷 蘭 文 獻 裡 和 Sousouly 同 一 氏 族 的 Terrisan 人, 也 有 可 能 是 從 清 代 番 界 外 搬 來 的 生 番, 也 就 是 荷 蘭 文 獻 所 說 的 真 正 的 龜 崙 人 (rechte Coullonder) 七 仍 在 迷 霧 中 的 之 巴 里 南 崁 地 區 最 後 一 個 需 要 考 定 的 是 之 巴 里, 84 該 地 名 也 寫 作 芝 葩 里 芝 八 林 芝 芭 里 等, 其 中 現 存 文 獻 中 以 曾 被 當 地 墾 戶 使 用 的 芝 葩 里 最 為 常 見 這 個 地 名 最 早 出 現 於 臺 灣 番 社 圖, 通 常 被 比 定 於 今 天 中 壢 市 高 鐵 青 埔 站 西 南 的 芝 芭 里 比 定 的 理 由 為 此 處 在 臺 灣 堡 圖 上 的 地 名 為 芝 芭 里 庄, 又 有 大 路 下 這 個 小 地 名, 被 認 為 可 以 和 臺 灣 番 社 圖 上 所 描 繪 的 官 道 對 應 85 這 個 84 出 自 臺 灣 分 館 藏 臺 灣 番 社 圖 臺 灣 博 物 館 藏 康 熙 臺 灣 輿 圖 作 之 巴 社, 但 右 邊 鳳 山 的 里 程 註 解 作 之 巴 里 臺 灣 博 物 館 藏 康 熙 臺 灣 輿 圖 見 翁 佳 音 計 畫 主 持, 康 熙 臺 灣 輿 圖 歷 史 調 查 研 究 報 告 ( 臺 北 : 國 立 臺 灣 博 物 館,2007), 頁 盛 清 沂, 新 竹 桃 園 苗 栗 三 縣 地 區 開 闢 史 ( 上 ), 臺 灣 文 獻 31:4(1970 年 12 月 ), 頁

50 地 名 並 不 像 漢 語, 加 上 乾 隆 臺 灣 輿 圖 中 在 此 標 註 芝 八 林 社, 所 以 有 可 能 是 一 個 源 自 原 住 民 語 的 地 名 不 過 在 荷 蘭 時 代 的 戶 口 表 中, 卻 找 不 到 相 應 的 社 名, 86 甚 至 荷 蘭 文 獻 中, 也 很 難 找 到 能 比 定 在 今 天 中 壢 境 內 的 村 社 令 人 懷 疑 臺 灣 番 社 圖 的 之 巴 里 是 一 個 介 於 荷 蘭 人 撤 退 到 清 初 間 短 暫 存 在 的 村 社 因 為 文 獻 不 足, 現 在 還 沒 辦 法 著 手 考 定 之 巴 里 的 位 置 和 對 應 關 係 不 過 臺 灣 番 社 圖 中 的 一 條 線 索 告 訴 我 們 之 巴 里 的 位 置 應 該 不 在 今 天 的 中 壢 市 內, 反 而 比 較 可 能 在 靠 海 的 鄉 鎮 其 中 最 有 可 能 的 是 大 園 鄉 臺 灣 番 社 圖 上 的 之 巴 里 地 名 旁 注 為 ( 見 圖 四 ): 至 南 港 社 旱 路 八 十 里 水 路 壹 日 如 果 之 巴 里 位 在 內 陸, 到 南 港 社 就 應 該 不 會 有 水 路 的 選 項, 可 見 它 在 海 邊 但 同 一 張 圖 中 又 已 經 有 南 坎 社 ( 南 崁 社 ), 所 以 之 巴 里 往 南 港 社 所 使 用 的 海 港 可 能 不 是 南 崁 溪 口, 而 是 南 崁 西 方 的 大 園 鄉 許 厝 港 如 果 臺 灣 番 社 圖 中 的 之 巴 里 可 以 對 應 到 後 來 的 芝 葩 里 庄, 那 芝 葩 里 庄 留 下 的 地 契 也 可 作 為 支 持 之 巴 里 位 於 海 岸 的 證 據 現 存 最 早 的 芝 葩 里 庄 地 契 為 1740 年 的 立 杜 賣 盡 根 田 園 埔 開 耕 墾 單 字 郭 隆 雲, 87 該 塊 地 皮 坐 落 在 芝 葩 里 海 風 厝 海 風 厝 (hái-hong-tshù) 與 臺 灣 堡 圖 中 的 海 方 厝 (hái-hong-tshù) 同 音, 顯 見 海 方 厝 其 實 就 是 海 風 厝 的 同 音 異 字 地 名, 而 海 方 厝 注 音 ハイホンツー 也 支 持 這 個 推 論 這 個 海 方 厝 位 於 今 天 桃 園 國 際 機 場 北 側, 南 崁 溪 出 海 口 的 西 南 方, 此 處 應 該 相 當 接 近 芝 葩 里 庄 拓 墾 的 起 點 中 村 孝 志, 荷 蘭 時 代 的 臺 灣 番 社 戶 口 表, 頁 陳 秋 坤 編, 臺 灣 古 書 契 (1717~1906) ( 臺 北 : 立 虹,1997), 頁 也 就 是 說, 臺 灣 堡 圖 中 的 芝 芭 里 庄, 其 實 是 芝 葩 里 的 開 墾 範 圍 向 內 陸 擴 張 後 才 被 納 入 的 區 域 後 來 芝 葩 里 庄 的 土 地 被 重 新 命 名 為 大 坵 園 洽 溪 等 新 地 名, 以 致 臺 灣 堡 圖 中 芝 芭 里 庄 的 範 圍 被 縮 小 到 今 天 桃 園 中 壢 市 境 內 的 一 小 塊 區 域 36

51 圖四 國立中央圖書館臺灣分館藏 臺灣番社圖 臺灣北部局部 從桃園的之巴里 圖中央偏右 到臺北盆地中的南港社 圖左 有旱路與水路兩 個選項 顯然之巴里位於海邊 有港口可通航 檢視芝葩里庄的拓墾文獻 或許也可以解釋為什麼之巴里僅存在很短的時 間 開闢芝葩里庄的墾首為郭光天 1725 年來臺發現此處可以開墾 1728 年獲福 建總督諭准 由尹士良 原文如此 正確為 尹士俍 率領鄉勇到北路驅逐原住 民 開墾漢庄 原住民自知不敵 就逃進東勢山中 89 這段記載所記錄的時間其實有很大的問題 我們從清代文獻可知尹士俍 1728 年還在福州任同知 受命驗收福州附近修理城垣的工程 90 他要到 1729 年才調任 89 鄭明枝編 郭氏宗族北臺移民拓墾史 郭光天宗族 出版地不詳 欣文明打字印刷公司 1985 頁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 雍正朝內閣六科史書 吏科 v.46 桂林市 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 2002 第一版 頁

52 臺 灣 海 防 同 知, 但 轄 區 仍 在 臺 灣 南 部 91 尹 士 俍 的 海 防 同 知 任 期 到 1732 年, 同 年 5 月 ( 舊 曆 ) 遇 到 臺 灣 北 路 原 住 民 叛 亂 而 署 理 淡 水 撫 民 同 知, 配 合 福 建 陸 路 提 督 王 郡 鎮 壓 原 住 民, 自 此 才 開 始 涉 及 北 路 事 務 以 尹 士 俍 的 生 平 為 參 考 點, 可 知 郭 氏 宗 族 北 臺 移 民 拓 墾 史 : 郭 光 天 宗 族 所 錄 的 時 間 有 誤 可 能 是 後 人 將 兩 件 發 生 時 間 相 近 的 史 事 混 為 一 事 但 目 前 缺 乏 進 一 步 的 史 料, 無 法 得 知 之 巴 里 早 期 歷 史 進 一 步 的 細 節 八 本 章 小 結 在 這 一 章 我 爬 梳 荷 蘭 文 獻, 確 定 Parricoutsie 和 Lamcam 分 屬 兩 個 不 同 層 級 的 地 名 Lamcam 是 一 個 區 域 的 地 名, 而 當 地 最 大 的 原 住 民 村 社 名 叫 Parricoutsie Lamcam 後 來 也 成 為 贌 社 拍 賣 時 用 的 名 字, 這 個 出 贌 標 的 範 圍 在 1651 年 確 定 後, 一 直 被 後 續 的 政 權 沿 用, 至 清 代 成 為 徵 收 社 餉 的 單 位, 並 出 現 南 崁 四 社 的 統 稱 接 著 我 嘗 試 比 定 荷 蘭 與 清 代 文 獻 間 村 社 的 對 應 關 係, 除 了 確 定 蘆 竹 鄉 境 內 的 南 崁 社 和 坑 仔 社 和 Parricoutsie Mattatas 有 關, 也 確 定 Sousouly 和 霄 裏 社 之 間 的 關 係 在 回 顧 確 認 上 述 可 從 文 獻 建 立 的 歷 史 連 續 性 之 後, 我 進 一 步 破 解 漢 字 讀 音, 用 對 音 法 建 立 不 同 語 文 文 獻 中, 同 一 地 名 的 對 應 關 係, 推 論 出 Terrisan 即 為 查 內 社, 再 漸 漸 釐 清 龜 崙 社 撲 朔 迷 離 的 面 貌 清 代 文 獻 中, 龜 崙 社 作 為 一 個 建 制 單 位, 對 應 到 的 可 能 是 好 幾 個 在 荷 蘭 戶 口 表 中 被 分 開 統 計 的 村 社, 並 且 在 荷 治 到 清 治 之 間 納 入 了 外 來 社 群 我 推 測 荷 蘭 文 獻 中 的 Sinanay 後 來 成 為 龜 崙 社 的 一 部 份, 不 過 人 口 其 實 只 占 少 數 清 代 龜 崙 社 中 主 要 的 組 成 部 分 是 來 自 內 山, 被 稱 為 的 搭 樓 番 的 原 住 民 這 群 人 可 能 是 前 述 的 Terrisan, 也 有 可 能 是 荷 蘭 時 代 被 歸 類 為 Coullonder 的 內 山 原 住 民 不 過 在 建 立 起 南 崁 地 區 四 個 重 要 村 社 的 連 續 性 後, 比 較 91 中 國 第 一 歷 史 檔 案 館, 雍 正 朝 內 閣 六 科 史 書 吏 科 v.67 ( 桂 林 市 : 廣 西 師 範 大 學 出 版 社,2002 年 第 一 版 ), 頁

53 可 惜 的 是 臺 灣 番 社 圖 中 的 之 巴 里 仍 無 法 比 定 但 我 也 修 正 前 人 看 法, 指 出 之 巴 里 應 該 位 於 海 邊, 而 非 內 陸 未 來 若 有 更 多 史 料 可 供 使 用, 我 們 或 許 才 可 以 解 開 之 巴 里 之 謎 39

54 圖五 南崁地區村社從荷治到清初的位置和變遷推測圖 村社的推定位置以虛線框出 村社名以底線標出 羅馬字表示荷蘭文獻上的村社 如 Parricoutsie 和地區名稱 如 Coulon mountains 漢字為清代的村社 如 龜 崙社 和群體 如 搭樓番 名稱 其餘黑體字地名根據 臺灣堡圖 標出 並附上現行行政區名與其邊界供比對 繪圖者 簡宏逸 40

55 第三章 古亭 大安 地名考證與地方史研究1 一 古亭 既非 榖亭 也非 鼓亭 現在的捷運古亭站是橘線和綠線的轉運站 為臺北南區的交通要衝之一 歷 史上 古亭一直都是臺北 艋舺往文山 新店的交通要道 也是取水自新店溪上 游的灌溉圳道流入臺北盆地時會經過的地方 而 古亭 在方志中也多次以這樣 的身分出現 例如 淡水廳志 所收 淡蘭擬闢便道議 2 提到林爽文事件 時計畫開闢的臺北宜蘭聯絡道路之路線 從艋舺武營南門出發後 五里就到 古亭村 在 淡水廳志 的紀錄中 分別取水自景美溪和新店溪的霧 裡薛圳和瑠公圳也流經古亭 內湖陂 又名霧裏薛圳 在拳山堡 距廳北一百餘里 莊民所置 其水由 內湖溝仔口 鯉魚山腳築陂鑿穿石門過梘尾街 後溪仔口 公館街後通流 灌溉大加蠟西畔古亭倉 陂仔腳 三板橋 大灣莊 下陂頭及艋舺街一帶 等田七百餘甲 至雙連陂為界 3 瑠公圳 又名金合川圳 在拳山堡 距廳北一百二十里 業戶郭錫瑠鳩佃 所置 其水自大坪林築陂鑿石穿山 引過大木梘溪仔口 再引至挖仔內過 小木梘 到公館街後拳山麓內埔分為三條 其一由小木梘至林口莊及古亭 倉頂等田 與霧裏薛圳為界 4 1 本章內容已發表於 重探臺北市內 古亭 和 大安 地名源流 一個跨學科考證的嘗試 文 史臺灣學報 第 4 期 頁 陳培桂 淡水廳志 頁 陳培桂 淡水廳志 頁 陳培桂 淡水廳志 頁 76 古亭倉頂 一語 如果依照 臺北縣下農家經濟調查書 中 41

56 這 兩 段 文 句 都 提 到 古 亭, 但 詞 尾 從 村 變 成 倉, 似 乎 有 暗 示 此 處 為 穀 倉 之 意 加 上 日 人 片 岡 巖 在 臺 灣 風 俗 誌 中 斷 言 重 傳 統 農 家 儲 藏 稻 穀 的 古 亭 笨 就 是 古 亭 的 地 名 源 起, 5 以 致 產 生 古 亭 係 由 於 過 去 此 處 有 古 亭 笨 而 得 名 的 說 法 這 個 說 法, 本 文 簡 稱 為 穀 倉 說 洪 敏 麟 在 臺 灣 舊 地 名 之 沿 革 中 亦 根 據 前 引 淡 水 廳 志 灌 溉 大 加 蠟 西 畔 古 亭 倉 的 記 載 認 同 此 說, 並 強 調 其 地 名 既 原 有 倉 字, 當 因 古 亭 笨 而 名 6 近 年 洪 英 聖 則 在 臺 北 市 地 名 探 索 中 進 一 步 藉 由 臺 灣 堡 圖 7 古 亭 村 庄 轄 下 滿 是 水 田, 以 及 兩 條 圳 道 如 淡 水 廳 志 所 述 流 經 該 處 而 同 意 此 說 8 不 過 上 述 引 用 淡 水 廳 志 對 圳 道 的 記 載 證 明 古 亭 源 於 鼓 亭 笨 的 說 法 中, 其 實 忽 略 同 一 方 志 所 收 淡 蘭 擬 闢 便 道 議 對 該 處 的 描 寫 是 古 亭 村, 而 且 記 錄 的 時 間 點 就 在 清 廷 平 定 林 爽 文 事 變 後 不 久, 比 淡 水 廳 志 早 七 十 餘 年 因 此, 以 古 亭 倉 作 為 最 初 的 地 名 明 顯 不 當 再 者, 在 華 語 中 古 榖 兩 字 同 音, 但 在 閩 南 語 中 分 別 為 kóo 和 kok, 9 明 顯 不 同 音 而 且 從 古 契 字 的 用 字 可 知, 古 榖 兩 字 從 未 混 用, 反 而 是 谷 和 粟 經 常 取 代 較 難 寫 的 榖 字 當 我 們 擺 脫 漢 字, 直 接 觀 察 發 音 時, 還 可 以 發 現 榖 只 有 在 五 榖 (ngóo-kok) 穀 雨 (kok-ú) 錢 穀 (tsînn-kok) 等 詞 中 才 讀 作 kok, 在 單 獨 作 為 稻 穀 之 義, 以 及 寫 作 谷 或 粟 時, 都 應 該 讀 作 tshik, 如 大 租 穀 / 谷 / 粟 ( tuā-tsoo-tshik) 淡 水 廳 志 的 引 文, 應 該 斷 句 為 古 亭 倉 頂 兩 個 地 名 但 倉 頂 不 知 是 哪 裡, 疑 為 崁 頂 之 誤 雖 然 日 人 之 句 讀 不 見 得 準 確, 但 因 調 查 書 之 作 者 身 歷 其 境, 比 一 百 年 後 的 研 究 者 更 有 機 會 接 觸 到 早 期 地 名 的 使 用, 所 以 我 們 也 不 可 忽 略, 在 此 姑 且 記 之 見 臺 灣 總 督 府 民 政 部 殖 產 課, 臺 北 縣 下 農 家 經 濟 調 查 書 ( 臺 北 : 日 本 物 產 會 社 活 版 部,1899) 頁 片 岡 巖, 臺 灣 風 俗 誌 ( 臺 北 : 臺 灣 日 日 新 報 社,1921), 頁 洪 敏 麟, 臺 灣 舊 地 名 之 沿 革 ( 臺 中 : 臺 灣 省 文 獻 委 員 會,1980), 頁 臺 灣 總 督 府 臨 時 臺 灣 土 地 調 查 局, 臺 灣 堡 圖 ( 臺 北 : 遠 流,1996) 臺 北 一 幅 為 1904 年 調 查 製 作 8 洪 英 聖, 臺 北 市 地 名 探 索 ( 臺 北 : 時 報 文 化,2003), 頁 古 見 Douglas, Carstairs, Chinese-English Dictionary of the Vernacular or Spoken Language of Amoy (Taipei City: SMC, 1990), p ; 榖 見 ibid., p. 243 本 文 的 拼 音 統 一 採 用 臺 灣 閩 南 語 羅 馬 字 拼 音 方 案 ( 臺 羅 拼 音 ) 42

57 以 上 語 音 證 據 說 明 在 語 言 學 的 角 度 中 古 亭 源 於 鼓 亭 笨 的 說 法 是 站 不 住 腳 的 其 實, 穀 倉 說 在 地 理 學 和 歷 史 學 上 也 有 問 題 洪 英 聖 曾 經 運 用 臺 灣 堡 圖 證 明 古 亭 附 近 遍 布 水 田, 因 此 認 為 在 這 個 交 通 要 衝 設 置 穀 倉 為 自 然 之 事 但 其 實 在 臺 灣 堡 圖 中, 臺 北 盆 地 南 部 從 古 亭 到 六 張 犁 都 是 水 田, 此 處 的 水 田 並 沒 有 任 何 特 殊 之 處, 值 得 注 意 的 反 而 是 古 亭 西 南 方 到 新 店 溪 畔 一 塊 空 白 無 水 田 的 區 域 ( 見 圖 六 ) 這 塊 區 域 大 約 是 今 日 和 平 西 路 同 安 街 水 源 快 速 道 路 泉 州 街 圍 起 來 的 地 區, 在 日 本 時 代 中 期 的 都 市 計 畫 中 成 為 住 宅 區, 但 在 十 九 二 十 世 紀 之 交, 即 臺 灣 堡 圖 調 查 繪 製 的 年 代, 此 處 顯 然 不 是 適 合 耕 作 的 地 方 因 為 這 裡 正 好 是 新 店 溪 曲 流 的 凹 岸, 侵 蝕 力 強, 在 未 建 築 堤 防 之 前 都 不 適 合 農 業 在 此 發 展 如 果 在 這 附 近 設 置 穀 倉, 很 可 能 一 次 大 水 就 將 穀 倉 沖 毀, 對 農 家 而 言 風 險 太 大 ( 見 圖 六 ) 圖 六 臺 灣 堡 圖 臺 北 局 部 注 意 古 亭 庄 和 崁 頂 庄 間 的 空 白 地, 位 於 新 店 溪 凹 岸, 也 沒 有 水 田 圖 片 來 源 : 中 央 研 究 院 人 社 中 心 地 理 資 訊 科 學 研 究 專 題 中 心, 臺 灣 百 年 歷 史 地 圖,( 43

58 除 了 地 理 學 上 的 證 據 說 明 古 亭 附 近 並 不 適 合 設 置 穀 倉, 鼓 亭 笨 本 身 也 不 是 用 來 儲 存 大 量 稻 穀 的 倉 庫, 它 通 常 僅 供 一 戶 人 家 使 用 用 來 儲 藏 大 量 稻 穀 的 穀 倉, 應 該 像 淡 水 廳 志 所 記 載 的 艋 舺 義 倉, 該 義 倉 為 合 院 式 建 築, 正 廳 作 為 義 學, 稻 穀 等 物 資 儲 藏 在 兩 側 廂 房 10 若 古 亭 真 的 是 倉, 它 的 型 制 應 該 會 接 近 艋 舺 義 倉, 而 非 如 洪 敏 麟 所 言 設 置 眾 多 穀 倉 古 亭 笨 的 樣 子 再 者, 臺 灣 省 通 志 稿 對 臺 灣 農 家 儲 藏 用 具 的 調 查 中, 鼓 亭 笨 分 布 在 臺 灣 中 南 部 的 平 原, 在 臺 北 則 較 多 用 可 以 收 在 屋 內 的 笨 仔 或 笳 篨 11 而 且 鼓 亭 笨 多 設 置 在 住 宅 旁, 為 一 附 屬 建 物, 似 乎 較 少 獨 立 並 群 聚 設 置 池 永 歆 對 嘉 義 地 區 的 鼓 亭 笨 的 調 查 也 發 現, 鼓 亭 笨 會 設 在 離 水 的 高 處, 而 且 和 住 宅 成 為 一 個 整 體, 不 會 孤 立 存 在 年 美 國 攝 影 家 梁 莊 愛 論 在 彰 化 的 記 錄, 一 個 鼓 亭 笨 設 在 三 合 院 右 護 龍 前 端, 也 可 證 明 這 點 13 檢 討 完 古 亭 地 名 源 起 的 穀 倉 說 後, 我 們 再 繼 續 討 論 第 二 種 說 法 鼓 亭 說 鼓 亭 說 認 為 古 亭 源 於 漢 人 防 禦 原 住 民 攻 擊, 作 為 哨 戒 用 的 鼓 亭 臺 北 市 文 獻 會 在 古 亭 長 慶 廟 前 設 置 的 鼓 亭 庄 舊 址 碑 就 採 用 這 個 說 法 臺 北 市 文 獻 會 在 1987 年 舉 辦 的 耆 老 座 談 會 中, 以 學 者 身 分 列 席 的 林 衡 道 雖 然 同 時 舉 出 穀 倉 說 和 鼓 亭 說 兩 種 論 點, 但 文 獻 會 的 訪 談 問 題 中 卻 已 經 預 設 鼓 亭 說 為 正 確 答 案, 而 地 方 耆 老 也 反 應 熱 烈, 舉 出 許 多 防 範 盜 賊 的 往 事, 似 乎 可 作 為 支 持 鼓 亭 說 的 證 據 但 細 究 其 回 憶 的 內 容, 會 發 現 這 些 事 情 多 發 生 在 十 九 世 紀 末, 離 古 亭 最 初 出 現 在 文 獻 上 的 時 間 已 有 百 年 之 隔, 而 且 耆 老 對 設 置 鼓 亭 的 地 點 和 時 間 各 執 一 詞, 毫 無 交 集 可 見 鼓 亭 說 雖 然 有 一 定 的 民 意 基 礎, 但 這 反 映 的 是 別 的 史 實, 即 日 清 統 治 之 交, 北 臺 灣 盜 賊 蜂 起, 人 心 惶 惶 的 事 實, 無 法 作 為 古 亭 地 名 源 流 的 證 據 除 此 之 外, 雖 然 許 多 人 都 提 到 周 家 為 古 亭 的 大 戶, 但 受 訪 耆 老 卻 無 一 人 與 周 家 有 關 這 反 映 古 亭 地 區 外 來 人 口 眾 多, 容 易 沖 淡 對 地 名 源 起 的 記 10 陳 培 桂, 淡 水 廳 志, 頁 陳 正 祥 等, 臺 灣 省 通 志 稿 經 濟 志 農 業 篇 ( 臺 北 : 捷 幼,1999), 頁 池 永 歆, 嘉 義 地 區 農 家 傳 統 穀 倉 : 一 個 人 文 生 態 學 的 初 探, 地 理 教 育 18 期 ( ), 頁 梁 莊 愛 論, 六 0 年 代 臺 灣 攝 影 圖 像 ( 臺 北 : 藝 術 家,2002 年 ), 頁

59 憶 14 進 一 步 檢 查 臺 灣 文 獻 叢 刊 所 收 書 中 有 關 鼓 亭 的 記 載 後, 我 們 還 會 發 現 鼓 亭 不 是 設 在 軍 隊 駐 地 的 門 外, 就 是 寺 廟 旁 的 儀 典 用 鼓 亭, 亦 為 附 屬 建 物, 無 獨 立 設 置 之 例 再 者, 民 間 為 了 防 禦 而 置 一 大 鼓 似 乎 不 太 經 濟, 而 從 臺 灣 道 徐 宗 幹 ( 在 任 ) 重 申 前 臺 灣 道 姚 瑩 ( 在 任 ) 對 地 方 頭 人 的 指 示 可 知, 鳴 鑼 大 呼 才 是 民 間 常 見 的 方 法 15 其 實 早 有 人 批 評 臺 北 市 文 獻 會 在 1983 年 所 立 的 鼓 亭 庄 舊 址 碑 尹 章 義 指 出 鼓 亭 在 1889 年 劉 銘 傳 理 番 後 才 失 去 作 用 的 說 法 與 漢 人 拓 墾 史 不 合 16 我 們 再 對 照 乾 隆 臺 灣 輿 圖 和 臺 灣 民 番 界 址 圖 17 也 可 發 現, 十 八 世 紀 中 葉 漢 人 拓 墾 的 腳 步 就 已 經 到 達 今 天 的 新 店 碧 潭, 甚 至 更 靠 山 的 新 店 安 坑 一 帶 1753 年 郭 錫 瑠 已 經 為 了 在 新 店 青 潭 溪 設 置 水 圳 的 取 水 口 而 與 原 住 民 交 戰 可 見 乾 隆 臺 灣 輿 圖 中 雖 然 有 鼓 亭 村 的 記 載, 但 原 漢 衝 突 的 前 線 早 已 前 進 到 新 店 一 帶 由 以 上 檢 討, 我 們 可 說 鼓 亭 說 雖 然 在 地 方 共 同 記 憶 中 有 其 地 位, 但 無 法 用 來 解 釋 古 亭 的 地 名 源 起 二 撲 朔 迷 離 的 大 安 以 上 對 古 亭 地 名 源 流 的 兩 種 舊 說 所 做 的 檢 討, 點 出 只 要 重 新 檢 視 史 料, 就 會 發 現 一 般 流 行 的 說 法 有 許 多 可 議 之 處 若 對 史 料 沒 有 全 面 的 掌 握, 僅 從 個 別 資 料 來 推 斷 地 名 的 緣 起, 再 加 上 對 地 名 望 文 生 義 的 慣 性, 讓 解 釋 地 名 源 流 和 重 建 早 期 地 方 史 充 滿 許 多 疑 惑 此 外 大 城 市 外 來 人 口 眾 多, 地 方 記 憶 不 易 保 存, 恐 怕 14 林 萬 傳, 古 亭 區 耆 老 座 談 會 紀 錄, 臺 北 文 獻 直 字 82 卷 ( ), 頁 徐 宗 幹, 諭 各 社 家 長, 治 臺 必 告 錄, 收 入 臺 灣 文 獻 叢 刊 第 17 種 ( 臺 北 : 臺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1959[1867]), 頁 尹 章 義, 臺 北 市 二 十 方 古 蹟 碑 文 之 商 榷 : 兼 論 臺 灣 古 蹟 史 實 研 究 之 危 機, 臺 北 文 獻 直 字 82 卷 ( ), 頁 臺 灣 民 番 界 址 圖 ( 臺 北 : 南 天,2003[ 約 1760]) 45

60 也 是 有 疑 問 的 舊 說 一 直 沒 有 被 挑 戰 的 原 因 在 辦 證 古 亭 地 名 新 說 之 前, 筆 者 將 先 討 論 臺 北 市 內 另 外 一 個 高 知 名 度, 但 地 名 源 流 撲 朔 迷 離 的 地 名, 大 安 因 論 證 此 地 名 的 方 法 同 樣 可 用 於 古 亭 地 名 的 源 流 地 名 研 究 者 歷 來 對 大 安 的 源 起 有 三 種 說 法, 分 別 可 稱 為 大 安 圳 說 安 溪 說, 以 及 大 轉 彎 說 其 中 大 安 圳 說 顯 然 將 位 於 海 山 地 區, 由 漳 州 人 林 成 祖 開 闢 的 大 安 圳, 以 及 因 該 圳 而 名 的 大 安 寮 與 臺 北 市 內 的 大 安 混 淆 此 說 最 早 出 自 安 倍 明 義 的 臺 灣 地 名 研 究, 後 來 被 洪 敏 麟 在 臺 灣 舊 地 名 之 沿 革 中 引 用, 還 進 一 步 補 充 林 成 祖 修 築 的 大 安 圳, 又 述 及 聚 落 初 稱 大 安 寮 的 說 法 18 不 過 淡 水 廳 志 已 經 明 確 記 載 林 成 祖 發 起 興 建 的 大 安 圳 在 擺 接 堡, 灌 溉 範 圍 最 遠 到 達 港 仔 嘴 庄, 即 今 新 北 市 板 橋 區 江 子 翠 一 帶 19 流 經 今 日 臺 北 市 大 安 區 的 圳 道 是 瑠 公 圳 和 霧 裡 薛 圳, 其 中 瑠 公 圳 在 古 契 字 中 也 被 稱 作 青 潭 大 圳 或 大 坪 林 圳, 皆 與 上 游 水 源 有 關 淡 水 廳 志 記 載 霧 裡 薛 圳 又 名 內 湖 陂, 也 非 大 安 圳 20 由 此 可 知 大 安 得 名 於 大 安 圳 是 完 全 錯 誤 的 說 法 有 趣 的 是, 洪 敏 麟 在 論 及 板 橋 地 區 的 地 名 源 起 時, 同 樣 將 大 安 圳 納 入 枋 橋 街 ( 今 新 北 市 板 橋 區 ) 的 沿 革 中, 21 卻 沒 發 現 擺 接 堡 的 大 安 非 大 加 蚋 堡 的 大 安 洪 英 聖 在 臺 北 市 地 名 探 索 中 更 進 一 步 說 大 安 圳 是 瑠 公 圳 的 支 流, 22 可 能 是 誤 以 為 將 瑠 公 圳 的 大 安 支 線 就 是 大 安 圳 該 支 線 自 今 臺 大 校 園 中 從 主 幹 線 分 出, 流 經 和 平 東 路 96 巷 和 175 巷 23 可 是 臺 灣 堡 圖 中 並 沒 有 這 條 圳 道, 顯 然 是 日 本 時 代 才 開 闢 的 大 安 支 線 得 名 於 它 流 經 的 大 安 庄, 而 非 大 安 庄 得 名 於 該 圳 上 述 大 安 圳 說 的 錯 誤 似 乎 也 影 響 到 林 衡 道 對 大 安 地 名 的 看 法 在 古 亭 區 耆 老 座 談 會 中 林 衡 道 提 到 大 安 區 過 去 叫 大 安 寮, 大 安 寮 就 是 偉 大 的 安 溪 人 18 洪 敏 麟, 臺 灣 舊 地 名 之 沿 革, 頁 陳 培 桂, 淡 水 廳 志, 頁 陳 培 桂, 淡 水 廳 志, 頁 洪 敏 麟, 臺 灣 舊 地 名 之 沿 革, 頁 洪 英 聖 在 臺 北 市 地 名 探 索, 頁 瑠 公 水 利 組 合, 瑠 公 水 利 組 合 區 域 圖 ( 資 料 來 源 : 年 1 月 30 日 瀏 覽 ) 46

61 的 住 宅 的 意 思 24 由 於 早 期 開 墾 大 安 區 的 漢 人 多 來 自 中 國 福 建 省 安 溪 縣, 有 名 的 安 泰 堂 林 家, 祖 先 也 來 自 該 地, 25 使 安 溪 說 似 乎 有 可 能 是 大 安 的 地 名 源 起 但 是 從 語 音 來 看 又 有 疑 義 假 如 偉 大 的 安 溪 為 正 確 的 字 源, 大 安 就 應 該 讀 作 tāi-an, 偉 大 的 大 應 讀 文 言 音 tāi 但 臺 灣 堡 圖 中 所 記 大 安 庄 的 讀 音 為 トアアン (tuā-an), 大 讀 白 話 音 由 此 可 知 偉 大 的 安 溪 並 不 是 真 正 的 源 起 大 轉 彎 說 則 認 為 大 安 來 自 大 灣, 即 瑠 公 圳 在 此 有 一 個 大 轉 彎, 故 名 之 臺 北 市 志 進 一 步 指 出 大 灣 是 瑠 公 圳 在 蟾 蜍 山 腳 下 的 九 十 度 大 轉 彎 26 蓋 郭 錫 瑠 開 闢 瑠 公 圳 在 臺 北 盆 地 的 漢 人 開 墾 史 中 是 件 大 事, 也 留 下 梘 尾 ( 今 景 美 ) 大 圳 墘 ( 芳 蘭 路 臺 北 市 自 來 水 事 業 處 附 近 ) 兩 個 地 名 若 把 日 本 時 代 併 入 的 瑠 公 水 利 組 合 的 霧 裡 薛 圳 算 入, 整 個 灌 溉 系 統 在 今 天 大 安 區 中 還 留 下 九 汴 頭 ( 溫 州 街 辛 亥 路 口 附 近 ) 草 花 汴 ( 臺 大 行 政 大 樓 附 近 ) 水 梘 頭 ( 辛 亥 路 復 興 南 路 口 附 近 ) 等 等 與 灌 溉 圳 道 有 關 的 小 地 名 所 以 對 照 大 安 區 之 地 理 環 境, 大 轉 彎 說 似 屬 合 理 其 實 不 然 大 灣 莊 早 在 1741 年 就 出 現 在 劉 良 璧 重 修 福 建 臺 灣 府 志 中 27 瑠 公 圳 在 蟾 蜍 山 下 的 大 轉 彎, 要 等 到 1760 年 後 瑠 公 圳 通 過 萬 盛 庄 進 入 大 加 蚋 堡 才 會 出 現 28 一 個 出 現 在 1741 年 文 獻 的 庄 頭, 要 如 何 依 據 1760 年 以 後 才 出 現 的 大 轉 彎 命 名 呢? 另 有 一 說 認 為 大 灣 源 於 今 大 安 區 和 信 義 區 交 界 的 大 陂, 其 彎 24 林 萬 傳, 古 亭 區 耆 老 座 談 會 紀 錄, 頁 3 25 王 世 慶, 臺 北 安 泰 堂 之 家 譜 與 古 文 書, 臺 北 文 獻 直 字 ( 第 47/48 卷,1979), 頁 1 26 臺 北 市 文 獻 委 員 會 編, 臺 北 市 志 卷 一 沿 革 志 封 域 篇 ( 臺 北 : 臺 北 市 文 獻 委 員 會, ), 頁 劉 良 璧, 重 修 福 建 臺 灣 府 志, 收 入 臺 灣 文 獻 叢 刊 第 74 種 ( 臺 北 : 臺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 1961[1741]), 頁 瑠 公 圳 的 工 程 進 度 在 1760 年 時 都 還 沒 到 達 蟾 蜍 山 以 北 1760 年 郭 錫 瑠 與 萬 盛 庄 的 廖 簡 岳 鄧 宜 生 立 約 開 闢 經 過 萬 盛 庄 的 圳 道 萬 盛 庄 在 蟾 蜍 山 以 南, 是 瑠 公 圳 進 入 大 佳 臘 堡 前 的 最 後 一 個 庄 頭 相 關 合 約 見 李 宗 信 顧 雅 文 莊 永 忠, 水 利 秩 序 的 形 成 與 崩 解 : 十 八 至 二 十 世 紀 初 期 瑠 公 圳 之 變 遷, 海 河 與 臺 灣 聚 落 變 遷 : 比 較 觀 點 ( 臺 北 : 中 央 研 究 院 臺 灣 史 研 究 所,2009), 頁

62 曲 狀 造 成 大 灣 之 名 29 但 從 臺 灣 堡 圖 上 來 看, 梯 型 的 大 陂 相 較 於 下 埤 頭 倒 S 形 的 下 陂 而 言 並 不 彎 曲 經 過 以 上 對 三 種 大 安 地 名 源 流 的 檢 討, 我 們 可 說 既 有 的 三 種 說 法 都 是 不 可 靠 的 能 夠 確 定 的 僅 有 大 灣 莊 的 確 是 在 文 獻 上 出 現 的 庄 頭 但 是 大 灣 何 時 變 成 大 安, 或 是 大 灣 是 否 真 的 是 大 安 的 前 身, 其 實 也 是 必 須 透 過 史 料 重 新 檢 驗 的 細 節 現 有 地 方 志 書 與 民 間 契 約 文 書 中 與 大 灣 大 安 有 關 的 文 獻, 有 很 大 一 部 分 來 自 王 世 慶 整 理 的 臺 北 安 泰 堂 之 家 譜 與 古 文 書 30 事 實 上, 安 泰 堂 林 家 在 嘉 慶 與 道 光 年 間 在 今 天 臺 北 市 大 安 區 一 帶 廣 置 地 產, 後 來 鬮 分 財 產 時 這 些 地 產 的 坐 落 都 詳 載 於 鬮 分 契 中, 提 供 地 名 研 究 者 許 多 方 便 王 世 慶 也 據 此 導 出 大 灣 在 道 光 初 葉 改 稱 大 安 的 看 法 31 蓋 所 有 與 安 泰 堂 林 家 有 關 文 書 中, 僅 有 一 筆 1805 年 ( 嘉 慶 10 年 ) 的 交 易 使 用 大 灣 庄 的 地 名,1827 年 ( 道 光 7 年 ) 至 1850 年 ( 道 光 30 年 ) 四 房 正 記 鬮 分 之 間 都 不 見 大 灣 庄, 反 而 出 現 許 多 坐 落 於 大 安 庄 的 田 產, 故 王 世 慶 的 推 論 有 其 道 理 不 過 我 們 也 看 到 遲 至 1871 年 出 版 的 淡 水 廳 志 都 還 只 有 大 灣 莊 32 而 無 大 安 莊 這 我 們 或 許 可 用 廳 治 遠 在 竹 塹, 對 臺 北 盆 地 的 認 識 趕 不 上 開 發 的 速 度 來 解 釋 但 同 時 我 們 也 看 到 大 灣 的 地 名 一 直 到 1884 年 都 還 出 現 在 古 契 字 中 在 現 有 文 獻 中, 較 早 出 現 的 大 灣 與 晚 出 大 安 有 五 十 七 年 的 時 間 重 疊, 時 間 之 長 仍 足 以 讓 我 們 懷 疑 大 灣 和 大 安 是 否 為 兩 個 不 同 的 地 方? 這 個 問 題 的 線 索 可 以 在 一 場 跨 越 兩 個 政 權 的 訴 訟 中 找 到 這 場 訴 訟 的 兩 造 分 別 是 大 陂 ( 位 於 今 仁 愛 圓 環 與 延 吉 街 之 間, 呈 西 北 東 南 走 向 ) 上 游 大 安 庄 的 合 股 戶 金 晉 安 與 下 游 以 貢 生 李 秉 均 業 戶 林 本 源 張 怡 記 為 首 的 上 陂 頭 等 五 庄 起 因 是 上 游 的 大 安 庄 人 主 張 有 權 利 在 大 陂 內 的 浮 復 地 開 闢 農 田, 但 此 舉 影 響 到 下 游 五 庄 的 水 源, 使 下 游 五 庄 人 拆 毀 大 安 庄 人 新 築 的 田 岸, 造 成 雙 方 對 簿 公 堂 最 29 湯 熙 勇 編, 臺 北 市 地 名 與 路 街 沿 革 史 ( 臺 北 : 臺 北 市 文 獻 委 員 會,2002), 頁 王 世 慶, 臺 北 安 泰 堂 之 家 譜 與 古 文 書, 頁 王 世 慶, 臺 北 安 泰 堂 之 家 譜 與 古 文 書, 頁 陳 培 桂, 淡 水 廳 志, 頁 61 48

63 後 由 淡 水 縣 正 堂 發 布 曉 諭 禁 止 在 大 陂 中 的 新 生 地 開 闢 田 地 或 堵 塞 大 陂 水 道 不 久 臺 灣 割 讓 日 本,1900 年 金 晉 安 的 後 人 又 再 度 主 張 對 大 陂 的 權 利, 促 使 臨 時 臺 灣 土 地 調 查 局 著 手 研 究 附 近 各 庄 的 邊 界 判 定 問 題 因 為 這 場 訴 訟 而 進 行 的 土 地 調 查 和 證 物 提 供 許 多 當 地 地 貌 和 發 展 史 的 資 料, 但 現 在 我 們 要 先 看 大 安 庄 方 面 的 主 張, 這 有 助 於 我 們 解 答 大 灣 和 大 安 之 間 的 關 係 根 據 1900 年 臨 時 臺 灣 土 地 調 查 局 大 龍 峒 派 出 所 作 成 的 報 告 庄 界 判 定 ノ 義 ニ 付 伺, 33 我 們 知 道 大 安 庄 的 金 晉 安 方 面 提 出 私 人 的 土 地 買 賣 契 約 主 張 對 大 陂 的 權 利, 所 以 自 認 可 以 自 由 耕 種 大 陂 中 的 浮 復 地 他 們 最 早 的 契 字 出 自 道 光 年 間, 目 前 未 見 這 份 契 字, 但 它 應 該 屬 於 1860 年 金 晉 安 承 買 王 義 廣 地 產 時 一 併 轉 交 的 上 手 契 之 一 這 份 1860 年 的 咸 豐 十 年 立 杜 賣 盡 絕 根 大 坡 地 坔 田 園 埔 地 契 將 標 的 物 記 載 如 下 : 王 義 廣 等, 因 先 年 有 自 置 得 郭 家 遺 管 上 陂 頭 大 陂 陂 地, 及 內 外 草 坔 浮 復 洲 堵 業 產 及 已 墾 未 墾 田 園 埔 地 連 成 共 壹 所, 貫 在 大 加 蚋 堡 土 名 上 陂 頭 大 灣 庄 洲 堵, 年 配 納 奇 武 卒 番 業 戶 馬 天 良 大 租 粟 貳 拾 石 正, 供 粟 貳 拾 石 正, 歷 掌 無 異 其 現 管 四 至 界 址, 東 址 興 雅 庄 車 路 崁 腳 為 界 ; 西 至 雷 社 番 內 埔 庄 界 ; 南 至 山 腳 大 圳 下 為 界 ; 北 至 大 陂 岸 外 田 為 界 四 址 界 址 明 白, 併 帶 陂 岸 頂 店 仔 地 基 數 十 坎 在 內 34 上 文 大 灣 庄 洲 堵 說 明 這 個 標 的 物 位 於 大 灣 庄 內, 但 是 1894 年 淡 水 縣 正 堂 的 曉 35 諭 和 1900 年 的 庄 界 判 定 ノ 義 ニ 付 伺 都 以 大 安 庄 稱 呼 金 晉 安 這 方 的 土 地 由 於 土 地 是 固 定 的 地 標, 因 此 我 們 可 知 1860 年 契 字 上 的 大 灣 庄 與 1894 年 曉 諭 中 的 大 安 庄 是 同 一 地, 大 安 取 代 了 大 灣 成 為 被 公 認 的 地 名 我 們 還 有 另 一 組 契 字 可 以 進 一 步 支 持 大 安 取 代 大 灣 的 事 實 1829 年 林 本 記 承 買 33 庄 界 判 定 ノ 義 ニ 付 伺, 見 國 立 臺 灣 大 學, 臺 灣 歷 史 數 位 圖 書 館, 檔 名 : cca od-ta_04241_ u.xml 34 高 賢 治, 大 臺 北 古 契 字 集 ( 臺 北 : 臺 北 市 文 獻 委 員 會,2002), 頁 曉 諭 為 出 示 立 碑 禁 止 事, 見 國 立 臺 灣 大 學, 臺 灣 歷 史 數 位 圖 書 館, 檔 名 : cca od-ta_04241_ u.xml 49

64 吳笑來坐落 大灣庄牛磨車 的土地 36 在 1888 年劉銘傳清賦發給的丈單中以 大 安庄 標示其坐落 37 土地也是固定的 由此可知 大灣 和 大安 為同一地 且在劉銘傳清賦時官方才正式承認 大安 取代 大灣 成為此處的新地名 三 大灣 新考 望文生義的危險 確認 大安的前身是大灣 對地名研究的方法論有相當重要的啟發 王世慶 早年運用地方私文書獲得的結論 可以和後來新發現的史料互相核實 並說明官 方編纂的地方志反而資訊落後 可信度大打折扣 前一節探討過 大安 地名源 流 其實也是早期研究者依據可疑的地方志史料所做的推論 對現在有更多史料 可供運用的研究者而言 除了重新檢討早年的研究 更重要的是運用跨學科的新 方法提出新的論點 從字面上來看 大灣 一詞似乎和地形有關 所以從界定大灣的可能範圍 然後在此範圍內尋找可能被當作地名來源的地形是可行的切入點 臺北市的 大 灣 作為墾庄的名字 早在 1741 年就出現在劉良璧 重修福建臺灣府志 但目 前最早的契字卻只到 1776 年 離方志的記錄已經有三十多年之遠 我們注意到大 灣庄的契字經常會提到田地灌溉用水的來源 其中 1825 年的一份契字則用到瑠公 圳和霧裡薛圳兩條灌溉系統的水源 仝立合約字人 林翼彬 陳有再等 緣陳有再等 有承先明買蔡猛田壹所 又承買顏興老田壹所 坐落土名大加臘大灣庄 連大洋及洋仔 合共肆段 其東西四至界址 及竹圍 厝等項 俱登載上手契內明白 配大坪林 霧 裡薛大圳水通流灌溉 臺灣省文獻委員會採集組編校 臺灣省文獻委員會典藏北部地區古文書專輯 第一冊 南投 臺灣省文獻會 2000 頁 臺灣省文獻委員會採集組編校 臺灣省文獻委員會典藏北部地區古文書專輯 第二冊 南投 臺灣省文獻會 2000 頁 高賢治 大臺北古契字二集 臺北 臺北市文獻委員會 2003 頁

65 另有一則 1829 年的契字 其田地雖然使用瑠公圳水 但西界在霧裡薛圳 立杜賣盡根契人吳笑來即吳有成 有於道光元 貳等年 前後明買過... 一在小水圳腳水田壹段 東至自己小水圳并吳家田為界 西至霧裡薛水圳 并林家田為界...帶大坪林青潭埤圳水參甲通流到田灌溉 39 由以上契字我們可知 大灣庄的範圍介於瑠公圳和霧裡薛圳之間 而現在被稱為 六張犁的地方在十八世紀也可能是大灣庄的一部分 因為在臺北盆地東南側與丘 陵的交界處過去曾有一系列大小不一的陂塘 是大型灌溉圳道尚未開闢前臺北盆 地農民的主要水源 現在這些陂塘雖然大多已經不存在 但仍留下許多相關地名 例如在六張犁的淺山中就有陂腹 柴頭陂兩個明顯與陂塘有關的地名 鄰近的三 張犁有舊陂和新陂 再遠一點還有後山陂 永春陂等等 其中柴頭陂就是郭錫瑠 最初使用的灌溉水源 後來不敷使用才開始嘗試從新店溪上游引水灌溉 40 由此 可知 靠近山腳水源的六張犁一帶應比遠離水源的平原更早開發 41 但是現有第 一張提到 六張犁庄 的契字晚至 1839 年才出現 42 據此我們可推測大灣庄最初 應該也包括今天的六張犁 除此之外 契字中 大灣 也曾和 林口庄 同時出 現 似乎表示林口庄 捷運公館站附近 也可以被當成大灣庄的一部分 43 根據 以上資料 我們可以大致推斷出十八世紀的大灣庄 其北至今市民大道 東至六 張犁 往南有可能至新店溪 但保守估計只到今天的臺大校園 西界則為今復興 南路 接下來 我們就要在這個範圍內尋找 大灣 的可能來源 首先我們必須了解 灣 在地名中的意義 根據杜嘉德的 廈英大辭典 灣 39 高賢治 大臺北古契字集 頁 劉育嘉 清代臺北盆地的水利開發 臺灣文獻 47 卷 3 期 頁 可比較蘭陽平原的漢人拓墾過程 初期也是先沿山邊湧泉帶推進 見施添福 蘭陽平原的傳 統聚落及其人文生態意義 空間 62 期 頁 立杜賣盡根契人高鍾秠先年有自明買得黃永吾 爐木等水田壹所 山埔貳片 坐貫大加蚋保 土 名 六 張 犁 庄 見 國 立 臺 灣 大 學 臺 灣 歷 史 數 位 圖 書 館 檔 名 : 42 cca od-tcta0018_ u.txt 43 仝立歸就盡根田契字人德昌號 見國立臺灣大學 臺灣歷史數位圖書館 檔名 : cca od n.txt 51

66 有 海 灣 和 河 流 轉 彎 處 兩 個 意 思, 44 而 小 川 尚 義 編 臺 日 大 辭 典 只 收 錄 海 灣 一 義 45 不 過 在 臺 灣 的 地 名 中, 灣 還 表 示 三 面 環 繞 高 地, 一 面 開 口 的 低 平 地, 常 被 用 在 命 名 開 闊 山 麓 谷 口 的 聚 落 46 例 如 在 臺 北 縣 林 口 鄉 就 有 大 南 灣 小 南 灣 兩 個 從 十 八 世 紀 中 就 被 命 名 的 地 區 47 在 上 述 推 定 的 大 灣 庄 地 界 中, 今 天 被 稱 為 六 張 犁 的 地 方 正 好 符 合 以 上 定 義 而 由 以 上 語 言 學 和 地 理 學 的 角 度 推 論, 今 天 的 六 張 犁 很 可 能 是 早 期 漢 人 移 民 較 可 能 落 腳 開 發 的 地 方, 而 此 處 的 地 形 正 好 適 合 用 灣 描 述 之 在 此 我 們 還 可 以 深 入 探 究 一 下 發 音, 這 或 許 可 以 提 供 大 灣 變 成 大 安 的 線 索 在 中 國 閩 南 地 區 還 有 三 個 有 安 的 地 名, 分 別 是 過 去 屬 於 泉 州 府 的 同 安 (tâng-uann, 臺 羅 拼 音 <nn> 表 示 鼻 化 韻 母 ) 南 安 (lâm-uann) 和 安 海 (uann-hái) 這 提 醒 我 們 安 除 了 讀 作 an 以 外, 亦 可 讀 作 uann 48 根 據 巴 克 禮 (Thomas Barclay) 加 上 漢 字 的 補 編, 49 以 及 小 川 尚 義 的 臺 日 大 辭 典, 我 們 知 道 uann 可 以 寫 作 垵, 當 動 詞 時 是 靠 岸, 當 名 詞 時 是 港 灣 的 意 思 50 其 實 uann 作 靠 岸 時, 亦 可 以 寫 作 灣 例 如 臺 海 使 槎 錄 就 提 到 在 澎 湖 停 靠 時 需 要 注 意 的 事 : 彭 湖 灣 船 之 澳 有 南 風 北 風 之 別 ; 時 當 南 風 誤 灣 北 風 澳, 時 當 北 風 誤 灣 南 風 澳, 則 舟 必 壞 51 很 明 顯, 此 處 的 灣 是 動 詞 雖 然 黃 叔 璥 是 順 天 府 大 興 人 ( 今 北 京 市 ), 說 的 語 44 Douglas, Chinese-English Dictionary of the Vernacular or Spoken Language of Amoy, p 小 川 尚 義, 臺 日 大 辭 典 上 卷 ( 臺 北 : 臺 灣 總 督 府,1932), 頁 洪 敏 麟, 臺 灣 舊 地 名 之 沿 革, 頁 余 文 儀, 續 修 臺 灣 府 志, 頁 Douglas, Chinese-English Dictionary of the Vernacular or Spoken Language of Amoy, p Barclay, Supplement to Chinese-English Dictionary of the Vernacular or Spoken Language of Amoy, p 小 川 尚 義, 臺 日 大 辭 典 上 卷, 頁 黃 叔 璥, 臺 海 使 槎 錄, 頁 12 52

67 言 不 是 閩 南 語, 但 灣 船 這 個 動 作 要 是 讓 閩 南 人 來 說, 應 該 也 會 是 uann-tsûn 吧 以 上 分 析 可 知,uann 有 灣 和 垵 兩 種 寫 法, 可 以 作 動 詞, 意 思 是 船 隻 停 泊, 亦 可 作 名 詞, 即 船 隻 停 泊 的 港 灣 事 實 上, 澎 湖 還 保 留 有 內 垵 外 垵, 還 有 從 網 垵 雅 化 的 望 安 不 只 在 海 邊, 陸 地 上 也 有 垵 的 地 名 今 天 辛 亥 隧 道 的 景 美 端 出 口 在 臺 灣 堡 圖 中 稱 作 保 生 垵, 契 字 上 亦 作 報 生 垵 52 以 上 資 訊, 足 以 讓 我 們 想 像 臺 北 市 的 大 灣 早 期 是 不 是 也 讀 作 tuā-uann? 可 惜 不 是 在 臺 灣 其 他 地 方 也 有 大 灣 的 地 名, 分 別 在 臺 南 市 永 康 區 和 學 甲 區 高 雄 市 仁 武 區, 以 及 雲 林 縣 麥 寮 鄉, 四 處 地 名 都 還 保 留 原 貌, 在 臺 灣 堡 圖 上 的 注 音 也 都 是 トアワン(tuā-uan), 而 非 tuā-uann 在 地 形 上, 這 四 處 也 不 是 位 在 開 闊 山 麓 谷 口 的 聚 落 53 我 們 也 沒 有 在 現 存 史 料 中 看 到 臺 北 市 大 安 在 歷 史 上 有 灣 > 垵 > 安 的 變 化 ; 他 是 在 道 光 初 葉 突 然 間 從 大 灣 改 成 大 安 這 些 語 言 學 證 據 使 我 們 必 須 放 棄 前 面 將 臺 北 市 大 灣 的 灣 解 作 三 面 環 繞 高 地, 一 面 開 口 的 低 平 地 的 看 法, 重 新 開 始 尋 找 線 索 語 言 學 證 據 可 以 否 決 舊 的 假 設, 但 也 可 以 提 供 新 的 資 料 前 言 中 提 及 的 泉 州 方 言 韻 書 彙 音 妙 悟, 這 本 書 除 了 讓 使 用 者 依 照 讀 音 查 字, 也 提 供 簡 單 的 釋 義 在 灣 (uan) 的 同 音 字 中, 我 們 可 以 發 現 與 地 形 有 關 的 字 除 了 灣 以 外, 還 有 淵, 編 者 注 解 為 土 [ 音 ]; 水 也 ; 水 出 不 流 曰 淵 54 這 個 詞 在 漳 州 方 言 最 早 的 韻 書 彙 集 雅 俗 通 十 五 音 並 沒 有 出 現, 但 在 以 前 者 為 基 礎 擴 編 的 增 補 彙 音 才 有 不 過 在 此 它 不 是 寫 作 淵, 而 是 列 在 灣 底 下 的 第 二 個 意 思 : 水 曲 ; 又 池 名 55 這 兩 本 漳 泉 韻 書 的 對 uan 這 個 字 的 安 排 可 以 作 如 下 解 讀 :uan 在 閩 南 語 中 有 水 池 的 意 思, 但 在 十 九 世 紀 初 這 兩 本 韻 書 編 纂 時, 這 個 用 法 已 經 越 來 越 不 52 高 賢 治, 大 臺 北 古 契 字 三 集, 頁 臺 灣 總 督 府 臨 時 臺 灣 土 地 調 查 局, 臺 灣 堡 圖 ( 臺 北 : 遠 流,1996) 臺 北 一 幅 為 1904 年 調 查 製 作 54 黃 謙, 增 補 彙 音 妙 悟, 收 錄 於 洪 惟 仁 編 著, 泉 州 方 言 韻 書 三 種 ( 臺 北 : 武 陵 出 版 社, 1993), 頁 佚 名 編, 增 補 彙 音, 收 錄 於 洪 惟 仁 編 著, 漳 州 方 言 韻 書 三 種 ( 臺 北 : 武 陵 出 版 社,1993) 見 卷 二 第 20 葉 左 53

68 通 行, 也 沒 有 固 定 的 寫 法 ( 或 是 用 傳 統 術 語 解 釋 為 音 字 脫 節 ) 彙 音 妙 悟 的 編 者 認 為 這 個 詞 素 有 音 無 字, 所 以 借 用 音 近 的 淵 (ian) 來 代 表 這 個 詞 素 增 補 彙 音 的 編 者 不 想 借 字, 或 是 知 道 作 為 水 池 的 uan 習 慣 寫 作 灣, 故 列 於 灣 之 下, 不 另 借 字 而 作 為 水 池 的 uan 這 個 詞 也 的 確 在 衰 退 中, 到 了 十 九 世 紀 末 杜 嘉 德 編 廈 英 大 詞 典 時, 這 個 用 法 已 經 消 失 了 但 是 大 灣 庄 這 個 地 名 早 在 1741 年 就 已 經 出 現 在 文 獻 上, 此 時 作 為 水 池 的 uan 應 該 還 是 通 行 的 意 義 之 一 從 地 理 和 歷 史 的 角 度 看 臺 灣 的 五 個 大 灣 臺 南 市 學 甲 區 大 灣 地 近 倒 風 內 海, 雲 林 縣 麥 寮 鄉 大 灣 雖 文 獻 不 徵 但 也 近 海, 這 兩 個 大 灣 都 不 難 以 海 灣 來 解 釋 其 他 三 個 大 灣 相 對 靠 近 內 陸, 明 顯 與 海 灣 無 關 這 三 個 內 陸 大 灣 中, 臺 南 市 永 康 區 大 灣 是 最 早 有 文 獻 記 載 的,1700 年 前 後 成 立 的 康 熙 臺 灣 輿 圖 已 經 有 大 灣 塘 的 記 載, 位 置 在 鯽 魚 潭 的 東 岸 56 鯽 魚 潭 是 早 年 臺 灣 府 城 東 方 有 名 的 漁 業 和 遊 憩 據 點,1752 年 王 必 昌 重 修 臺 灣 縣 志 將 鯽 潭 霽 月 列 為 八 景 之 一 57 ( 見 圖 七 ) 高 雄 市 仁 武 區 大 灣 出 現 在 文 獻 上 的 時 間 也 在 1720 年, 該 年 刊 行 的 鳳 山 縣 志 列 舉 境 內 關 帝 廟 時 提 及 一 座 位 於 半 屏 山 大 灣 這 附 近 也 有 名 為 草 潭 的 水 池, 為 灌 溉 用 水 和 漁 業 據 點 58 至 於 臺 北 市 的 大 灣, 也 有 一 座 從 今 天 忠 孝 東 路 復 興 南 路 口 向 東 南 延 伸 到 信 義 路 光 復 南 路 口 的 大 陂, 和 瑠 公 圳 霧 裡 薛 圳 一 起 灌 溉 新 店 溪 和 基 隆 河 間 的 平 原 但 問 題 是, 如 果 這 個 大 陂 是 瑠 公 圳 的 一 部 份, 它 有 沒 有 可 能 是 瑠 公 圳 完 工 以 後 才 出 現 的? 如 果 是, 那 在 瑠 公 圳 完 工 前 就 已 經 出 現 於 文 獻 的 大 灣 庄 就 不 可 能 以 大 陂 命 名 56 翁 佳 音 石 文 誠 陳 佳 慧, 康 熙 臺 灣 輿 圖 歷 史 調 查 研 究 報 告 ( 臺 北 : 國 立 臺 灣 博 物 館, 2007), 頁 王 必 昌, 重 修 臺 灣 縣 志, 收 入 臺 灣 文 獻 叢 刊 第 113 種 ( 臺 北 : 臺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 1961[1752]), 頁 陳 文 達, 鳳 山 縣 志, 頁

69 圖七 國立中央圖書館臺灣分館藏 臺灣番社圖 臺灣府城東側局部 鯽魚潭位於臺灣府城東側 是早年臺灣府城附近有名的漁業和遊憩據點 自荷蘭 時代鯽魚潭的漁權就已經成為每年按例出贌的權利 潭東岸有大灣塘 為駐軍據 點 今臺南市永康區境內有 大灣 的地名 其實大灣庄的大陂應該是從臺北盆地中的自然湖泊改建的灌溉設施 根據 臺 灣堡圖 大陂的上游是來自六張犁的兩條溪流 下游則蜿蜒流經上陂頭庄 下陂 頭庄 中庄仔庄等地 皆在今天中山區境內 分成兩條支流 其中一支流入雙連 埤 另一支最後注入基隆河 59 日本時代的調查 大陂下游五庄的業戶和佃戶為 灌溉用水合作修建大陂 調查的官員稱為 上埤 並提及 1895 年淡水縣正堂禁 止開墾陂底浮復地的曉諭 60 但是這份報告提及的建設時間有許多問題 報告稱 這座大陂是在咸豐年間由庄民合築 但在道光年間的 淡水廳志稿 就已經有 上 59 可以和 1900 年臨時臺灣土地調查局做成的調查報告 庄界判定ノ義ニ付伺 對照 該報告見國 立臺灣大學 臺灣歷史數位圖書館 檔名: cca od-ta_04241_ u.xml 年 的 調 書 見 國 立 臺 灣 大 學 臺 灣 歷 史 數 位 圖 書 館 檔 名 : cca od-ta_05710_ u.xml 1895 年的 曉諭為出示立碑禁止事 見國立臺灣 大學 臺灣歷史數位圖書館 檔名: cca od-ta_04241_ u.xml 55

70 陂 頭 陂 的 記 載 61 其 實 還 有 更 早 的 文 獻 提 到 這 座 大 陂 1745 年 奇 母 子 社 原 住 民 招 攬 漢 人 到 大 佳 臘 南 勢 內 埔 仔 伐 木 開 墾, 契 字 中 指 明 北 至 大 陂 尾 坐 埔 為 界 這 片 已 被 砍 伐 的 森 林 的 遺 跡 還 留 在 林 口 庄 ( 今 捷 運 公 館 站 附 近 ) 和 林 尾 ( 今 成 功 國 宅 北 側 ) 兩 個 地 名 上 62 林 尾 的 地 名 位 在 北 邊, 可 見 契 字 中 大 陂 尾 坐 埔 也 在 這 附 近 在 臺 灣 堡 圖 測 繪 的 年 代, 林 尾 離 大 陂 已 經 有 一 段 距 離, 顯 示 這 一 百 五 十 年 間 大 陂 中 屢 有 浮 復 地 大 陂 岸 邊 還 有 陂 心 這 個 地 名, 標 示 這 個 聚 落 是 立 基 在 大 陂 的 浮 復 地 上 然 而 對 大 陂 下 游 五 庄 的 農 民 而 言, 大 陂 的 浮 復 地 會 減 少 下 游 灌 溉 水 源 的 儲 備, 因 此 大 陂 淤 積 對 他 們 相 當 不 利 史 料 上 稱 業 佃 合 作 修 建 大 陂, 意 思 應 該 是 疏 濬 大 陂 以 維 持 儲 水, 而 非 費 力 挖 掘 一 座 全 新 的 陂 塘 再 從 機 會 成 本 來 看, 一 塊 地 被 闢 為 陂 塘 就 不 能 當 農 田 不 論 是 道 光 或 咸 豐 年 間, 瑠 公 圳 和 霧 裡 薛 圳 都 已 通 水 數 十 年 如 果 大 陂 下 游 五 庄 需 要 灌 溉 用 水, 何 不 直 接 付 水 租 向 既 有 圳 道 買 水 就 好? 因 為 大 陂 是 自 然 形 成 的 水 源, 不 需 要 納 水 租 63 因 為 沒 有 水 租, 大 陂 沒 有 特 定 的 管 理 人, 只 有 受 益 者 會 輪 流 看 顧 水 量 大 陂 的 下 游 也 是 自 然 形 成 的 河 道 1900 年 臨 時 臺 灣 土 地 調 查 局 的 報 告 指 出 大 陂 的 上 下 游, 雖 有 陂 之 名, 但 實 際 上 卻 像 自 然 河 流 蜿 蜒 曲 折 這 樣 的 描 述 可 以 從 臺 灣 堡 圖 印 證 如 果 大 陂 的 下 游 是 人 工 修 築 的 圳 道, 它 應 該 會 盡 可 能 走 直 線, 用 樹 枝 狀 的 方 法 分 流 進 周 邊 的 田 地 人 工 修 築 的 瑠 公 圳 和 霧 裡 薛 圳 正 是 採 取 這 樣 分 汴 灌 溉 的 設 計 從 以 上 對 現 有 文 獻 的 分 析, 我 們 可 知 大 灣 庄 的 大 陂 雖 然 在 漢 人 開 發 過 程 中 成 為 灌 溉 系 統 的 一 部 分, 但 前 身 是 自 然 形 成 的 池 沼 這 樣 的 地 形 與 有 鯽 魚 潭 的 臺 南 市 永 康 區 大 灣, 以 及 有 草 潭 的 高 雄 市 仁 武 區 大 灣 都 是 一 樣 的, 在 語 言 學 上 也 符 合 大 水 池 tuā-uan 的 語 音 和 表 記 這 個 由 語 言 證 據 提 出 假 設, 再 由 歷 史 學 和 地 理 學 方 61 鄭 用 錫, 淡 水 廳 志 稿 ( 南 投 : 臺 灣 省 文 獻 委 員 會,1998), 頁 或 許 這 就 是 Thomas Pedel 在 1655 年 沿 著 Pinnoroang 河 發 現 的 大 森 林 見 江 樹 生 譯 註, 熱 蘭 遮 城 日 誌 第 三 冊 ( 臺 南 : 臺 南 市 政 府,2002), 頁 年 的 曉 諭 為 出 示 立 碑 禁 止 事 : 五 庄 各 田 向 靠 該 處 陂 水 灌 溉, 並 無 完 納 水 租 憑 據 56

71 法 驗 證 的 地 名 源 流, 可 以 簡 稱 為 水 池 說 ( 相 關 地 圖 見 圖 八 ) 臺 灣 地 名 辭 書 : 高 雄 縣 中, 仁 武 區 大 灣 的 條 目 分 為 兩 項, 村 名 由 來 處 說 大 灣 聚 落 地 勢 彎 曲, 交 通 不 便, 出 入 須 繞 道 而 得 名 這 個 說 法 與 當 地 的 平 原 地 形 明 顯 不 合 但 在 地 名 釋 義 又 說 大 灣 得 名 於 早 期 此 處 的 大 片 水 域 見 臺 灣 省 文 獻 委 員 會 採 集 組 編 輯, 臺 灣 地 名 辭 書 : 高 雄 縣 13 卷 2 冊 ( 南 投 : 國 史 館 臺 灣 文 獻 館,2008), 頁 309 筆 者 以 為 後 者 說 法 才 是 正 確 的 57

72 圖例說明 黑體橫書 現代地標 明體直書 歷史地名 N 實 線 人工圳道 灰色區塊 自然河道 箭 頭 淤積方向 製圖 簡宏逸 圖八 大灣庄的自然形成的大陂與瑠公圳關係圖 人工修築的瑠公圳和霧裡薛圳繞過蟾蜍山 進入臺北盆地後 採取樹枝狀分汴灌 溉田地 自然形成的大陂在 臺灣堡圖 繪製的年代已經有相當程度的淤積 但 在十八世紀中 大陂的南緣應該接近圖中央的 林尾 也就是說 林尾 到 陂 心 之間的田地是 1750 年代到 1900 年代這一百五十年間大陂中陸續淤積的浮覆 地 兩處圓圈是傳統說法認為圳道 大轉彎 的可能位置 58

73 四 古 亭 地 名 源 流 新 考 一 : 漁 網 說 我 們 已 經 為 大 安 的 前 身 大 灣, 運 用 語 言 學 歷 史 學 地 理 學 的 綜 合 方 法 考 訂 出 新 的 地 名 源 流 : 水 池 說 接 下 來 要 回 到 臺 北 市 另 一 個 充 滿 疑 問 的 地 名 古 亭 前 文 我 們 已 經 揭 露, 既 有 的 穀 倉 說 在 語 音 和 地 理 位 置 上 站 不 住 腳, 而 導 出 鼓 亭 說 的 史 料 也 問 題 重 重, 不 符 合 已 知 的 臺 北 盆 地 開 墾 史 但 能 破 也 要 能 立, 所 以 現 在 我 們 將 運 用 新 的 方 法, 重 新 檢 視 舊 有 史 料 或 發 現 新 史 料 以 建 立 新 的 說 法 首 先 我 們 發 現 臺 灣 北 部 還 有 兩 個 類 似 的 地 名, 分 別 位 在 桃 園 縣 大 園 鄉 許 厝 港 東 北 方 的 古 亭 65 另 一 個 寫 作 皷 亭, 在 新 北 市 萬 里 區 龜 吼 村, 即 野 柳 岬 東 南 方 的 海 岸 66 皷 是 鼓 的 俗 字, 在 閩 南 語 中 和 古 同 音, 所 以 這 兩 個 地 名 可 以 與 臺 北 市 內 的 古 亭 一 起 考 慮 但 可 惜 這 兩 個 小 地 名 都 沒 有 足 夠 的 早 期 史 料 供 我 們 參 考, 僅 有 兩 張 來 自 龜 吼 村 的 契 字 所 以 我 們 暫 時 先 回 到 臺 北 市 內 的 古 亭, 從 清 代 方 志 地 圖 古 契 字 中 找 出 它 在 文 獻 中 最 早 出 現 的 年 代 在 清 代 方 志 中, 臺 北 市 的 古 亭 最 早 以 古 亭 莊 之 名 出 現 在 余 文 儀 主 修 的 續 修 臺 灣 府 志 中, 其 記 錄 的 段 限 在 1765 年 67 大 約 同 一 時 期, 在 乾 隆 臺 灣 輿 圖 中 有 鼓 亭 村 的 記 載 雖 然 乾 隆 臺 灣 輿 圖 的 記 錄 時 間 學 界 上 無 定 論, 但 下 限 不 會 晚 於 1767 年 而 目 前 所 知 最 早 記 有 古 亭 的 契 字 則 是 1765 年 的 周 捷 周 部 周 祥 兄 弟 等 仝 立 定 界 各 管 合 約 字, 68 契 字 中 記 載 周 氏 兄 弟 向 楊 天 賜 買 厝 地 竹 幃 一 所, 址 在 大 加 蚋 古 亭 村 土 名 后 厝 爪 匣 口 由 以 上 三 份 資 料 可 知, 古 亭 的 地 名 在 1765 年 左 右 已 經 出 現 那 麼 乾 隆 臺 灣 輿 圖 中 的 鼓 亭 村 65 臺 灣 總 督 府 臨 時 臺 灣 土 地 調 查 局, 臺 灣 堡 圖 ( 臺 北 : 遠 流,1996) 許 厝 港 一 幅 為 1904 年 調 查 製 作 66 國 立 臺 灣 大 學, 臺 灣 歷 史 數 位 圖 書 館, 檔 名 : cca od-ta_01829_ u.xml 67 余 文 儀, 續 修 臺 灣 府 志, 收 入 臺 灣 文 獻 叢 刊 第 121 種 ( 臺 北 : 臺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 1962[1764]), 頁 國 立 臺 灣 大 學, 臺 灣 歷 史 數 位 圖 書 館, 檔 名 : cca od-ntuda268-u.txt 59

74 是 否 有 可 能 讓 前 面 被 推 翻 的 鼓 亭 說 敗 部 復 活 呢? 69 我 認 為 此 處 的 鼓 亭 村 並 非 真 正 的 源 起, 反 而 可 能 是 傳 抄 錯 誤 所 致 因 為 乾 隆 臺 灣 輿 圖 其 實 也 證 明 1760 年 代 時 臺 北 漢 人 的 拓 墾 前 線 在 至 少 已 經 到 達 今 日 新 店 大 坪 林 一 帶, 與 已 知 的 漢 人 開 墾 史 相 符, 且 圖 上 鼓 亭 村 附 近 的 瓜 匣 社 和 雷 裡 社 皆 是 收 取 番 大 租 的 大 租 戶, 與 漢 人 利 害 相 戚, 應 該 沒 有 經 常 性 襲 擊 漢 人 的 理 由 再 者, 乾 隆 臺 灣 輿 圖 的 資 訊 有 太 多 顛 倒 倒 錯 的 地 方, 並 非 相 當 可 靠 的 史 料 光 以 臺 北 盆 地 附 近 為 例, 乾 隆 臺 灣 輿 圖 有 朱 厝 崙 也 有 周 厝 崙, 但 續 修 臺 灣 府 志 只 有 周 厝 崙 ; 70 瓜 匣 口 庄 的 字 面 意 義 應 該 在 瓜 匣 社 附 近, 但 圖 中 卻 標 在 新 店 溪 上 游 ; 文 山 地 區 的 內 湖, 即 今 木 柵, 應 該 在 霧 裡 薛 溪 ( 今 景 美 溪 ) 流 域, 但 該 圖 卻 也 標 在 新 店 溪 上 游 ; 又 八 里 到 南 崁 間 的 太 平 嶺 大 南 灣 小 南 灣 坑 仔 口 庄 ( 以 上 從 東 到 西 ), 在 圖 上 的 排 列 卻 剛 好 相 反 以 上 略 舉 一 隅, 即 可 知 乾 隆 臺 灣 輿 圖 的 正 確 度 值 得 懷 疑 而 且 閩 南 語 中 鼓 古 同 音, 71 更 增 加 同 音 誤 寫 的 可 能 性 不 過 同 音 誤 寫 也 有 積 極 的 解 釋 方 法, 因 為 它 也 可 能 是 同 音 多 文 例 如 現 在 屬 臺 北 市 信 義 區 轄 下 的 興 雅 庄, 在 乾 隆 臺 灣 輿 圖 中 寫 作 興 雅 撫 徠,1738 年 的 乾 隆 三 年 立 合 約 字 72 中 作 興 仔 無 徠,1773 年 一 七 七 三 年 立 再 給 墾 批 73 中 則 作 興 雅 蕪 內 這 明 顯 是 同 音 多 文 的 結 果 如 果 古 亭 也 是 同 音 多 文 的 結 果 之 一, 那 更 早 的 讀 音 kóo-tîng 所 代 表 的 意 義 才 應 該 是 地 名 真 正 的 源 起 那 麼,kóo-tîng 到 底 意 義 為 何? 桃 園 縣 大 園 鄉 的 古 亭 和 新 北 市 萬 里 區 的 鼓 亭 的 地 理 環 境 可 以 提 供 若 干 線 索 這 兩 個 地 方 都 靠 海, 很 明 顯 不 是 適 合 設 置 穀 倉 的 地 點, 但 或 許 是 個 捕 魚 的 好 地 方 萬 里 鄉 志 也 提 到 該 鼓 亭 過 去 設 有 罟 寮, 69 在 宜 蘭 壯 圍 鄉 和 苗 栗 縣 苑 裡 鎮 還 有 古 亭 笨 的 地 名, 但 這 個 地 名 已 經 明 顯 來 自 儲 藏 稻 穀 的 鼓 亭 笨, 現 有 史 料 也 沒 有 其 他 的 表 記 顯 示 其 他 可 能 的 地 名 源 流, 所 以 不 列 入 本 文 的 討 論 70 余 文 儀, 續 修 臺 灣 府 志, 頁 77 朱 (tsu) 厝 崙 音 近 周 (tsiu) 厝 崙 71 古 見 Douglas, Chinese-English Dictionary of the Vernacular or Spoken Language of Amoy, p 高 賢 治, 大 臺 北 古 契 字 集, 頁 高 賢 治, 大 臺 北 古 契 字 二 集, 頁 29 60

75 為 放 置 漁 網 的 地 方 74 這 提 醒 我 們, 臺 北 市 古 亭 的 地 名 源 起 可 能 也 和 漁 網 有 關 從 更 早 的 史 料 可 以 證 明 新 店 溪 流 域 在 十 七 世 紀 就 有 漁 業 資 源 可 供 開 發 翁 佳 音 大 臺 北 古 地 圖 考 釋 中 指 出 荷 蘭 人 所 繪 地 圖 中 將 新 店 溪 上 游 有 一 處 鯡 魚 場 (Haeringh Visserij) 75 此 處 可 能 在 今 天 中 正 橋 到 福 和 橋 間 的 新 店 溪, 其 實 相 當 靠 近 古 亭 76 事 實 上, 新 店 溪 甚 至 整 個 淡 水 河 流 域 的 漁 業 資 源 到 相 當 晚 近 都 不 斷 出 現 在 文 獻 中 荷 蘭 人 在 1655 年 記 錄 了 新 店 溪 上 的 鯡 魚 場 一 百 年 之 後,1760 年 梁 亨 梅 等 人 在 艋 舺 下 崁 庄 下 石 路 賣 出 的 土 地 中 有 魚 寮 的 記 載 ; 魚 寮 是 加 工 魚 獲 和 儲 藏 漁 具 的 地 方 77 再 晚 一 點,1763 年 朱 仕 玠 小 琉 球 漫 誌 提 到 甲 魚, 又 名 傑 魚 ; 巨 口 細 鱗, 無 刺, 形 如 鯔, 味 甚 美 長 者 可 六 七 寸, 惟 出 上 淡 水 武 勝 灣 [sic] 等 社 78 又 過 了 一 百 年,1867 年 英 國 領 事 Henry Kopsch 乘 舟 溯 新 店 溪 景 美 溪 而 上 至 石 碇 楓 仔 林, 途 經 古 亭 對 岸 的 龜 崙 蘭, 即 今 永 和 附 近, 也 看 到 有 人 在 附 近 捕 魚 年 橋 本 文 三 郎 在 古 亭 村 庄 新 店 溪 畔 設 置, 作 為 香 魚 垂 釣 休 息 處 的 鮎 小 屋 失 火, 讓 我 們 知 道 二 十 世 紀 初 在 新 店 溪 還 有 人 在 此 為 釣 魚 而 築 屋 80 而 從 臺 灣 堡 圖 也 可 以 看 到 在 古 亭 對 岸 的 永 和 有 網 尾 寮 和 網 溪 等 地 名, 都 指 出 此 處 漁 業 的 發 達 由 以 上 史 料 可 知, 古 亭 附 近 的 新 店 溪 雖 然 位 於 內 陸, 自 古 以 來 仍 然 以 漁 業 資 源 聞 名, 和 大 園 鄉 的 古 亭 萬 里 區 的 鼓 亭 有 相 同 的 地 理 環 境 因 此 古 亭 的 古 很 可 能 來 自 罟, 而 罟 亭 則 可 能 是 先 民 對 罟 寮 的 另 一 種 稱 呼 但 漁 人 不 74 薛 化 元 翁 佳 音, 萬 里 鄉 志 ( 臺 北 : 萬 里 鄉 公 所,1997), 頁 翁 佳 音, 大 臺 北 古 地 圖 考 釋 ( 臺 北 : 稻 鄉,2006), 頁 這 樣 的 推 論 建 立 在 將 該 地 圖 第 26 號 比 定 為 今 天 的 公 館 觀 音 山 ( 寶 藏 巖 ) 或 蟾 蜍 山, 與 大 臺 北 古 地 圖 考 釋 的 比 定 略 有 出 入 77 高 賢 治, 大 臺 北 古 契 字 三 集 ( 臺 北 : 臺 北 市 文 獻 委 員 會,2005), 頁 朱 仕 玠, 小 琉 球 漫 誌, 收 入 臺 灣 文 獻 叢 刊 第 3 種 ( 臺 北 : 臺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 1957[1763]), 頁 95 臺 灣 文 獻 叢 刊 排 印 本 與 國 立 中 央 圖 書 館 臺 灣 分 館 藏 抄 本, 武 朥 灣 皆 誤 作 武 勝 灣 感 謝 審 查 人 提 醒 79 Kopsch, Henry, Notes on the rivers in northern Formosa, Proceedings of the Royal Geographical Society of London, Vo.14, 1870, pp 臺 灣 日 日 新 報, 鮎 小 屋 失 火,1907 年 11 月 22 日 ( 漢 文 ) 61

76 像農人一樣需要土地耕作 不易留下相關文字記錄 以致 罟亭 的寫法為人遺 忘 而在 1765 年左右被寫成 古亭 和同音且有既存詞彙的 鼓亭 並以 古 亭 傳世 以上推論或可簡稱為古亭地名源起的 漁網說 當然 早年在這裡活動的漁民 可能不只有漢人 還有這裡最早的主人 凱 達格蘭族 但早期紀錄告訴我們原住民尚未與漢人接觸時 並非使用漁網捕魚 而採用弓箭射水中的魚的方法 黃叔璥 臺海使槎錄 中有 射魚 一詩記錄原 住民是在與漢人接觸後才開始用魚網捕魚 仰沫巨魚才躍波 矢無虛發巧如何 於今苦學漢人法 篤筏施罛事轉多 81 罛 即 罟 臺日大辭典 中都用 罛 表示 罟 但既然用網捕屬於漢人 的技術 古亭 或 鼓亭 在北臺灣又不只一處 且都可能演變自 罟亭 故 在此仍傾向推定 古亭 源自漢人漁業活動的地名 罟亭 現在的寫法則是後來 演變的結果 五 古亭 地名源流新考二 孤壇 以上將 古亭 的讀音解作 kóo-tîng 加上北臺灣的類似地名 讓我們導出 漁 網說 但我們也要回想一下在前言中所提及 服部英雄的錯誤 他原本以為 御 正作 讀作 mishosaku 後來才知道讀錯 應該讀作 misosaku 如果 古亭 其實 原本並不讀作 kóo-tîng 我們的推論必然要有所修正 其實一則比臺北的古亭更早 的史料就提醒我們 在高雄市田寮區的 古亭坑 在 1720 年代被記錄下來時就不 讀作 kóo-tîng 1721 年在臺灣南部發生的朱一貴事變是清朝統治臺灣初期最大的一場動亂 清廷平定動亂後 被捕的人之中 陳成 康健 李孝 徐篷四人都供稱他們在康 81 黃叔璥 臺海使槎錄 收入臺灣文獻叢刊第 4 種 臺北 臺灣銀行經濟研究室 1957 頁

77 熙 六 十 年 三 月 十 五 日 與 朱 一 貴 在 古 陳 坑 拜 把 1722 年 黃 叔 璥 來 臺, 在 臺 海 使 槎 錄 赤 崁 筆 談 中 也 提 到 這 個 與 朱 一 貴 事 變 相 關 的 地 名, 稱 甕 菜 岑 鼓 壇 坑 尤 為 奸 匪 出 沒 之 所 82 此 處 的 古 陳 坑 和 鼓 壇 坑 後 來 改 寫 作 古 亭 坑 83 而 比 較 古 陳 (kóo-tân 或 kóo-tîn) 和 鼓 壇 (kóo-tân) 可 知, 這 個 地 名 在 十 八 世 紀 初 的 閩 南 語 中, 唯 一 可 能 的 讀 音 就 是 kóo-tân 而 非 kóo-tîng 事 實 上, 彙 音 妙 悟 和 臺 日 大 辭 典 中 都 有 收 錄 讀 作 tân 的 亭 彙 音 妙 悟 將 這 個 字 註 為 俗 解, 可 見 這 是 個 借 字, 例 詞 為 涼 亭 這 樣 看 來,kóo-tân 似 乎 真 的 是 古 老 的 涼 亭 的 樣 子 但 若 是 如 此, 為 什 麼 最 早 兩 次 被 寫 下 來 的 時 候 都 不 用 亭 這 個 字? 再 者, 亭 這 種 風 雅 的 建 築 物, 往 往 會 列 入 地 方 志 成 為 紀 念 性 的 建 築 物, 並 做 為 一 種 文 明 化 的 象 徵 84 但 為 什 麼 這 些 古 亭 的 地 名 都 在 偏 僻 的 深 山 水 邊 海 邊, 也 沒 有 列 入 方 志? 另 一 個 可 能 的 解 釋 為 kóo-tân 其 實 是 別 的 東 西, 而 且 是 只 會 出 現 在 村 庄 邊 緣 的 東 西 我 們 可 以 先 從 可 能 作 為 詞 頭 (head) 的 tân 開 始 找 從 彙 音 妙 悟 的 同 音 字 表 中 可 以 找 到 檀 和 壇 這 兩 個 名 詞 詞 素 如 果 tân 就 是 檀,kóo-tân 可 能 就 是 古 檀, 也 就 是 古 老 的 檀 木 之 意 這 個 推 測 看 似 有 理, 但 考 慮 到 高 雄 田 寮 有 名 的 月 世 界 惡 地 地 形, 桃 園 沿 海 發 達 的 沙 丘, 還 有 萬 里 龜 吼 村 契 字 中 的 皷 亭 砂 崙 界 就 知 道 這 幾 個 地 方 很 難 有 古 老 的 喬 木, 也 不 大 可 能 有 株 古 檀 了 壇 則 是 另 外 一 個 可 能, 彙 音 妙 悟 的 解 釋 為 祭 場 也 這 個 線 索 讓 我 們 連 想 到 亭 在 閩 南 語 的 世 界 中, 也 可 以 作 為 一 種 寺 廟 的 名 稱, 例 如 臺 灣 各 地 都 有 的 觀 音 亭 82 黃 叔 璥, 臺 海 使 槎 錄, 頁 8 83 臺 灣 地 名 辭 書 認 為 高 雄 田 寮 的 古 亭 是 西 拉 雅 族 的 地 名, 因 為 當 地 古 契 字 顯 示 這 一 帶 的 土 地 是 由 西 拉 雅 族 新 港 社 手 中 流 入 漢 人 手 中 但 本 研 究 把 地 名 放 在 更 大 脈 絡 下, 同 時 考 慮 臺 灣 南 部 和 北 部 的 四 個 古 亭 時, 高 雄 田 寮 古 亭 來 自 特 定 平 埔 族 群 的 推 論 就 可 能 不 正 確 了 臺 灣 地 名 辭 書 對 高 雄 田 寮 古 亭 的 地 名 源 流 論 述, 見 臺 灣 省 文 獻 委 員 會 採 集 組 編 輯, 臺 灣 地 名 辭 書 : 高 雄 縣 13 卷 2 冊, 頁 臺 灣 方 志 中 有 許 多 例 子, 在 此 僅 舉 淡 水 廳 志 古 蹟 考 園 亭 中 的 一 例 : 望 海 亭 : 在 廳 北 淡 水 營 盤 後 山 之 畔. 都 司 王 三 元 葺 建, 可 以 觀 海 今 圮 見 陳 培 桂, 淡 水 廳 志, 頁

78 便 是 一 例 雖 然 觀 音 亭 讀 作 kuan-im-tîng, 85 不 是 tân, 但 觀 音 亭 仍 可 當 作 思 考 時 的 啟 發 點 (heuristic) 林 美 容 發 現 屬 於 民 間 佛 教 的 觀 音 亭 特 別 強 調 中 元 普 渡 86 另 外 大 多 主 祀 觀 音, 通 常 位 於 山 邊 的 巖 仔 則 經 常 有 納 骨 塔 或 位 置 明 顯 的 過 世 信 徒 牌 位, 亦 有 成 為 地 方 公 廟 的 巖 仔 與 同 一 祭 祀 圈 的 神 廟 出 現 巖 仔 主 陰, 神 廟 主 陽 的 陰 陽 共 濟 體 系 此 外 觀 音 慈 航 普 渡 的 形 象 也 和 臺 灣 的 漢 人 渡 海 而 來, 往 往 親 人 永 隔, 死 無 所 依 的 歷 史 背 景 有 關 87 既 然 觀 音 信 仰 與 陰 靈 普 渡 息 息 相 關, 主 祀 觀 音 的 寺 廟 常 被 稱 為 觀 音 亭 ( 即 使 是 巖 仔, 民 間 仍 俗 稱 觀 音 亭 如 臺 北 寶 藏 巖 又 稱 臺 北 觀 音 亭 ), 而 亭 和 壇 又 可 能 同 音, 這 樣 的 關 係 令 人 懷 疑 壇 或 許 和 陰 靈 普 渡 也 有 關 係 壇 通 常 不 是 屋 宇, 而 是 高 於 平 地 的 土 臺 鳳 山 縣 志 描 述 山 川 壇 的 形 制 為 坐 北 向 南, 東 西 南 北 出 陛 各 五 級, 不 設 石 主 88 這 樣 的 形 制 可 以 在 重 修 臺 郡 各 建 築 圖 說 中 的 先 農 壇 確 認 89 其 實 高 拱 乾 臺 灣 府 志 中 就 已 經 提 及 臺 灣 府 城 的 各 種 祭 壇, 計 有 : 社 稷 壇 山 川 壇 厲 壇 90 厲 壇 對 我 們 的 研 究 格 外 重 要 清 代 臺 灣 各 級 政 府 都 設 有 厲 壇, 為 祭 拜 無 祀 孤 魂 的 地 方, 府 城 稱 郡 厲 壇, 縣 城 稱 邑 厲 壇, 此 外 還 有 人 民 自 行 設 立 的 鄉 厲 壇 稱 鄉 厲 壇 或 許 令 人 感 到 陌 生, 其 實 這 就 是 臺 灣 各 地 奉 祀 無 主 孤 魂 的 陰 廟, 如 大 眾 廟 有 應 公 廟 萬 善 祠 等 等 無 主 孤 魂 的 出 現 和 地 方 長 年 使 用 的 墳 墓 社 會 動 亂 漂 流 屍 有 關 日 本 長 崎 悟 真 寺 後 方 埋 葬 客 死 異 鄉 華 人 的 墓 地 前, 就 有 一 座 1659 年 修 建 的 石 壇, 是 每 年 春 秋 兩 祭 所 使 85 Schlegel, Gustav. Chinese Loanwords in the Malay Language, T'oung Pao, Vol. 1, No. 5, 1891, p 林 美 容, 臺 灣 觀 音 信 仰 的 主 要 型 態 -- 兼 論 民 間 佛 教 與 民 間 信 仰 的 關 係, 臺 灣 文 獻 59 卷 1 期 ( ), 頁 林 美 容 蘇 全 正, 臺 灣 的 民 間 佛 教 傳 統 與 巖 仔 的 觀 音 信 仰 之 社 會 實 踐, 新 世 紀 宗 教 研 究 2 卷 3 期 ( ), 頁 陳 文 達, 鳳 山 縣 志, 收 入 臺 灣 文 獻 叢 刊 第 124 種 ( 臺 北 : 臺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1961[1720]), 頁 蔣 元 樞, 重 修 臺 郡 各 建 築 圖 說 ( 臺 北 : 國 立 故 宮 博 物 院,2007), 頁 高 拱 乾, 臺 灣 府 志, 頁

79 用的祭壇 見圖九 臺北古亭西方 今天和平西路南海路口附近過去也是墳場 可 於 臺灣堡圖 中確認 後來才因都市發展而消失 圖九 日本長崎悟真寺唐人墓地祭場所石壇 漂流屍的發現也是在河邊和海邊設立孤魂壇的動機 例如位於基隆河和淡水 合會流處的臺北市社子島 就有許多因祭拜漂流屍而奠基的有應公祠 91 韋煙灶 在新竹南寮進行的田野調查也顯示有應公廟和 1900 年代的海岸線有對應關係 92 北海岸還有十八王公廟這座因漂流屍奠基的知名廟宇 因此在海邊和河邊的古亭/ 鼓亭/皷亭的確有可能出現漂流屍 當地人有機會為從海上或河川上游漂來的無主 屍身設壇求平安 此外原住民的傳統不設墓碑 漢人發現的枯骨也可能是原住民 91 林月珠 都市傳說社子島 環境與民俗的邂逅 歷史月刊 261 期 頁 張智欽 韋煙灶 新竹市南寮地區聚落變遷及變遷過程所顯現之人地關係意涵 人文及 管理學報 2 期 頁 26 65

80 所留下 臺北市古亭所處的新店溪沿岸 在十七世紀中葉荷蘭人繪製的地圖上就 有許多原住民村社 漢人在開墾過程中意外挖到原住民墓葬而設壇安頓 亦不令 人意外 93 廈英大辭典 中也收錄 bô-sû-tân 一詞 意思是祭拜無後代者牌位的 地方 提供另一個支持 tân 和無主孤魂有關的證據 94 根據以上討論的無主孤魂和 壇 的關係 再回去看 kóo-tân 變調為 koo-tân 會發現這個詞和 孤壇 koo-tân 變調為 kōo-tân 諧音 且第一個音節平板調 level tone 第二音節升降調 contour tone 的組成類似 更增加轉訛的可能性 95因此 kóo-tân 很可能就是指祭祀無主孤魂的地方 漢字可寫作 孤壇 我們還可以從其 他史料發現被稱作 孤壇 的厲壇 新竹文士陳朝龍所作的 竹塹竹枝詞 中有 云 滿街香案爇旃檀 tân 報道爺來拱手看 khàn 笑煞嬌柔好兒女 荷枷爭上賑孤壇 tân 七月十五日城隍神遶境 街上均列香案 婦女有禱祈消災解厄者 均荷紙枷到北城外厲壇燒化 所以綜合以上的史料和分析 我們知道 tân 這個詞素有 壇 和 亭 兩種寫 法 古亭這個地方早年曾有地方祭祀無主孤魂的厲壇 而厲壇也可稱為孤壇 kóo-tân 但由於 壇 本身不一定是永久性的建築物 所以這個地名在早期就 已經湮滅 只留下語音 僅在文獻上被寫作古亭或鼓亭 並開啓後人許多望文生 義的想像 以上推論 或許可以簡稱 厲壇說 93 如果是今天才挖到 就會變成考古遺址 94 Douglas, Chinese-English Dictionary of the Vernacular or Spoken Language of Amoy, p 另 一 對 聲 調 類 似 而 可 以 互 相 轉 訛 的 例 子 為 土 庫 thóo-khòo 變 調 為 thoo-khòo 和 塗 庫 thôo-khòo 變調為 thōo- khòo 相關討論見第四章 頁 75 66

81 六 本 章 小 結 過 去 地 名 研 究 者 對 地 名 的 解 釋, 往 往 流 於 望 文 生 義, 或 輕 易 相 信 地 方 流 傳 的 記 憶, 忽 略 地 名 作 為 語 言 符 號 的 性 質 和 產 生 背 景, 導 致 許 多 似 是 而 非 的 地 名 解 釋 這 樣 的 現 象 在 臺 北 市 這 個 外 來 人 口 眾 多, 地 方 記 憶 淡 薄 的 地 方 尤 其 明 顯, 所 以 古 亭 和 大 安 兩 個 高 知 名 度 的 地 名, 其 源 流 反 而 眾 說 紛 紜 為 解 決 這 樣 的 研 究 困 境, 我 們 運 用 了 跨 學 科 的 新 研 究 法, 尋 找 臺 灣 類 似 地 名 的 例 子, 用 比 較 法 破 解 漢 字 背 後 所 表 示 語 音 訊 息, 以 避 免 研 究 者 對 漢 字 表 記 地 名 望 文 生 義 的 慣 性 當 我 們 正 確 找 出 地 名 在 歷 史 上 的 語 音 後, 接 下 來 還 必 須 與 地 名 產 生 年 代 的 歷 史 地 理 環 境 相 對 照, 才 能 正 確 解 讀 地 名 本 研 究 以 新 方 法 重 新 檢 驗 早 期 研 究 者 對 古 亭 大 安 提 出 的 地 名 源 流 說 法, 發 現 早 期 研 究 者 的 論 點 在 地 名 讀 音 地 理 環 境 歷 史 事 實 上, 皆 有 許 多 問 題, 以 至 他 們 提 出 的 歷 史 解 釋 也 充 滿 漏 洞 本 研 究 運 用 跨 學 科 的 新 方 法, 對 大 安 和 古 亭 提 出 新 的 見 解 在 大 安 方 面, 本 研 究 確 認 前 人 研 究 中 大 安 的 前 身 是 大 灣 的 論 點, 並 基 於 前 人 基 礎 上, 運 用 歷 史 上 的 語 言 資 料 找 出 十 八 世 紀 的 閩 南 語 中 uan 有 水 池 的 意 思, 導 出 解 釋 大 灣 的 水 池 說 大 安 的 前 身 大 灣 指 的 就 是 當 地 的 大 陂 這 個 看 法 也 得 到 古 契 字 和 地 理 環 境 的 支 持 我 們 現 在 無 法 直 接 從 字 面 和 語 音 理 解 大 灣 的 意 思, 其 實 是 語 言 演 變, 古 老 的 用 法 消 失 的 結 果 至 於 古 亭, 本 研 究 提 出 漁 網 說 和 厲 壇 說 兩 個 假 說 這 兩 個 假 說 與 傳 統 漢 人 中 心 主 義 的 鼓 亭 說 或 充 滿 農 村 懷 舊 意 象 穀 倉 說 不 同 本 研 究 比 較 北 臺 灣 的 類 似 地 名 後, 認 為 古 亭 可 能 和 新 店 溪 的 漁 業 有 關, 源 自 儲 藏 漁 網 的 建 物 罟 亭 但 來 自 高 雄 古 亭 坑 的 語 言 學 的 證 據 也 提 醒 我 們 十 八 世 紀 的 閩 南 語 會 用 亭 表 示 祭 壇 的 意 思, 因 此 古 亭 也 可 能 源 自 孤 壇, 是 祭 祀 無 主 孤 魂 的 地 方, 後 因 語 言 文 字 的 演 變, 地 理 環 境 的 變 遷, 最 後 僅 留 下 古 亭 的 地 名 可 惜 漁 網 說 和 厲 壇 說 何 者 為 是, 現 在 還 缺 乏 臨 門 一 腳 的 關 鍵 史 料 可 供 判 斷, 只 能 留 待 未 來 有 更 多 史 料 可 幫 助 釐 清 本 章 對 兩 個 地 名 考 證 的 個 案, 展 示 了 跨 學 科 的 研 究 法 在 考 證 地 名 源 流 上 的 應 67

82 用, 也 讓 古 亭 和 大 安 兩 地 的 早 期 歷 史 圖 像 漸 漸 清 晰 這 兩 處 的 歷 史 因 史 料 零 散, 在 臺 北 市 的 歷 史 書 寫 上 長 期 處 於 被 忽 略 的 地 位 未 來 將 可 進 一 步 探 討 臺 北 盆 地 早 期 史 中 還 未 深 入 討 論 的 議 題, 如 漢 人 移 墾 聚 落 的 空 間 結 構 水 權 地 權 相 剋 等 等 問 題 而 對 此 處 地 名 的 解 讀 和 考 證, 正 是 解 答 這 些 問 題 的 基 礎 工 作 68

83 第四章 土庫 地名考訂與社會脈絡之重建1 地名本身做為語言符號 可以隨著說話者的移動而散布到更廣闊的空間 但 也可以隨著整個語言社群自身的演變或是文字表記的轉訛 而成為難以從書面表 記參透意義和源流的地名 閩南語地名 土庫 就屬於這類源流不明 但是分布 廣闊的地名 不只臺灣本島從北到南都有這個地名 甚至在閩南海商涉足的日本 印尼 泰國都有稱作 土庫 的地方或建築 因此 接下來要考證的就不只是 土 庫 這一個地名 而是將此地名放在更大的脈絡中 除了考察詞意變化的歷史 同時也展現閩南人在歷史上的活動範圍 一 試析 土庫 現有地名源流 土庫 這個地名分布於全臺灣閩南族群為主的區域 似乎沒有特別的地理 限制 但是在現在的臺灣 土庫 大部分保留在村里級的地名 或是被廢棄不用 只能在古地圖上看到 指涉範圍最為固定 而且成為鄉鎮級行政區名的僅有雲林 縣土庫鎮一例 根據土庫鎮公所發行刊物對當地地名源流的說法有四種 分別是 第一種 土庫昔稱塗庫或塗褲 係由洪雅平埔族 Hoanya 之猴悶社 自稱 Docowamg 或 Dacowangh 之譯音有關 其節譯 Docow 或 Docow 為塗庫 [sic] 第二種 平埔族語音地名 TUKU 的拼音 其諧音相近 以竹為支架外 塗糊土橢圓型 有四足的 土庫 又稱古亭畚 因而得名 第三種 清朝時期 塗庫位於 53 莊交易中心及通往鹿港 北港 民雄 本章內容已發表於 土庫考 本土地名的源流與東亞世界的連結 臺灣學誌 第 6 期 頁

84 嘉 義 臺 南 之 南 北 交 通 要 道, 由 其 本 鎮 出 產 麻 油 土 豆 油 醬 油 五 穀 農 產 品 等, 居 民 建 造 許 多 土 造 穀 倉, 故 而 得 名 第 四 種 : 塗 庫 昔 日 為 鹿 港 通 往 北 港 臺 南 必 經 要 衝, 赴 臺 南 府 應 考 科 舉, 順 天 宮 文 昌 帝 君 祈 求 功 名 者 或 經 貿 商 議 者, 都 至 塗 庫 隔 夜 因 沿 路 兩 旁 高 聳, 中 央 低 窪, 道 路 十 分 狹 隘, 乾 燥 季 節 時 塵 土 飛 揚, 每 逢 下 雨 天 泥 濘 沒 脛, 人 馬 車 輛 行 經 黃 吉 崙 莊 雙 腳 深 陷 泥 沼, 牛 車 輪 帶 動 汙 泥 黃 土, 會 把 旅 客 沾 得 滿 衣 褲 腳, 有 如 穿 著 塗 褲, 其 臺 語 諧 音 相 似 稱 為 塗 褲 庄 為 地 名 2 這 四 種 說 法, 雖 然 作 者 稱 資 料 是 探 訪 耆 老 和 參 考 諸 羅 縣 志 臺 灣 開 發 史 雲 林 縣 采 訪 冊 而 來, 但 並 沒 有 援 引 史 料 支 持, 而 且 各 說 法 之 間 互 相 重 疊, 難 以 作 為 討 論 或 批 判 的 對 象 故 筆 者 先 將 上 述 說 法 依 各 自 主 張 的 語 源 整 理 如 下 : 1. 平 埔 族 語 說 : 從 平 埔 族 猴 悶 社 自 稱 Dacowangh 音 譯 而 來 2. 泥 濘 說 : 因 黃 吉 崙 庄 道 路 泥 濘 沾 滿 行 人 褲 腳 ( 褲 管 ) 而 得 名 3. 倉 庫 說 : 因 土 製 穀 倉 而 得 名 平 埔 族 語 說 是 這 三 個 地 名 源 流 中 可 以 確 定 有 誤 的 在 中 村 孝 志 整 理 的 荷 蘭 時 代 原 住 民 戶 口 表 中,Docovangh 別 名 Gaumul, 3 語 音 上 可 以 和 清 代 文 獻 中 的 猴 悶 對 應 而 在 地 理 位 置 上, 清 代 文 獻 的 猴 悶 在 他 里 霧 ( 今 斗 南 鎮 ) 和 柴 裏 斗 六 ( 今 斗 六 市 ) 之 間, 與 現 在 的 土 庫 鎮 間 有 一 段 距 離, 高 拱 乾 臺 灣 府 志 中 對 自 然 的 吼 尾 溪 ( 即 虎 尾 溪 ) 河 道 和 人 工 的 郵 傳 鋪 遞 的 記 載, 提 供 相 當 有 用 的 相 對 位 置 : 吼 尾 溪 自 斗 六 門 西, 過 柴 里 社, 南 折 至 猴 悶 社 之 北, 又 折 過 他 里 霧 北, 2 陳 席 卿, 鄭 淑 琴, 土 庫 街 屋 采 風 情 ( 雲 林 : 雲 林 縣 土 庫 鎮 公 所,2004), 頁 23 3 中 村 孝 志, 荷 蘭 時 代 的 臺 灣 番 社 戶 口 表, 收 錄 於 荷 蘭 時 代 臺 灣 史 研 究 下 卷 ( 臺 北 : 稻 鄉, 1997), 頁

85 受 麻 芝 干 社 細 流 至 南 社 而 西, 入 於 海 猴 悶 舖 南 抵 他 里 霧 舖 五 里 北 抵 柴 裏 舖 一 十 里 4 這 兩 條 記 載 很 清 楚 指 出 猴 悶 的 位 置 在 他 里 霧 與 柴 裏 斗 六 之 間, 而 且 猴 悶 和 他 里 霧 都 在 吼 尾 溪 南 岸, 可 見 猴 悶 應 該 在 他 里 霧 的 東 北 方 臺 灣 堡 圖 上 的 九 老 爺 庄 或 許 可 作 為 猴 悶 比 定 的 位 置, 而 他 里 霧 西 方 的 土 庫 則 明 顯 不 符 合 清 代 文 獻 對 猴 悶 的 記 載 不 過 在 臺 灣 堡 圖 上, 他 里 霧 西 南 方 有 個 小 地 名 叫 猴 悶 溝, 這 是 否 意 味 清 代 方 志 的 記 載 有 誤? 考 量 到 道 路 不 應 該 無 緣 無 故 繞 道 西 南 方 再 急 轉 往 北 臺 灣 堡 圖 提 供 的 海 拔 高 度 也 顯 示 猴 悶 溝 較 斗 六 附 近 的 虎 尾 溪 還 高 出 許 多 ( 約 8 公 尺 ), 水 往 低 處 流, 虎 尾 溪 不 可 能 經 過 斗 六 流 到 猴 悶 溝 再 轉 到 他 里 霧 北 面 其 實 從 水 系 推 斷, 猴 悶 溝 位 於 虎 尾 溪 支 流 旁, 該 支 流 流 經 九 老 爺 庄 西 邊 再 注 入 虎 尾 溪 如 果 將 九 老 爺 庄 比 定 為 猴 悶 社 故 址 的 推 測 正 確, 臺 灣 堡 圖 上 的 猴 悶 溝 可 能 就 是 這 條 支 流 的 名 稱, 後 來 再 被 用 來 指 涉 溪 邊 的 聚 落 ( 以 上 地 點 之 相 對 位 置 與 海 拔 高 度, 見 圖 十 ) 泥 濘 說 也 是 值 得 懷 疑 的 字 源, 因 為 全 臺 灣 從 南 到 北 都 有 土 庫 或 塗 庫 的 地 名, 但 是 在 官 方 文 書 和 民 間 契 字 中 都 未 曾 見 到 塗 褲 這 樣 的 表 記 而 臺 灣 北 路 官 道 的 路 徑 是 經 過 他 里 霧 後 轉 東 北 到 達 柴 裏 斗 六, 以 從 濁 水 溪 沖 積 扇 的 扇 頂 跨 越 濁 水 溪 土 庫 其 實 並 不 在 官 道 必 經 之 處 再 者 過 去 未 有 柏 油 水 泥 碎 石 等 鋪 面 的 時 代, 何 處 不 在 雨 後 產 生 泥 濘, 弄 髒 行 人 褲 腳 這 不 可 能 是 土 庫 一 處 僅 有 的 現 象, 也 不 足 以 解 釋 全 臺 灣 其 他 土 庫 的 源 流 4 高 拱 乾, 臺 灣 府 志, 頁

86 地名依照 臺灣堡圖 標出 標高已換算成公制 土庫與他里霧間直線距離約 9 公里 他里霧與斗六間約 7.5 公里 圖十 臺灣堡圖 土庫和他里霧 今斗南鎮 附近 72

87 不 過 泥 濘 說 中 也 提 及 雲 林 土 庫 過 去 稱 作 黃 吉 崙, 這 個 地 名 在 諸 羅 縣 志 中 寫 作 黃 地 崙, 也 有 渡 口 黃 地 崙 渡 位 於 外 九 莊 諸 羅 縣 志 外 記 有 云 : 地 高 而 寬 坦, 臺 人 謂 之 崙 邑 有 黃 地 崙, 鄭 氏 踞 臺 時 征 南 社 番, 親 屯 兵 於 此 番 呼 皇 帝, 遂 以 名 崙 ; 猶 麻 虱 目 之 呼 為 皇 帝 魚 也 相 泊 已 久 不 可 復 改, 沿 其 音 而 易 其 字 然 則 鄭 氏 在 臺 雖 無 黃 屋 左 纛 之 事, 而 帝 制 自 為, 亦 有 其 號 矣 5 雖 然 清 初 官 員 留 下 地 名 的 語 音, 只 求 避 諱 而 改 字, 但 後 來 又 改 成 黃 吉 崙 地 與 吉 二 字 的 讀 音, 在 官 話 和 閩 南 語 都 不 同, 似 乎 不 是 再 次 沿 其 音 而 易 其 字, 比 較 可 能 是 語 音 仍 有 冒 犯 之 嫌, 所 以 再 次 改 名 黃 吉 崙 黃 吉 崙 曾 經 出 現 在 1771 年 澎 湖 紀 略, 是 澎 湖 協 標 右 營 於 雍 正 八 年 用 營 中 恤 賞 銀 兩 在 臺 灣 購 置 莊 園 的 所 在 地, 所 得 孳 息 用 在 犒 賞 官 兵 和 補 助 兵 眷 婚 喪 喜 慶 所 需 費 用 6 由 此 資 料 可 知 黃 地 崙 改 名 黃 吉 崙 的 時 間 點 在 十 八 世 紀 中 葉 不 過 黃 地 崙 一 名 後 來 仍 然 在 地 方 志 書 中 沿 襲, 甚 至 在 清 末 的 雲 林 縣 采 訪 冊 都 還 有 虎 尾 溪 南 則 匯 阿 拔 泉 之 流 入 西 螺 澆 黃 地 崙 莊 的 記 載 7 又 吳 國 聖 認 為 黃 地 崙 可 能 和 荷 蘭 文 獻 中 的 Ternern 有 關 Ternern 是 屢 次 與 荷 蘭 人 對 抗 的 Favorlang 人 的 自 稱 荷 蘭 文 獻 中 的 原 住 民 村 社 常 會 列 出 兩 個 名 字, 有 些 可 以 確 定 是 自 稱 和 他 稱 的 區 別, 如 Ternern 和 Favorlang 這 一 對 名 字 8 唯 Favorlang 到 底 是 哪 個 族 群 對 Ternern 人 的 稱 呼, 則 還 有 待 考 察 5 周 鍾 瑄, 諸 羅 縣 志, 頁 臺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 編 輯, 臺 案 彙 錄 乙 集, 收 入 臺 灣 文 獻 叢 刊 第 173 種 ( 臺 北 : 臺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1962), 頁 倪 贊 元, 雲 林 縣 采 訪 冊, 收 入 臺 灣 文 獻 叢 刊 第 74 種 ( 臺 北 : 臺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1959), 頁 吳 國 聖, 十 七 世 紀 臺 灣 Favorlang 人 研 究 ( 臺 北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民 族 學 系 碩 士 論 文,2009), 頁

88 在 排 除 上 述 的 平 埔 族 語 說 和 泥 濘 說 之 後, 看 似 望 文 生 義 的 倉 庫 說 反 而 成 為 最 有 可 能 的 地 名 源 流 但 在 此 仍 必 須 澄 清, 土 造 倉 庫 並 不 一 定 是 充 滿 臺 灣 農 村 意 象 的 古 亭 畚 ( 或 作 鼓 亭 笨 ) 根 據 臺 灣 省 通 誌 稿 引 用 1952 年 的 調 查, 作 為 儲 藏 設 施 的 鼓 亭 笨, 大 多 分 布 在 嘉 南 平 原 上, 與 土 庫 從 北 到 南 的 廣 泛 分 布 不 符 ; 中 臺 灣 更 常 用 方 型 的 笳 篨, 北 部 則 用 放 在 室 內 的 小 型 笨 仔 9 其 實, 土 庫 這 樣 的 建 築 物 在 歷 史 上 曾 經 扮 演 的 功 能, 以 及 它 如 何 成 為 一 個 廣 泛 分 布 於 閩 南 人 活 動 範 圍 的 地 名, 所 牽 涉 的 不 只 是 地 名 考 證, 而 是 古 代 閩 南 人 在 東 亞 各 地 流 動 移 居 發 展 出 的 世 界 觀 可 是 土 庫 這 個 名 詞, 已 經 隨 語 言 的 變 化 淡 出 閩 南 語 的 詞 庫 (lexicon), 以 至 於 出 現 上 述 各 種 不 同 的 想 像 接 下 來 本 文 將 把 全 臺 灣 各 地 的 土 庫, 以 及 閩 南 海 商 視 野 範 圍 內 的 另 外 兩 個 海 外 土 庫 納 入 分 析 的 對 象, 以 重 建 土 庫 一 詞 的 意 義, 並 透 過 對 土 庫 的 考 證, 呈 現 翁 佳 音 所 提 出 的 大 福 佬 文 化 圈 的 一 端 10 二 臺 灣 的 土 庫 筆 者 利 用 內 政 部 臺 灣 地 區 地 名 整 合 檢 索 系 統, 搭 配 中 央 研 究 院 地 理 資 訊 科 學 研 究 專 題 中 心 建 置 的 臺 灣 百 年 歷 史 地 圖 和 臺 灣 大 學 數 位 典 藏 研 究 發 展 中 心 臺 灣 歷 史 數 位 圖 書 館 一 起 蒐 尋, 在 臺 灣 堡 圖 上 找 到 十 五 個 可 以 明 確 標 定 位 置 的 土 庫 或 塗 庫 這 兩 種 表 記 其 實 都 指 向 同 一 個 詞 素 (lexeme) 以 前 文 討 論 過 的 雲 林 土 庫 為 例, 該 地 在 1862 年 至 1865 年 間 的 戴 潮 春 事 件 時, 當 地 曾 有 義 民 陳 澄 清 起 兵 支 援 官 軍, 東 瀛 紀 事 的 作 者 金 門 人 林 豪 曾 經 為 文 記 錄 陳 澄 9 陳 正 祥 等, 臺 灣 省 通 志 稿 經 濟 志 農 業 篇 ( 臺 北 : 捷 幼,1999), 頁 翁 佳 音, 牽 手 khan-chhiu 來 看 臺 灣 世 界 史 從 臺 灣 歷 史 慣 用 語 論 大 福 佬 文 化 圈 概 念, 臺 灣 史 研 究 13 卷 2 期 ( ), 頁

89 清 的 事 蹟, 題 為 塗 庫 拒 賊 始 末 11 雲 林 縣 采 訪 冊 也 有 大 坵 田 東 堡 塗 庫 街, 舊 屬 嘉 義 縣 ; 光 緒 十 四 年, 改 隸 雲 林 縣 的 記 載, 12 直 到 臺 灣 堡 圖 中 才 改 作 土 庫 另 外 在 臺 灣 總 督 府 檔 案 中 留 下 許 多 民 間 契 字 的 新 北 市 深 坑 區 土 庫, 亦 有 出 現 塗 庫 的 表 記 法 13 雖 然 整 體 來 說, 契 字 中 筆 劃 較 少 的 土 庫 比 塗 庫 更 常 出 現, 但 因 為 清 代 臺 灣 沒 有 標 準 的 正 字 法, 所 以 同 一 個 地 名 有 多 種 表 記 並 不 是 稀 奇 的 事 不 過 再 細 究 讀 音, 土 和 塗 的 讀 音 並 不 相 同 在 黃 謙 彙 音 妙 悟 中, 塗 和 土 兩 字 除 了 聲 母 有 送 氣 與 否 之 分, 聲 調 也 不 同 塗 的 聲 母 為 不 送 氣 的 地, 聲 調 為 陽 平 聲 ( 第 五 調 ), 解 釋 為 泥 也 ; 土 的 聲 母 為 送 氣 的 他, 聲 調 為 陰 上 聲 ( 第 二 調 ), 例 詞 為 土 地 和 后 土 土 另 有 收 入 陽 上 聲 ( 第 六 調 ), 例 詞 為 土 腳, 但 標 明 為 解, 可 見 彙 音 妙 悟 將 陰 上 聲 的 土 歸 為 文 讀, 陽 上 聲 的 土 為 借 字 充 音 14 在 小 川 尚 義 臺 日 大 辭 典 中, 塗 為 /thoo5/, 如 生 靈 塗 炭 ; 土 為 /thoo2/, 而 且 有 收 土 腳 /thoo5-kha/ 一 詞 聲 母 相 同, 但 聲 調 不 同 15 彙 音 妙 悟 和 臺 日 大 辭 典 有 不 同 的 表 記 和 記 音, 使 我 們 不 能 單 獨 依 賴 語 言 學 的 資 料 判 斷 何 者 對 語 言 的 描 述 較 為 接 近 所 幸 我 們 可 以 從 前 文 引 用 的 清 代 文 獻 確 定 雲 林 土 庫 又 作 塗 庫, 臺 灣 也 有 赤 土 崎 和 赤 塗 崎 的 地 名 我 們 採 取 臺 日 大 辭 典 的 記 音, 應 該 比 較 能 解 釋 土 塗 混 用 的 現 象 但 即 使 採 用 臺 日 大 辭 典 的 記 音, 我 們 仍 要 解 釋 聲 調 不 同 的 兩 個 漢 字 為 什 麼 能 夠 混 用 這 可 能 是 因 為 高 降 調 的 土 和 低 升 調 的 塗 在 此 都 在 另 一 個 音 節 之 前, 必 須 分 別 變 調 成 高 平 調 的 第 一 調 ( 讀 若 滔 ) 和 中 平 調 的 第 七 調 ( 聲 母 不 送 氣 時 讀 若 道 ), 原 本 差 異 明 顯 的 升 降 調 變 成 較 為 相 似 的 平 調 加 上 這 兩 個 11 林 豪, 東 瀛 紀 事, 收 入 臺 灣 文 獻 叢 刊 第 8 種 ( 臺 北 : 臺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1962), 頁 倪 贊 元, 雲 林 縣 采 訪 冊, 頁 例 如 1828 年 文 山 堡 新 興 坑 庄 的 杜 賣 契 (THDL 檔 名 :cca od-ta_05714_ u.xml) 中 有 批 內 山 埔 地 拳 山 保 塗 庫 起 至 鹹 菜 ( 按 : 缺 字, 疑 為 甕 ) 止 的 字 樣 14 黃 謙, 彙 音 妙 悟, 重 印 於 洪 惟 仁, 彙 音 妙 悟 與 古 代 泉 州 音 ( 臺 北 : 國 立 中 央 圖 書 館 臺 灣 分 館,1996), 頁 小 川 尚 義 編, 臺 日 大 辭 典 下 冊 ( 臺 北 : 臺 灣 總 督 府, ), 頁

90 字 的 字 面 意 義 相 似, 都 與 泥 土 有 關, 所 以 有 混 用 的 可 能 再 加 上 土 庫 這 個 詞 在 臺 灣 閩 南 語 中 漸 漸 失 去 意 義, 書 寫 契 字 的 人 不 能 參 考 語 意 寫 下 通 用 的 表 記, 只 能 照 抄 上 手 契 或 聽 音 寫 字, 進 一 步 造 成 土 庫 和 塗 庫 的 混 用 在 確 定 土 庫 和 塗 庫 其 實 為 一 個 詞 素 的 兩 種 表 記 後, 以 下 列 出 臺 灣 堡 圖 上 可 以 找 到 的 土 庫 和 塗 庫, 就 可 以 視 為 同 樣 的 地 名 這 十 五 個 例 子 從 北 到 南 分 別 為 ( 以 下 清 單, 括 號 中 為 今 天 該 地 名 的 位 置, 見 圖 十 一 ): 1. 文 山 堡 土 庫 庄 土 庫 ( 新 北 市 深 坑 區 東 ) 2. 梀 東 下 堡 土 庫 庄 塗 庫 ( 臺 中 市 西 區 西 ) 3. 深 耕 堡 鹿 藔 庄 土 庫 仔 ( 彰 化 縣 竹 塘 鄉 西 南 ) 4. 大 坵 田 堡 土 庫 庄 土 庫 ( 雲 林 縣 土 庫 鎮 ) 5. 打 猫 南 堡 打 猫 街 下 塗 庫 ( 嘉 義 縣 民 雄 鄉 西 南 ) 6. 鹽 水 港 堡 土 庫 庄 ( 臺 南 市 鹽 水 區 東 ) 7. 下 茄 苳 南 堡 土 庫 庄 土 庫 ( 臺 南 市 新 營 區 東 北 ) 8. 哆 囉 嘓 西 堡 崁 仔 頭 庄 土 庫 ( 臺 南 市 白 河 區 東 南 ) 9. 長 興 下 里 太 子 廟 庄 塗 庫 ( 臺 南 市 仁 德 區 北 ) 10. 仁 德 北 里 塗 庫 庄 塗 庫 ( 臺 南 市 仁 德 區 中 心 ) 11. 永 豐 里 沙 崙 庄 頂 土 庫 ( 臺 南 市 歸 仁 區 東 南 ) 12. 文 賢 里 大 甲 庄 土 庫 ( 臺 南 市 仁 德 區 南 ) 13. 嘉 祥 外 里 土 庫 庄 土 庫 ( 高 雄 市 阿 蓮 區 南 ) 14. 港 西 上 里 土 庫 庄 土 庫 ( 屏 東 縣 里 港 鄉 北 ) 15. 觀 音 中 里 土 庫 庄 土 庫 ( 高 雄 市 楠 梓 區 北 ) 以 上 十 五 個 土 庫 或 塗 庫 散 佈 在 臺 灣 各 處, 但 以 南 臺 灣 居 多 在 現 存 的 文 獻 中, 最 早 出 現 的 土 庫 是 重 修 臺 灣 府 志 16 中 二 林 保 管 下 的 土 庫, 可 16 周 元 文, 重 修 臺 灣 府 志, 收 入 臺 灣 文 獻 叢 刊 第 66 種 ( 臺 北 : 臺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1960), 頁 40 76

91 以 比 定 為 臺 灣 堡 圖 上 的 深 耕 堡 鹿 藔 庄 土 庫 仔, 就 是 今 天 彰 化 縣 竹 塘 鄉 西 南 的 土 庫 仔 大 約 在 1760 年 代 繪 製 的 乾 隆 臺 灣 輿 圖 上 也 有 兩 個 土 庫, 分 別 是 鯽 魚 潭 旁, 今 天 臺 南 市 仁 德 區 北 的 土 庫, 以 及 臺 南 市 鹽 水 區 東 的 土 庫 在 民 間 契 字 資 料 中, 現 存 最 早 的 紀 錄 為 1781 年 的 杜 賣 契, 收 錄 在 岸 裡 大 社 文 書 中 契 字 記 載 該 田 產 坐 落 在 土 庫 庄 後 壠 仔, 可 以 明 確 地 比 定 為 臺 中 市 西 區 的 土 庫 17 現 在 成 為 鄉 鎮 名 稱 的 雲 林 縣 土 庫, 則 在 1786 年 被 記 錄 在 林 爽 文 事 變 的 相 關 文 獻 中 17 國 立 臺 灣 大 學, 臺 灣 歷 史 數 位 圖 書 館, 檔 名 : cca od-al00983_001-u.txt, 瀏 覽 日 期 :

92 圖 十 一 臺 灣 各 地 的 土 庫 臺 灣 堡 圖 上 的 地 名 置 前, 括 號 中 為 今 天 其 所 屬 的 行 政 區, 底 圖 取 自 Google Map 78

93 從 以 上 列 舉 的 文 獻 年 代, 以 及 前 文 所 列 的 清 單, 可 知 土 庫 或 塗 庫 這 個 地 名, 在 契 字 和 地 方 志 上 至 少 可 以 追 溯 至 十 八 世 紀 由 此 可 見 土 庫 這 個 名 詞 還 存 在 於 十 八 世 紀 臺 灣 居 民 的 語 言 中, 所 以 會 被 用 來 命 名 地 方 但 進 入 十 九 世 紀 後 土 庫 一 詞 雖 然 仍 以 地 名 的 形 式 被 記 錄 在 相 關 文 書 中, 但 在 閩 南 語 的 詞 庫 (lexicon) 中 似 乎 漸 漸 淡 出, 所 以 十 九 世 紀 後 半 葉 以 後 用 現 代 方 法 編 纂 的 廈 門 音 和 臺 灣 語 字 辭 典 中 都 沒 有 收 錄 這 個 詞 這 可 能 造 成 現 代 地 名 研 究 者 對 土 庫 這 個 地 名 的 困 惑, 因 而 衍 生 出 前 文 所 批 評 的 各 種 臆 測 其 實 在 大 部 分 的 文 獻 中, 不 論 官 方 志 書 或 是 民 間 契 字, 土 庫 多 以 專 有 名 詞 的 形 式 出 現, 以 普 通 名 詞 形 式 出 現 的 例 子 非 常 少 18 這 是 很 奇 怪 的 現 象 若 土 庫 如 字 面 上 所 說 是 種 建 築 物, 在 不 動 產 交 易 的 契 字 中 應 該 常 常 出 現, 但 我 們 只 看 到 兩 例 : 將 承 父 遺 下 水 田 併 頩 額 共 伍 甲 參 分 零 止 抽 出 壹 甲 參 分 零 止, 併 中 廳 連 左 右 護 廊 尾 茅 屋 貳 間 帶 土 庫, 內 竹 圍 菜 園 一 所 以 為 公 業 19 四 房 鬮 分 應 得 吳 布 湖 田 壹 宗, 配 正 供 拾 捌 石, 戶 名 張 歡, 每 年 穙 收 稅 粟 玖 拾 壹 石 又 八 甲 黃 英 黃 賜 新 埤 仔 田 壹 宗, 借 項 來 找, 每 年 收 利 粟 拾 陸 石 又 土 庫 前 張 道 田 園 壹 小 宗, 配 正 供 貳 石 肆 斗, 戶 名 方 盛, 每 年 作 分 20 如 此 少 的 出 現 次 數, 讓 我 們 更 確 定 土 庫 一 詞 在 十 九 世 紀 已 經 成 為 罕 用 詞, 甚 至 不 再 使 用 注 意, 這 不 能 證 明 土 庫 這 樣 的 東 西 在 十 九 世 紀 變 得 罕 見, 只 能 說 土 庫 在 十 九 世 紀 淡 出 臺 灣 語 言 的 詞 庫 原 本 用 土 庫 指 涉 的 東 西, 可 能 已 經 被 另 一 個 詞 取 代 但 是 原 本 已 經 被 用 在 地 名 上 的 例 子, 則 可 以 繼 續 保 存 在 地 18 專 有 名 詞 和 普 通 名 詞 的 差 別 可 用 竹 圍 一 例 說 明 一 般 民 宅 四 週 圍 繞 的 竹 圍 是 普 通 名 詞, 因 竹 圍 而 命 名 的 地 方, 如 淡 水 竹 圍, 為 專 有 名 詞 19 國 立 臺 灣 大 學, 臺 灣 歷 史 數 位 圖 書 館, 檔 名 : cca od-al01044-u.txt, 瀏 覽 日 期 : 國 立 臺 灣 大 學, 臺 灣 歷 史 數 位 圖 書 館, 檔 名 : cca od-ta_04396_ u.xml, 瀏 覽 日 期 :

94 名 中 但 由 於 這 個 詞 在 說 話 人 的 語 言 中 已 經 失 去 意 義, 說 話 人 沒 有 可 以 參 照 的 語 義, 所 以 地 名 的 語 音 形 式 也 可 能 因 此 轉 訛 例 如 嘉 義 民 雄 的 下 塗 庫, 當 地 人 認 為 應 讀 作 下 頭 殼 仔 (E-thau-khak-a), 就 可 能 就 是 地 名 源 流 失 去 意 義 後 造 成 的 音 韻 轉 訛 21 三 防 火 的 土 庫 因 為 土 庫 一 詞 在 十 九 世 紀 漸 漸 罕 用, 我 們 要 找 回 土 庫 原 來 的 意 思, 就 應 該 往 更 早 的 文 獻 搜 尋 其 實 在 明 代 的 小 說 中, 土 庫 一 詞 相 當 常 見, 意 思 就 是 某 種 倉 庫 但 是 小 說 中 的 土 庫, 作 者 通 常 已 經 預 設 讀 者 知 道 何 謂 土 庫, 所 以 不 會 多 加 描 述 所 幸 元 明 兩 代 的 土 庫, 似 乎 是 流 行 於 基 層 社 會, 但 不 流 行 於 上 層 社 會 的 建 築, 所 以 有 兩 則 史 料 將 這 種 建 築 的 長 處 和 建 造 方 法 介 紹 給 世 人 十 四 世 紀 初 的 元 代, 王 禎 在 農 書 中 將 土 庫 描 述 為 農 家 用 以 防 火 的 倉 庫 他 首 先 用 陰 陽 五 行 的 理 論 說 明 土 為 什 麼 能 剋 火, 然 後 他 觀 察 到 : 嘗 見 往 年 腹 裏 諸 郡 所 居, 瓦 屋 則 用 磚 裹 柚 簷, 草 屋 則 用 泥 圬 上 下 既 防 延 燒, 且 易 救 護 又 有 別 置 府 藏, 外 護 磚 泥, 謂 之 土 庫, 火 不 能 入 22 王 禎 稱 這 種 用 泥 土 磚 瓦 保 護 木 結 構 的 建 築 為 長 生 屋, 取 其 不 易 被 火 燒 毀, 經 久 耐 用 的 特 徵 他 也 認 為 在 都 市 裡 就 算 不 是 每 一 間 房 屋 都 用 這 種 防 火 建 材, 只 要 有 一 間 就 可 發 揮 阻 擋 火 勢 蔓 延 的 功 能 這 讓 人 想 起 閩 東 流 行 的 馬 頭 牆, 建 築 於 街 市 的 木 造 房 屋 間, 用 以 隔 絕 火 勢, 並 成 為 明 顯 的 地 標 和 地 方 特 色 23 到 了 十 五 世 紀 末, 海 南 島 出 身 的 明 朝 理 學 家, 官 至 戶 部 尚 書 的 丘 濬 在 建 議 政 府 收 集 全 國 21 國 史 館 臺 灣 文 獻 館 採 集 組 編 輯, 臺 灣 地 名 辭 書 卷 8 嘉 義 縣 ( 南 投 : 國 史 館 臺 灣 文 獻 館, 2008), 頁 王 禎, 農 書 ( 臺 北 : 臺 灣 商 務,1965), 頁 高 鉁 明 王 乃 香 陳 瑜, 福 建 民 居 ( 北 京 : 中 國 建 築 工 業 社,1987), 頁

95 書 籍 的 訪 求 遺 書 疏 提 到 保 存 這 些 珍 貴 圖 書 的 方 法, 除 了 在 北 京 和 南 京 異 地 備 份 外, 還 要 為 政 府 檔 案 建 造 防 火 的 書 庫 : 夫 既 無 金 石 藏 書 之 具, 又 無 名 山 藏 副 之 制, 臣 愚 過 慮, 欲 乞 朝 廷 於 文 淵 閣 近 便 去 處, 別 建 重 樓 一 所 不 用 木 植, 專 用 甎 石 絫 砌 為 之, 如 民 間 所 為 土 庫 者, 收 貯 緊 要 文 書 以 防 意 外 之 虞 24 丘 濬 建 議 這 種 多 層 防 火 倉 庫, 上 層 以 銅 匱 收 藏 各 朝 實 錄, 下 層 以 鐵 匱 收 藏 各 部 檔 案 文 書, 以 備 後 世 修 史 之 用 從 這 兩 份 文 獻 可 知, 土 庫 是 一 種 用 泥 土 磚 瓦 等 防 火 材 料 所 建 造 多 層 樓 防 火 倉 庫 建 築 的 位 置 也 會 離 其 它 木 造 住 家 稍 遠, 防 止 被 火 勢 波 及, 也 就 是 王 禎 說 的 別 置 府 藏 其 作 為 附 屬 建 物 的 角 色 也 呼 應 前 引 鬮 書 中 併 中 廳 連 左 右 護 廊 尾 茅 屋 貳 間 帶 土 庫 的 描 述 對 照 臺 灣 堡 圖 上 可 以 找 到 的 土 庫, 可 發 現 在 以 集 村 為 主 要 聚 落 型 態 的 中 南 部 平 原, 土 庫 往 往 是 主 要 聚 落 旁 的 附 屬 聚 落 我 們 或 許 可 以 這 麼 推 想 : 在 主 要 聚 落 形 成 後, 當 地 居 民 在 離 聚 落 稍 遠 的 地 方 用 防 火 建 材 設 置 土 庫 這 樣 的 位 置 可 防 止 主 要 聚 落 不 幸 發 生 火 災 時, 不 至 於 延 燒 到 土 庫, 可 說 是 建 材 和 選 址 上 的 雙 重 保 障 這 樣 的 建 築 也 成 為 一 個 明 顯 的 地 標, 成 為 被 納 入 當 地 居 民 的 通 稱 地 名 25 意 義 不 明 後, 人 口 擴 張, 原 來 設 置 土 庫 的 地 方 變 成 新 聚 落 的 地 點, 便 把 土 庫 當 作 新 聚 落 名 稱 沿 用 下 來 這 可 以 解 釋 為 什 麼 臺 灣 堡 圖 上 的 土 庫 有 一 些 是 大 聚 落 旁 的 小 聚 落 ( 例 如 鹽 水 港 堡 土 庫 庄 ), 或 是 一 個 庄 下 的 小 地 名 ( 例 如 太 子 廟 庄 塗 庫 ) 除 了 大 聚 落 旁 的 小 聚 落, 臺 灣 堡 圖 上 還 有 另 一 種 以 土 庫 命 名 的 聚 落, 它 們 通 常 出 現 在 平 地 與 丘 陵 地 交 界 附 近 像 是 臺 南 市 白 河 區 土 庫 位 在 關 子 嶺 的 山 24 丘 濬, 訪 求 遺 書 疏, 收 錄 於 明 經 世 文 編, 第 1 冊 (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1987) 頁 通 稱 地 名 是 一 個 社 群 的 成 員 對 其 活 動 範 圍 中 的 土 地 的 稱 呼, 通 常 沒 有 被 文 字 記 錄 下 來, 僅 存 在 於 社 群 成 員 的 口 頭 記 憶 之 中, 容 易 轉 訛 成 原 始 意 義 不 明 的 地 名 定 義 見 千 葉 德 爾, 新 地 名 の 研 究 ( 東 京 : 古 今 書 院,1994), 頁

96 腳下 高雄市阿蓮區土庫位在大崗山山腳 再往南還有高雄市楠梓區土庫 位在 通往阿猴林的要道上 至今仍是省道臺 22 線旗楠公路的西端 這些土庫可能是用 來放置內山物產的倉庫 臺灣羅漢門和阿猴林早在清治初期就有漢人入山開發山 林資源的活動 清初的朱一貴事變也在這一帶醞釀 參與平定朱一貴事變的藍鼎 元在 覆制軍臺疆經理書 引用康熙皇帝對這一帶山區的處置 羅漢門 黃殿莊 朱一貴起事之所 應將房屋盡行燒毀 人民盡行驅 逐 不許往來耕種 阿猴林山徑四達 大木叢茂 寬長三 四十里 抽藤 鋸板 燒炭 砍柴 耕種之人甚多 亦應盡數撤回 篷廠盡行 燒毀 檳榔林為杜君英起手之處 郎嬌為極邊藏奸之所 房屋 人民 皆當燒毀 驅逐 不許再種田園 砍柴來往 26 藍鼎元並不同意康熙皇帝的意見 而這一帶的山林資源後來也繼續開發 值得注 意的是 藤條 柴薪 木炭都是易燃物 可能需要在儲存時盡量遠離煙火 故這 些位於山腳 通往內山的土庫 可能是用來儲藏內山物產的防火倉庫 透過以上的考證 土庫 的輪廓漸漸清晰 但還是有一個相當奇怪的地方 用磚石泥土為主要建材的建築物 很容易讓人想到臺灣常見的土角厝 或是福建 山區有名的土樓 目前臺灣還保存的傳統宅第也多用磚瓦建造 既然是常見的建 築 為什麼 土庫 對現代研究者來說如此難以辨認 其實 正如前面追溯 土 庫 的使用年代時所提及的 這個詞在十九世紀時已經相當罕用 即使類似的建 築物仍繼續興建 使用 人們用來稱呼它的名稱也會改變 1894 年北港街因兵災 大火 著名的朝天宮幸運的逃過一劫 光緒 20 年 12 月第 117 卷27 臺南府城教會 報 的報導稱這是因為朝天宮是 hoe-kho 火庫 起的 加上旁邊沒有其它建 築 所以逃過一劫 Pak-káng hoé-sio 1894 查 廈英大辭典 中 廈門 音 hé-khò 漳州音 hoé 泉州音 hér 就是 a fire-proof store 與 土庫 的功 26 藍鼎元 東征集 收入臺灣文獻叢刊第 12 種 臺北 臺灣銀行經濟研究室 1958 頁 光緒 20 年 12 月為 1894 年 12 月 27 日至 1895 年 1 月 25 日 本卷出版日期僅標示月份 82

97 能 相 當 接 近 28 可 見 十 九 世 紀 末 的 閩 南 語 中, 原 本 的 土 庫 一 詞 已 經 漸 漸 被 火 庫 取 代 目 前 火 庫 這 個 詞 彙 和 建 築 都 還 留 在 臺 灣 老 街 的 建 築 中 此 外, 北 港 朝 天 宮 的 例 子 雖 然 可 用 來 說 明 土 庫 或 火 庫 的 防 火 長 處, 但 過 不 了 幾 年, 1904 年 11 月 6 日 斗 六 地 震 將 朝 天 宮 震 毀, 也 證 明 這 種 建 築 不 能 抵 抗 地 震 29 臺 灣 是 地 震 頻 繁 的 地 方, 磚 造 或 土 造 的 建 築 在 地 震 後 不 是 全 毀 就 是 無 法 繼 續 使 用 故 相 較 於 福 建 山 區 類 似 建 材 和 結 構, 可 以 經 歷 百 年 不 壞 的 土 樓, 臺 灣 的 土 庫 恐 怕 早 已 被 地 震 破 壞 殆 盡, 只 留 下 因 之 而 起 的 地 名 繼 續 在 臺 灣 漢 人 的 空 間 記 憶 中 流 傳 下 來 四 從 在 地 到 世 界 臺 灣 的 土 庫 可 以 追 溯 到 十 四 世 紀 以 降 在 中 國 農 村 使 用 的 防 火 倉 庫, 再 由 移 民 臺 灣 的 閩 南 人 將 這 種 建 築 和 建 築 名 稱 帶 到 臺 灣, 成 為 一 個 散 佈 在 臺 灣 各 地 的 地 名 在 元 明 兩 代 華 人, 尤 其 是 閩 南 人, 曾 經 縱 橫 東 亞 海 上 世 界, 並 在 東 亞 許 多 港 口 留 下 足 跡 許 多 閩 南 人 跟 隨 商 業 的 機 會 移 民 東 南 亞, 他 們 也 和 移 民 臺 灣 的 同 鄉 一 樣, 把 土 庫 這 樣 的 建 築 和 詞 彙 帶 到 僑 居 地 然 隨 著 時 間 的 演 變, 之 後 在 原 鄉 福 建 和 清 帝 國 邊 緣 的 臺 灣, 土 庫 一 詞 已 經 消 失, 但 還 保 留 在 東 南 亞 的 語 言 中, 成 為 現 代 東 南 亞 的 文 化 元 素 之 一 另 一 方 面, 那 些 在 中 國 與 海 外 往 來 進 行 貿 易 的 商 人, 則 透 過 語 言 的 描 述, 帶 回 外 國 見 聞 這 些 人 也 曾 經 用 土 庫 來 描 述 他 們 在 海 外 看 到 的 某 種 建 築 物 如 此 透 過 語 言 中 介 的 文 化 交 流, 讓 土 庫 這 個 相 當 在 地 的 建 築 物 和 地 名, 可 以 連 接 起 世 界 其 它 地 方 的 土 庫, 也 讓 我 們 能 禮 失 求 諸 野, 運 用 與 海 外 相 關 的 土 庫 史 料, 重 建 土 庫 的 文 化 史 在 漢 文 史 料 中, 華 人 用 土 庫 一 詞 描 述 東 南 亞 的 磚 瓦 建 築 的 例 子, 最 早 見 28 Douglas, Carstairs, Chinese English Dictionary of the Vernacular or Spoken Language of Amoy (London: Trübner, 1870), p 佐 野 利 器, 明 治 三 十 七 年 十 一 月 六 日 臺 灣 震 災 調 査 報 告 ( 東 京 : 震 災 豫 防 調 查 會,1905), 頁 29 83

98 於 十 五 世 紀 初 跟 隨 鄭 和 下 西 洋 的 鞏 珍 西 洋 番 國 志 和 馬 歡 瀛 涯 勝 覽 中 對 爪 哇 島 上 大 國 滿 者 伯 夷 的 記 載 兩 者 對 當 時 一 般 人 民 居 所 的 描 述 大 致 相 同 : 西 洋 番 國 志 : 國 人 居 屋 皆 用 茅 蓋, 亦 以 磚 砌 土 庫 高 三 四 尺, 家 私 物 件, 盡 藏 庫 內, 居 止 坐 臥 俱 在 於 上 30 瀛 涯 勝 覽 : 國 人 居 屋 以 茅 草 蓋 之, 家 家 俱 以 磚 砌 土 庫, 高 三 四 尺, 藏 貯 家 私 什 物, 居 止 坐 臥 於 其 上 31 這 樣 高 三 四 尺 的 建 築 與 十 四 世 紀 末 王 禎 推 廣 的 長 生 屋 皆 以 磚 泥 等 不 易 燃 的 建 材 作 成, 故 被 往 訪 當 地 的 中 國 官 員 稱 為 土 庫 其 實 鄭 和 下 西 洋 時, 早 有 廣 東 和 福 建 漳 泉 等 地 人 士 移 居 爪 哇 馬 歡 和 鞏 珍 都 有 提 到 這 些 在 當 地 皈 依 伊 斯 蘭 教 的 華 人 我 們 知 道 明 帝 國 在 鄭 和 第 七 次 下 西 洋 後, 便 不 再 派 遣 官 方 使 節 出 航 東 南 亞 和 印 度 洋 一 般 認 為 這 是 中 國 從 海 洋 世 界 的 退 縮 但 近 來 的 研 究 指 出, 明 帝 國 雖 然 放 棄 官 方 對 東 南 亞 的 經 營, 但 其 所 屬 人 民 仍 然 保 有 對 這 片 海 域 的 認 識 和 進 取 態 度, 只 是 這 樣 的 事 跡 罕 見 於 官 方 文 獻, 所 以 不 為 後 世 所 知 32 這 樣 的 民 間 知 識 展 現 於 十 七 世 紀 初 漳 州 人 張 燮 的 東 西 洋 考 在 這 本 展 現 閩 南 人 世 界 觀 的 著 作 中, 張 燮 也 又 提 到 了 爪 哇 島 上 的 土 庫 ; 不 過 這 次 建 造 土 庫 的 是 繞 過 好 望 角 來 到 亞 洲 海 域 的 歐 洲 人 : 又 有 紅 毛 番 來 下 港 者, 起 土 庫 在 大 澗 東 佛 郎 機 起 土 庫 在 大 澗 西 二 30 鞏 珍, 西 洋 番 國 志 (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2000), 頁 5 31 馬 歡, 馮 承 鈞 校 注, 瀛 涯 勝 覽 校 注 ( 臺 北 : 臺 灣 商 務,1962), 頁 7 32 Brook, Timothy, The troubled empire (Cambridge, MA: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2010), p

99 夷俱哈板船 年年來往 貿易用銀錢如本 夷則用鉛錢 33 此處的 下港 以全文觀之 所指應為十六世紀勢力龐大的萬丹 Bantam 但將 下港狹義地解作萬丹 則又與荷蘭人 紅毛番 在大澗東邊興建土庫之事不合 故應該擴大解釋為爪哇島西北部沿岸 34 十六 十七世紀之交 荷蘭人屢次與十 六世紀就進入東南亞的的葡萄牙人 佛郎機 在萬丹附近交戰 以取得這個重要 港口的主控權 荷蘭人雖然與英國人聯手擊敗葡萄牙多次 並於 1603 年在萬丹設 立商館 但因萬丹還有華人與之競爭 加上萬丹蘇丹干涉荷蘭人的商業活動 所 以荷蘭人最後還是到東邊的萬丹屬國加留巴建立永久商館 此處就是後來的巴達 維亞 Batavia 現在的印尼首都雅加達 35 這兩座土庫因為圖像留存不多 我們對其瞭解較少 必須從其它時代的圖像 推測 Francois Valentyn 於 1724 至 1726 年間出版的 Oud en Nieuw Oost-Indiën 新 舊東印度志 中 描述 Bantam 的附圖 Gezicht in vogelvlucht op de stad Bantam Bantam 城鳥瞰圖 見圖十二 中 萬丹的城牆外有華人區 t Chineese Quartier 和英格蘭廣場 Engelse Pleyn 其中英格蘭廣場的型制僅為一座院落和圍牆 比 起華人居住區已經形成街道的規模小多了 36 荷蘭人最初在巴達維亞的基礎應該 離這樣的規模不遠 荷蘭開始大力經營巴達維亞是在 1618 年 Jan Pieterszoon Coen 成為東印度總督 便開始在巴達維亞商館附近修築防禦工事 37 此時 東西洋考 已經刊行 為張燮未能記錄之事 33 張燮 東西洋考 卷三 早稻田大學圖書館藏 1618 頁 陳佳榮等編 古代南海地名匯釋 北京 中華書局 1986 頁 陳鴻瑜 印度尼西亞史 臺北 國立編譯館 2008 頁 Aanzicht van de stad Banten. Koninklijke Bibliotheek. Retrieved June 30, 2012, from 37 陳鴻瑜 印度尼西亞史 頁

100 圖十二 Gezicht in vogelvlucht op de stad Bantam Bantam 城鳥瞰圖 局部 原刊於 Francois Valentyn 著 Oud en Nieuw Oost-Indiën 華人區 t Chineese Quartier 位於 Bantam 城外 圖像來源 86

101 有趣的是 除了華人記載歐洲人在爪哇島建造的 土庫 華人自己建造的 土 庫 也被荷蘭人記下來 1598 年 Cornelis de Houtman 率領荷蘭艦隊第一次航行到 東亞水域 也就是歐洲人稱的 東印度 他們返回荷蘭後所出版的航海記中 就 提及華人在萬丹的居所 他們 按 華人 在城外的一個大廣場蓋他們的城市 他們大多住在 那裡 並有比[Bantam]城內 按 在地人 更大更好的房子 城內那些 都是用竹子搭的 除此之外 華人的房子是用石頭蓋成四角的樣子 38 此處的石頭 steen 顯然就是磚瓦 雖然荷蘭人沒有用 土庫 一詞 當然也不 會 但從其建材和後來荷屬東印度時期留下的漢文史料 詳後述 可知 這些華 人在十六世紀末於萬丹建造的磚瓦房屋 就是華人所稱的 土庫 五 東南亞荷蘭土庫 歐洲人在東南亞建立的 土庫 兼具居住 儲藏 轉運的功能 此處的轉運 是指由歐洲商船或亞洲商人從亞洲各處帶來的貴金屬 商品 香料 等待風向適 合時再轉運回歐洲或其他亞洲市場的營運方式 近代早期歐洲人在東南亞最重要 的 土庫 當屬位於今天印尼雅加達的巴達維亞商館 為荷蘭東印度總督的駐地 隨著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擴張 荷蘭人也在東亞各處設立商館 其中也有一些商館 被漢文的使用者見證 以 土庫 之名載入史料 1680 年夏天一艘從暹羅 泰國 來到日本長崎的船 船主嚴梓官和暹羅人財 38 原文如下 Buyten de stadt hebben zy een groote plaets, daer zy meest woonen, ende hebben daer beter huysen ende grooter dan die inde stadt staen, dan al mede van Riet, uytghenomen datse in ider huijs een viercante plaets van steen ghebout hebben. 上述文句出自 de Houtman, Cornelis, De eerste schipvaart der Nederlanders naar Oost-Indie onder Cornelis de Houtman , Tweede Deel ( s-gravenhage: Nijhoff, 1925), p

102 副 季 齒 加 弄 文 長 39 依 例 向 長 崎 當 局 提 出 的 報 告 ( 又 稱 風 說 書 ), 其 中 提 及 當 時 暹 羅 首 都 阿 瑜 陀 耶 的 歐 洲 人 商 館 ( 和 蘭 班 化 人 班 ) 時, 便 用 了 土 庫 一 詞 : 和 蘭 班 近 在 王 城, 只 隔 一 大 溪 其 班 在 溪 東, 圍 有 木 柵 地 面 大 約 四 方 一 方, 僅 有 一 條 街 面, 內 有 大 屋 壹 間, 高 聳 三 層, 下 係 土 庫, 二 層 班 主 住 居, 上 層 係 貯 幼 物 其 大 屋 邊 又 有 四 長 房, 圍 其 大 房 以 作 雜 務 之 所, 頗 建 華 美 所 守 班, 和 蘭 僅 有 十 數 而 已 其 暹 港 口, 地 名 望 高 滑, 又 致 有 大 土 庫 壹, 所 常 貯 皮 木 等 貨 守 庫 和 蘭 亦 有 三 四 人 40 暹 羅 船 船 主 的 描 述, 也 可 以 從 十 七 世 紀 末 荷 蘭 人 自 己 畫 的 一 張 地 圖 Kaart van de rivier van Siam, van de Zee tot aan de Stad Judia( 暹 羅 河 地 圖, 從 海 到 阿 瑜 陀 耶 城 ) 得 到 證 實 在 這 張 地 圖 上, 阿 瑜 陀 耶 城 南 方 荷 蘭 商 館 被 標 示 為 Hollandze logie, 現 在 學 界 通 常 會 譯 為 荷 蘭 商 館 這 座 商 館 位 於 昭 披 耶 河 東 岸, 往 北 與 王 城, 往 西 與 葡 萄 牙 區 (Portuigeez Quartier, 即 暹 羅 船 主 所 說 的 化 人 班 ) 隔 河 相 望 但 可 惜 這 張 地 圖 只 有 荷 蘭 商 館 的 平 面 圖, 另 一 張 同 時 期, 風 格 類 似 的 Kaart van de Rivier van Siam, van de Zee tot aan de Stad Siam ofte Judea( 暹 羅 河 地 圖, 從 海 到 暹 羅 城 或 稱 阿 瑜 陀 耶 ) 雖 然 畫 出 建 築 的 樣 子, 但 僅 為 抽 象 的 圖 示 而 非 寫 實 的 描 述, 無 法 用 來 驗 證 當 地 的 荷 蘭 商 館 是 不 是 如 同 史 料 所 說 高 聳 三 層 41 不 過 荷 蘭 東 印 度 公 司 在 主 要 的 貿 易 據 點 都 建 有 logie, 我 們 熟 悉 的 臺 灣 也 不 例 外 根 據 十 七 世 紀 中 葉 描 述 熱 蘭 遮 城 附 近 形 勢 的 地 圖 Aenwijsing van de voorneemste Plaatsen op Tajovan( 臺 灣 要 地 指 掌 圖 ) 42 所 繪, 一 鯤 鯓 曾 經 同 時 存 在 一 新 一 舊 兩 39 漢 文 原 文 首 字 為 口 季, 但 日 語 譯 文 首 字 卻 為 口 李, 其 中 應 有 一 個 為 筆 誤 又, 日 語 譯 文 為 財 副 的 名 字 注 音 ボツチイカアランブンチヤン, 從 加 弄 讀 作 カアラン 可 知 其 中 一 者 為 誤 40 大 庭 脩 編, 享 保 時 代 の 日 中 關 係 資 料 ( 京 都 : 關 西 大 學 出 版 部,1986), 頁 Gommans, Jos & van Diessen Rob, Grote Atlas van de Verenigde Oost-Indische Compagnie, Deel VII: Oost-Azië, Birma tot Japan; Inhoudsopgave (Voorburg. Netherlands: Atlas Maior, 2010), p Gommans, Jos & van Diessen Rob, Grote Atlas van de Verenigde Oost-Indische Compagnie, Deel VII: 88

103 座 logie 舊 的 一 座 是 臺 灣 長 官 Pieter Nuyts 於 1628 年 所 建, 為 兩 層 樓 建 築 根 據 1628 年 2 月 28 日 Pieter Nuyts 致 巴 達 維 亞 總 督 書 信, 我 們 知 道 這 棟 建 築 的 設 計 成 下 層 倉 庫, 上 層 住 所, 長 150 呎, 寬 28 呎 43 這 和 阿 瑜 陀 耶 的 三 層 樓 土 庫, 在 設 計 與 樓 層 功 能 分 配 上 相 當 類 似 此 外 Issac Commelin 出 版 的 Begin Ende Voortgangh, Van de Vereenighde Nederlantsche Geoctroyeerde Oost-Indische Compagnie( 聯 合 荷 蘭 特 許 東 印 度 公 司 的 肇 始 與 發 展 ) 中 的 臺 灣 熱 蘭 遮 城 圖 中 也 有 這 座 建 築 物 正 面 的 描 寫 本 圖 顯 示 這 座 建 築 物 的 門 開 在 中 間, 一 樓 出 入 口 兩 旁 有 通 往 二 樓 出 入 口 的 樓 梯, 和 位 在 其 西 側 新 建 的 長 官 官 邸 的 建 築 形 式 類 似 44 不 過 這 個 土 庫 存 在 的 時 間 並 不 久, 上 述 臺 灣 要 地 指 掌 圖 中 熱 蘭 遮 城 下 已 經 有 新 建 的 長 官 官 邸,1634 年 4 月 初 海 盜 劉 香 攻 打 臺 灣 時, 荷 蘭 人 為 了 不 要 分 散 防 禦 力 量, 於 9 日 下 午 決 議 將 商 人 士 兵 水 手 從 Nuyts 建 造 的 商 館 撤 出, 全 力 保 護 城 堡 45 由 此 可 見 這 座 建 築 是 危 急 時 可 以 犧 牲 的 在 後 期 的 熱 蘭 遮 城 鳥 瞰 圖 中, 原 來 舊 商 館 的 位 置 已 經 變 成 單 層 的 市 場, 荷 蘭 在 臺 灣 的 倉 庫 和 辦 公 室 都 移 到 熱 蘭 遮 城 正 下 方 的 長 官 官 邸 這 顯 示 Pieter Nuyts 建 造 的 舊 商 館 已 經 在 某 個 時 間 點 拆 毀, 並 有 新 的 市 場 另 建 於 其 原 址 雖 然 這 座 土 庫 存 在 的 時 間 可 能 不 到 十 年, 但 如 果 幸 運, 未 來 還 是 可 能 在 漢 文 史 料 中 發 現 稱 呼 臺 灣 的 荷 蘭 商 館 為 土 庫 的 證 據 讓 我 們 再 看 一 眼 1680 年 的 暹 羅 船 留 下 的 史 料 暹 羅 船 的 風 說 書 以 漢 文 提 出, 依 例 要 由 長 崎 的 唐 通 事 翻 譯 成 日 文 在 譯 文 中, 唐 通 事 將 土 庫 翻 譯 成 土 藏, 也 就 是 土 造 防 火 倉 庫 這 樣 的 建 築 在 江 戶 時 代 的 日 本 城 市 相 當 常 見, 蓋 當 時 主 要 的 建 材 還 是 木 材, 為 防 範 火 災 波 及 財 物, 有 需 要 的 人 家 會 另 外 建 土 藏 儲 存 貴 重 物 品 這 種 建 築 的 功 能 和 前 述 中 國 元 代 和 明 代 的 土 庫 可 說 如 出 一 轍, 所 以 Oost-Azië, Birma tot Japan; Inhoudsopgave, p 江 樹 生 譯, 荷 蘭 聯 合 東 印 度 公 司 臺 灣 長 官 致 巴 達 維 亞 總 督 書 信 集 第 二 冊 ( 南 投 : 國 史 館 臺 灣 文 獻 館,2010), 頁 Gommans, Jos & van Diessen Rob, Grote Atlas van de Verenigde Oost-Indische Compagnie, Deel VII: Oost-Azië, Birma tot Japan; Inhoudsopgave, p 江 樹 生 譯, 熱 蘭 遮 城 日 誌 第 一 冊 ( 臺 南 : 臺 南 市 政 府,1999), 頁

104 唐 通 事 依 照 土 庫 的 功 能 將 其 譯 為 土 藏 有 趣 的 是, 長 崎 唐 通 事 負 責 接 待 的 華 商, 1689 年 以 後 將 被 規 定 住 在 新 建 的 唐 人 屋 敷 中, 不 得 再 散 居 於 長 崎 各 町 內 這 座 新 建 的 唐 人 屋 敷, 後 來 也 被 華 商 稱 為 土 庫 這 座 土 庫 不 是 用 來 儲 藏 貨 物 的 地 方, 而 是 供 人 住 的 六 長 崎 土 庫 大 唐 街 十 七 世 紀 初 起 日 本 對 外 國 的 通 商 進 入 所 謂 的 鎖 國 時 期, 但 鎖 國 時 期 對 外 國 貿 易 船 的 管 制 有 階 段 之 分 1616 年 日 本 限 制 英 國 和 荷 蘭 商 船 僅 能 進 入 平 戶 和 長 崎 兩 港 (1641 年 幕 府 才 命 令 荷 蘭 商 館 從 平 戶 遷 移 到 於 長 崎 港 中 的 出 島 ), 但 中 國 商 船 並 不 在 此 限, 還 是 可 以 自 由 在 日 本 各 港 口 進 出, 直 到 1635 年 才 限 定 中 國 商 船 以 長 崎 為 唯 一 的 通 商 口 岸 相 較 於 幕 府 處 處 設 防 的 歐 洲 人, 同 為 亞 洲 人 的 華 商, 在 長 崎 的 行 動 一 開 始 並 沒 有 受 到 集 中 管 理 的 待 遇, 而 是 借 住 在 當 地 市 民 的 家 中 46 但 後 來 幕 府 當 局 仍 然 因 為 外 國 人 管 理 問 題 防 範 走 私 禁 絕 基 督 教 等 原 因,1688 年 決 定 興 建 集 中 管 理 華 商 的 設 施, 稱 作 唐 人 屋 敷 1689 年 元 月 開 始, 入 港 唐 船 上 的 華 商 都 必 須 住 在 唐 人 屋 敷 1741 年 臺 灣 道 劉 良 璧 刊 行 的 重 修 福 建 臺 灣 府 志 卷 十 九 雜 記 中 提 到 東 亞 各 國 概 況, 是 當 時 閩 南 海 商 所 認 識 的 東 亞 世 界 在 日 本 一 條 中 提 及 華 商 赴 日 本 長 崎 貿 易 時 的 狀 況 : 長 岐 有 大 唐 街 有 花 街 賈 舶 至, 則 盡 驅 人 入 土 庫, 擇 其 貴 者 送 以 妓, 例 勿 得 擅 卻 ; 留 不 與 私, 歸 時 亦 當 計 日 算 緡 遣 之 嘗 為 西 洋 化 人 蠱 惑, 民 盡 服 天 主 教 未 幾, 王 與 上 將 軍 覺, 乃 盡 驅 化 民 殲 之 因 禁 絕 西 洋 貨 物 商 舶, 犯 此 則 罹 禍 最 慘 又 鑄 化 人 頭 置 津 處, 令 中 國 人 踐 之 紅 毛 船 望 長 岐 山, 則 股 慄 ; 度 不 得 脫, 則 自 為 計, 以 其 恨 之 深 也 46 山 本 紀 綱, 長 崎 唐 人 屋 敷 ( 東 京 : 謙 光 社,1983), 頁

105 長 岐 最 愛 臺 貨, 其 白 糖 青 糖 鹿 獐 等 皮 價 倍 他 物 至 古 蹟 書 畫, 又 無 價 矣 47 這 段 引 文 中 提 到 的 長 岐 ( 長 崎 ) 土 庫, 就 是 華 商 在 長 崎 貿 易 時 被 限 制 居 留 的 唐 人 屋 敷 由 於 限 制 華 商 居 住 的 規 定 從 1689 年 才 開 始 實 施, 因 此 重 修 福 建 臺 灣 府 志 描 述 的 賈 舶 至, 則 盡 驅 人 入 土 庫 必 然 是 指 1689 年 以 後 的 狀 況 在 唐 人 屋 敷 中 的 華 商, 除 了 交 易 外, 只 有 在 少 數 狀 況 才 允 許 到 長 崎 四 座 由 華 人 捐 資 設 立 的 寺 廟 參 拜 48 這 四 座 寺 廟 統 稱 唐 四 箇 寺, 分 別 是 三 江 幫 的 興 福 寺 ( 又 稱 南 京 寺,1623 年 開 基 ) 福 州 幫 的 崇 福 寺 ( 又 稱 福 州 寺,1629 年 開 基 ) 廣 州 幫 的 聖 福 寺 ( 又 稱 廣 州 寺,1678 年 開 基 ) 漳 泉 幫 的 福 濟 寺 ( 又 稱 泉 州 寺 或 漳 州 寺,1628 年 開 基 ) 49 往 來 中 國 與 長 崎 的 漳 泉 幫 海 商, 可 能 就 是 重 修 福 建 臺 灣 府 志 的 資 料 來 源 根 據 長 崎 在 地 畫 家 石 崎 融 思 ( ) 所 繪 製 的 唐 館 圖 繪 卷, 唐 船 到 達 長 崎 後 會 停 泊 在 港 中, 由 小 船 接 駁 貨 物 進 入 新 地 荷 物 藏 50 此 處 是 華 商 儲 放 貨 物 的 地 方, 但 不 是 和 唐 人 屋 敷 一 起 完 工, 而 是 在 1698 年 長 崎 大 火, 延 燒 至 岸 邊 儲 放 貨 物 的 土 造 倉 庫, 三 十 三 棟 土 造 倉 庫 中 有 十 八 棟 燒 毀, 華 商 損 失 慘 重 為 此 長 崎 當 局 在 出 島 西 南 側 填 海 建 造 與 陸 地 隔 離 的 倉 庫,1702 年 完 工 啟 用 51 重 修 福 建 臺 灣 府 志 刊 行 於 1741 年, 離 新 地 荷 物 藏 啟 用 已 有 近 四 十 年 雖 然 重 修 福 建 臺 灣 府 志 的 記 載 未 明 言 長 崎 土 庫 是 單 指 新 地 荷 物 藏 還 是 連 同 唐 人 屋 敷 一 起 指 涉, 但 以 華 商 到 達 長 崎 後 就 必 須 進 入 土 庫, 然 後 長 崎 當 局 擇 其 貴 者 送 以 妓, 例 勿 得 擅 卻 來 看, 長 崎 土 庫 的 描 寫 也 包 括 唐 人 屋 敷 內 唐 人 屋 敷 內 的 生 活, 重 修 福 建 臺 灣 府 志 並 未 詳 述, 但 有 相 當 多 的 資 料 和 研 究 可 以 參 考 其 中 華 商 方 面 留 下 的 史 料 中, 最 重 要 的 是 1764 年 錢 塘 人 汪 鵬 客 居 長 47 劉 良 璧, 重 修 福 建 臺 灣 府 志, 頁 山 本 紀 綱, 長 崎 唐 人 屋 敷 ( 東 京 : 謙 光 社,1983), 頁 山 本 紀 綱, 長 崎 唐 人 屋 敷, 頁 石 崎 融 思, 唐 館 図 蘭 館 図 絵 卷 ( 長 崎 : 長 崎 文 献 社,2005) 51 山 本 紀 綱, 長 崎 唐 人 屋 敷, 頁

106 崎時所作的 袖海編 對於華商在唐人屋敷裡的住所 汪鵬如此描述 館週遭僅一里有半 土垣 竹茨如棘闈然 庫不滿二十 街分三路 附而屋者曰棚子 庫必有樓 棚則惟平屋而已 庫製樓數楹 舟主及 掌財賦者各居其半 下則梢人雜處 棚子之構 始自搭客 梢人之稍 豐者別營以居 今多架樓 頗尚精潔 而庫之為樓 俱開拓宏敞 添 設前後露臺 或翼其左右 靡麗鋪張 與初創時大不侔矣 庫屬正辦 有官派執役者三人 名曰守番 棚則無有也 52 汪鵬所言的 庫 和 棚子 的具體模樣 可以從神戶市立博物館所藏的富 島屋版 唐人屋舖景 53 和長崎縣立長崎圖書館藏 長崎諸御役場繪圖 54 還有 上述石崎融思的 唐館圖繪卷 一窺一二 這三份圖像史料顯示 庫 其實是唐 人屋敷內的以竹木圍出的空間 其中有長崎當局出資建造的兩層樓住所 以 第 番部屋 標號命名 在旁邊則有唐人自行建造的平房 前者正如汪鵬所說 開拓 宏敞 靡麗鋪張 是船主 財副的住所 後者則是汪鵬說的 棚子 為水手 自行搭建的房屋 從唐通事翻譯的文件中 也可確認漢文所稱的 庫 的日文對 譯就是 部屋 汪鵬 袖海編 收錄於 叢書集成續編 第 224 冊 臺北 新文豐 1989 頁 大庭脩編 長崎唐館図集成 大阪 關西大學出版部 2003 頁 永井規男 唐人屋敷 町の構成 收錄於大庭脩編 長崎唐館図集成 頁 大庭脩編 享保時代の日中關係資料 頁

107 圖十三 唐人屋舖景 本圖是 1822 年在英國倫敦出版的 Illustrations of Japan 中 模寫富島屋版 唐人屋 舖景 的插圖 除了文字部分因為模寫者不諳漢字 造成部分文字難以解讀外 和富島屋版幾乎完全相同 圖片來源 Titsingh, Isaac and Frederic Shoberl, Illustrations of Japan (London: Ackermann, 1822), p.140f. 93

108 不 過 奇 怪 的 是, 汪 鵬 則 將 唐 人 屋 敷 統 稱 為 館, 館 內 各 區 劃 稱 為 庫, 其 用 詞 並 不 像 重 修 福 建 臺 灣 府 志 將 長 崎 唐 人 屋 敷 統 稱 為 土 庫 這 或 許 是 唐 人 屋 敷 內 的 建 築 材 料, 其 實 不 符 合 土 庫 應 有 的 防 火 功 能 ; 歷 史 上 唐 人 屋 敷 至 少 有 十 三 次 造 成 重 大 災 害 的 大 火, 56 其 中 1784 年 7 月 24 日 的 大 火 將 整 個 唐 人 屋 敷 付 之 一 炬, 重 建 時 的 臨 時 屋 又 被 颱 風 吹 壞, 為 唐 館 歷 史 上 最 慘 重 的 火 災 57 而 唐 人 屋 敷 的 建 築, 最 後 也 是 因 為 1870 年 的 大 火 而 走 入 歷 史 58 由 此 可 知, 唐 人 屋 敷 一 直 以 來 都 不 是 防 火 建 築, 住 在 裡 面 的 汪 鵬 不 用 土 庫 描 述 唐 人 屋 敷, 可 能 為 如 實 之 描 述 但 另 一 方 面, 提 供 重 修 福 建 臺 灣 府 志 資 料 的 人, 所 看 到 的 長 崎 唐 人 屋 敷 應 該 也 是 木 造 的 建 築, 他 們 仍 然 使 用 土 庫 一 詞 描 述 這 些 木 造 建 築, 其 中 可 能 有 與 建 築 材 料 無 關 的 原 因 一 個 可 能 的 解 釋 為, 在 閩 南 海 商 眼 中, 土 庫 已 經 不 單 指 土 造 防 火 倉 庫, 還 可 以 用 來 稱 呼 遠 度 重 洋 的 商 人 所 居 住 的 地 方 就 像 前 述 來 自 暹 羅 的 船 主 描 述 的 荷 蘭 商 館, 同 一 棟 建 築 物 兼 有 儲 藏 貨 物 和 商 務 員 居 住 的 雙 重 功 能 長 崎 的 唐 人 屋 敷 和 新 地 藏 也 同 樣 具 有 儲 物 和 居 住 的 功 能, 這 或 許 讓 閩 南 海 商 將 土 庫 一 詞 的 語 意 擴 大, 從 單 純 的 防 火 倉 庫 變 成 商 業 據 點 的 名 稱 事 實 上, 在 東 南 亞 土 庫 一 詞 在 十 九 世 紀, 就 已 經 脫 離 原 本 防 火 倉 庫 的 意 思, 變 成 商 業 據 點 和 商 店 的 稱 呼 了 七 滲 入 東 南 亞 文 化 的 土 庫 前 文 已 經 提 過 閩 南 海 商 和 移 民 將 土 庫 一 詞 帶 到 東 南 亞 各 地, 也 將 在 當 地 看 到 的 類 似 建 築 以 土 庫 稱 之, 並 帶 到 中 國 日 本, 載 入 漢 文 史 料 中 流 傳 至 今 這 些 往 來 東 西 洋 航 路 的 閩 南 商 人, 他 們 比 歐 洲 人 更 早 在 東 南 亞 建 立 據 點, 成 為 有 力 的 社 群, 並 不 斷 吸 引 中 國 沿 海 人 民 到 東 南 亞 發 展 在 張 燮 出 版 東 西 洋 考 一 56 山 本 紀 綱, 長 崎 唐 人 屋 敷, 頁 永 井 規 男, 唐 人 屋 敷 : 町 の 構 成, 頁 橫 山 宏 章, 長 崎 唐 人 屋 敷 の 謎 ( 東 京 : 集 英 社,2011), 頁

109 百 六 十 多 年 後, 另 一 位 閩 南 海 商 來 到 爪 哇 島, 在 此 也 看 到 可 以 稱 為 土 庫 的 建 築 物 他 是 張 燮 的 同 鄉, 漳 州 龍 溪 人 王 大 海, 住 在 三 寶 壠 (Semarang), 後 來 因 家 有 老 母 而 回 鄉 王 大 海 著 有 海 島 逸 誌,1791 年 完 稿, 但 可 能 在 1806 年 才 有 刻 本 問 世, 後 來 被 收 錄 到 各 種 地 理 志 集 成,1849 年 英 國 傳 教 士 麥 都 思 (Walter Henry Medhurst) 還 出 版 了 英 譯 本 59 王 大 海 在 海 島 逸 誌 陳 豹 卿 中 提 及 三 寶 壠 甲 必 丹 陳 豹 卿, 為 當 地 顯 貴, 在 巴 達 維 亞 建 立 一 間 大 宅 院, 名 為 三 寶 壠 土 庫 當 中 國 船 隻 到 達 巴 達 維 亞, 要 繼 續 前 往 三 寶 壠 的 人 就 到 三 寶 壠 土 庫, 在 此 備 有 船 隻 護 送 他 們 到 三 寶 壠 三 寶 壠 土 庫 也 收 留 同 族 的 兄 弟 親 戚 薦 舉 或 投 奔 的 人 60 從 王 大 海 的 記 錄 可 知, 十 八 世 紀 末 東 南 亞 土 庫 的 功 能 已 經 不 限 於 商 業, 甚 至 有 類 似 同 鄉 會 館 和 代 表 處 的 功 能 當 然, 隨 著 華 人 在 東 南 亞 的 活 動, 土 庫 一 詞 也 被 帶 到 東 南 亞 的 其 它 地 方, 並 成 為 在 當 地 生 活 的 人 所 熟 知 的 詞 彙 十 九 世 紀 末 德 國 生 物 學 家 Richard Wolfgang Semon 曾 在 安 汶 (Ambon, 區 域 統 稱 Amboina, 原 書 則 作 Amboyna) 住 上 一 段 時 間 當 他 抵 達 安 汶 時, 當 地 接 待 他 的 荷 蘭 商 人 Bouman 帶 他 到 華 人 Tja Ke Beng 的 商 店 張 羅 酒 錫 石 油 糧 食 蘇 打 水 等 用 品 在 當 地 這 樣 的 商 店 就 叫 toko, 顯 然 就 是 土 庫 的 音 譯 61 不 過 當 我 們 發 現 土 庫 一 詞 也 出 現 在 不 同 的 語 言 時, 必 須 警 覺 到 這 樣 的 詞 也 有 可 能 來 自 其 它 語 言, 而 不 是 閩 南 語 原 有 的 詞 彙 陳 國 棟 曾 經 考 證 過 abang( 阿 班 / 亞 班 ) kiwi( 客 夥 ) kongsi( 公 司 ) wangkang( 艎 舡 ), 以 及 鯤 鯓 等 五 個 名 詞 透 過 爬 梳 歷 史 文 獻 中 的 用 法, 他 提 出 abang 的 語 源 來 自 馬 來 語, 意 為 大 哥 ;kiwi 的 語 源 是 漢 語, 意 為 分 租 船 空 間 的 小 商 人 Kongsi 的 語 源 也 是 漢 語, 有 多 種 用 法, 但 都 有 合 夥 經 營 的 意 思, 這 個 詞 彙 也 經 由 貿 易 移 民 滲 入 馬 來 語 Wangkang 除 了 是 一 種 船 的 名 稱, 也 是 臺 灣 的 古 地 名 之 一, 但 陳 國 棟 從 歐 洲 文 獻 發 現 這 個 詞 既 非 59 王 大 海, 姚 楠 吳 琅 璇 校 註, 海 島 逸 誌 ( 香 港 : 學 津 書 店,1992), 頁 vii 60 王 大 海, 海 島 逸 誌, 頁 Semon, Richard Wolfgang, In the Australian bush and on the coast of the Coral Sea (London: Macmillan, 1899), p

110 來 自 漢 語, 亦 非 臺 灣 原 住 民 語 言, 而 是 來 自 馬 來 語 對 中 式 帆 船 的 稱 呼 至 於, 鯤 鯓 則 有 可 能 來 自 越 南 語 對 近 海 沙 汕 地 形 的 稱 呼 透 過 對 這 些 名 詞 的 考 證, 陳 國 棟 認 為 我 們 必 須 重 新 思 考 中 國 與 東 南 亞 的 文 化 交 流 中, 何 者 為 與 者, 何 者 為 受 者 的 問 題 62 在 土 庫 這 個 案 例 中, 我 們 有 足 夠 的 證 據 說 明 這 是 一 個 源 自 漢 語 的 詞 彙 英 國 傳 教 士, 也 是 馬 來 語 聖 經 譯 者 的 William Girdlestone Shellabear, 在 他 編 纂 的 Malay-English Vocabulary 中 收 有 to ko 一 詞, 詞 義 是 shop, 並 特 別 註 明 是 Baba Malay;Chinese 詞 彙 63 另 一 方 面, 在 馬 來 語 中 表 示 商 店 的 詞 彙 還 有 barung ( 在 爪 哇 作 warung), 以 及 來 自 印 度 Telinga 語 的 kâdai 這 些 詞 彙 在 馬 來 語 中 的 構 詞 都 比 toko 更 為 多 元, 例 如 店 主 便 可 稱 為 tukang-warung 或 juru-kâdai 64 在 漢 語 詞 書 方 面, 明 刊 本 雜 字 書 中 已 有 土 庫 一 詞, 是 行 鋪 類 詞 彙 的 一 種 65 由 此 辭 典 的 資 料 可 知, 馬 來 語 的 to ko 來 自 漢 語, 除 了 移 民 當 地 的 華 人 將 商 店 會 館 稱 作 土 庫, 這 個 詞 也 透 過 土 生 華 人 社 群 進 入 馬 來 語, 成 為 馬 來 語 的 詞 彙, 或 是 被 其 他 不 諳 漢 語 的 人 所 知 曉, 並 用 來 命 名 新 地 名 例 如 在 馬 來 西 亞 檳 城 的 Lebuh Pantai( 英 語 :Beech Street), 漢 語 名 稱 即 為 土 庫 街 八 本 章 小 結 由 於 時 間 的 推 移 語 言 的 變 化 社 會 的 變 遷, 在 今 日 的 臺 灣 土 庫 已 成 為 62 陳 國 棟, 從 四 個 馬 來 詞 彙 看 中 國 與 東 南 亞 的 互 動, 收 入 東 亞 海 域 一 千 年 ( 臺 北 : 遠 流, 2005), 頁 ; 陳 國 棟, 從 崑 峷 到 鯤 鯓 : 說 一 種 臺 灣 近 海 沙 汕 地 形 稱 法 的 由 來, 臺 灣 文 獻 57 卷 第 1 期 ( ), 頁 Shellabear, William Girdlestone, Malay-English vocabulary (Singapore: Methodist Pub. House, 1912), p Crawfurd, John, A grammar and dictionary of the Malay language; a dictionary of the English and Malay languages (London: Smith, Elder, 1852), pp. 18, 71, 佚 名, 增 補 易 知 雜 字 全 書, 域 外 漢 籍 珍 本 文 庫 第 二 輯, 子 部, 第 13 冊 ( 重 慶 : 西 南 師 範 大 學 出 版 社,2011), 頁

111 意 義 不 明 的 地 名, 僅 留 下 雲 林 土 庫 以 鄉 鎮 級 行 政 區 域 名 而 有 較 高 能 見 度, 其 它 的 土 庫 只 保 留 在 村 里, 甚 至 更 基 層 的 地 名 中 但 是 當 我 們 把 臺 灣 堡 圖 上 所 找 到 的 十 五 個 土 庫 收 集 起 來, 並 參 照 歷 史 語 言 資 料, 就 可 以 重 建 土 庫 在 歷 史 上 曾 經 指 涉 過 的 意 義, 以 及 土 庫 這 個 建 築 物 的 功 能 其 實 正 如 土 庫 這 個 詞 的 字 面 意 義, 它 是 存 放 重 要 物 品 的 土 造 防 火 倉 庫, 為 家 宅 的 附 屬 建 物 在 文 獻 上 稱 為 土 庫 的 建 築 物, 最 早 可 以 追 溯 到 十 四 世 紀 初 的 王 禎 農 書, 約 一 個 世 紀 後 隨 鄭 和 下 西 洋 的 馬 歡 和 鞏 珍, 也 在 他 們 的 著 作 中 用 土 庫 描 述 在 爪 哇 島 上 看 到 的 類 似 土 造 倉 庫 從 字 書 的 語 言 資 料 可 知, 十 六 世 紀 時 土 庫 一 詞 已 經 擴 散 到 閩 地, 十 六 世 紀 末 以 後 出 海 行 商 的 閩 南 商 人, 也 和 明 初 的 航 海 前 輩 一 樣, 稱 呼 他 們 看 到 的 土 造 倉 庫 為 土 庫 不 過 這 次 他 們 看 到 的 是 東 來 的 歐 洲 人 在 爪 哇 島 和 暹 羅 所 建 立 的 商 館 可 能 因 為 與 歐 洲 人 的 接 觸, 土 庫 的 語 義 擴 大, 出 現 商 業 據 點 的 意 思 隨 著 閩 南 人 在 東 南 亞 的 流 動 與 擴 散, 土 庫 一 詞 在 十 九 世 紀 的 東 南 亞, 原 有 的 防 火 倉 庫 意 義 消 失, 僅 留 下 商 業 據 點 的 意 義 而 在 土 庫 一 詞 的 原 鄉, 雖 然 防 火 建 築 仍 然 是 社 會 中 的 文 化 元 素, 但 土 庫 的 說 法 在 十 九 世 紀 末 已 經 消 失, 改 用 新 出 現 的 火 庫 稱 呼 之 以 上 土 庫 一 詞 在 歷 史 和 地 理 空 間 中 的 發 展, 我 用 圖 表 方 式 呈 現 在 圖 十 四 ( 頁 98) 之 中 此 外, 藉 由 考 證 土 庫 這 個 地 名, 本 文 同 時 也 展 示 在 更 大 的 歷 史 和 地 理 脈 絡 下, 一 個 在 地 的 小 地 名 能 夠 連 結 和 呈 現 的 世 界 觀 土 庫 往 上 可 連 絡 到 明 代 中 國 民 間 使 用 的 防 火 倉 庫, 往 下 則 連 接 近 代 早 期 縱 橫 東 亞 海 域 的 閩 南 海 商 的 世 界 觀, 在 日 本 和 東 南 亞 的 重 要 貿 易 據 點, 都 有 被 稱 為 土 庫 的 建 築 物 這 個 詞 甚 至 經 由 移 民 東 南 亞 的 閩 南 人, 成 為 東 南 亞 地 區 對 商 店 的 一 種 稱 呼 這 樣 的 考 證 可 以 避 免 獨 立 處 理 單 一 地 區 單 一 地 名 見 樹 不 見 林 的 盲 點, 也 可 以 透 過 地 名 追 蹤 古 人 的 足 跡, 重 建 在 地 與 世 界 的 連 結, 展 現 地 名 考 證 的 新 視 野 97

112 圖十四 土庫 一詞的源流及演變 粗黑線表示建築形式的傳播 粗黑線上的圓點表示在本章中提及的事件或文獻 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