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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绎皑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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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東吳中文學報第二十六期 2013 年 11 月頁六朝麗指氣韻論及其與駢文創作關係之考察溫光華提要孫德謙著六朝麗指, 極力推崇六朝文為典範, 以彰顯六朝駢文應有的地位, 其中氣韻正是最為凸顯的美學特徵, 也是全書文學論述的核心觀點之一他不僅提出六朝文重氣韻的整體美感現象, 也根據實際文例分析氣韻的創作重點及表現方式, 頗見其獨特觀點, 這對於六朝文章體貌的理解而言, 當可有些許裨益本論文首先針對氣韻及氣韻的意義與觀念做簡要辨析, 並探討氣韻所代表的文學特質 ; 其次根據孫德謙的觀點, 分析六朝文之體貌, 以具體詮釋所謂氣韻幽閒, 風神散蕩的特質 ; 最後則探討氣韻與句式手法之間關係, 如巧用虛字, 穿插於句中調節, 以添動宕之美 ; 駢散兼用, 活絡純粹駢體的僵滯體式, 以暢疏逸之氣 ; 潛氣內轉, 使文理於內在的開合轉折中, 依然銜承自如, 故文氣自能疏緩而不迫促 ; 另外則是利用斷字訣岔入句足句法收縮法等, 使語意表達更有迂迴曲折的效果, 以曲盡抑揚之妙凡此足見六朝文章頗具靈動充滿生氣的一面, 對於今日重新審視六朝文學的價值而言, 甚有借鑒意義, 而長期以來駢體過於重視形式而導致僵滯冗弱之評價, 也可藉以獲得進一步的釐清與理解關鍵詞 : 孫德謙六朝麗指駢文氣韻本論文為執行國家科學委員會研究計畫溝通駢散, 甄綜異同孫德謙六朝麗指文章論研究 ( 計畫編號 :NSC H ) 之部分成果並感謝兩位匿名論文審查委員提供諸多具體修正意見, 謹此致上敬意與謝意現任國立東華大學中國語文學系專任副教授收稿日期 :102 年 6 月 7 日 ; 接受刊登日期 :102 年 11 月 16 日

2 東吳中文學報第二十六期一前言六朝文學重視形式技巧, 作家以競新逐奇為尚, 沉溺浮豔之習, 作品卻因駢詞儷語, 故雕繪滿眼, 華而不實, 頗乏生氣, 此時期浮豔卑靡之文風, 向來頗受後世文家輕薄, 而這也就成為唐宋以及清代古文家所亟欲匡正革新的對象, 駢散對立之勢於是形成然究柢而論, 文句形式的駢偶化未必是造成六朝文學衰弊之直接主因, 且六朝駢儷作品也並非全為沈溺於雕琢一無是處的產物, 其確實將形式美學特徵發展至極致, 影響相當深遠, 為中古時期文學留下鮮明的印記孫德謙 ( ) 以握睇籀諷, 垂三十年之力, 傾心探究, 沉潛有得, 著成六朝麗指一書, 在中國駢文批評史居關鍵地位他研究六朝文, 並不著眼於其富豔的一面, 而別具隻眼, 從正向積極面看待之, 極力推崇六朝駢儷之優勢掘發其藝術特點, 其中氣韻正是孫氏最著意凸顯的一項其書中屢謂 : 六朝之氣韻幽閒, 風神散蕩, 飆流所始, 真賞殆希 1 六朝文之可貴, 蓋以氣韻勝使果知六朝之妙, 試讀彼時諸名家文, 有不以氣韻見長者乎? 2 可見氣韻實孫氏以為六朝文章最可致意之特色及成就時人評謂 : 大指主氣韻, 勿尚才氣, 崇散朗, 勿擅藻采, 皆發前人所未發 3 氣韻不僅是六朝麗指一書文學論述的核心觀點 4, 也是六朝麗指重要的審美標準, 作為重新審視六朝駢體文章美感的向度, 實有借鑒的意義然氣韻意蘊相當抽象, 與練字用典聲律等技巧相較而言, 似乎更顯得難以確切掌握, 是故其實質意涵究竟所指為何? 孫德謙凸顯六朝文章氣韻之目的為何? 氣韻固屬自然天成, 然是否仍能養而致, 亦即藉助句法之類的創作技巧來落實或達成? 此一美感與創作之間的對應關係如何? 透過這些氣韻相關問題的探討, 不僅可有助於掌握六朝麗指立論要旨, 對於六朝文章體貌而言, 當亦能獲得更為周全的詮釋與理解語見六朝麗指自序 ( 臺北 : 新興書局影印四益宦刊本,1963 年 11 月 ), 序頁一右本論文引用原文頁數均以此本為據, 並直接在引文後標註原刊本版心之編碼, 並依原包背裝頁面區分右左, 若無需要, 不另加註出處語見六朝麗指, 頁十左 ~ 十一右引見王蘧常 : 元和孫先生行狀, 國專月刊 2 卷 4 期, 頁 60-61,1935 年如汪泓丁姍姍孫德謙六朝麗指氣韻說淺釋一文亦指出 : 氣韻在六朝麗指中屬核心理論範疇文收入中國古代文章學的成立與展開 ( 上海 : 復旦大學出版社,2011 年 3 月 ), 頁

3 六朝麗指氣韻論及其與駢文創作關係之考察二從氣韻論氣韻觀念的形成自曹丕 ( ) 提出文以氣為主, 氣之清濁有體 ( 典論論文 ) 之觀點後, 文氣論自此奠基 5, 也一直在傳統文學批評範疇中發揮重要影響力, 至於其衍生出的氣韻氣勢氣脈氣局氣象等概念, 大致均與風格格調意境之範疇相涉, 體現出的是一種崇高有藝術理想性, 且具中國傳統美學特徵的審美觀唯氣本身抽象, 蘊義混雜多方, 因此有關文氣意涵的討論, 頗受歷來學者關注, 異說也相當紛紜 6, 不過本節重心不在此, 也不擬再從此處著眼, 而主要從氣韻之意義做必要的觀念釐析, 作為探究之基礎, 並連帶討論氣韻所涵蘊及代表的文學美感特質人體有氣, 則種種生理現象得以維持運作自如, 元氣自能旺盛 ; 而文體有氣, 就如同人體之血氣通貫脈絡, 能使作品流露出理順辭達的文學生命力, 並能讓人感受到作家的感染力然人體與文體間之聯繫對應, 實與兩漢魏晉之際所盛行人物品鑒思潮有密切關聯人稟氣以成性, 人的身體形相也由氣而成, 故人物品鑒將即形以知性作為認知基礎, 其目的在於由外形特徵以知曉人物內在才性, 如劉劭 ( ) 人物志以人物之本, 出乎情性為出發點的觀人之術, 提出九徵, 亦即從神精筋骨氣色儀容言來徵知人之本性 7, 可顯見由氣論人之取向循其傳統脈絡, 也自然形成由氣論文之文學觀從人體之氣息氣稟氣質, 延伸而至論文體之氣勢氣脈氣韻, 並成為文學批評專用術語, 便說明了此一演變趨勢徐復觀指出 : 由活的人體形相之美而引起文學形相之美的自覺, 為了解我國文學批評的一大關鍵 8 故從氣的範疇論文學, 當是文學自覺之際對作品美感形貌進行探索的表徵, 氣是文的質素, 文是氣的體現 9, 透過氣正可有助於掌握屬於抽象面高層次的文學美感蔡英俊謂 : 傳如張靜二文氣論詮謂 : 典論論文不但揭開了中國文學批評的初頁, 更奠定了文氣論的基石, 為爾後一千餘年的文家提供了理論思考的空間與實際操作的範圍引見文氣論詮緒論 ( 臺北 : 五南圖書出版公司,1994 年 4 月 ), 頁 13 如郭紹虞文氣的辨析指出 : 用抽象名詞以論文, 本已不易捉摸 ; 何況再加上昔人之好作玄談不著邊際, 與濫用術語不審名理, 所以文氣之說用得更濫, 難有定論郭紹虞說文論 ( 上海 : 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年 5 月 ), 頁 32 參見漢劉劭 : 人物志九徵第一 ( 臺北 : 金楓圖書出版社, 出版年月不詳 ), 頁 35 引見徐復觀 : 文心雕龍的文體論, 中國文學論集 ( 臺北 : 臺灣學生書局,2001 年 12 月 ), 頁 25 如宋蘇轍上樞密韓太尉書即謂 : 文者氣之所形然文不可以學而能, 氣可以養而致引見欒城集 ( 上海 : 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 年 10 月 ), 卷 22, 頁

4 東吳中文學報第二十六期統的文學批評活動是經由文氣的層面去掌握風格所表徵出的整體意義 10 正指出了文氣在文學批評中的地位及重要性文氣來自於作家, 又具體表現於作品 11, 故時有指涉意義之別, 一則為作家的生命力, 另則是作家透過創作過程賦予作品的藝術生命 ; 前者指作家才性, 後者指作品辭氣 12 ; 前者為主體在情意內容面向所展現的生命力, 後者則屬客體, 是作家所創造的藝術理想, 透過與結構文辭的結合, 提供形式層面的活力可見文氣不論出於作家才性, 或表現於作品, 均為富含生命力的表徵, 是使作品產生散發感染力的重要關鍵章學誠 ( ) 即謂 : 凡文不足以動人, 所以動人者, 氣也 ; 凡文不足以入人, 所以入人者, 情也氣積而文昌, 情深而文摯, 氣昌而情摯, 天下之至文也氣得陽剛, 而情合陰柔, 人麗陰陽之間, 不能離焉者也 13 正說明了氣與情各有剛柔之美, 然彼此之間不能離焉, 可以發揮動人入人的潛在力量, 也是成為至文不可或缺之關鍵要素劉師培 ( ) 也認為風格生氣辭采三者兼備, 方為上乘高華之文, 其謂 : 文章有勁氣, 能貫串, 有警策而文采傑出者乃能生動否則為死蓋文有勁氣, 猶花有條幹條幹既立, 則枝葉扶疏 ; 勁氣貫中, 則風骨自顯如無勁氣貫串全篇, 則文章散漫, 猶如落樹之花, 縱有佳句, 亦不足為此篇出色也有韵及四六之文, 中間有勁氣, 文章前後即活引見蔡英俊 : 風格的界義及其與中國文學批評理念, 文心雕龍綜論 ( 臺北 : 臺灣學生書局,1988 年 5 月 ), 頁如張靜二文氣論詮謂 : 在中國文學批評史上, 文可泛指作品, 氣則可作生命力解文氣論就是以氣的觀念為中心來探討作家作品與評家三者之間的關係引見該書緒論, 頁如鄭毓瑜六朝文氣論探究書中將文氣論概分為作家才性論與作品辭氣論兩層涵義參閱六朝文氣論探究 ( 臺北 : 國立臺灣大學出版委員會,1988 年 6 月 ), 第二章及第三章另朱榮智文氣與文章創作關係研究一書亦指出 : 文氣一詞, 應該包括文學作品的辭氣與作者的才氣因為文氣的涵義, 一方面是指作者的性情才學, 透過文字的表達, 所能顯現出來的藝術形貌, 一方面則是指文學作品中所能反映出來的作者的生命形相詳請參閱文氣與文章創作關係研究 ( 臺北 : 師大書苑,1988 年 3 月 ), 頁引見清章學誠著, 葉瑛校注 : 文史通義校注史德 ( 臺北 : 里仁書局,1984 年 9 月 ), 頁引見清劉師培 : 漢魏六朝專家文研究 ( 臺北 : 臺灣中華書局,1982 年 3 月 ), 第七論文章有生死之別, 頁

5 六朝麗指氣韻論及其與駢文創作關係之考察由此可見歷來文家對氣不僅重視, 並且將氣視為創造美感以及詮評作品優劣的一項關鍵另外, 在氣之清濁有體氣有剛柔 15 的前提下, 文氣之表現取向因而有陰 / 陽剛 / 柔之分曾國藩 ( ) 對此有謂 : 吾嘗取姚姬傳先生之說 : 文章之道, 分陽剛之美陰柔之美大抵陽剛者, 氣勢浩瀚 ; 陰柔者, 韻味深美浩瀚者, 噴薄而出之 ; 深美者, 吞吐而出之 16 此處根據姚鼐陰陽剛柔的風格論, 將陽剛與陰柔兩類風格並列對舉, 其中氣勢浩瀚與韻味深美之對比, 可見氣重噴薄者多偏於陽剛, 韻多吞吐者則偏於陰柔然而氣與韻之概念, 並非是全然對立的, 其間仍有意涵的交疊關係, 郭紹虞 ( ) 即指出 : 文氣之說就狹義言, 是即文以求氣, 其言氣恆與勢相混, 唐宋文人之論氣者多主之 ; 就廣義言, 是因氣以品文, 其論氣又與韻為近, 清代文人之論氣者多主之 17 可知文家即文求氣或者因氣品文, 原有廣狹取義之異, 並非藉氣之剛柔以區分駢散古文家重視氣, 多強調行文需有旺盛氣勢, 如韓愈 ( ) 提出氣盛言宜之說 18, 蘇轍 ( ) 倡論文氣, 稱賞寬厚宏博疏蕩之氣 19, 劉大櫆 ( ), 則有文章最要氣盛 20 之主張, 故凡氣盛則文勝然其實駢文家也未嘗不重視文章之氣 21, 只是駢文在句式對稱聲律和 15 氣有剛柔語本劉勰文心雕龍體性 16 引見曾文正公手書日記庚申三月十七日 ( 臺北 : 臺灣學生書局,1965 年 4 月 ), 頁引見郭紹虞 : 文氣的辨析, 郭紹虞說文論 ( 上海 : 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年 5 月 ), 頁韓愈答李翊書 : 氣, 水也 ; 言, 浮物也水大而物之浮者大小畢浮, 氣之與言猶是也, 氣盛則言之短長與聲之高下者皆宜文見韓昌黎文集校釋 ( 西安 : 三秦出版社,2004 年 12 月 ), 卷 3, 頁章學誠謂 : 蘇轍氏出, 本韓愈氏說而昌論文氣 ( 文史通義史德 ) 蘇轍上樞密韓太尉書謂 : 孟子曰 : 我善養吾浩然之氣今觀其文章, 寬厚宏博, 充乎天地之間, 稱其氣之小大太史公行天下, 周覽四海名山大川, 與燕趙間豪俊交遊 ; 故其文疏蕩, 頗有奇氣文見欒城集 ( 臺北 : 臺灣商務印書館,1968 年 9 月 ), 卷 22, 頁清劉大櫆指出 : 行文之道, 神為主, 氣輔之文章最要氣盛, 然無神以主之, 則氣無所坿, 蕩乎不知其所歸也神者氣之主, 氣者神之用神氣者, 文之最精處也詳參論文偶記 ( 北京 : 人民文學出版社,1998 年 5 月 ), 頁如清方宗誠謂 : 駢偶之體, 亦當以生氣為上徐庾之文, 尚有生氣可觀詳參徐庾文選序, 柏堂集前編卷 2, 轉引自近代文論選 ( 北京 : 人民文學出版社,1999 年 1 月 ), 頁

6 東吳中文學報第二十六期諧的多重限制下, 氣息相對而言顯得與散文不同孫德謙認為六朝駢文即氣之陰柔者 ( 頁七左 ), 並指出 : 昌黎謂 : 惟其氣盛, 故言之高下皆宜斯古文家應爾, 駢文則不如此也六朝文中, 往往氣極遒鍊, 故駢文蹊徑, 與散文之氣盛言宜, 其所異在此 ( 頁二四 ) 可見六朝駢文之氣雖屬陰柔者, 然並非柔弱, 應是舒緩逸宕而遒鍊, 與古文氣盛言宜之表現取向有別於是從氣之暢盛外發者為氣勢, 舒緩遒鍊者為氣韻之說, 進而可推衍至散駢之別, 並漸成區分之據如蔣伯潛 ( ), 明確指出 : 散文主文氣旺盛, 則言無不達 ; 駢文主氣韻曼妙, 則情致婉約 22 氣勢 ( 氣 ) 與氣韻 ( 韻 ) 相對, 散文與駢文分別以氣勢氣韻為審美理想, 兩者在美感表達特質上各有側重, 但此亦僅為概略而言, 當非截然絕對之分至於氣與韻相對下所呈顯之特質, 學者多有歸結, 如劉衍文所云 : 氣的表現是較實的, 韻的呈露是較虛的凡是質實的樸茂的內容表現時就當以氣為主, 凡屬空靈的華美的境界表現時就得以韻為重氣又是偏於直的, 韻則是偏於曲的氣和韻, 剛和柔, 直和曲, 最好能融為一體, 氣表現出來的是音樂之力, 韻則更能表現出音樂之味 23 氣與韻雖分別為作品賦予不同取向的美感, 但其實仍以能造就融為一體的和諧美感者為尤佳, 故僅執其一端以判斷作品表現優劣, 則難免偏至從狹義而言, 氣與韻有其區別, 然從因氣品文之立場來著眼, 氣與韻又可結合連用而成廣義之氣韻趙樹功指出 : 氣是貫注於行筆取象之際的原動力, 韻是隱蔽在意象後面的內在影跡與關聯於外在藝術空間的情感輻射, 於是氣韻則可以理解為氣在運行之中通過藝術作品而顯現的超越於文本局限的行迹 24 氣為行筆取象之際的原動力, 韻則為隱蔽於意象之後的形跡, 故氣韻是氣運行於內含而不露, 並超越於外互為交融的美學特徵氣韻之美學範疇首先於六朝藝術批評中形成, 如南齊謝赫 ( ) 古畫品錄舉列品畫六法時首標氣韻生動, 並在評顧駿之畫時謂神韻氣力, 引見蔣伯潛 : 駢文與散文 ( 臺北 : 世界書局,1983 年 12 月四版 ), 頁 128 引見劉衍文劉永翔 : 古典文學鑒賞論 ( 上海 : 上海教育出版社,1991 年 8 月 ), 頁引見趙樹功 : 氣化與文學審美品格, 氣與中國文學理論體系構建 ( 北京 : 人民出版社,2012 年 3 月 ), 第三章, 頁

7 六朝麗指氣韻論及其與駢文創作關係之考察不逮前賢之語 25, 可見氣韻蓋指藝術作品這生命體所具備的生機, 其審美層次居於要位, 且大致與神韻意涵近通, 為藝術品氣度韻致的極致展現 26 王夢鷗指出 : 韻字的本義, 是陪音的餘音, 六朝人引申這字義用於造形藝術的批評, 而有氣韻之語氣韻正是附著於意象中的價值 ; 它在文學作品中, 是讀者從那些語言所代表的意象引致的感情與知覺的混和物 27 韻之觀念從音樂而來, 氣韻不僅衍伸運用於人物品評及藝術賞鑒, 28 並進入文學批評範疇, 指的是藉語言意象引發感情與知覺的精神層面美感, 這美感含蓄閒逸, 自然天成, 難以具體縷析, 需從心靈去感受體會或直覺, 故頗有傳 29 神之味, 與形貌美形似美之型態感受並不相同從哲學範疇的形神論來看, 舉凡氣韻神韻或風韻等用語, 均有強調精神特質的傾向 30 蕭子顯 ( ) 在南齊書文學傳論有謂 : 文章者, 蓋情性之風標, 神明之律呂也蘊思含毫, 遊心內運, 放言落紙, 氣韻天成, 莫不稟以生靈, 遷乎愛嗜 31 文章是作家情感性靈的展現, 因此作家放言落紙之際, 呈現了自然天成之氣韻, 此自然氣韻屬於一種精神風貌 32, 而作家才情審美偏好各異, 因此 25 南齊謝赫撰, 明毛晉訂 : 古畫品錄 ( 臺北 : 藝文印書館,1966 年 ), 頁 2b 26 錢鍾書管錐篇根據六朝時人物畫及人物品鑒用語指出 : 形即體, 神即韻, 猶言狀貌與風度 ; 氣韻神韻即韻之足文申意, 胥施于人身詳參管錐篇, 第 4 冊, 第 189 則, 頁王夢鷗 : 中國文學理論與實踐 ( 臺北 : 時報文化出版事業,1995 年 11 月 ), 第 22 章純粹性, 頁錢鍾書管錐編指出氣韻概念 : 蓋初以品人物, 繼乃類推以品人物畫, 終則擴而充之, 并以品山水畫焉詳參管錐編 ( 蘭馨室書齋, 出版年月不詳 ) 第 4 冊, 第 189 則, 頁如吳功正中國文學美學指出 : 氣韻範疇是從形神論中孕育而孵化獨立形成的美學範疇詳參中國文學美學 ( 南京 : 江蘇教育出版社,2001 年 9 月 ), 上冊, 第五章第五節氣韻美學, 頁關於人物品評強調精神特質的傾向, 如宗白華論世說新語和晉人的美一文提到 : 晉人之美, 美在神韻神韻可說是事外有遠致, 不沾滯於物的自由精神, 這是一種心靈的美, 或哲學的美這種美的力量, 擴而大之可以使人超然於死生禍福之外, 發揮出一種鎮定的大無畏的精神來引見宗白華 : 美學的散步 ( 臺北 : 洪範書局,1987 年 3 月 ), 頁梁蕭子顯 : 南齊書列傳三十三文學 ( 臺北 : 臺灣商務印書館,1988 年 1 月 ), 頁王益鈞孫德謙駢文理論研究對此辨析謂 : 蕭氏所謂的氣韻就是風格的另一個代名詞, 而不像雄渾壯麗般, 是指風格的某一類故這裏的氣韻天成, 指的應該是作品的風格自然地展現出作家的個人氣質, 而由於作家的個人氣質是天賦的, 因此作品的風格也是天然形成的換言之, 氣韻天成不是指某一種風格, 而是說明風格是怎麼形成的問題

8 東吳中文學報第二十六期創作之際所流露的氣韻風貌也就異采紛呈, 而氣韻也正是文學自覺風氣發展下, 不再專注於傳統所賦予的諷諭教化作用, 也不專重形式藻飾的一種精神情趣表現南宋陳善即謂 : 文章以氣韻為主, 氣韻不足, 雖有辭藻, 要非佳作也 33 氣韻是一種蘊蓄於內的生命力, 顯然是文章能否成為感人佳作之關鍵, 駢文亦不例外孫德謙以為 : 齊書文學傳論曰 : 放言落紙, 氣韻天成此雖不專指駢文言, 而文章之有氣韻, 則亦出於天成, 為可知矣 ( 頁十左 ) 氣韻重在自然天成, 由讀者心領神悟其妙, 但氣韻並非憑空而來, 如程美華指出 : 駢文之氣即是指駢文創造者借助對偶聲律辭藻等要素, 在駢文中所展現的充實內容, 所寄予的那份足以打動人感染人的真情實感, 從而所生發的那股貫穿始終的生動氣韻, 這也是駢文的靈魂所在 34 從鑒賞角度來看, 氣韻天成是作品所透顯的高層次風格及美感效果 ; 但就創作立場而言, 氣韻仍不免需藉由藝術手法之助, 方能達致駢儷文章甚為著重形式美感, 是透過固定化句法及辭句技巧形塑而成的體製, 然如藉助創作之巧, 追求疏逸氣韻, 自能表現出內在生氣, 並於潤色取美之際, 亦呈顯自然會妙 35 的精神, 如此辭藻與情理兼備, 即不致陷於浮靡卑弱之病三氣韻幽閒, 風神散蕩六朝麗指論六朝文之體貌孫德謙在六朝麗指一書開篇揭示 : 駢體文字以六朝為極則, 作斯體者, 當取法於此 ( 頁一右 ), 以為猶如詩當學唐詞應宗宋, 六朝文則為駢文正體, 深具取法依傍之長又謂 : 而孫德謙明顯地把它理解為一種風格, 這是錯誤的由此可見氣韻一詞運用抽象模糊的特性, 王氏此說辨析頗能成理, 可備參考詳參王益鈞 : 孫德謙駢文理論研究 ( 香港 : 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課程碩士論文,2006 年 12 月 ), 第二章第五節, 頁引見宋陳善 : 捫蝨新語上集, 收錄於趙彥衛雲麓漫鈔 ( 臺北 : 新文豐出版社, 1939 年 12 月 ), 卷 1, 頁 1 程美華 : 略論駢文之氣從六朝到初唐四傑, 安徽大學學報 ( 哲學社會科學版 ) 29 卷 6 期 (2005 年 11 月 ), 頁 88 此處文句引據文心雕龍隱秀 : 自然會妙, 譬卉木之耀英華 ; 潤色取美, 譬繒帛之染朱綠王更生 : 文心雕龍讀本 ( 臺北 : 文史哲出版社,1985 年 4 月 ), 下篇, 頁

9 六朝麗指氣韻論及其與駢文創作關係之考察夫駢偶之文, 六代尚矣其琢辭新鍊, 造字精奇, 意通於比興, 氣行乎逸宕得畫理者, 山川寫其幽 ; 練世情者, 風雲狀其幻凡晉宋以來, 顏謝騰聲, 任沈齊譽, 醴陵擅藻豔之美, 蘭成盡開闔之能, 名家響臻, 於斯為盛嘗謂作駢文者, 必取裁於此, 亦猶詩學三唐, 詞宗兩宋, 乃為善耳 36 琢辭新鍊造字精奇固為六朝文學作品之長, 而意通於比興, 氣行乎逸宕則更可見六朝文兼擅為文之妙, 最足以推為取裁之典範孫氏重視文氣之逸宕, 亦嘗謂 : 師法六朝者, 吾願其涵泳於神韻, 則善之善矣 ( 頁十三左 ) 風神氣韻顯然為孫氏對六朝文所認同推讚的首要特點劉麟生中國駢文史在歸結六朝麗指一書之評價時特別指出 : 推重氣韻, 泯駢散之爭, 其書抉摘精微, 發前人之所未發 37 是故氣韻駢散合一實可視為孫德謙全書文學論述的核心觀點他極力推崇六朝文為駢文的美學典範, 主要目的即在於彰顯六朝駢文應有的地位與價值, 並澄清歷來古文家以正統自居而鄙薄六朝駢體的成見因此, 孫氏繼承傳統文氣論之概念並有所發展 38, 從詩文的審美趨向來看待六朝文, 對於六朝文體貌重加審視, 並形成獨特觀點然孫氏所推讚六朝文章的氣韻究竟指涉涵義為何? 其氣韻幽閒, 風神散蕩 39 的體貌如何呈現? 以下分項說明 : ( 一 ) 疏宕得神, 不矜才使氣六朝駢儷之文輒因藻飾濃豔雕琢過度而為人詬病, 然孫德謙則別具隻眼, 認為六朝文自有其獨特的風韻美感, 非繁雕縟麗者可比, 其指出 : 六朝之文, 在齊梁時繁縟極矣 ; 晉宋之間, 往往神韻蕭疏, 饒有逸趣故論駢文, 當以晉宋為一格 ( 頁五九左 ) 他認為神韻蕭疏之作饒有逸趣, 最值得重視, 以為足可自成一格並且指出六朝文與當時所謂駢文今體亦絕不相類, 故云 : 簡文又云 : 比見京師文體, 懦鈍殊常, 競學浮疏, 爭為闡緩如其言, 似頗不以當時文體為然但吾嘗取其語以讀六朝文, 轉覺六朝文字, 其所長實在此何也? 六朝駢文, 絕不矜才使氣, 無有不疏宕得引見孫德謙 : 駢體文林序, 學衡 1924 年第 25 期, 頁 1 引見劉麟生 : 中國駢文史 ( 臺北 : 臺灣商務印書館,1990 年 12 月臺六版 ), 頁 157 如汪泓丁姍姍孫德謙六朝麗指氣韻說淺釋云 : 其論六朝駢文之重氣體氣韻, 亦可謂對中國傳統文氣論的繼承與發展文收入中國古代文章學的成立與展開 ( 上海 : 復旦大學出版社,2011 年 3 月 ), 頁 482 語見六朝麗指自序

10 東吳中文學報第二十六期神, 舒緩中節, 似失之懦鈍者不知陽剛陰柔, 古今自有兩種文體, 若泥簡文之說, 而即以擯黜六朝, 則非也 ( 頁七 ) 濃豔的辭藻是作者競相矜才使氣極力雕飾而成, 其流弊輒易使文章產生浮靡卑弱的病癥, 故並不足為可貴孫德謙以為一般所認知的懦鈍, 不僅不是氣弱, 其實是一種陰柔特質, 所謂疏宕得神, 舒緩中節, 正乃氣韻的展現, 為六朝文之一大特點, 自不應成為擯黜輕鄙的對象故謂 : 漢文雄傑, 故多大篇論者每以齊梁小文, 鄙之為才氣薄弱, 其說似矣唐代駢文, 無不壯麗, 其源出於徐庾兩家徐庾文體, 亦極藻豔調暢, 然皆有遒逸之致, 非僅如唐文之能為博肆也 ( 頁三一右 ) 漢賦篇製巨大, 氣勢恢弘, 可充分展現作者宏富才學 ; 唐代駢文則壯麗博肆有餘卻較少遒逸之致相較漢文唐文而言, 六朝之文則篇幅較小, 看似才氣薄弱, 但孫德謙認為六朝文之佳者, 卻並非憑藉矜才使氣的產物, 更不宜以篇製大小來判別優劣又謂 : 長沙王益吾先生於學無所不通, 其於駢體, 十家四六文鈔而外, 又選駢文類纂若干卷此書包該古今, 首有例言, 語極精妙其持論大旨, 則在不分駢散, 而以才氣為歸夫駢文而歸重才氣, 此固可使古文家不復輕鄙, 無所藉口矣惟既言駢文, 則當上規六朝, 而六朝文之可貴, 蓋以氣韻勝, 不必主才氣立說也 ( 頁十左 ) 其論以王先謙所編駢文類纂不分駢散, 而以才氣為歸之論旨為據 40, 指出從才氣著眼, 雖可稍減古文家輕鄙駢文的藉口, 但此卻非六朝駢文之最可貴者, 可知才氣與氣韻之概念並非等同, 而其觀點即在於強調氣韻而反對才氣才氣與氣韻皆本於天然, 才氣是作家本身的創作才華能力, 氣韻則為作品所體現的風趣韻味 ; 才氣由作家驅遣掌控, 是使作品洋溢風采的主觀要素, 氣韻則非出於精雕細琢, 也非一味摹襲前人格調而可得就作品的表現條件而言, 才氣往往是優秀作品的必要條件, 氣韻則為成就作品神采的充分條件可見氣韻應是比才氣更高層次的藝術表現, 也是使文采富麗而不板滯的關鍵因素, 故孫德謙更重視的是氣韻天 40 王益鈞孫德謙駢文理論研究對此指出 : 反覆考諸駢文類纂的序, 其實並無才氣一詞, 也許是孫德謙一時筆誤, 把別人的論點當作王先謙的看法, 又或是他歸納序文的主旨, 並在此借題發揮, 申述自己的論點無論何者, 都必然會遭論者詬病其疏忽的然而這個疏忽並不妨礙本文的推論, 因為才氣之說是誰提出, 孫德謙批評誰, 都不是我們關注的重點, 反而他為甚麼重視氣韻而反對才氣, 這才是他駢文理論中必須釐清的一個關鍵即使其論點屬孫德謙誤植, 但此處主要探討何以強調氣韻而反對才氣之旨, 故與王氏論述立場相同詳參王益鈞 : 孫德謙駢文理論研究 ( 香港 : 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課程碩士論文,2006 年 12 月 ), 第二章第五節, 頁

11 六朝麗指氣韻論及其與駢文創作關係之考察成, 他認為六朝駢文並不以馳騁才華見長, 蓋因馳騁才華者, 在極力敘寫中, 呈現的往往是博肆剛勁之貌, 而非舒緩幽靜之致因此可知孫氏對作品氣韻的重視, 當有凸顯六朝之文既不懦鈍, 也不致才薄氣弱的一面, 並且可與漢文之雄傑唐文之博肆有所區分, 如此正釐清了六朝文疏宕遒逸體貌之特殊性 ( 二 ) 氣體閒逸, 得陰柔之妙錢基博對孫德謙主氣韻勿尚才氣之觀點, 曾提出這樣的綜結與評論, 頗能切中氣韻論的要義 : 主氣韻, 勿尚才氣, 則安雅而不流於馳騁, 與散行殊科 ; 崇散朗, 勿矜才藻, 則疏逸而無傷於板滯, 與四六分疆 41 散文之氣盛壯雄健, 有陽剛氣息 ; 駢體之氣相較而言, 則顯得舒緩內斂, 兩者各有千秋, 而孫德謙以為六朝文獨具氣韻, 故與散體四六有別, 且以安雅散朗疏逸之陰柔美感見長孫氏指出 : 又云 : 六朝駢文即氣之陰柔者也嘗試譬之 : 人固有英才偉略, 傑然具經世志者, 文之雄健似之 ; 若高人逸士, 蕭灑出塵, 耿介拔俗, 自有孤芳自賞之概, 以言文辭, 六朝之氣體閒逸, 則庶幾焉易曰 : 一陰一陽之謂道斯豈道為然哉? 六朝文體, 蓋得乎陰柔之妙矣 ( 頁七左 - 頁八右 ) 余嘗以六朝駢文譬諸山林之士, 超逸不羣, 別有一種神峰標映貞靜幽閒之致其品格孤高, 塵氛不染, 古今亦何易得? 是故作斯體者, 當於氣韻求之, 若取才氣橫溢, 則非六朝真訣也夫駢文而不宗六朝, 擬之禪理, 要為下乘使果知六朝之妙, 試讀彼時諸名家文, 有不以氣韻見長者乎?( 頁十左 - 頁十一右 ) 此處氣體閒逸神峰標映貞靜幽閒之致, 有如高人逸士之風度, 亦即氣韻特質的展現, 也正是六朝之妙, 這與傳統對古文以陽剛之美為尚的審美取向大異其趣, 故孫德謙標舉以為六朝文章之上乘真訣, 此對六朝駢文之體貌風神, 勾勒更為確切日本學者古田敬一根據孫氏論述謂 : 孫德謙對六朝駢文的特色以超逸不羣的孤高性與貞靜幽閑的靜穆性去標誌, 以區別其與波瀾起伏的躍動性和意氣旺盛的雄辯性的不同引見錢基博 : 現代中國文學史 ( 臺北 : 明倫出版社,1972 年 8 月三版 ), 頁 117 引見 ( 日 ) 古田敬一 : 中國文學的對句藝術 ( 臺北 : 褀齡出版社,1994 年 9 月 ), 第七章第一節孫德謙的駢文論, 頁

12 東吳中文學報第二十六期可見六朝駢體偏重逸靜之美感表現取向既與古文之審美傳統不同, 故自無以古文的正統規範看待之必要, 這對駢儷文學的價值而言也是一種肯定誦讀向來是鑑賞文章的重要門徑, 因聲求氣, 循聲得情, 從其疾徐高下抑揚抗墜之節, 最能領略文章之感染力因此孫德謙對此也頗具見解, 其以為所貴乎駢文者, 當玩味其氣息 ( 頁二十右 ), 六朝文以閒逸為上, 故誦讀玩味之際, 自當緩讀輕讀為宜, 他指出 : 若讀六朝文, 則皆宜用緩, 何也? 六朝之文, 其氣舒緩, 吾即從而緩讀之, 乃能合其音節如使急讀, 將上下文連接而下, 有不知其文氣已轉者 ; 并有讀至篇終, 似覺收束不住, 此下又疑有闕脫者實則祇在讀時須舒緩, 而不出以急迫, 則其文自成結構由於讀之, 貴得其道也故欲學六朝文, 尤在善讀, 亦辨之於緩急而已 ( 頁二十右 - 左 ) 駢體的特殊句型結構並不同於散文, 故其讀法自宜有所區分, 藉由緩讀之法, 更能從其間抑揚頓挫感受到舒緩節奏, 並進而領會六朝文之氣韻又謂 : 六朝駢文, 既須緩讀, 則不宜重讀明甚讀散文者, 固當振吾之氣 ; 駢文而用重讀, 通篇節奏不能合律矣故讀六朝諸家文, 大體祇從輕讀可耳 ( 頁二十左 - 二一右 ) 散文氣暢, 在急讀重讀之下, 較能振舉其氣 ; 而駢文氣柔, 以緩讀輕讀之法, 最為合律由此可見誦讀可有助於凸顯文章體貌, 是為壯 / 逸剛 / 柔定位的一大關鍵, 亦為一項創見 43 ( 三 ) 氣極遒鍊, 貴通篇氣局六朝文雖以疏宕閒逸的陰柔之氣見長, 其實語言表達上仍以不失遒勁為要, 孫德謙對此屢有強調, 嘗謂六朝文中, 往往氣極遒鍊 ( 頁二四 ) 閒嘗誦習其文, 遒鍊雋逸, 使人玩繹不厭 ( 頁三左 ) 強調遒勁之氣, 當是針對典麗華辭所造成的靡弱不振之風所發先從他所列舉六朝文學批評諸家之例來看遒之意涵 : 昭明答湘東王求文集詩苑書 : 夫文典則累野, 麗則傷浮能麗而不浮, 典而不野, 文質彬彬, 有君子之致, 吾嘗欲為之, 但恨未遒耳詩品論袁宏云 : 彥伯詠史, 雖文體未遒, 而鮮明緊健, 去凡俗 43 呂雙偉指出 : 以駢文的特殊結構來探討其誦讀之法, 為孫德謙對六朝駢文批評的創新引見呂氏 : 清代駢文理論研究 ( 北京 : 人民出版社,2011 年 8 月 ), 頁

13 六朝麗指氣韻論及其與駢文創作關係之考察遠矣論謝朓云 : 奇章秀句, 往往警遒論任昉云 : 晚節愛好既篤, 又亦遒變此一遒字, 六朝人評詩文皆取裁於此 44 遒應是當時詩文評家所標舉的一種審美理想, 然何謂遒? 文選五臣注在與吳質書公幹有逸氣, 但未遒耳句注曰 : 遒, 盡也, 言未盡美也 45 鍾嶸對謝朓警遒之評, 謂其詩句警秀有力, 此與孫氏對遒意的理解當最為接近孫氏謂 : 遒之為言健也, 勁也, 文而不能遒鍊, 必失之弱為駢體者, 即取其說, 以玩索當時之文, 庶不敢病其卑靡矣 ( 頁八左 - 九右 ) 可知遒不僅止於盡美之意, 更有積極的意義, 可謂氣之美學極致表現此正可與前引劉師培文章有勁氣, 能貫串, 有警策而文采傑出者乃能生動 46 之理相證追求遒鍊勁健之駢體, 正可使文氣不致趨於浮弱卑靡, 這種氣韻所產生的剛健力量, 非屬外在陽剛之性質, 而是內在陰柔性質的, 雖不同於散文的壯闊之氣, 但卻是孫德謙以為六朝文所獨有, 屬於另一種具正面意義的體貌遒鍊係著眼於作品所營造出的整體美感, 因為孫德謙認為六朝駢文體貌之美, 並不僅侷限在偶對求工平仄務諧等形式技巧層面, 而是由於通篇氣局, 造成了自然渾融一體之美感故謂句對宜工, 但不可失之湊合, 或有斧鑿痕 ( 頁六八右 ), 正說明孫德謙以為氣局氣韻仍先於句對形式的觀點如他舉兩篇文句為例 : 江文通建平王聘隱逸教 : 周惠之富, 猶有漁潭之士 ; 漢教之隆, 亦見棲山之夫謝朓辭隨王子隆箋 : 潢污之水, 願朝宗而每竭 ; 駑蹇之乘, 希沃若而中疲姑舉此兩篇, 並不諧協, 此足徵古人為文, 本不拘拘於音律也 ( 頁六八右 - 左 ) 例中如周惠漢教漁潭棲山水乘等, 未平仄嚴對, 音律和諧之精準程度固然不足, 但卻能顧及表意功能而免於斧鑿湊合之病因此又指出 : 故余論駢文, 平仄欲其諧, 對切欲其工苟有志乎古, 所貴取法六朝也, 在通篇氣局耳往嘗作一篇成, 取六朝文涵泳之, 觀能否合其神 44 蕭統答湘東王求文集詩苑書一文可見明張溥 : 重校精印漢魏六朝百三名家集 ( 臺北 : 文津出版社,1979 年 8 月 ), 頁 3274 此處蕭統文中遒字, 或有異文, 如全梁文作逮, 引見嚴可均 : 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 ( 北京 : 中華書局,1958 年 12 月 ), 頁 3064 且其句意在陳述創作達文質彬彬境界之難, 非指遒鍊勁健之意, 孫氏恐略有誤解 45 此本文選五臣注呂延濟之說, 引見蕭統著俞紹初校注 : 昭明太子集校注,( 鄭州 : 中州古籍出版社,2001 年 7 月 ), 頁引見清劉師培 : 漢魏六朝專家文研究 ( 臺北 : 臺灣中華書局,1982 年 3 月 ), 第七論文章有生死之別, 頁

14 東吳中文學報第二十六期韻, 有不善者, 則應時改定彼貌為高古, 但求形似者, 吾無取也 ( 頁六八左 ) 氣局, 蓋即氣度格局 47, 概念頗類於氣象, 亦屬氣之審美範疇, 重視的是作品通篇渾融一體整體格局宏闊之美感, 而並非著意於細節局部, 也非精雕細琢的形似之美, 這種強調渾融自然的神韻之美, 既為六朝文值得取法之特長, 也是創作所追求的一種自然趨勢與理想境界, 由此以觀, 六朝文過於注重儷偶用典練字聲律等藻飾要素及形式技巧的既定印象, 以及駢體因藻豔氣弱而頗受擯黜的評價, 當可進一步獲得商榷與釐定四六朝麗指論氣韻與句法之關係凸顯六朝文章的氣韻, 顯然為孫德謙一項具有指標意義的重要文學觀, 然氣韻是作品所呈現的上乘境界, 是富含生命力的整體美感, 其本身雖非完全藉由表達形式技巧等單一方面因素而來, 卻也絕非憑空無由而生, 故六朝文如何透過句式靈活調整的手法以成就氣韻自然之美感特徵? 孫德謙又如何看待創作方法對於氣韻的影響? 本節將從幾個文句經營的創作手法進一步說明其間可能的對應關係, 而由此可知六朝文章氣韻美感的探索, 當更為有跡可循 ( 一 ) 巧用虛字, 添動宕之美駢儷文特重對偶之精工, 然刻意強調句式之整飭, 易致平板單調, 文氣僵滯, 在氣無奇類, 文乏異采的狀況下, 即難免碌碌麗辭, 則昏睡耳目 48 的庸冗之病故孫德謙認為可透過少許虛字穿插其中, 予以調節, 使文句靈活饒富變化, 甚至可發揮提點的作用他指出 : 作駢文而全用排偶, 文氣易致窒塞, 即對句之中, 亦當少加虛字, 使之動宕六朝文如傅季友為宋公求加贈劉前軍表 : 俾忠貞之烈, 不泯於身後 ; 大賚所及, 永秩於後人任彥昇宣德皇后令 : 客游梁朝, 則聲華籍甚 ; 薦名宰府, 則延譽自高丘希範永嘉郡教 : 才異相如, 而四壁徒立 ; 高慚仲蔚, 而三徑沒人或用於字, 或用則 47 氣局之語, 亦常見於詩話評詩, 如明陸時雍 : 七言古, 盛於開元以後高適當屬名手, 調響氣佚, 頗得縱橫, 勾角廉折, 立見涯涘, 以是知李杜之氣局深矣引見古詩鏡總論 ( 臺北 : 臺灣商務印書館,1970 年 ), 頁 16a; 又清袁枚 : 士君子讀篋破萬卷, 又必須登廟堂, 覽山川, 結交海內名流, 然後氣局見解, 自然闊大引見隨園詩話卷四二十九 ( 臺北 : 頂淵出版社,2004 年 3 月 ), 頁 112 由此可見氣局用語著眼於宏闊氣度格局之審美特性 48 引見劉勰 : 文心雕龍麗辭, 王更生 : 文心雕龍讀本 ( 臺北 : 文史哲出版社,1985 年 4 月 ), 下篇, 頁

15 六朝麗指氣韻論及其與駢文創作關係之考察字, 或用而字, 其句法乃栩栩欲活至庾子山謝滕王集序啟 : 譬其毫翰, 則風雨爭飛 ; 論其文采, 則魚龍百變更覺躍然紙上矣然使去此虛字, 將譬其論其易為藻麗之字, 則必平板, 而不能如此流利矣於是知文章貴有虛字旋轉其閒 ( 間 ), 不可落入滯相也 ( 頁十一右 - 左 ) 駢體句型以四六偶數相配為多, 形式固然工整, 然相同句式大規模排疊, 則不免庸冗平滯, 缺少靈活之氣, 故若有虛字適時穿插其間, 使四字句改易為五字句, 則音節錯落變化, 無疑可發揮動宕流利的效果, 對於大量排偶堆砌所造成的文氣滯塞之弊, 亦有補救之用如所引各例中於則而等虛字, 均將原本四 - 四之隔句對調整為四 - 五之句, 音節較為舒緩, 語意在則字之強調而字之轉折作用下, 句法較可免於板滯阻澀, 意旨也更顯得疏朗明暢虛字旋轉其間做為調節, 可不致於落入滯相, 並增添文句錯落動宕之美, 頗有溝通駢散的作用除發揮調節文句的作用之外, 孫德謙以為虛字有貫通篇章血脈之功能, 故提出文亦有血脈, 其道在通篇虛字運轉得法的觀點, 其謂 : 夫文而用駢體, 人徒知華麗為貴, 不知六朝之妙, 全在一篇之內, 能用虛字使之流通不讀宋武帝與臧燾敕乎? 其文云 : 頃學尚廢弛, 後進頹業, 衡門之內, 清風輟響良由戎車屢警, 禮樂中息, 浮夫近志, 情與事染豈可不敷崇墳籍, 敦厲風尚? 此境人士, 子姪如林, 明發搜訪, 想聞令軌然荊玉含寶, 要俟開瑩 ; 幽蘭懷馨, 事資扇發獨習寡悟, 義著周典今經師不遠, 而赴業無聞, 非惟志學者鮮, 或是勸誘未至耶? 想復弘之中所有良由豈可不與非惟或是等字, 即是血脈貫注之處倘後人為之, 純用對偶, 而無虛字流通於其間, 無怪人之鄙薄駢文也且六朝匪特全篇時用虛字, 雖造成聯語, 亦必用虛字, 乃見句法流動耳 ( 頁二八左 ) 虛字使句法參差靈活, 活化原本駢儷的嚴整體製, 並可將前後句意加以聯繫通貫如所舉宋武帝與臧燾敕一文, 是劉裕寫給太學博士臧燾的詔書, 書中對當時學尚廢弛禮樂中息之狀況頗表憂心, 故期能藉臧燾之力誘導士子向學, 以弘揚儒風文中良由豈可非惟或是等即屬於領句的虛詞, 是將脈絡予以貫串之樞機, 此即孫氏所謂血脈貫注之處, 不僅對句式有伸縮之用, 也頗具詮解文意或振提推展意旨的作用進一步來看, 良由引出廢弛頹業之原因, 豈可轉而指出敦厲風尚之必要性, 雖然子姪含寶懷馨, 仍待磨礪濡染, 而今經師近在, 然卻赴業無聞, 原因便在於非惟志學者鮮, 或是勸誘未至, 欲藉勸誘臧燾以弘揚學風之命意, 透過虛詞居中流動承轉, 表達得相當從容委婉可見虛字不僅只是相對於實字的陪襯, 其實在去之則言語不

16 東吳中文學報第二十六期足, 加之則章句獲全 49 的原則下, 仍可發揮彌縫文體 50 的積極功能古田敬一對此指出 : 只注意六朝駢文的華麗, 看不到文中運用虛字使血脈流通的優點只沈溺於華麗, 便是浮豔只有既用詞用字華麗, 又巧妙運用表示文章要點的虛字, 駢儷文才能有生氣, 才能成為句法流動有深度和深味的文章, 成為具有神韻的文章始終羅列華麗的用語, 沒有神韻, 都會墮入輕薄文章一類 51 也正好點出了虛字據事似閒, 在用實切的作用, 其在文中所發揮調節與點睛的功能不容忽視綜觀而言, 孫德謙認為虛字若能適時旋轉其間流通其間, 不僅可避免文氣窒塞, 並可有助於句法的靈動血脈的流通, 而當文氣能上下通貫, 自能促進氣韻之生成與流動此正乃孫氏所推崇六朝文之妙處, 也是使駢體不致淪於浮豔而受鄙薄之一大創作要法 ( 二 ) 駢散兼行, 暢疏逸之氣有鑑於駢儷體製全用排偶, 文氣易致窒塞 ( 頁十一右 ) 的不良效果, 孫德謙積極主張駢散合一乃為駢文正格 ( 頁二六左 ), 認為駢文之中, 苟無散句, 則意理不顯 ( 頁二五左 ), 唯駢散兼行, 寓散於駢, 可使敘事論理各得其宜, 此不僅可有別於純駢純散體製, 並有助於氣韻的展現, 對於駢四儷六的僵滯體式頗具活絡作用孫氏又指出 : 文章之分駢散, 余最所不信, 何則? 駢體之中, 使無散行, 則其氣不能疏逸, 而敘事亦不清晰 ( 頁一九右 ) 可知散行句在文章中均扮演著調節的關鍵功能, 與虛字運轉文句之間的作用近同, 兩者共相彌綸, 可疏通篇章血脈, 並能有裨於表意之清晰文氣之疏逸以實際文例來看, 如孫氏舉南朝宋傅亮 ( 季友 ) 為宋公至洛陽謁五陵表一文為例 : 臣裕言 : 近振旅河湄, 揚旍西邁, 將屆舊京, 威懷司雍河流遄疾, 道阻且長, 加以伊洛榛蕪, 津塗久廢, 伐木通逕, 淹引時月始以今月十二日, 次故洛水浮橋山川無改, 城闕為墟, 宮廟隳頓, 鍾簴空列, 觀宇引見唐劉知幾撰, 清浦起龍 : 史通通釋浮詞第二十一 ( 臺北 : 里仁書局,1993 年 6 月 ), 頁 158 此處根據文心雕龍章句 : 據事似閒, 在用實切巧者迴運, 彌縫文體引見王更生 : 文心雕龍讀本 ( 臺北 : 文史哲出版社,1985 年 4 月 ), 下篇, 頁 121 引見 ( 日 ) 古田敬一 : 中國文學的對句藝術 ( 臺北 : 褀齡出版社,1994 年 9 月 ), 第七章第一節孫德謙的駢文論, 頁

17 六朝麗指氣韻論及其與駢文創作關係之考察之餘, 鞠為禾黍, 廛里蕭條, 鷄犬罕音, 感舊永懷, 痛心在目以其月十五日, 奉謁五陵墳塋幽淪, 百年荒翳, 天衢開泰, 情禮獲申, 故老掩涕, 三軍悽感, 瞻拜之日, 憤慨交集行河南太守毛脩之等, 既開翦荊棘, 繕修毀垣, 職司既備, 蕃衛如舊伏惟聖懷, 遠慕兼慰, 不勝下情謹遣傳詔殿中中郎臣某奉表以聞 ( 頁十九左, 並依據文選卷三十八校 ) 此篇行文以四言句式為主, 除山川無改, 城闕為墟宮廟隳傾, 鐘虡空列開翦荊棘, 繕修毀垣職司既備, 蕃衛如舊等為駢儷句型外 ( 下加底線者 ), 其他多屬散行句孫氏對此評謂 : 此篇竟同散文, 幾無偶句, 但究不得不以駢文視之, 蓋所貴乎駢文者, 當玩味其氣息故六朝時雖以駢偶見長, 於此等文, 尤宜取法彼以駢散畫為兩途者, 盍將季友輩所撰一讀之? 若以斯文入之散文中, 其有以異乎?( 頁十九左 - 二十右 ) 故當玩味其氣息時, 可見其散行之間仍頗具駢儷之氣, 這就與純駢體或純散文有明顯區別依孫德謙駢散合一乃為駢文正格的基本觀點來看, 六朝文中不以嚴整駢偶句式成篇, 而能兼用駢散的文章, 足可為取法之典範其所以如此高度推崇六朝駢散兼行之體, 即因此體氣既舒緩, 不傷平滯, 而辭義亦復軒爽 ( 頁二六右 ), 最能營造疏逸之氣故錢基博概括謂 : 安雅而不流於馳騁疏逸而無傷於板滯 52, 頗能切合孫氏論旨張作棟也認為 : 孫德謙所提出的劃分駢文散文的重要標準是文章內在的氣韻, 正是其重要創見 ; 而駢散兼行則有助於這種舒緩氣韻的形成 53 孫氏所標榜的駢散兼行之文章體製, 有別於散體之流於馳騁, 也不同於標準四六體之傷於板滯, 而最具安雅疏逸之風, 因此也可謂是最足以凸顯六朝文章神采及舒緩氣韻特點的一項創作方法 ( 三 ) 潛氣內轉, 行開合之法虛字在篇章中固然有貫通血脈之作用, 但孫德謙認為另有不用虛字者, 其上下文氣表面似不相接, 然文氣卻能自然而然承轉而下, 其中開合變化, 有令人不可探索者, 此依據朱一新無邪堂答問之說, 即所謂潛氣內轉其指出 : 引見錢基博 : 現代中國文學史 ( 臺北 : 明倫出版社,1972 年 8 月三版 ), 頁 117 引見張作棟袁虹 : 論孫德謙駢散合一思想, 廣西師範大學學報 ( 哲學社會科學版 ) 47 卷 3 期 (2011 年 6 月 ), 頁

18 東吳中文學報第二十六期及閱無邪堂答問, 有論六朝駢文, 其言曰 : 上抗下墜, 潛氣內轉於是六朝真訣, 益能領悟矣蓋余初讀六朝文, 往往見其上下文氣似不相接, 而又若作轉, 不解其故, 得此說乃恍然也試取劉柳之薦周續之表為證 : 雖汾陽之舉, 輟駕於時艱, 明揚之旨, 潛感於窮谷矣上用雖字, 而於明揚句上, 並無而字為轉筆, 一若此四語中, 下二語仍接上二語而言, 不知其氣已轉也所謂上抗下墜, 潛氣內轉者, 即是如此, 每以他文類推, 無不皆然讀六朝文者, 此種行文秘訣, 安可略諸?( 頁八右 - 左 ) 上抗下墜, 蓋指上下語句間文意之落差, 然為使文氣不致造成中斷, 故需加以連貫由所舉例可見, 一組隔句對中雖未用連接詞而作前後語意之轉折, 其意即已暗轉而下潛即謂此種句法類似陽斷陰連, 可使文理於內在的開合轉折中, 依然能銜承自如, 文氣疏緩而不迫促, 這雖屬潛性的章句作法 54, 但卻與氣韻之形成有連帶關係奚彤雲對此手法之特殊表達效果指出 : 六朝駢文語句間, 表面斷而不續, 實質上卻如藕斷絲連, 內藏著一股迴腸浩蕩之氣, 能夠使全文前後呼應, 音韻和諧, 所以其文氣歸根結底是深藏不露而又運轉自如的這正凸現了駢文因以藻飾為尚, 又兼顧情理表達而產生的特殊藝術形態 55 駢文文氣在潛氣內轉之法的運用下, 得以通貫無跡, 卻較顯得內斂, 是兼顧藻飾與情理的一種表達手法至於潛氣內轉與開合之間的關係, 可從孫德謙以下所舉例子之陳述來看 : 作駢文宜於排偶之中, 以開合行之, 四句平列, 則不善矣陸倕豫章王拜後敕教 : 非有沛獻矜嚴, 空紆青組 ; 東平智思, 徒舉赤帷其意蓋謂 : 非有沛獻矜嚴, 而空紆青組 ; 非有東平智思, 而徒舉赤帷是此文於兩句中, 有開合之法在也 ( 頁三十二左 - 三十三右 ) 所謂開合係指出句與對句, 分別以一開一合的方式組成, 使一組隔句對中亦見開合轉折, 如此既避免四句並列直敘而易產生平直複沓之感, 並可增加行文的波瀾然孫氏所舉陸倕之文例, 則係一句中之上下半句自成開合, 上半句言己條件之非有 ( 開 ), 下半句則言所受君上恩寵之至 ( 合 ), 前後對比出矛盾, 而關於章法之潛顯, 如陳滿銘謂 : 章法有顯性和潛性之分語言文字方面的組合銜接方式, 是看得見摸得著的, 是一種顯性章法內容的組合和銜接不能直接觀察, 是潛性章法運用一定形式標誌表現出來的章法關係, 是顯性章法不用明顯標誌表現出來的章法關係, 是潛性章法引見章法結構原理與教學 ( 臺北 : 萬卷樓圖書公司,2007 年 4 月 ), 頁 124 引見奚彤雲 : 中國古代駢文批評史稿 ( 上海 : 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2006 年 10 月 ), 頁

19 六朝麗指氣韻論及其與駢文創作關係之考察字在句中雖省略未用, 但文句即隱有驟轉之意此不用連接詞的開合法, 文意更為簡淨, 轉折之旨亦較為隱微, 效用其實亦近同於潛氣內轉, 均為六朝行文之深層特徵 56, 是以孫氏指出 : 讀六朝文, 最當識其開合之妙 ( 頁三十三右 ) 另外, 再以孫氏所舉蕭統陶淵明集序一例來看 : 宜乎與大塊而盈虛, 隨中和而放任, 豈能戚戚勞於憂畏, 汲汲役於人間? 齊謳趙女之娛, 八珍九鼎之食, 結駟連騎之榮, 侈袂執圭之貴, 樂既樂矣, 憂亦隨之又楚子觀周, 受折於孫滿 ; 霍侯驂乘, 禍起於負芒饕餮之徒, 其流甚眾唐堯四海之主, 而有汾陽之心 ; 子晉天下之儲, 而有洛濱之志輕之若脫屣, 視之若鴻毛, 而況於他人乎? 57 孫氏據此指出 : 自齊謳至此, 不細為推尋, 幾疑接上豈能兩句之後, 不知其辭氣已轉也唐堯之上文為饕餮之徒, 其流甚眾, 意不聯貫, 而於唐字上且無虛字, 蓋其氣則又轉也 ( 頁三五左 ) 該文豈能兩句述生命倏忽即逝, 實無戚勞庸碌之必要 ; 而齊謳趙女等句則另起, 列舉衣食器用之樂及伴隨而來之隱憂, 前開後合, 略具因果相承關係 ; 饕餮之徒, 其流甚眾句, 謂貪婪之輩甚眾 ( 合 ), 而唐堯四海之主以下等句, 則述逃遁隱居之願, 顯然另起新局 ( 開 ), 語意亦有大轉以上兩處並無類似故若或夫惟的連接詞或發語詞為上下文句銜承, 但語意卻自然在開合之間轉折過渡, 前後得以貫通故孫氏據此進一步歸納讀文之法 : 故讀六朝人文, 須識得潛氣內轉妙訣, 乃能於承轉處迎刃而解, 否則上下語氣, 將不知其若何銜接矣 ( 頁三五左 ) 孫德謙將潛氣內轉視為六朝文之真訣秘訣妙訣, 即因此句法不僅是理解承轉精妙處的讀文關鍵, 與氣韻表現亦有直接關聯之故也 ( 四 ) 斷岔足收, 盡抑揚之妙孫德謙對六朝文之讀法及作法領悟極深, 故六朝麗指書中時能見到他會心有得的提點如他舉要分析各類潛性的章句作法在文章體製中所扮演穿針引線的功能, 雖相當隱微, 甚至頗難感知, 然若細細尋繹, 仍可見其使語意表達更為迂迴曲折的特殊效果, 此無疑為孫氏握睇籀諷, 垂三十年之讀文心得結晶以下分別說明 : 56 深層特徵係相對於藻飾之表層特徵而言, 參奚彤雲 : 中國古代駢文批評史稿 ( 上海 : 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2006 年 10 月 ), 頁節引自梁蕭統 : 陶淵明集序, 陶潛著, 逯欽立校注 : 陶淵明集 ( 臺北 : 里仁書局,1985 年 4 月 ), 頁

20 東吳中文學報第二十六期首先為斷字之訣, 孫氏認為古人文字有前後不甚直接, 往往別出他語, 其中忽斷者 ( 頁十四右 ), 並舉沈約梁武帝與謝朏敕之文句為例 : 沈休文梁武帝與謝朏敕嘗謂 : 山林之志, 上所宜弘, 激貪勵薄, 義等為政或謂此四語夾敘夾議, 即所謂斷字訣也然則左氏之入解經語, 其真訣實在此若休文是敕, 使於實寄賢能, 匡其寡闇後便接自居元首云云, 亦極調達今不然者, 以此知文章之妙, 不在急急上續, 而在善斷也且嘗謂四句於此處不用斷筆, 氣弱而促矣梁武帝與謝朏敕原文文句為 : 吾以菲德, 屬當期運鑒與吾賢, 思隆治道而明不遠燭, 所蔽者多實寄賢能, 匡其寡暗嘗謂山林之志, 上所宜宏 ; 激貪勵薄, 義等為政自居元首, 臨對百司 58 文中嘗謂山林之志等四句為議論之筆, 突然截斷上下文意, 並夾在前後敘事之中, 語氣看似中斷, 但卻頗有振提文氣, 接合敘議的作用, 並避免敘事一貫而下的氣弱而促之病其次為岔入句, 與前述斷字訣類似, 是適時停頓岔開之法, 以形成若斷若續不即不離的宕逸效果, 孫德謙指出 : 六朝文中, 有為後人不能學者, 往往於此句之下, 玩其文氣, 不妨以入後數語, 在此緊接中間, 偏運以典雅之辭, 一若去此, 則文無精采, 而其氣亦覺薄弱者 ( 頁三二右 ) 可見在文句緊接之際, 綴加典雅之辭, 不僅可增加文章精采, 亦可免於氣弱之病孫氏舉傅亮為宋公修張良墓教一文為例, 其原文云 : 塗次舊沛, 佇駕留城, 靈廟荒頓, 遺像陳昧, 撫事懷人, 永歎寔深過大梁者, 或佇想於夷門 ; 游九京者, 亦流連於隨會擬之若人, 亦足以云可改構棟宇, 脩飾丹青, 蘋蘩行潦, 以時致薦抒懷古之情, 存不刊之烈 59 孫氏以為撫事懷人兩句之後可直接與可改構棟宇, 修飾丹青相接, 其中過大梁者, 或佇想於夷門等幾句引用史記魏公子列傳及禮記檀弓趙文子之典, 則屬從旁岔入的典雅之辭, 意在將撫事懷人之情轉為撫 58 梁武帝與謝朏敕引見清許槤編曹明綱譯注 : 六朝文絜譯注 ( 上海 : 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 年 6 月 ), 卷 2, 頁為宋公修張良墓教一文, 文選李善注作為宋公修張良廟教, 引見梁蕭統編, 唐李善注 : 文選注 ( 臺北 : 藝文印書館,1991 年 12 月十二版 ), 卷 36, 頁

21 六朝麗指氣韻論及其與駢文創作關係之考察事懷人之人 60 孫氏因此指出 : 此種若斷若續不即不離試刪此過大梁云云, 不將失之直率乎? 可見所岔入的典故句不僅不會成為贅辭, 反而是使語氣不致闇淡迫促, 也無失於直率的一種筆法再者為足句法, 即在文章中增補一二語使文意文氣更為完足, 如孫氏舉例指出 : 作為文字, 有必增加一二語而後神完氣足者梁簡文帝與劉孝儀令 : 自阮放之官, 野王之職, 棲遲門下, 已踰五載同僚已陟, 後進多升, 而怡然清靜, 不以少多為念, 確爾之志, 亦何易得? 文至此, 亦可頓住矣, 似不待煩言, 而其氣已極酣足乃復云 : 西河觀寶, 東江獨步, 書籍所載, 必不是過此即足句法也不然, 亦何易得以下, 正可直接下文吾昔在漢南云云, 而必足此西河觀寶數語者, 誠以苟不如此, 則文氣不足也 ( 頁四十七左 - 四十八右 ) 在語意頓住之處, 再綴入數句於其後, 作為意旨之引申或補充, 語意不僅不致有冗贅之感, 反而更能有助於神完氣足的表達效果如例中西河觀寶幾句用典, 正可作為前後緩衝, 若刪略之, 使前句驟然與下文承接, 則語氣即不免稍嫌直接而少含蓄之味最後為收縮法, 孫德謙認為六朝文可透過收縮之句法來收束奔放之勁氣, 並能有助於形成語氣的抑揚頓挫, 然所謂收縮之法意指為何? 從孫德謙所舉幾則實例來加以觀察 : 宋武帝孝建元年詔 : 而頃事無巨細, 悉歸令僕, 非所以眾材成構, 羣能濟業也陳後主太建十四年詔 : 而口柔之辭, 儻聞於在位, 腹誹之意, 或隱於具僚非所以宏理至公, 緝熙帝載者也兩文格律, 如出一轍使後人為之, 非所以三字, 必易為將何以矣邢子才請置學及修立明堂奏 : 加以風雨稍侵, 漸致虧墜, 非所謂追隆堂構, 儀刑萬國者也雖所以易為所謂, 正同此氣格牛里仁請開獻書之路表 : 非所以仰協聖情, 流訓無窮者也, 亦然昔人論書, 有無垂不縮之說, 今不曰將何以而曰非所以或非所謂者, 是即縮之法也凡文章有貴勁氣直達者, 然不明乎收縮之法, 而但使一往奔放, 則不能得抑揚頓挫之妙矣 ( 頁四十九右 - 左 ) 由此處文例可見所謂收縮法, 係將一路直下勁氣直達之文句收束停斷後, 再以否定語氣翻轉, 使肯定陳述句與否定句同行並用, 在一揚一抑中造成頓挫效果各例中均有非所以或非所謂, 其作用即在垂 ( 揚 ) 而後縮 ( 抑 ), 使直達奔放之氣能稍加縮斂, 故收縮句法亦能有助於遒鍊氣韻的形成 60 此處參據王益鈞 : 孫德謙駢文理論研究 ( 香港 : 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課程碩士論文,2006 年 12 月 ), 第三章第八節, 頁

22 東吳中文學報第二十六期五結語劉勰謂 : 綴慮裁篇, 務盈守氣 ( 文心雕龍風骨 ) 氣是詩文作品達致藝術層次的重要力量, 也是傳統以來作家面對文章體製時不可或缺的創作修養, 其關鍵性自不容忽視孫德謙嘗云 : 余於六朝駢文, 專揣摩其氣息 ( 頁十三右 ), 他在三十餘年的揣摩誦習中, 對六朝文章頗有深會, 故從正面看待六朝文, 極力凸顯其宕逸舒緩氣韻悠閒的一面, 並將氣韻標舉為六朝文最為重要的美感特質, 以彰顯六朝駢體應有的地位與價值, 自與多數駢文論者專注於儷偶用典練字聲律等藻飾要素及形式技巧之取向角度有別, 另對於歷來文家鄙薄六朝駢體缺乏生氣之成見而言, 亦頗有澄清的重要意義他不僅屢屢強調六朝文重氣韻這一高層次的美感現象, 更採甄綜異同的學術眼光, 根據實際文例分析較論氣韻的創作及表現方式, 故可視為六朝麗指一書中所標舉最具有指標意義的文學觀, 對於今日重新審視六朝文學價值而言頗有實際效益, 而作為來學之津逮 61 的借鑒價值, 相信也是值得肯定的茲綜理本論文主要研究所得, 如下列幾項 : 一氣韻是蘊蓄於作品之內, 超越於外, 並互為交融的美學特徵, 代表作品的生命力, 亦是文章能否成為感人佳作之關鍵, 其以自然天成為可貴, 雖非完全藉由形式技巧等單方面因素而致, 卻也並非憑空無由而來, 仍不免需藉由藝術手法之助, 方能達致孫德謙繼承傳統文氣論之概念並有所發展, 以為六朝文以氣韻勝, 並蘊含內在生氣, 成為六朝麗指一書甚具獨特性的觀點二孫德謙重新審視六朝文的美感, 以為氣韻幽閒, 風神散蕩最得其體貌之神本文即從疏宕得神, 不矜才使氣氣體閒逸, 得陰柔之妙氣極遒鍊, 貴通篇氣局等三方面, 分析六朝文之體貌, 以具體詮釋並凸顯氣韻幽閒, 風神散蕩特質的涵義由此可見六朝駢體絕非只是對偶用典或繁縟藻飾的形式化產物, 其通篇所展現之氣韻更是使作品不致流於卑靡, 且最能富於美感價值的一大關鍵三創作手法與氣韻之間仍然存在著某種程度上的因果關係, 亦即氣韻仍可藉由一些句式以達致如巧用虛字, 穿插於句中調節, 能添動宕之美 ; 駢散兼用, 活絡純粹駢體的僵滯體式, 可以暢疏逸之氣 ; 潛氣內轉, 使文理於內在的開合轉折中, 依然銜承自如, 故文氣自能疏緩而不迫促 ; 另外則可利用斷字訣岔入句足句法收縮法等, 使語意表達更有迂迴曲折的效果, 以曲盡抑揚之妙由此可見六朝文章氣韻美感的探索, 當不致虛泛, 且更為有跡可循 61 此根據馮煦為六朝麗指作序之語云 : 甄綜異同, 叶殊徵於吐鳳 ; 掎摭利病, 邁絕作於雕龍洵乎前哲之流別, 來學之津逮矣

23 六朝麗指氣韻論及其與駢文創作關係之考察總之, 孫德謙強調氣韻, 由氣韻的美學觀念來看六朝文章, 不僅凸顯其頗具靈動充滿生氣的體貌, 也詳細探討六朝文如何擅用文句經營的創作手法以使氣韻生動, 這對於由來已久駢體流於形式僵滯文氣冗弱之評價, 可藉以獲得進一步的釐清, 而六朝駢儷體製的美學意義, 當也能得到更為合理的詮釋及理解引用書目一古籍漢劉劭 : 人物志, 臺北 : 金楓圖書出版社, 出版年月不詳晉陶潛著, 逯欽立校注 : 陶淵明集, 臺北 : 里仁書局,1985 年 4 月齊謝赫撰, 明毛晉訂 : 古畫品錄, 臺北 : 藝文印書館,1966 年梁蕭統著, 俞紹初校注 : 昭明太子集校注, 鄭州 : 中州古籍出版社,2001 年 7 月梁蕭子顯 : 南齊書, 臺北 : 臺灣商務印書館,1988 年 1 月唐韓愈 : 韓昌黎文集, 西安 : 三秦出版社,2004 年宋蘇轍 : 欒城集, 上海 : 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 年 10 月明陸時雍 : 古詩鏡, 臺北 : 臺灣商務印書館,1970 年明張溥 : 重校精印漢魏六朝百三名家集, 臺北 : 文津出版社,1979 年 8 月清袁枚 : 隨園詩話, 臺北 : 頂淵出版社,2004 年 3 月清許槤編, 曹明綱譯注 : 六朝文絜譯注, 上海 : 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 年 6 月清浦起龍 : 史通通釋, 臺北 : 里仁書局,1993 年 6 月清章學誠著, 葉瑛校注 : 文史通義校注, 臺北 : 里仁書局,1984 年 9 月清曾國藩 : 曾文正公手書日記, 臺北 : 臺灣學生書局,1965 年 4 月清劉大櫆 : 論文偶記, 北京 : 人民文學出版社,1998 年 5 月清嚴可均 : 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 北京 : 中華書局,1958 年 12 月二近人論著于景祥 : 中國駢文通史, 長春 : 吉林人民出版社,2002 年 1 月

24 東吳中文學報第二十六期王更生 : 文心雕龍讀本, 臺北 : 文史哲出版社,1985 年 4 月王夢鷗 : 中國文學理論與實踐, 臺北 : 時報文化出版事業,1995 年 11 月王運熙顧易生主編 : 清代文論選, 北京 : 人民文學出版社,1999 年 1 月古田敬一 : 中國文學的對句藝術, 臺北 : 褀齡出版社,1994 年 9 月朱榮智 : 文氣與文章創作關係研究, 臺北 : 師大書苑,1988 年 3 月吳功正 : 中國文學美學, 南京 : 江蘇教育出版社,2001 年 9 月呂雙偉 : 清代駢文理論研究, 北京 : 人民出版社,2011 年 8 月宗白華 : 美學的散步, 臺北 : 洪範書局,1987 年 3 月奚彤雲 : 中國古代駢文批評史稿, 上海 : 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2006 年 10 月徐復觀 : 中國文學論集, 臺北 : 臺灣學生書局,2001 年 12 月孫德謙 : 六朝麗指, 臺北 : 新興書局影印四益宦刊本,1963 年 11 月張仁青 : 中國駢文發展史, 臺北 : 文史哲出版社,1970 年 5 月張靜二 : 文氣論詮, 臺北 : 五南圖書出版公司,1994 年 4 月莫山洪 : 駢散的對立與互融, 濟南 : 齊魯書社,2010 年 12 月莫道才 : 駢文研究與歷代四六話, 瀋陽 : 遼海出版社,2005 年 11 月陳滿銘 : 章法結構原理與教學, 臺北 : 萬卷樓圖書公司,2007 年 4 月郭紹虞 : 郭紹虞說文論, 上海 : 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年 5 月黃侃 : 文心雕龍札記, 臺北 : 文史哲出版社,1973 年 6 月再版趙樹功 : 氣與中國文學理論體系構建, 北京 : 人民出版社,2012 年 3 月蔣伯潛 : 駢文與散文, 臺北 : 世界書局,1983 年 12 月四版鄭毓瑜 : 六朝文氣論探究, 臺北 : 國立臺灣大學出版委員會,1988 年 6 月劉衍文劉永翔 : 古典文學鑒賞論, 上海 : 上海教育出版社,1991 年 8 月劉師培 : 漢魏六朝專家文研究, 臺北 : 臺灣中華書局,1982 年 3 月劉麟生 : 中國駢文史, 臺北 : 臺灣商務印書館,1990 年 12 月臺六版錢基博 : 現代中國文學史, 臺北 : 明倫出版社,1972 年 8 月三版錢鍾書 : 管錐編, 蘭馨室書齋, 出版年月不詳鬱沅張明高編 : 魏晉南北朝五代文論選, 北京 : 人民文學出版社,1999 年 1 月三單篇論文及學位論文 : 丁姍姍 : 六朝麗指駢文理論研究, 南昌 : 江西師範大學碩士論文,2007 年 5 月王益鈞 : 孫德謙駢文理論研究, 香港 : 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課程碩士論文,2006 年 12 月王蘧常 : 元和孫先生行狀, 國專月刊 2 卷 4 期,1935 年

25 六朝麗指氣韻論及其與駢文創作關係之考察汪泓丁姍姍 : 孫德謙六朝麗指氣韻說淺釋, 中國古代文章學的成立與展開, 上海 : 復旦大學出版社,2011 年 3 月孫德謙 : 駢體文林序, 學衡 25 期,1924 年張作棟袁虹 : 論孫德謙駢散合一思想, 廣西師範大學學報 ( 哲學社會科學版 ) 47 卷 3 期,2011 年 6 月陳松雄 : 儷古並存之原因, 東吳中文學報 11 期,2005 年 5 月程美華 : 略論駢文之氣從六朝到初唐四傑, 安徽大學學報, 哲學社會科學版 ),29 卷 6 期,2005 年 11 月蔡英俊 : 風格的界義及其與中國文學批評理念, 文心雕龍綜論, 臺北 : 臺灣學生書局,1988 年 5 月

26 東吳中文學報第二十六期 Understanding, Application and Explanation: The Research on the Theory of Qiyun in Liu Chao Li Zhi and Its Relation with Literary Creation of Paralleled Prose Wen, Kuang-hua Abstract In his book, Liu Chao Li Zhi, Sun De Qian highly praised the Six dynasties articles, highlighting the significance of its paralleled prose. Among it, Qiyun was the most prominent characteristic and also the key focus of the literary discussion. He not only pointed out the articles' literary style appearance, but also indicated specific examples to analyze how the literature was displayed. He expressed his distinct point of view through a comprehensive study of the Six dynasties articles. First, this study analyzes the concept of Qiyun and the distinct characteristic that it represents. Second, the distinguishing feature of the Six dynasties articles is interpreted according to Sun De Qian s point of view. Finally, the relation between Qiyun and other sentences structures is discussed to show the energy and colorful aspect of the Six dynasties articles. Keywords: Sun De Qian, Liu Chao Li Zhi, Paralleled Prose, Qiyun Associate Professor, Department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National Dong Hwa University

所 3 學分課程, 及兩門跨領域課程共 6 學分以上課程學生在修課前, 必須填寫課程修課認定表, 經班主任或指導教授簽名後始認定此課程學分 ) 10. 本規章未盡事宜, 悉依學位

所 3 學分課程, 及兩門跨領域課程共 6 學分以上課程學生在修課前, 必須填寫課程修課認定表, 經班主任或指導教授簽名後始認定此課程學分 ) 10. 本規章未盡事宜, 悉依學位 95 年訂定 96 年 11 月修正 97 年 10 月修正 100 年 2 月修正 101 年 4 月修正 102 年 1 月修正 103 年 4 月修正 103 學年度入學新生適用, 舊生可比照適用 1. 研究生須於入學後第二學期開學前選定指導教授, 經課程委員會認定後方得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