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bert P. Hymes, Statesmen and Gentlemen: The Elite of Fu-Chou, Chiang-Hsi, in Northern and Southern Sung, London: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986. 韩 明 士 : 官 宦 与 绅 士 : 两 宋 江 西 抚 州 的 精 英 周 鑫 ( 南 开 大 学 历 史 学 院, 天 津 30007) 官 宦 与 绅 士 是 一 本 研 究 宋 代 地 方 精 英 (local elite) 的 地 域 社 会 史 研 究 著 作 此 书 史 料 丰 富 (rich in its documentation) 论 证 严 谨 (subtle in its reasoning) 理 论 大 胆 (bold in its theorizing) 2, 自 付 梓 以 来, 书 中 的 概 念 方 法 观 点 一 直 激 荡 着 学 者 们 关 注 辩 难 与 补 充 的 热 情 但 迄 今 为 止, 大 陆 学 界 并 无 专 文 评 论 此 书 笔 者 不 揣 谫 陋, 谬 评 一 二 一 官 宦 与 绅 士 一 书 开 宗 明 义, 在 导 论 (introduction) 部 分 即 拈 出 全 书 的 主 旨 : 对 于 横 跨 两 宋 的 抚 州 精 英 这 一 连 续 实 体 (continuous body) 而 言, 北 宋 与 南 宋 之 间 的 断 裂 远 较 唐 宋 之 际 的 变 革 来 得 真 切 韩 明 士 的 这 一 构 想 源 于 郝 若 贝 (Robert Hartwell) 的 经 典 论 文 中 国 的 人 口 政 治 与 社 会 的 转 型 :750 550 (Demographic, Political and Social Transformations of China 750 550)3 韩 明 士 归 纳 了 郝 若 贝 的 观 点, 在 北 宋, 精 英 可 以 分 为 以 全 国 为 中 心 实 行 全 国 性 通 婚 致 力 于 仕 宦 高 第 的 官 僚 和 以 地 方 为 中 心 不 甚 注 重 仕 宦 高 第 追 求 地 方 成 功 的 乡 绅 在 南 宋, 这 两 种 精 英 合 流 为 地 方 乡 绅 南 宋 以 降 的 中 国 社 会, 精 英 们 更 趋 于 奉 行 地 方 主 义 策 略, 他 们 的 婚 姻 影 响 与 努 力 都 局 促 于 一 个 特 定 的 地 域 范 围 内 (pp.5) 伊 原 弘 (Ihara Hiroshi) 的 宋 代 婚 姻 研 究 狄 伯 瑞 (Wm. Theodore de Bary) 的 宋 代 思 想 研 究 林 顺 夫 (Shuen-fu Lin) 的 宋 代 文 学 研 究 给 予 了 韩 明 士 更 大 的 信 心 当 然, 诚 如 周 绍 明 (Joseph P. Mcdermott) 在 评 论 中 所 说, 虽 然 美 国 的 郝 若 贝 日 本 的 伊 原 弘 等 人 的 研 究 搭 构 了 韩 明 士 的 分 析 骨 架, 但 却 是 韩 明 士 赋 予 了 它 鲜 活 的 生 命 韩 明 士 对 抚 州 精 英 概 念 的 疏 理 和 行 为 的 深 描 (thick description), 无 疑 是 书 中 最 令 人 着 迷 的 地 方 韩 明 士 的 文 章 从 明 晰 精 英 的 概 念 之 处 展 开 他 并 没 有 从 语 义 学 上 阐 释 精 英 的 内 涵 5 其 思 考 原 点 是 美 国 中 国 史 研 究 中 风 行 的 精 英 = 进 士 (degreeholding or officeholding group) 路 径 和 社 会 分 层 理 论 中 的 财 富 (wealth) 权 势 (power) 名 望 (prestige) 的 标 准 韩 氏 认 为, 前 者 过 Robert P. Hymes, Statesmen and Gentlemen: The Elite of Fu-Chou, Chiang-Hsi, in Northern and Southern Sung, London: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986. 本 书 的 汉 名, 何 炳 棣 先 生 迻 译 为 政 治 家 与 士 大 夫 : 两 宋 江 西 抚 州 的 精 英, 见 何 炳 棣 : 读 史 阅 世 六 十 年 ( 桂 林 : 广 西 师 范 大 学 出 版 社,2005 年 ) 第 一 章 附 录 家 族 与 社 会 流 动 论 要 李 弘 祺 先 生 译 为 政 治 家 与 绅 士, 宋 代 江 西 抚 州 的 统 治 阶 层, 见 李 弘 祺 : 宋 代 官 学 教 育 与 科 举 ( 台 北 : 联 经 出 版,993 年 ) 中 译 本 导 论, 此 文 撰 于 989 年 2 Joseph P. Mcdermott, Book Review: Statesmen and Gentlemen: the Elite of Fu-chou, Chiang-hsi in Northern and Southern Sung by Robert Hymes, Harvard Journal of Asiatic Studies, Vol. 5, No. (99), pp. 357. Thomas H. C. Lee, Book Review: Statesmen and Gentlemen: the Elite of Fu-chou, Chiang-hsi in Northern and Southern Sung by Robert Hymes,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Oriental Society, vol. 09, no. 3 (989), pp. 9-97. 3 Robert Hartwell, Demographic, Political, and Social Transformations of China, 750-550, Harvard Journal of Asiatic Studies Vol. 2, No. 2(982), pp. 365-2. Joseph P. Mcdermott, Book Review: Statesmen and Gentlemen: the Elite of Fu-chou, Chiang-hsi in Northern and Southern Sung by Robert Hymes, pp.336. 5 此 类 阐 释, 可 参 见 雷 蒙 威 廉 斯 著, 刘 建 基 译 : 关 键 词 ( 北 京 : 三 联 书 店,2005 年 ) elite 条
于 狭 窄, 而 后 者 脱 胎 于 西 方 社 会, 将 之 运 用 到 宋 代 的 中 国 社 会 难 免 会 出 现 歪 曲 (distort) (pp.7) 他 的 权 宜 之 计 是 将 财 富 权 势 名 望 三 个 标 准 与 宋 代 抚 州 社 会 的 具 体 历 史 情 境 结 合 根 据 他 的 分 析, 抚 州 精 英 可 以 分 为 七 类 : 官 宦 (officeholders),2 乡 贡 进 士 及 举 子 (graduates of the prefectural examination, or other men certified locally or regionally as academically eligible to compete for office in the exams at the capital);3 抚 州 寺 庙 道 观 的 主 要 捐 修 者 (major contributors of funds or lands to Fu-chou Buddhist or Daoist temples); 学 校 书 院 藏 书 楼 津 梁 水 利 苑 囿 的 兴 修 者 或 主 要 捐 修 者 (organizers of and major contributors to the founding of schools, academies, libraries, bridges, waterworks, or gardens);5 保 卫 乡 里 的 豪 强 与 救 济 乡 人 的 善 人 (organizers or leaders of local defense activities or of local programs of charity or famine relief);6 与 前 五 种 精 英 有 金 兰 之 义 的 袍 泽 有 师 弟 之 谊 的 师 生, 或 为 同 窗, 或 为 诗 友, 或 为 朋 党 (men connected by friendship, master-student ties, or common membership in academic or poetic societies or cliques, to members of categories through 5);7 前 五 种 精 英 的 姻 亲 (affinal kin members of categories through 5) 后 文 的 章 节 不 过 是 精 英 概 念 的 纷 繁 铺 陈 罢 了 第 一 章, 科 举 仕 宦 与 社 会 流 动 (examinations, office, and social mobility) 科 举 闯 入 了 抚 州 精 英 的 生 活 世 界, 型 塑 着 他 们 的 日 常 生 活 它 不 仅 出 现 在 追 逐 功 名 的 举 子 的 梦 中, 还 挂 在 了 道 学 之 士 的 嘴 边 人 们 为 什 么 会 汲 汲 于 此 呢? 道 理 很 简 单 科 举 入 仕, 当 官 就 意 味 着 财 富 (wealth) 特 权 (privileges) 名 望 (prestige), 更 意 味 着 跻 身 绅 士 (gentleman) 之 列 (pp.32) 在 这 场 人 生 的 赌 博 中, 进 士 及 第 者 终 究 不 多, 即 使 算 上 了 恩 科 更 多 的 举 子 名 落 孙 山, 浮 沉 闾 里 但 是 他 们 在 这 条 荆 棘 之 途 (thorny gate) 上 学 到 的 技 艺 学 问 (study), 能 够 帮 助 他 们 谋 得 一 席 教 职, 进 入 到 地 方 精 英 网 络 中 那 些 在 科 举 上 成 功 的 进 士, 他 们 到 底 有 着 怎 样 的 背 景 呢? 真 的 如 同 柯 睿 哲 (E. A. Kracke) 教 授 等 人 的 研 究 所 凸 现 的 那 般, 宋 代 的 进 士 泰 半 出 身 于 寒 素 之 门? 韩 明 士 更 关 注 这 一 社 会 流 动 的 问 题 韩 明 士 对 柯 睿 哲 教 授 的 文 章 持 有 两 点 疑 问 : 一 是 精 英 = 官 员 的 分 析 路 径, 二 是 只 考 虑 进 士 曾 祖 祖 父 父 三 代 直 系 亲 属 的 统 计 方 法 这 两 点 都 指 向 了 柯 睿 哲 教 授 立 论 的 史 料 8 年 和 256 年 的 进 士 题 名 录 本 身 的 局 限 精 英 不 等 于 官 员, 无 庸 讳 言, 一 直 是 韩 明 士 高 唱 的 基 调 本 章 中, 韩 明 士 着 重 讨 论 了 第 二 点 疑 问 在 韩 明 士 的 印 象 中, 宋 代 精 英 家 庭 的 真 实 面 相 并 非 是 曾 祖 祖 父 父 三 代 直 系 亲 属 组 成 的 家 庭, 而 是 家 族 具 体 到 在 科 举 考 试 中, 甚 至 还 应 该 考 虑 姻 亲 进 士 的 家 世 背 景 一 旦 扩 展 到 家 族 姻 亲, 柯 睿 哲 教 授 的 统 计 就 需 要 重 新 检 视 了 在 8 年 和 256 年 进 士 题 名 录 中, 共 有 8 名 进 士 来 自 抚 州 除 去 3 名 赵 姓 宗 室 子 弟, 剩 下 的 5 人 中, 三 代 直 系 亲 属 中 有 人 做 官 的 进 士 7 人 新 晋 的 进 士 8 人, 占 53.3%, 与 柯 睿 哲 教 授 的 统 计 结 果 吻 合 韩 明 士 重 新 考 察 了 这 8 名 进 士 8 人 中 5 人 ( 张 濬 中 陈 震 炎 陈 孺 何 时 曾 惠 迪 ) 的 旁 系 亲 属 在 他 们 及 第 之 前 曾 做 过 官, 人 ( 章 又 新 ) 很 有 可 能 不 是 其 家 族 中 第 一 个 当 官 的 ; 人 ( 廖 子 实 ) 的 母 亲 极 有 可 能 出 身 于 官 宦 之 家 ; 人 ( 赵 邦 ) 的 资 料 除 了 进 士 录 外 皆 湮 没 无 存 韩 氏 还 列 举 了 宜 黄 涂 氏 和 金 溪 陆 氏 作 为 佐 证 他 的 结 论 是 : 无 论 在 方 法 论 上 还 是 在 史 实 上, 柯 睿 哲 等 人 显 然 高 估 了 平 民 子 弟 进 入 仕 途 的 速 度 (pp.) 在 抚 州 精 英 那 里, 既 没 有 新 兴 门 第, 也 没 有 旧 时 王 谢, 人 们 早 已 通 过 各 种 各 样 或 近 或 远 的 关 系 与 官 宦 胶 合 在 一 起 或 许 探 讨 他 们 怎 样 利 用 既 有 的 关 系, 怎 样 结 集 新 的 关 系, 更 能 彰 显 精 英 家 庭 背 景 与 仕 宦 经 历 之 间 纠 葛 韩 明 士 沿 着 这 一 思 路 继 续 前 行 他 将 抚 州 32 个 家 族 内 首 位 进 士 的 家 世 按 自 己 的 精 英 标 准 分 为 5 类 : 仕 宦 之 家, 例 ;2 乡 贡 进 士 之 家,7 例 ;3 地 方 大 户 ( 豪 强, 善 人, 学 校 书 院 藏 书 楼 津 梁 水 利 苑 囿 寺 庙 道 观 的 兴 修 者 或 捐 修 者 ), 例 ; 仕 宦 之 本 来 有 3 名, 但 孙 有 庆 的 祖 父 为 地 方 司 狱 小 吏, 吏 员 在 地 方 社 会 并 不 为 人 所 重, 故 难 以 入 彀 季 复 生 于 富 家, 可 惜 季 家 记 录 寥 寥, 难 以 置 喙 见 Ibid,Notes 7, pp.278.
家 的 姻 亲,3 例 ;5 仕 宦 之 家 的 羽 翼 ( 与 其 有 金 兰 之 义 的 袍 泽 有 师 弟 之 谊 的 师 生, 或 为 同 窗, 或 为 诗 友, 或 为 朋 党 ),5 例 由 此 可 见, 这 些 人 的 家 族 在 他 们 没 有 高 中 进 士 之 前, 早 已 汇 入 了 地 方 精 英 网 络 (pp.2) 这 一 局 面 究 竟 如 何 造 成 的 呢? 读 书 求 功 名, 没 有 一 定 的 家 财, 科 举 入 仕 只 能 是 镜 花 水 月 独 学 则 无 友, 不 游 于 一 乡 善 士 之 门, 学 问 难 以 精 进, 遑 论 得 中 高 选 但 韩 明 士 认 为, 更 为 重 要 的 原 因 要 从 科 举 制 度 的 限 制 家 保 状 (family-grantee certificate) 上 去 寻 找 家 保 状, 由 家 庭 提 出 而 由 州 学 ( 官 员 ) 签 署 通 常 也 包 括 社 会 名 流 (elite) 的 担 保 或 推 荐 韩 明 士 想 象, 地 方 精 英 敢 于 为 举 子 担 保, 是 因 为 他 或 见 其 人, 或 闻 其 名 家 保 状 自 然 变 成 了 一 个 过 滤 器 (filter), 将 那 些 没 有 进 入 地 方 精 英 网 络 的 士 人 摒 弃 在 科 举 之 外 (pp.5) 于 此, 科 举 的 意 义 只 不 过 是 进 一 步 正 式 承 认 地 方 精 英 在 地 方 上 早 已 经 营 好 的 地 位 罢 了 那 么, 这 些 地 方 精 英 又 是 从 何 而 来 的 呢? 在 接 下 来 的 一 章 中, 韩 明 士 试 着 回 答 这 个 问 题 第 二 章, 精 英 及 其 来 源 (the elite and its origins) 宋 代 抚 州 精 英 的 家 世 很 难 追 溯 到 唐 南 唐, 他 们 皆 为 移 民 后 裔, 大 多 来 自 抚 州 自 身 地 域 的 其 他 地 方 第 一 波 移 民 潮 发 生 在 唐 末 五 代 宋 初, 公 元 0 世 纪 左 右 (pp.67) 他 们 在 陌 生 的 土 地 上 如 何 建 立 起 自 己 的 精 英 地 位 呢? 或 许 官 职 能 够 打 开 方 便 之 门 但 事 实 并 非 如 此, 拥 有 显 赫 门 第 的 移 民 家 庭 在 这 盘 棋 局 上 并 无 先 手 可 言 真 正 帮 助 家 族 子 弟 流 入 精 英 的 资 本 是 财 富 (pp.7) 可 惜 这 些 勤 于 稼 穑 善 于 货 殖 的 父 辈 大 多 杳 杳 无 闻 韩 明 士 转 而 将 目 光 投 向 精 英 家 庭 在 出 现 第 一 代 精 英 时 的 情 形 抚 州 东 北 部 的 金 溪 县, 在 南 宋 时 期 共 出 了 3 名 进 士,3 名 进 士 的 祖 上 在 北 宋 早 已 登 科 剩 下 的 8 名 进 士, 名 居 处 不 详, 其 余 的 名 来 自 县 东 北 角 的 7 个 精 英 家 庭 其 中 的 葛 氏 陆 氏 邓 氏 吴 氏 个 家 庭 引 起 了 韩 明 士 的 注 意 这 个 精 英 家 庭 在 金 溪 崭 露 头 角 的 时 间 都 是 南 宋 初 年, 他 们 进 入 精 英 圈 的 机 运 都 是 保 卫 乡 里 在 共 同 的 背 景 下, 他 们 相 互 之 间 结 成 了 师 生 或 婚 姻 关 系 局 促 于 地 方 一 隅 的 精 英 家 庭, 在 同 一 时 期 以 地 方 精 英 群 体 的 面 貌 崛 起, 其 实 并 不 是 金 溪 县 的 独 特 景 观 崇 仁 县 的 何 氏 罗 氏 吴 氏 李 氏 陈 氏 ( 包 括 崇 仁 的 缪 氏 乐 安 的 周 氏 ), 乐 安 县 的 黄 氏 与 程 氏 何 氏 与 詹 氏 莫 不 如 此 北 宋 的 精 英 家 庭 大 多 迁 徙 无 定, 南 宋 的 精 英 却 将 自 己 的 定 居 地 视 为 自 己 精 英 身 份 的 重 要 表 征 (pp.8) 韩 明 士 相 信, 这 种 情 形 不 是 一 种 偶 然, 而 是 南 宋 和 北 宋 精 英 行 为 和 角 色 的 一 种 转 变 本 书 的 第 三 章 专 门 讨 论 了 两 宋 精 英 行 为 的 转 变 第 三 章, 精 英 的 转 变 : 从 北 宋 到 南 宋 (elite transformation: from northern to southern sung) 韩 明 士 首 先 分 析 了 抚 州 精 英 的 婚 姻 (marriage) 他 撷 取 了 5 名 抚 州 精 英 ( 北 宋 的 吴 贲 晏 殊, 南 宋 的 黄 思 永 游 德 洪 郑 松 之 母 黄 氏 ) 为 子 女 择 偶 的 个 案 发 现 北 宋 精 英 比 较 看 重 官 位, 而 南 宋 精 英 只 对 财 富 门 第 学 问 和 地 方 名 望 感 兴 趣 韩 氏 感 觉, 这 种 差 别 不 是 偶 然 现 象, 它 反 映 了 两 宋 精 英 不 同 的 婚 姻 模 式 最 能 体 现 这 种 变 化 的 是 婚 姻 的 地 理 圈 (geographical range of marriages) 韩 明 士 统 计, 北 宋 的 抚 州 精 英 在 全 国 范 围 内 跨 州 通 婚 的 有 39 例, 在 大 抚 州 境 内 跨 县 通 婚 的 有 3 例 无 一 例 是 县 内 通 婚 与 此 相 反, 南 宋 的 33 例 通 婚 样 本 中 县 内 通 婚 25 例 ; 跨 县 通 婚 8 例,7 例 毗 邻 县 境, 例 在 邻 县 置 有 土 地 在 充 分 考 虑 官 职 移 民 与 外 界 交 流 等 因 素 后, 他 得 出 婚 姻 地 域 化 (localized or regionalized) 的 结 论 (pp.03) 接 着, 韩 明 士 又 比 较 了 北 宋 和 南 宋 精 英 在 居 处 (residence) 房 舍 (building) 布 施 (donation) 方 面 的 差 异 他 选 取 了 南 丰 县 的 曾 氏 和 崇 仁 县 的 乐 氏 作 为 北 宋 精 英 的 代 表 这 两 个 家 庭 在 两 个 县 都 有 居 处 房 舍 布 施 南 宋 的 精 英 不 同, 他 们 的 居 处 房 舍 布 施 都 集 中 在 一 县 之 内 即 使 是 官 运 亨 通 的 精 英 寻 找 新 的 居 处, 他 们 也 都 会 选 择 县 内 邻 近 的 地 方 pp. 这 便 涉 及 到 韩 明 士 的 下 一 个 议 题, 迁 居 (emigration) 北 宋 抚 州 精 英 中 科 举 与 仕 宦 的 佼 佼 者, 如 金 溪 蔡 氏 南 丰 曾 氏 临 川 王 氏 金 溪 吴 氏 宜 黄 乐 氏 临 川 晏 氏, 都 曾 离 开 过 抚 州, 迁 往 更 为 重 要 的 政 治 经 济 中 心 但 是 南 宋 的 抚 州 精 英, 却 都 是 在 本 地 迁 居 (pp.) 贾 志 扬 (John Chaffee): 宋 代 科 举 ( 台 北 : 东 大 图 书,995 年 ) 页 92
从 婚 姻 居 处 房 舍 布 施 迁 居 的 地 理 变 化, 我 们 已 经 深 刻 的 感 受 到 抚 州 精 英 家 庭 向 地 方 的 回 归 这 种 回 归, 在 韩 明 士 看 来, 是 抚 州 精 英 家 庭 策 略 (family strategies) 的 一 种 改 变 (pp.5) 一 种 精 英 家 庭 追 求 的 目 标 较 为 远 大, 子 孙 做 官, 做 高 官 但 要 实 现 这 两 个 目 标, 仅 仅 凭 借 单 个 家 庭 的 努 力 显 然 不 够, 必 须 要 依 靠 其 他 精 英 家 庭 的 援 手 与 全 国 性 的 官 宦 之 家 联 姻 无 疑 会 增 添 他 们 步 入 仕 途 的 砝 码 另 一 种 精 英 家 庭 比 较 务 实 他 们 让 子 弟 入 仕, 只 是 为 了 保 有 官 户 (official household) 的 法 律 特 权 (legal privilege) 与 社 会 威 望 (social prestige) 积 累 财 富 和 与 地 方 精 英 家 庭 建 立 密 切 的 关 系 成 为 他 们 的 首 选 韩 明 士 主 张, 两 宋 抚 州 精 英 家 庭 在 婚 姻 居 处 房 舍 布 施 迁 居 上 的 变 化, 正 反 映 了 他 们 的 家 庭 策 略 从 前 一 种 全 国 性 向 后 一 种 地 方 性 的 转 变 (pp.9) 为 什 么 会 有 如 此 大 的 转 变 呢? 韩 明 士 的 答 案 是, 追 求 仕 宦 高 第 的 北 宋 策 略 在 南 宋 已 经 变 得 不 合 时 宜 南 宋 的 政 治 环 境, 如 中 央 威 权 的 下 降 中 央 官 员 俸 禄 的 菲 薄 残 酷 的 党 争 等, 使 得 他 们 不 再 关 心 国 家 事 务, 转 而 专 注 地 方 事 务 在 精 英 行 为 转 变 的 同 时, 他 们 的 观 念 和 角 色 必 然 会 发 生 转 变 第 四 章, 精 英 的 观 念 与 乡 绅 (Elite ideals and the local gentleman ) 南 宋 的 抚 州 精 英 与 地 方 官 商 讨 地 方 事 务 的 事 迹, 在 史 料 中 能 经 常 找 到 与 此 不 同, 北 宋 的 抚 州 精 英 中 却 没 有 一 人 插 手 地 方 事 务 在 抚 州 的 祠 庙 祭 祀 上 也 能 看 到 这 种 变 化 北 宋 时 期 祠 祭 的 人 中,3 人 是 地 方 官, 只 有 王 安 石 一 人 是 抚 州 人 南 宋 时 期, 新 增 9 人, 只 有 黄 榦 一 人 是 地 方 官 8 名 抚 州 当 地 人 中, 还 有 6 人 是 布 衣 韩 明 士 猜 想, 南 宋 的 抚 州 精 英 已 经 将 自 己 视 为 绅 士 (gentleman) 此 时, 抚 州 精 英 真 正 成 为 了 地 方 精 英 (local elite) (pp.32) 这 种 新 的 精 英 理 念 有 其 思 想 史 上 的 意 义 韩 明 士 从 狄 伯 瑞 那 里 得 到 启 发, 认 为 朱 熹 等 新 儒 家 的 地 方 改 革 理 念 ( 书 院 社 仓 乡 约 ) 为 绅 士 在 地 方 社 会 中 的 活 动 提 供 了 新 方 向 (pp.35) 南 宋 抚 州 精 英 在 地 方 社 会 中 最 突 出 的 活 动 为 : 地 方 防 卫 (Local defense),2 社 会 救 济 (Social Welfare); 3 庙 祠 与 宗 教 生 活 (Temple-building and religious life) 韩 明 士 在 第 五 章 地 方 防 卫 第 六 章 社 会 救 济 第 七 章 庙 祠 与 宗 教 生 活 分 别 对 此 进 行 了 详 细 描 述 建 炎 初 年, 金 人 南 侵, 盗 贼 横 行, 抚 州 地 方 社 会 的 秩 序 严 重 紊 乱 宋 室 忙 于 自 救, 已 无 力 量 安 定 地 方 保 卫 乡 里 的 责 任 落 到 了 抚 州 地 方 精 英 的 肩 上 抚 州 精 英 组 织 的 忠 义 巡 社 (Loyal and Dutiful Patrolling Societies) 等 地 方 武 装, 确 实 解 了 南 宋 朝 廷 的 燃 眉 之 急 但 这 股 游 离 于 国 家 之 外 的 地 方 武 装 的 存 在, 也 意 味 着 国 家 和 地 方 官 威 权 的 下 降 南 宋 时 期 抚 州 灾 害 频 仍, 地 方 精 英 兴 修 社 仓 (community granaries) 常 平 仓 (normal-purchase granaries) 救 济 乡 人 但 即 使 饿 殍 遍 野, 地 方 官 也 无 法 强 迫 他 们 开 仓 卖 粮 在 社 会 救 济 上, 能 够 清 楚 的 看 到 地 方 官 权 力 的 有 限 在 南 宋 抚 州 的 庙 祠 与 宗 教 生 活 中, 抚 州 精 英 也 扮 演 着 国 家 辞 演 的 角 色 面 对 抚 州 精 英 的 转 变, 国 家 又 做 怎 样 的 调 适? 本 书 的 第 八 章 着 力 描 写 了 国 家 的 转 变 第 八 章 : 抚 州 中 的 国 家 : 从 北 宋 到 南 宋 (The state in Fu-Chou: Northern to Southern Sung) 韩 明 士 提 到, 有 两 个 政 策 最 能 体 现 国 家 角 色 的 转 变 : 一 是 南 宋 朝 廷 将 堤 坝 等 地 方 公 共 事 业 的 管 理 经 营 权 让 渡 给 了 地 方 精 英, 一 是 南 宋 政 府 不 甚 措 意 三 年 一 次 核 查 土 地 财 产 的 工 作 他 进 而 大 胆 的 提 出, 南 宋 朝 廷 除 了 强 调 地 方 向 中 央 缴 纳 赋 税 的 规 定 外, 没 有 下 过 一 道 如 何 治 理 地 方 的 诏 令 (pp.202) 爱 惜 羽 毛 的 地 方 官 也 就 不 敢 轻 举 妄 动 因 此, 即 使 土 地 财 产 的 登 记 簿 中 腐 败 丛 生 堤 坝 等 地 方 公 共 事 业 落 入 私 人 手 中 寨 兵 遭 猾 吏 瓜 分, 尸 餐 素 位 的 地 方 官 大 多 只 是 睁 一 只 眼 闭 一 只 眼 (pp.203) 那 么 在 地 方 官 有 权 做 出 决 定 的 事 务, 如 诉 讼 (litigiousness) 和 买 (Harmonious Purchase) 上, 他 们 就 能 越 过 地 方 精 英 有 所 作 为 呢? 答 案 是 否 定 的 地 方 精 英 与 吏 员 勾 结, 左 右 着 官 司 的 判 决, 和 买 更 要 仰 鼻 息 于 地 方 精 英 (pp.208) 地 方 社 会 上 国 家 力 量 的 衰 退 与 精 英 的 地 方 主 义 策 略 之 间 有 着 怎 样 的 关 联 呢? 一 方 面, 精 英 不 再 对 高 官 厚 禄 情 有 独 钟, 转 而 注 重 家 庭 在 地 方 上 的 建 设, 奉 行 地 方 主 义 策 略 另 一 方 面, 国 家 的 后 退 为 精 英 的 地 方 活 动 提 供 了 更 为 广 阔 的 空 间, 促 成 地 方 主 义 策 略 更 为 可 行 与 受 人 尊 敬 (pp.209)
韩 明 士 正 是 通 过 以 上 环 环 相 扣 的 思 考 步 步 为 营 的 论 证, 淋 漓 尽 致 的 表 达 了 他 两 宋 抚 州 精 英 转 型 的 构 想 我 之 所 以 不 厌 其 详 的 模 写 韩 明 士 的 观 点 及 其 论 证, 是 出 于 两 方 面 的 思 量 其 一, 官 宦 与 绅 士 一 书 观 点 丛 夥, 而 论 者 多 以 六 经 为 我 注 脚 的 态 度 自 说 自 话, 对 韩 明 士 的 苦 心 孤 诣 缺 少 一 种 同 情 之 了 解 其 二, 顺 着 韩 氏 的 论 证 思 路, 细 细 体 会 其 中 的 圆 融 与 破 绽, 对 韩 明 士 自 能 多 一 番 了 解 之 同 情 下 面 就 精 英 的 概 念 南 北 宋 抚 州 精 英 转 型 观 点 的 论 证 讨 论 一 下 前 文 已 经 交 代, 韩 明 士 的 精 英 概 念 是 财 富 权 势 名 望 三 个 标 准 与 宋 代 抚 州 社 会 的 具 体 历 史 情 境 结 合 的 产 物 韩 氏 深 知 他 在 理 论 上 借 助 财 富 权 势 名 望 三 个 标 准 的 危 险 李 弘 祺 就 曾 辩 驳 道, 宋 代 士 人 的 兴 起, 代 表 了 统 治 阶 层 及 其 家 族 越 来 越 必 须 仰 赖 政 治 地 位, 这 使 得 士 人 或 士 大 夫 的 形 象 与 受 教 育 的 人 相 似, 表 现 出 一 种 文 化 上 的 齐 整 性 近 世 士 人 的 首 要 标 识 是 儒 家 的 知 识 教 养, 似 乎 已 经 成 为 人 们 的 普 遍 认 识 2 这 与 韩 氏 文 中 不 停 强 调 的 财 富 大 相 径 庭 不 过, 韩 明 士 的 标 准 并 非 无 可 取 之 处 溢 出 士 人 圈 的 地 方 豪 强 乡 里 富 户, 的 确 是 依 凭 他 们 的 财 富 权 势 名 望 成 为 了 地 方 精 英 这 种 困 境 其 实 是 两 种 精 英 模 式 的 冲 突 李 弘 祺 等 先 生 的 精 英 模 式 秉 承 了 宋 代 士 大 夫 与 皇 帝 共 治 天 下 的 理 想 因 此, 他 们 眼 里 的 精 英 唯 有 拥 有 官 户 地 位 的 士 人 3 但 在 功 利 的 现 实 世 界 中, 满 身 铜 臭 味 的 富 人 粗 鄙 无 文 的 武 夫 可 能 占 据 着 地 方 社 会 的 支 配 地 位 韩 明 士 依 违 于 理 想 的 精 英 与 现 实 中 的 精 英 之 间 一 方 面, 他 突 破 了 传 统 的 精 英 = 士 人 模 式, 将 地 方 豪 强 乡 里 富 户, 甚 至 前 五 种 精 英 的 社 会 网 络 成 员 纳 入 精 英 之 列 另 一 方 面, 他 又 没 有 完 全 放 弃 士 大 夫 的 视 角, 将 胥 吏 僧 道 巫 觋 等 剔 出 了 精 英 圈 前 者 正 是 何 炳 棣 李 弘 祺 诸 先 生 批 评 韩 明 士 精 英 概 念 过 于 宽 泛 的 原 因 后 者 正 是 周 绍 明 对 韩 明 士 精 英 概 念 不 满 意 的 地 方 周 绍 明 也 明 白 韩 明 士 的 难 处, 我 们 对 他 们 ( 胥 吏 ) 不 能 进 行 定 量 研 究, 因 为 我 们 连 一 名 吏 员 的 姓 名 都 无 从 知 晓 5 韩 明 士 坦 言, 这 七 类 有 着 浓 重 的 从 史 实 中 归 纳 出 来 的 痕 迹 (The diversity of these criteria obviously reflects the state of the sources rather than theoretical predilection.) 因 此, 韩 明 士 的 精 英 概 念, 与 其 说 徘 徊 于 两 种 精 英 模 式 之 间, 不 如 说 屈 从 于 其 心 目 中 宋 代 抚 州 社 会 的 历 史 情 境 韩 明 士 梳 理 精 英 概 念 的 目 的, 在 我 看 来, 并 非 是 想 构 建 一 个 理 想 的 精 英 模 式, 而 是 要 诠 释 他 南 北 宋 抚 州 精 英 转 型 的 观 点 韩 明 士 南 北 宋 抚 州 精 英 转 型 的 观 点 由 几 个 子 观 点 组 成 : 科 举 与 南 宋 抚 州 精 英 的 关 系,2 南 宋 抚 州 精 英 奉 行 地 方 主 义 的 家 庭 策 略 ;3 精 英 地 方 主 义 策 略 与 国 家 力 量 地 方 社 会 上 的 衰 退 读 书 获 取 功 名 一 直 是 士 人 深 藏 在 内 心 最 为 绮 丽 的 梦 那 些 金 榜 题 名 的 进 士, 他 们 到 底 有 着 怎 样 的 背 景 呢? 无 论 中 国 传 统 史 家 内 藤 假 说 的 服 膺 者, 还 是 早 期 的 欧 洲 汉 学 家, 都 将 北 宋 以 来 的 中 国 社 会 视 为 一 个 开 放 流 动 的 社 会 6 柯 睿 哲 何 炳 棣 等 先 生 的 计 量 研 究 更 为 这 一 观 感 提 供 了 坚 实 的 依 据 20 世 纪 80 年 代 伊 始, 郝 若 贝 对 这 一 模 式 提 出 了 挑 战 他 认 为, 仅 仅 统 计 曾 祖 祖 父 父 三 代 直 系 亲 属, 而 不 考 虑 旁 系 家 属, 这 种 方 法 有 欠 妥 当 7 韩 明 士 李 弘 祺 : 宋 代 官 学 教 育 与 科 举 中 译 本 导 论, 页 ⅹⅶ 亦 可 参 见 其 英 文 书 评 Thomas H. C. Lee, Book Review: Statesmen and Gentlemen: the Elite of Fu-chou, Chiang-hsi in Northern and Southern Sung by Robert Hymes, pp. 96. 2 可 参 见 陈 元 朋 : 两 宋 的 尚 医 士 人 与 儒 医 - 兼 论 其 在 金 元 的 流 变 ( 台 北 : 台 湾 大 学 出 版 委 员 会, 997 年 ), 页 22 注 55 方 震 华 在 其 唐 宋 社 会 文 化 史 提 纲 中 评 论 韩 明 士 此 书 时, 也 提 及 了 这 一 点 3 李 弘 祺 : 宋 代 官 学 教 育 与 科 举 中 译 本 导 论, 页 ⅹⅷ Thomas H. C. Lee, Book Review: Statesmen and Gentlemen: the Elite of Fu-chou, Chiang-hsi in Northern and Southern Sung by Robert Hymes, pp. 96. Joseph P. Mcdermott, Book Review: Statesmen and Gentlemen: the Elite of Fu-chou, Chiang-hsi in Northern and Southern Sung by Robert Hymes, pp.38-350. 5 Ibid, pp.350. 6 可 参 看 张 丰 韦 : 社 会 流 动 社 会 秩 序 与 唐 宋 历 史 问 题 研 讨 会 纪 要, 宋 史 研 究 通 讯 200 年 第 2 期 ; 罗 祎 楠 : 社 会 流 动 理 论 与 历 史 研 究 以 美 国 宋 代 社 会 史 的 讨 论 为 例 7 罗 祎 楠 前 掲 文 二
循 着 乃 师 开 创 的 道 路, 将 两 种 进 士 录 中 的 抚 州 进 士 放 诸 家 族 姻 亲 的 网 络 中 予 以 重 新 考 虑 虽 然 韩 明 士 的 方 法 可 取, 但 其 论 证 过 程 出 现 了 纰 漏 进 士 录 上 的 8 名 进 士 记 载 简 略, 其 家 族 姻 亲 背 景 更 是 语 焉 不 详 韩 明 士 只 得 假 定 同 姓 同 乡 同 里 皆 为 族 人, 甚 至 不 惜 援 引 自 己 还 未 证 明 的 婚 姻 模 式 想 象 这 些 进 士 姻 亲 的 家 世 而 在 量 化 分 析 中, 这 种 可 能 性 (may) 的 数 据 变 成 了 肯 定 性 的 数 据 这 是 第 一 个 漏 洞 韩 明 士 的 第 二 个 漏 洞 是 对 宋 代 家 族 的 误 解 韩 氏 夸 张 了 家 族 的 凝 聚 力, 假 设 族 人 中 前 辈 的 进 士 ( 两 三 世 代, 甚 至 百 年 以 前 ) 必 会 长 期 泽 及 后 辈 族 人 的 2 他 没 有 意 识 到 家 族 中 存 在 房 支 亲 疏 的 问 题, 其 实 在 一 个 大 宗 族 中, 内 部 成 员 的 经 济 与 社 会 地 位 仍 是 有 所 分 化 的, 故 不 像 一 个 家 庭, 可 以 说 家 庭 的 成 员 都 属 于 同 一 阶 级 一 个 士 人 也 许 是 某 位 大 官 之 后, 但 因 族 属 疏 远, 家 道 中 落, 后 来 凭 借 科 举 提 高 地 位, 这 仍 是 社 会 流 动 故 李 弘 祺 坚 持 三 代 的 标 准, 不 为 无 因 3 蛮 有 意 思 的 是, 韩 明 士 得 出 科 举 对 社 会 流 动 帮 助 不 大 的 结 论, 与 李 弘 祺 贾 志 扬 两 位 先 生 的 宋 代 科 举 研 究 成 果 不 谋 而 合 但 他 们 的 推 论 却 南 辕 北 辙 李 贾 二 先 生 认 为, 科 举 明 显 有 利 于 地 方 大 户, 可 是 他 们 的 权 势 必 须 依 赖 科 举 来 加 以 维 护 因 此, 地 方 大 户 必 须 保 证 子 弟 不 断 应 举 才 能 维 持 其 固 有 的 地 方 势 力 贫 寒 之 士 也 并 非 毫 无 机 会, 他 们 的 前 途 是 下 层 官 员 韩 明 士 的 推 论 恰 恰 相 反, 既 然 科 举 是 地 方 精 英 的 囊 中 之 物, 那 么 地 方 精 英 无 需 寒 窗 苦 读, 只 要 经 营 好 自 己 的 精 英 地 位 就 好 了 贾 志 扬 觉 得, 韩 明 士 夸 大 了 家 保 状 的 过 滤 作 用, 科 举 的 开 放 性 不 容 质 疑 5 李 弘 祺 坚 持, 我 还 看 不 出 可 以 不 通 过 考 试 ( 广 义 ) 而 长 期 保 持 地 位 优 势 的 推 论 上 的 歧 见 波 及 到 他 们 在 南 宋 抚 州 精 英 地 方 主 义 策 略 上 的 争 执 南 宋 抚 州 精 英 地 方 主 义 策 略, 与 第 一 个 子 观 点 息 息 相 关 因 为, 不 管 精 英 家 庭 想 保 持 科 举 上 的 优 势, 还 是 想 稳 固 地 方 上 的 权 势, 最 理 想 的 终 南 捷 径 是 与 精 英 家 庭 联 姻 郝 若 贝 观 察 到 两 宋 精 英 婚 姻 模 式 的 不 同 韩 明 士 将 这 一 观 点 发 挥 到 极 致 根 据 他 的 统 计, 北 宋 抚 州 精 英 看 重 仕 宦, 跨 州 跨 县 通 婚 ; 南 宋 抚 州 精 英 着 意 财 富 门 第 学 问 和 地 方 名 望, 县 内 通 婚 这 是 精 英 家 庭 策 略 从 全 国 性 向 地 方 性 转 变 的 明 证 李 弘 祺 早 已 指 出, 韩 明 士 在 精 英 婚 姻 态 度 上 的 误 读 6 韩 氏 婚 姻 地 理 圈 的 数 据 倒 是 很 具 有 说 服 力, 不 过 他 的 结 论 有 些 武 断 南 宋 抚 州 精 英 中 跨 州 联 姻 的 不 乏 其 人 在 抚 州 所 处 的 鄱 阳 湖 区 域, 情 形 更 为 复 杂 何 晋 勋 选 取 了 都 昌 县 龟 山 曹 氏 鄱 阳 县 洪 氏 德 兴 县 张 氏 及 汪 氏, 分 析 了 他 们 居 葬 地 与 婚 姻 的 行 为 其 结 论 是, 在 北 宋 仕 化 后 的 家 族 并 非 全 都 一 味 以 向 外 居 葬 缔 婚 为 策 略, 而 下 迄 南 宋 也 不 必 然 向 内 收 卷 7 地 方 主 义 是 不 是 南 宋 抚 州 精 英 共 同 奉 行 的 家 庭 策 略, 这 个 问 题 争 议 很 大 周 绍 明 言 辞 激 烈 的 指 责 韩 明 士 没 有 注 意 到 精 英 家 庭 之 间 的 分 化 与 冲 突 周 绍 明 不 相 信 中 央 官 僚 也 遵 从 地 方 主 义 策 略 柏 文 莉 (Beverly Bossler) 研 究 了 北 宋 宰 辅 与 婺 州 士 人 她 指 出, 北 宋 的 首 都 精 英 (capital elite), 南 渡 后 星 散 各 地, 成 为 了 类 似 全 国 性 精 英 的 阶 层 他 们 凭 借 自 身 的 仕 宦 高 位, 与 官 阶 相 当 的 精 英 通 婚, 确 保 子 孙 的 仕 途 优 势 他 们 的 中 央 主 义 策 略 显 然 与 地 方 主 义 策 略 枘 凿 方 圆 8 周 绍 明 以 抚 州 赵 氏 为 个 案 讨 论 了 南 宋 抚 州 精 英 的 家 庭 策 略 他 不 无 调 侃 的 说 道, 抚 州 赵 氏 可 能 是 唯 一 遵 循 韩 氏 北 宋 精 英 策 略 的 南 宋 家 庭, 他 们 实 行 全 Southern Sung by Robert Hymes, pp. 97. 2 何 炳 棣 : 读 史 阅 世 六 十 年, 页 23 3 方 震 华 : 唐 宋 社 会 文 化 史 提 纲 第 7 讲 周 绍 明 也 注 意 到 了 家 庭 内 部 的 问 题,Joseph P. Mcdermott, Book Review: Statesmen and Gentlemen: the Elite of Fu-chou, Chiang-hsi in Northern and Southern Sung by Robert Hymes, pp.3-3. 朱 开 宇 : 科 举 社 会 地 域 秩 序 与 宗 族 发 展 宋 明 间 的 徽 州,00-6 ( 台 北 : 台 湾 大 学 出 版 委 员 会,200 年 ), 页 6 5 贾 志 扬 : 宋 代 科 举, 页 93 注 97 6 Southern Sung by Robert Hymes, pp. 95. 7 何 晋 勋 : 宋 代 鄱 阳 湖 周 边 士 族 的 居 葬 地 与 婚 姻 网 络, 台 大 历 史 学 报 第 2 期,999 年 8 Beverly J.Bossler, Powerful Relations: Kinship, Status, and the State in Sung China(960-279), Cambridge and London: Harvard University, 998. 柳 立 言 撰 有 此 书 的 书 评, 载 于 台 大 历 史 学 报 第 2 期,999 年
国 性 通 婚, 追 求 高 官 和 域 外 权 力 当 然, 我 们 不 能 因 此 就 否 认 南 宋 抚 州 精 英 婚 姻 地 方 化 的 趋 势 韩 明 士 南 宋 精 英 地 方 主 义 策 略 仍 然 是 全 书 最 具 创 造 力 的 部 分 2 可 惜 韩 明 士 高 悬 两 宋 抚 州 精 英 转 型 的 鹄 的, 没 有 仔 细 推 敲 史 料 的 歧 异 与 下 笔 的 轻 重 韩 明 士 的 这 种 心 境, 在 论 证 精 英 与 国 家 之 间 的 关 系 上 亦 展 露 无 遗 在 韩 明 士 的 构 想 中, 南 宋 恶 劣 的 政 治 生 态 给 抚 州 精 英 留 下 了 宦 途 如 虎 的 印 象, 因 此 他 们 的 目 光 不 再 专 注 于 国 事, 开 始 更 多 的 关 注 地 方 事 务 而 且 南 宋 时 代 国 家 力 量 的 缺 位 抚 州 地 方 的 无 序 也 迫 使 他 们 不 得 不 独 立 承 担 地 方 防 卫 社 会 救 济 甚 至 兴 修 庙 宇 这 些 地 方 事 务 从 这 个 意 义 上 讲, 积 极 参 与 地 方 事 务 的 精 英 与 倡 导 社 会 秩 序 重 建 的 新 儒 家 站 在 了 一 起 乡 绅 成 为 了 南 宋 抚 州 精 英 的 理 想 我 们 不 禁 要 问 以 修 齐 治 平 为 己 任 的 宋 儒 会 如 此 功 利 吗? 讲 究 家 国 天 下 同 构 的 新 儒 家, 他 们 倡 导 地 方 社 会 秩 序 重 建 难 道 不 蕴 有 治 国 的 理 念 吗? 余 英 时 先 生 激 于 此, 发 明 了 后 王 安 石 时 代 的 名 词, 旨 在 点 明 : 两 宋 士 大 夫 的 政 治 文 化 虽 然 略 有 变 异, 但 王 安 石 时 代 重 建 秩 序 的 精 神 在 南 宋 已 由 理 学 家 继 承 了 下 来 3 或 许, 他 们 没 有 机 会 端 坐 庙 堂, 但 这 并 不 妨 碍 他 们 参 与 国 事 的 热 望 更 何 况 朱 熹 等 人 创 造 独 立 于 国 家 和 地 方 之 外 的 地 方 共 同 体 ( 书 院 社 仓 乡 约 ) 的 目 的, 是 调 停 国 家 与 家 庭 之 间 的 利 益 冲 突, 而 不 是 代 表 地 方 精 英 与 国 家 争 利 这 样, 国 家 力 量 在 地 方 社 会 衰 退 的 观 点 就 值 得 斟 酌 了 李 弘 祺 先 生 修 正 了 韩 明 士 关 于 赋 役 和 地 方 武 装 的 观 点 5 抚 州 精 英 在 社 会 救 济 上 的 活 跃 同 样 也 说 明 不 了 国 家 力 量 在 地 方 社 会 的 衰 退 周 绍 明 辩 论 道, 富 人 们 ( 在 社 会 救 济 中 ) 无 怜 悯 之 心 说 明 他 们 更 关 心 与 官 员 的 上 层 关 系, 而 非 与 百 姓 的 关 系 6 或 许, 以 上 诸 多 辩 难 多 少 显 得 有 些 求 全 责 备, 吹 毛 求 疵 但 细 细 品 味 引 得 那 么 多 学 者 关 注 的 一 本 书, 也 不 失 为 一 种 幸 福 收 稿 日 期 :2006-0-2 作 者 简 介 : 周 鑫, 男, 南 开 大 学 历 史 学 院 博 士 研 究 生 Joseph P. Mcdermott, Book Review: Statesmen and Gentlemen: the Elite of Fu-chou, Chiang-hsi in Northern and Southern Sung by Robert Hymes, pp.35. 2 Southern Sung by Robert Hymes, pp. 9. 3 余 英 时 : 宋 明 理 学 与 政 治 文 化 ( 台 北 : 允 晨 文 化,200 年 ), 页 370-37 感 谢 台 湾 许 守 泯 先 生 惠 赐 亦 可 见 余 英 时 : 朱 熹 的 历 史 世 界 ( 北 京 : 三 联 书 店,200 年 ), 页 897-898 Southern Sung by Robert Hymes, pp. 96. 5 Ibid, pp. 95-96. 6 Joseph P. Mcdermott, Book Review: Statesmen and Gentlemen: the Elite of Fu-chou, Chiang-hsi in Northern and Southern Sung by Robert Hymes, pp.355. 梁 庚 尧 四 明 乡 曲 义 田 的 研 究 表 明, 虽 然 四 明 乡 曲 义 田 由 民 间 创 设, 也 由 民 间 管 理, 但 随 着 民 间 力 量 的 衰 弱, 最 后 只 得 仰 赖 官 府 打 理 见 梁 庚 尧 : 家 族 合 作 社 会 声 望 与 地 方 公 益 : 宋 元 四 明 乡 曲 义 田 的 源 起 与 演 变, 黄 宽 重 刘 增 贵 主 编 : 台 湾 学 者 中 国 史 研 究 论 丛 : 家 族 与 社 会 北 京 : 中 国 大 百 科 全 书 出 版 社,2005 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