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是 如 何 当 上 一 名 外 科 医 生 的? 我 究 竟 何 时 产 生 了 要 当 一 名 外 科 医 生 的 愿 望 已 经 记 不 清 了, 是 在 医 院 的 临 床 见 习 时 期 还 是 在 实 习 时 期?1976 年 春 我 们 学 习 了 基 础 课 后, 就 奔 赴 澄 海 人 民 医 院 见 习, 记 得 带 我 们 见 习 的 班 主 任 是 李 老 师 我 们 首 先 参 加 了 一 个 体 检 工 作, 然 后 在 病 房 里 进 行 见 习, 了 解 一 些 疾 病, 或 在 护 士 的 指 导 下 参 与 了 病 人 打 针 的 工 作 这 是 我 们 从 书 本 上 学 到 一 些 知 识 后 对 患 者 的 最 初 接 触 记 得 当 时 最 为 深 刻 的 印 象 有 三 个, 一 个 是 我 们 喝 的 井 水 略 带 一 点 咸 的, 据 说 是 因 为 澄 海 这 个 地 方 靠 近 海 边 ; 第 二 个 是 在 清 晨 时 分, 街 上 远 近 不 时 传 出 吆 喝 的 声 音, 原 来 是 农 民 到 城 镇 来 倒 马 桶 的 一 种 声 音 ; 第 三 个 是 在 春 分 时 节 耘 田 时, 夏 初, 我 们 又 从 学 校 乘 公 共 汽 车 来 到 了 揭 阳 医 院 见 习, 这 是 一 个 初 步 接 触 病 人 的 临 床 实 践 机 会 我 们 参 与 了 医 院 内 各 种 的 临 床 病 例 讨 论, 并 且 学 习 了 如 何 在 患 者 面 前 采 取 病 史 和 体 检, 然 后 书 写 病 历 我 感 觉 到 外 科 医 生 的 工 作 比 较 有 趣, 因 为 其 在 术 前 讨 论, 手 术 操 作 以 及 术 后 病 情 观 察 是 连 贯 性 的, 当 他 们 用 手 术 刀 为 患 者 解 决 疾 病 后 的 成 功 之 感, 便 给 我 留 下 了 深 刻 的 印 象 实 习 那 年, 我 留 在 了 汕 头 市 实 习 的 医 院 有 汕 头 市 第 一 医 院 第 二 医 院 以 及 我 校 的 附 属 医 院 附 属 医 院 是 我 外 科 的 实 习 点 ( 图 1) 记 得 我 参 加 了 一 个 直 肠 癌 的 手 术, 手 术 从 上 午 做 到 下 午 2 点 多, 估 计 做 了 4~5 个 钟 头 手 术 完 毕 后 我 到 图 书 馆 借 书, 发 现 主 刀 的 科 主 任 也 来 到 了 图 书 馆 借 书, 当 时 我 很 感 动, 手 术 这 么 累, 老 师 不 休 息 还 来 查 资 料, 这 就 是 搞 学 问 的 人, 是 我 今 后 学 习 的 榜 样 直 肠 癌 这 个 病 人 术 后 一 直 是 我 换 药, 待 10 天 后, 我 将 肛 门 填 塞 的 纱 块 一 条 一 条 地 取 出 来, 手 术 做 的 十 分 成 功 有 一 位 女 孩 因 胸 痛 不 适, 胸 片 发 现 胸 腔 内 有 一 阴 影, 结 合 胸 部 疼 痛 及 经 常 头 晕 的 特 征, 故 决 定 给 她 开 胸 探 查, 据 说 探 查 时 发 现 了 胸 部 有 一 条 较 粗 的 东 西, 主 任 上 去 探 查 了 一 下, 是 一 条 异 常 的 血 管, 于 是 没 有 再 手 术 就 关 胸 了 如 果 要 是 在 今 天, 有 CT 或 MR 的 检 查 下, 这 个 姑 娘 可 能 就 不 用 做 手 术 了 这 就 是 我 对 外 科 医 生 的 初 步 认 识, 外 科 医 生 的 责 任 既 重 大 又 可 显 示 其 技 术 水 平 图 1. 汕 头 大 学 医 学 院 第 一 附 属 医 院 1
图 2. 我 的 大 学 同 学 1978 年 我 大 学 毕 业 了 我 的 外 科 考 试 成 绩 取 得 了 90 多 分, 传 说 能 在 全 级 达 到 这 种 成 绩 的 同 学 好 像 仅 有 几 个 学 校 的 医 教 科 领 导 曾 找 我 谈 话, 希 望 我 能 留 校 但 我 还 是 我 推 辞 了 我 不 留 校 的 原 因 可 能 与 自 己 年 青 无 知, 视 野 不 够 宽 广 有 关, 其 次 是 汕 头 不 是 自 己 的 家 乡, 潮 汕 话 不 容 易 学 懂, 有 背 井 离 乡 之 感 另 外, 我 母 亲 曾 帮 我 作 了 联 系, 据 说 可 以 分 配 在 县 医 院 工 作 就 这 样, 我 告 别 了 大 学, 告 别 了 与 我 朝 日 相 共 发 奋 勤 学 的 同 窗 们 ( 图 2), 而 返 回 到 了 家 乡 由 于 父 母 都 是 普 通 人, 也 没 有 什 么 硬 的 关 系, 故 我 被 分 配 到 一 所 离 县 城 不 远 的 卫 生 院 面 对 这 种 状 况, 我 并 无 感 到 完 全 的 绝 望, 可 能 是 无 奈 或 年 轻 吧, 尚 没 有 全 面 考 虑 自 己 今 后 的 前 途 问 题 卫 生 院 不 大, 像 一 间 四 合 院 的 样 子 其 西 面 是 门 诊 部, 东 面 是 住 院 部, 床 位 不 足 10 张 医 院 的 设 备 十 分 简 陋, 仅 可 以 做 三 大 常 规 的 检 查, 有 一 部 X 光 机, 门 诊 可 以 做 一 些 简 易 的 清 创 缝 合 术 全 院 医 生 才 3 个 人 一 个 负 责 住 院 部, 一 个 负 责 门 诊, 另 一 个 负 责 接 生 我 被 分 配 在 门 诊 工 作 从 第 一 天 上 班 起, 我 就 成 为 了 一 位 名 副 其 实 的 医 生, 看 病 开 处 方 均 是 一 个 人 完 成, 并 没 有 任 何 人 给 你 作 指 导 来 找 我 看 病 的 患 者 寥 寥 无 几, 只 是 简 单 的 外 伤 感 染 感 冒 及 换 药 等 患 者, 谁 会 找 一 个 满 脸 稚 气 而 且 没 什 么 经 验 的 医 生 看 病 呢? 在 这 种 情 况 下 我 深 感 自 己 医 学 知 识 的 贫 乏 所 以, 我 唯 有 拼 命 抓 紧 时 间 复 习 大 学 的 课 本, 如 内 科 外 科 妇 产 科 儿 科 及 药 理 学 平 时 碰 到 疑 难 杂 症, 一 方 面 回 忆 在 见 习 或 实 习 期 间 所 碰 过 的 病 例, 另 一 方 面 马 上 返 回 宿 舍 翻 一 翻 书 本, 所 以 有 时 患 者 只 好 坐 在 诊 室 里 空 等 着 有 些 找 你 看 病 的 农 民, 不 知 是 要 刁 难 你 还 是 要 考 验 你, 一 言 不 发 就 坐 下 来 伸 出 一 个 胳 膊 让 你 摸 脉 定 乾 坤 我 只 好 声 明 自 己 是 学 西 医 的, 如 果 要 看 中 医 请 到 中 医 诊 室 幸 亏 我 在 门 诊 上 班 的 这 段 时 间 里 一 直 是 比 较 平 静 的, 基 本 没 有 什 么 大 病 或 急 救 的 病 人 说 来 也 好 笑, 我 读 完 大 学 后 的 工 资 比 当 工 人 时 的 工 资 还 低, 当 工 人 时 39 元, 现 在 当 上 医 生 了 才 37 元 我 当 上 医 生 后 可 以 说 是 快 乐 与 担 忧 并 存 着, 快 乐 的 是 我 已 经 是 一 个 知 识 分 子 了, 是 一 名 医 生, 脱 离 了 以 前 那 种 风 吹 日 晒 的 工 作 环 境, 可 以 拿 着 听 诊 器 诊 断 疾 病, 为 群 众 服 务 担 忧 2
图 3. 我 的 外 科 同 事 们 的 是 自 己 在 这 个 连 手 术 室 都 没 有 的 地 方, 何 时 才 能 成 为 一 名 真 正 的 外 科 医 生 呢? 但 世 事 也 真 是 难 以 预 料 的 1979 年 4 月 份, 卫 生 局 来 了 一 份 通 知, 是 叫 我 去 惠 阳 地 区 参 加 一 个 外 科 学 习 班, 这 个 学 习 班 是 惠 阳 地 区 卫 生 局 为 了 培 养 卫 生 院 一 级 的 外 科 医 生 所 举 办 的 所 以, 当 这 个 消 息 突 然 降 临 到 我 的 头 上 时, 我 的 心 情 是 多 么 的 激 动, 我 有 了 一 个 学 外 科 的 机 会, 这 是 一 个 可 遇 不 可 求 的 机 遇, 其 可 能 会 改 变 我 今 后 的 医 学 之 路 真 是 祸 兮 福 之 所 倚, 福 兮 祸 之 所 伏 当 我 来 到 惠 阳 地 区 医 院 报 到 时, 学 习 班 早 已 开 课 一 个 礼 拜 了 我 们 县 还 有 另 外 三 位 医 生 参 加 了 学 习 班, 他 们 也 来 自 卫 生 院 另 外, 我 的 一 位 东 莞 籍 的 大 学 同 学 也 来 参 加 这 个 学 习 班 我 们 住 在 一 栋 有 四 层 的 楼 房, 饭 堂 在 楼 下, 其 背 后 为 西 湖, 景 色 十 分 优 美, 前 面 隔 着 一 条 马 路 是 地 区 中 心 医 院 环 境 幽 静, 是 一 个 学 习 的 好 地 方 学 习 班 共 一 年, 理 论 课 三 个 月, 临 床 实 习 9 个 月 课 本 均 是 1978 年 出 版 的 全 国 统 一 外 科 学 教 材 上 课 的 老 师 均 来 自 地 区 医 院 的 老 师 们, 三 个 月 的 理 论 学 习 结 束 后, 我 决 定 与 东 莞 的 那 位 同 学 到 东 莞 县 人 民 医 院 外 科 实 现, 我 县 来 的 三 位 医 生 则 返 回 到 县 医 院 外 科 实 习 东 莞 县 医 院 在 当 时 来 讲 规 模 还 是 相 对 较 大 的, 但 也 仅 有 一 个 大 外 科 科 主 任 是 中 山 医 毕 业 的 王 亦 聪 医 生 我 还 是 保 持 学 习 热 情 高 涨 的 状 态 早 上 5 点 多 钟 起 床 跑 步 做 操, 然 后 大 声 朗 读 英 语, 早 餐 后 准 时 上 班 认 真 写 好 病 历 及 积 极 参 加 手 术 我 开 始 初 步 接 触 急 腹 症 的 诊 断 和 外 科 治 疗 等 知 识, 如 阑 尾 炎 的 切 成, 胃 穿 孔 的 修 补, 肠 梗 阻 的 松 解 或 切 除, 化 脓 性 胆 管 结 石 切 开 取 石 术 等 等 对 于 外 科 的 基 本 功, 可 以 说 是 在 东 莞 医 院 开 始 学 习 的 由 于 我 喜 欢 读 英 语, 而 王 主 任 也 喜 欢, 故 王 主 任 对 我 很 好, 并 希 望 我 毕 业 后 留 在 他 的 科 室 里 1980 年 7 月 份 我 返 回 了 卫 生 院 当 时 我 也 想 开 展 一 些 小 手 术, 如 阑 尾 炎 疝 气, 但 外 科 医 生 仅 我 一 人, 又 无 麻 醉 师 及 手 术 室 护 士, 要 想 做 一 些 手 术 也 是 相 当 困 难 的 一 次, 我 做 了 一 个 小 儿 疝 气 术, 消 毒 铺 巾 后 行 局 麻, 但 麻 醉 疗 效 不 佳, 还 临 时 叫 一 个 护 士 在 输 液 管 内 加 镇 静, 这 种 没 有 麻 醉 师 在 场 就 用 麻 醉 辅 助 药 的 做 法 十 分 危 险 直 到 现 在 想 起 来 还 心 有 余 悸 呢 所 以, 在 条 件 不 足 的 卫 生 院 做 手 术 是 容 易 出 现 问 题 的 因 为 毕 竟 临 床 经 验 不 足, 也 没 有 什 么 实 践 机 会, 加 上 无 经 3
验 的 上 级 医 生 指 导 你, 容 易 惹 官 司 上 身 有 两 件 事 使 我 至 今 仍 未 能 忘 怀 一 例 是 一 位 小 儿 右 腿 红 肿 热 痛 4 天, 发 高 热, 穿 刺 有 小 许 脓 液 上 级 医 生 叫 我 一 起 切 开 排 脓, 脓 液 不 多,2 个 小 时 后 患 儿 死 亡 我 和 上 级 医 生 均 被 家 属 告 了 其 实 患 儿 当 时 已 发 生 了 脓 毒 败 血 症, 出 现 了 呼 吸 困 难 了, 也 就 是 说 患 儿 已 出 现 了 中 毒 性 休 克 如 果 临 床 经 验 稍 足 一 些, 看 到 了 病 情 的 危 重 性, 就 不 会 贸 然 去 切 开 排 脓 了 另 一 例 是 腹 痛 及 排 黑 便, 腹 透 无 膈 下 游 离 气 体 我 当 时 诊 断 为 消 化 道 出 血, 建 议 送 上 级 医 院, 结 果 上 级 医 院 诊 断 为 胃 穿 孔 并 出 血 可 见 临 床 经 验 不 足 是 卫 生 院 当 医 生 普 遍 现 象, 容 易 出 问 题 在 我 年 老 的 父 亲 的 极 力 奔 走 下,1983 年 我 以 家 里 独 子 理 由 被 调 到 县 医 院 外 科 工 作 此 时, 本 县 参 加 惠 阳 地 区 外 科 学 习 班 的 三 位 医 生 也 调 往 县 医 院 外 科 由 于 医 院 只 有 一 个 外 科, 故 有 关 外 科 的 疾 病 都 要 去 学 习 及 进 行 手 术 治 疗 这 对 于 我 的 技 术 的 提 高 起 到 了 巨 大 的 帮 助 开 始 我 学 做 阑 尾 炎 膀 胱 取 石 胃 穿 孔 修 补, 肠 梗 阻 松 解 等 手 术, 随 后 开 始 做 胃 溃 疡 切 除 术, 第 一 例 胃 手 术 是 与 一 位 进 修 生 做 的, 结 果 做 了 4 个 多 钟 头 在 老 一 辈 医 生 们 手 把 手 的 教 导 下, 使 我 获 得 了 大 量 的 临 床 实 践 机 会 随 着 手 术 越 做 越 多, 手 术 也 越 来 越 熟 练 我 做 任 何 一 个 手 术 对 要 做 仔 细 的 研 究 : 是 否 有 手 术 指 征? 手 术 的 方 式 有 多 少 种? 哪 一 种 是 最 好 的? 术 中 术 后 有 何 并 发 症 的 发 生? 应 该 如 何 减 少 并 发 症? 为 了 求 的 最 佳 治 疗, 我 会 将 所 有 的 书 本 及 手 术 图 谱 进 行 对 比 阅 读 所 以, 我 的 进 步 是 较 快 的 记 得 做 一 例 胃 溃 疡 手 术, 从 开 腹 到 手 术 做 完 及 关 腹, 最 快 57 分 钟 就 完 成 了 图 4. 省 人 民 医 院 进 修 的 同 学 在 上 个 世 纪 80 年 代 中 末 期, 当 我 在 30 岁 左 右 的 时 候, 就 首 先 在 这 个 医 院 开 展 了 肝 癌 切 除 术, 胃 癌 根 治 术, 背 部 直 切 口 上 段 输 尿 管 取 石 术, 十 二 指 肠 残 端 荷 包 关 闭 术 当 时 外 科 床 位 50~60 多 张, 医 护 关 系 也 十 分 融 洽 ( 图 3) 不 久 我 争 取 到 了 省 人 民 医 院 普 通 外 科 进 修 的 名 额 ( 图 4) 1992 年 我 又 到 了 中 山 医 肿 瘤 医 院 胸 外 科 进 修, 从 而 掌 握 了 胸 外 科 的 基 础 知 识 ( 图 5) 1994 年 我 赴 德 国 洪 堡 大 学 ( 图 6) 及 柏 林 自 由 大 学 进 修 ( 图 7), 学 习 了 先 进 国 家 的 医 术 及 与 之 作 了 一 番 对 4
比 之 后, 不 仅 我 的 技 术 获 得 了 明 显 的 提 高, 而 且 我 的 视 野 大 增 返 国 后, 经 过 了 许 多 重 大 的 临 床 实 践, 我 的 临 床 经 验 积 累 逐 渐 增 多, 手 术 也 越 做 越 大, 越 做 越 好 通 过 几 十 年 的 风 风 雨 雨, 使 我 深 深 知 道 要 做 好 一 个 医 生 是 不 容 易 的, 首 先, 他 必 须 打 好 一 个 坚 实 的 医 学 基 础, 然 后 获 得 系 统 的 临 床 实 践, 随 着 不 断 的 理 论 学 习, 这 样 才 可 以 获 得 较 好 的 技 术 水 平 另 外, 如 何 将 技 术 为 广 大 患 者 服 务, 使 患 者 获 得 满 意 的 疗 效, 这 无 疑 是 一 个 医 生 必 须 终 生 追 求 的 人 生 坐 标 就 这 样, 我 从 一 个 不 谙 世 事 的 乡 村 医 生, 通 过 自 己 的 努 力, 走 上 了 一 条 不 懈 的 求 学 之 路, 最 终 成 为 了 一 名 真 正 的 外 科 医 生 ( 图 8, 图 9) 图 6. 德 国 洪 堡 大 学 图 5. 中 山 医 肿 瘤 医 院 图 7. 德 国 柏 林 自 由 大 学 图 8. 开 胸 手 术 图 9. 乳 腺 微 创 手 术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