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 代 维 新 思 想 家 王 韬 科 举 考 试 的 心 路 历 程 近 代 维 新 思 想 家 王 韬 科 举 考 试 的 心 路 历 程 孙 邦 华 内 容 提 要 王 韬 出 生 于 苏 南 吴 中 地 区 的 一 个 书 香 门 第 之 家, 自 小 所 走 的 道 路, 乃 是 中 国 传 统 社 会 里 士 人 所 行 的 一 条 寻 常 之 路 : 入 私 塾, 习 儒 家 经 典, 应 科 举 考 试 中 秀 才 后, 一 次 乡 试 落 榜, 加 之 不 喜 空 疏 无 用 的 帖 括 而 欲 弃 科 举 随 后, 为 了 承 担 养 家 的 重 任, 承 袭 父 业, 远 走 上 海 为 西 人 佣 书 在 高 堂 亲 朋 及 师 友 的 一 再 劝 导 下, 被 迫 回 到 考 场, 但 也 只 是 草 草 毕 试 十 年 科 举 路, 一 把 辛 酸 泪 中 年 时 期, 发 表 系 列 政 论 文 章, 主 张 科 举 改 革 废 八 股 停 捐 纳 在 晚 年 生 活 潦 倒 的 情 况 下, 仍 花 巨 款 例 捐 广 文 虚 衔 透 视 王 韬 科 举 考 试 的 心 路 历 程, 科 举 制 度 就 像 一 张 无 形 的 网, 始 终 笼 罩 着 天 下 读 书 人 及 其 家 庭 关 键 词 王 韬 科 举 制 度 八 股 文 孙 邦 华, 北 京 师 范 大 学 教 育 学 部 教 育 历 史 与 文 化 研 究 院 教 授 100875 在 中 国 实 行 1300 年 的 科 举 制 度, 是 封 建 统 治 者 选 拔 统 治 人 才 的 一 种 考 试 制 度, 在 此 制 度 之 中, 人 芸 芸 应 考 者, 是 它 的 主 体 与 核 心 对 科 举 制 度 的 研 究 不 能 不 关 注 此 一 制 度 下 的 人 金 榜 题 名 者 在 奋 斗 的 过 程 中 历 尽 了 苦 难 ; 名 落 孙 山 者 从 过 程 到 结 果 都 写 满 辛 酸 对 应 考 者 心 路 历 程 的 研 究 是 对 科 举 制 度 研 究 的 重 要 课 题, 尤 其 是 对 科 举 考 试 失 意 者 心 路 历 程 的 研 究, 是 非 常 有 意 义 的 问 题 王 韬 (1828-1897), 早 期 维 新 思 想 家 和 中 西 文 化 交 流 的 巨 擘, 科 举 考 试 的 失 意 者 目 前, 学 术 界 对 王 韬 青 壮 年 时 期 在 上 海 香 港 英 国 所 从 事 的 译 书 办 报 事 业 以 及 晚 年 主 持 上 海 格 致 书 院 等 活 动 已 经 做 了 较 多 的 研 究, 但 对 他 青 少 年 时 代 的 学 习 和 参 加 科 举 考 试 的 情 况 关 注 不 多 本 文 利 用 其 现 存 日 记 诗 文 尺 牍 自 述 等 个 性 化 的 史 料, 通 过 对 王 韬 参 加 科 举 考 试 的 心 路 历 程 的 分 析, 以 探 究 普 通 读 书 人 对 科 举 制 度 的 复 杂 态 度, 以 便 多 角 度 地 认 识 科 举 制 度 对 人 和 社 会 的 影 响 一 读 书 与 应 考 的 寻 常 之 路 王 韬 世 代 生 活 在 苏 南 吴 中 地 区, 这 里 是 明 清 时 期 著 名 的 文 化 教 育 之 乡, 科 举 盛 地, 当 地 人 有 状 [1] 元 是 苏 州 土 宜 的 民 谚 王 韬 出 生 于 吴 中 地 区 一 个 传 统 的 书 香 门 第 之 家, 从 小 所 走 的 道 路 乃 是 中 国 传 统 社 会 里 士 人 所 行 的 一 条 寻 常 之 路, 入 私 塾, 习 儒 家 经 典, 应 科 举 考 试 [1] 龚 炜 : 巢 林 笔 谈, 北 京 中 华 书 局 1981 年 版, 第 236 页 - 232 -
江 苏 社 会 科 学 2015 年 第 2 期 历 史 学 研 究 [1] 王 韬,1828 年 11 月 10 日 生 于 江 苏 省 苏 州 府 下 辖 的 新 阳 县 甫 里 村, 原 名 利 宾, 小 字 兰 瀛, 人 呼 阿 [2] 兰 后 改 名 瀚 畹 韬, 字 仲 蘅 仲 弢 子 潛 紫 诠 无 晦, 号 懒 今 兰 卿 天 南 遁 叟 甫 里 逸 民 弢 园 老 民 王 韬 祖 先 王 氏 原 本 世 居 江 苏 昆 山, 为 当 地 巨 族 他 晚 年 自 述 家 族 史 时 言 道 : 老 民 世 系 本 出 昆 山 王 氏, 有 明 时 巨 族 也, 族 中 多 有 位 于 朝 明 末 兵 事 起, 吾 家 阖 门 殉 国 难, 始 祖 必 宪 甫 在 垂 髻, 逸 出 存 一 线, 自 此 至 晋 侯 诒 孙 载 飏, 居 昆 凡 四 世, 并 读 书 习 儒 业, 有 声 庠 序 间 载 飏 讳 鹏 翀, 品 端 学 博, 尤 为 士 林 所 推 重 以 早 逝, 子 尚 幼, 戚 串 中 有 觊 觎 者, 乃 迁 甫 里 [3] 从 王 韬 的 自 述 中, 我 们 可 知 以 下 信 息 : 第 一, 他 出 自 昆 山 王 氏 官 宦 之 家, 有 过 显 赫 的 家 族 史, 明 代 有 多 位 先 人 曾 在 朝 为 官, 为 当 地 名 门 望 族 第 二, 在 明 末 战 乱 之 时, 几 乎 遭 受 灭 族 之 难, 始 祖 王 必 宪 因 为 未 及 成 年, 才 得 以 幸 存 下 来 第 三, 自 始 祖 王 必 宪 算 起, 在 昆 山 生 活 了 四 代 第 四, 自 始 祖 开 始, 家 道 中 衰, 未 再 出 过 官 员 但 是, 形 成 了 自 幼 读 书 习 儒 业 参 加 科 举 考 试 的 传 统, 有 声 庠 序 间 曾 祖 父 王 鹏 翀, 字 载 飏, 中 过 秀 才, 曾 经 入 选 昆 山 县 学 廪 膳 生, 授 候 选 训 导 官, 设 馆 授 徒 品 端 学 博, 尤 为 士 林 所 推 重, 可 惜 英 年 早 逝, 未 能 取 得 举 人 及 以 上 之 功 名 第 五 代, 即 王 韬 的 祖 父, 幼 年 丧 父, 为 避 开 家 族 中 的 矛 盾, 从 昆 山 县 迁 到 当 时 属 新 阳 县 的 甫 里 村 王 韬 讲 述 祖 父 和 父 亲 在 新 阳 县 甫 里 村 学 业 和 生 活 的 情 况 时 说 : 大 父 讳 科 进, 字 敬 斋, 习 端 木 术, 笃 厚 慎 默, 见 义 勇 赴, 乡 里 称 善 人 父 讳 昌 桂, 字 肯 堂, 一 字 云 亭, 著 籍 学 官, 邃 于 经 学, 九 岁 尽 十 三 经, 背 诵 如 流, 有 神 童 之 誉 家 贫, 刻 苦 自 教 授 生 徒, 足 迹 不 入 城 市 [4] 从 上 文 我 们 了 解 到, 王 韬 的 祖 父 和 父 亲 都 是 读 书 人 祖 父 名 科 进, 长 辈 希 望 他 读 经 史 之 书, 走 科 举 仕 进 之 路 但 是, 他 在 科 举 考 试 上 没 有 取 得 什 么 功 名, 在 经 商 方 面 获 得 了 成 功, 家 庭 富 足, 且 [5] 乐 善 好 施, 而 被 授 予 五 品 职 衔, 晚 年 又 被 特 举 参 加 乡 饮 酒 礼, 在 当 地 是 有 影 响 的 乡 绅 父 亲 王 昌 桂, 从 小 诵 读 儒 家 经 典, 参 加 科 举 考 试, 伏 念 累 世 以 茂 才 教 授 乡 里, 栖 贫 食 澹, 代 有 清 德 [6] 考 中 秀 才 后, 成 为 新 阳 县 学 增 广 生 于 是, 一 边 在 本 村 ( 甫 里 村 ) 和 附 近 的 吴 村 设 馆 授 徒 ; 一 边 刻 苦 自 励, 参 加 乡 试 虽 未 中 举, 但 为 王 韬 少 时 的 教 育 提 供 了 条 件 母 亲 朱 氏 亦 出 自 文 教 之 家, 知 书 达 礼, 因 之, 能 够 对 幼 年 的 王 韬 进 行 早 期 启 蒙 教 育 王 韬 说 : 老 民 母 固 知 书 识 大 体, 四 五 岁 时, 字 义 都 由 母 氏 口 授, 夏 夜 纳 凉, 率 为 述 古 人 节 烈 事, 老 民 听 至 艰 苦 处, 辄 哭 失 声, 因 是 八 九 岁 即 通 说 部 [7] 父 母 从 小 对 王 韬 进 行 识 字 和 经 史 教 育, 为 他 一 生 的 学 问 打 下 了 良 好 基 础 老 民 少 承 庭 训, 自 九 岁 迄 成 童, 毕 读 群 经, 旁 涉 诸 史, 维 说 无 不 该 贯, 一 生 学 业 悉 基 于 此 [8] 12 岁, 从 父 学 十 二 岁, 从 先 君 子 读 书 吴 村, 一 住 五 载, 一 切 学 问 悉 基 于 此 十 七 岁, 先 君 子 授 徒 于 家, 乃 返 [9] 得 父 亲 的 遗 传 和 教 诲, 王 韬 学 业 优 嘉 : 少 好 学, 资 赋 颖 敏, 迥 异 凡 儿 读 书 数 行 俱 下, 一 展 卷 即 能 终 身 不 忘 一 乡 之 人 咸 啧 啧 叹 羡 曰 : 某 家 有 子 矣 [10] 12 岁 开 始 学 作 诗 文, 并 养 成 了 边 读 书 边 写 作 的 习 惯, 终 身 不 变 余 少 即 好 拈 弄 笔 墨, 十 二 岁 学 作 诗, 十 三 岁 学 作 笺 札, 十 四 岁 学 作 文, 有 得 即 书, 不 解 属 藁 人 或 有 索 观 者, 立 出 示 之, 无 所 秘 ; 或 有 加 以 毁 誉 者, 亦 漠 然 无 所 动 于 心 [11] 这 里 所 说 的 作 文, 应 该 包 括 应 科 举 考 试 的 八 股 文 王 韬 曾 经 进 入 本 村 私 塾 青 萝 山 馆 学 习, 私 塾 馆 主 名 叫 顾 惺, 字 涤 庵, 号 青 萝 山 人, 贡 生, 王 韬 称 他 为 明 经 师 王 韬 曾 赋 诗 赞 老 师 的 文 章 堪 比 韩 愈 柳 宗 元 李 翱 阮 籍 : 青 萝 馆 里 碧 琅 玕, 一 片 阴 森 六 [1][3][4][7][8][9][10][11] 王 韬 : 弢 园 老 民 自 传, 孙 邦 华 编 选, 南 京 江 苏 人 民 出 版 社 1999 年 版, 第 1 页, 第 1 页, 第 1-2 页, 第 1 页, 第 17 页, 第 17 页, 第 18 页, 第 17 页 [2] 王 韬 : 漫 游 随 录, 长 沙 岳 麓 书 社 1985 年 版, 第 55 页 [5] 忻 平 : 王 韬 评 传, 上 海 华 东 师 范 大 学 出 版 社 1990 年 版, 第 2 页 [6] 王 韬 : 拟 上 合 肥 相 国, 王 韬 : 弢 园 尺 牍, 北 京 中 华 书 局 1959 年 版, 第 173 页 - 233 -
近 代 维 新 思 想 家 王 韬 科 举 考 试 的 心 路 历 程 月 寒 曾 否 新 诗 钞 十 手, 定 知 好 竹 长 三 竿 文 章 小 技 惭 翱 籍, 衣 钵 名 山 托 柳 韩 [1] 聪 颖 好 学 的 王 韬 当 时 大 约 17 岁, 正 是 意 气 风 发 之 年, 充 满 了 振 兴 吴 中 诗 学 的 崇 高 理 想 王 韬 在 一 首 题 名 小 饮 青 萝 山 馆 呈 顾 涤 庵 师 诗 中 描 绘 了 他 登 堂 入 室 之 际 的 心 境 与 志 向 : 酒 阑 每 易 生 感 慨, 敢 抒 愚 论 披 心 肝 伊 昔 操 笔 才 舞 勺, 其 时 我 犹 未 识 韩 文 章 簏 解 蒙 公 许, 岂 有 群 书 卓 犖 观 今 日 幸 备 弟 子 列, 步 趋 敢 曰 升 堂 难 中 吴 诗 学 久 不 振, 谁 执 牛 耳 雄 高 坛 金 陵 流 派 工 簸 荡, 公 其 挽 之 排 狂 澜 佻 淫 积 习 翼 一 变, 目 笑 群 儿 肆 击 弹 灵 芬 秋 水 虽 后 起, 清 新 渐 趋 为 雕 刊 [2] 他 在 这 里 饱 读 了 经 学 小 学 诸 子 学 正 史 野 史 笔 记 小 说 诗 赋 等 书 籍, 这 对 他 后 来 的 学 术 与 思 想 发 展 打 下 了 良 好 的 基 础 1843 年,16 岁 的 王 韬 第 一 次 走 进 考 场, 到 昆 山 参 加 县 试 年 少 气 盛 的 王 韬 下 笔 如 飞, 为 文 气 度 不 凡, 主 试 者 县 令 杨 耕 堂, 见 余 文, 击 节 叹 赏 ; 以 余 在 幼 童 列, 文 颇 不 凡 也 [3], 结 果 而 中, 自 命 补 博 士 弟 子 员 邻 里 乡 亲 闻 讯 纷 纷 前 来 祝 贺, 族 兄 称 赞 他 是 千 里 驹 王 韬 对 县 试 的 成 功 并 不 自 满, 他 说 : 区 区 一 衿, 何 足 为 孺 子 重 轻! 他 日 当 为 天 下 画 奇 计, 成 不 世 功, 安 用 此 三 寸 毛 锥 子 哉! 不 然, 宁 以 布 衣 终 老 泉 石, 作 烟 波 钩 徒 一 流 人 也 [4] 初 试 告 捷, 维 固 了 王 韬 治 国 平 天 下 的 勃 勃 雄 心, 对 科 举 考 试 的 前 途 信 心 十 足 1845 年, 王 韬 18 岁, 旧 历 乙 巳 年, 时 为 清 季 学 政 赴 省 内 各 地 主 持 科 试 之 年 [5], 王 韬 赴 昆 山 应 考, 考 题 为 见 于 孔 子 曰 季 氏 非 人 所 能 也, 督 学 使 者 为 江 南 学 政 陕 西 泾 阳 人 张 芾 ( 字 小 浦 筱 坡 ), 称 赞 王 韬 的 作 文 文 有 奇 气 拔 冠 邑 庠 [6], 遂 以 一 等 第 三 名 入 县 学 [7] 1846 年 秋 七 月 ( 农 历 ), 是 三 年 一 次 的 乡 试, 弱 冠 之 年 的 王 韬 参 加 了 在 南 京 举 行 的 江 苏 省 乡 试 [8], 他 的 启 蒙 老 师 顾 惺 一 同 前 往 应 试, 结 果 同 行 的 几 人 全 都 名 落 孙 山 王 韬 如 此 聪 颖 好 学, 写 出 的 诗 文 又 有 奇 气, 他 为 什 么 未 能 一 试 中 举? 大 凡 科 举 考 试, 应 试 者 成 功 的 因 素 有 很 多, 但 是, 失 败 的 原 因 可 能 只 要 一 二 种 王 韬 的 失 败 首 先 是 他 的 性 格 使 然 王 韬 自 幼 聪 明, 但 狂 傲 自 负, 诚 如 他 后 来 所 说 : 忆 在 弱 冠, 志 锐 气 壮, 自 以 为 可 奋 [9] 迅 云 宵, 凌 躐 堂 奥 讲 学 则 摧 锋 折 角, 谈 诗 则 祧 宋 宗 唐 初 不 料 忧 患 乘 之, 而 竟 至 于 斯 也 [10] 一 再 以 当 代 韩 愈 等 大 家 而 自 诩, 而 被 称 为 狂 生 狂 客 [11] 他 不 仅 狂 傲, 而 且 放 荡 不 羁 风 流 成 性 无 论 是 在 婚 前, 还 是 在 婚 后, 甚 至 是 在 风 蚀 残 年 之 时 ; 无 论 是 在 科 举 应 试 期 间, 还 是 在 平 常 生 活 之 中 ; 无 论 是 在 吴 门 老 家 金 陵 秦 淮 河 两 岸 上 海 十 里 洋 场, 还 是 遁 迹 香 港 期 间, 甚 至 东 渡 扶 桑 之 时, 始 终 喜 欢 和 [1][2] 王 韬 : 蘅 华 馆 诗 录, 顾 廷 龙 傅 璇 琮 主 编 : 续 修 四 库 全 书 ( 集 部 别 集 类,1558 册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2002 年 版, 第 441 页, 第 439 页 [3][8] 王 韬 : 漫 游 随 录, 第 51 页, 第 52 页 [4] 王 韬 : 弢 园 老 民 自 传, 第 153 页 [5] 清 朝 的 院 试 分 为 岁 试 科 试, 每 三 年 举 行 两 次, 由 朝 廷 任 命 的 学 政 到 各 府 州 县 主 考, 丑 辰 未 戌 年 的 考 试 称 为 岁 试 ; 寅 巳 申 亥 年 的 考 试 称 为 科 试 [6] 王 韬 : 瓮 牖 馀 谈, 长 沙 岳 麓 书 社 1988 年 版, 第 2 页 [7] 王 韬 在 弢 园 老 民 自 传 中 说 自 己 十 八 岁, 以 第 一 入 县 学, 有 些 夸 张, 或 者 说 把 第 一 等 第 三 名 简 称 为 以 第 一 入 县 学 据 学 者 查 证 昆 新 青 衿 录 ( 光 绪 二 十 年 编 刊 ): 道 光 廿 五 年 乙 巳 张 宗 师 科 试 新 生 学 榜, 共 录 取 新 阳 县 诸 生 共 13 名, 王 利 宾 兰 卿 列 一 等 第 三 名 参 见 忻 平 : 王 韬 评 传, 第 8 页 ; 参 见 张 志 春 : 王 韬 年 谱, 石 家 庄 河 北 教 育 出 版 社 1994 年 版, 第 10 页 [9] 王 韬 在 日 记 中 所 附 书 信 原 句 是 谈 诗 则 祧 唐 宗 汉, 讲 学 则 摧 锋 折 角 ( 王 韬 : 王 韬 日 记, 北 京 中 华 书 局 1987 年 版, 第 132 页 ) 两 者 对 照, 不 仅 前 后 句 互 换, 而 且 内 容 稍 异, 后 来, 王 韬 在 出 版 弢 园 尺 牍 时, 将 祧 唐 宗 汉 改 为 祧 宋 宗 唐 [10] 王 韬 : 奉 顾 涤 庵 师, 王 韬 : 弢 园 尺 牍, 第 134 页 [11] 忻 平 : 王 韬 评 传, 第 431 页 - 234 -
江 苏 社 会 科 学 2015 年 第 2 期 历 史 学 研 究 一 些 志 趣 相 投 的 文 人 饮 酒 征 歌 寻 芳 勾 艳 咏 诗 绮 靡, 俨 然 是 继 唐 伯 虎 之 后 的 又 一 名 江 南 风 流 才 子 当 他 的 妻 兄 杨 延 绪 写 信 批 评 他 生 活 放 荡 时, 他 却 认 为, 儿 女 情 长 是 中 国 文 人 本 色, 自 古 贤 士 也 不 能 免 至 于 绮 靡 障 碍, 未 能 屏 弃, 亦 是 文 人 罪 孽 然 秾 艳 风 华, 乃 其 本 色, 儿 女 之 情, 古 贤 不 免 此 亦 只 与 瓯 茗 炉 香, 供 消 遣 而 已, 不 足 为 学 业 累 也 子 宁 以 他 规 我, 勿 徒 屑 屑 于 其 末 也 [1] 王 韬 所 谓 寻 花 问 柳 不 足 为 学 业 累 只 是 为 自 己 风 流 生 活 的 辩 解 词, 实 则 正 是 由 于 这 一 本 性 阻 碍 了 他 在 科 举 道 路 上 走 得 更 远 试 想 一 个 人 在 应 试 期 间 也 无 所 收 敛, 醉 翁 之 意 不 在 酒, 而 在 山 水 和 青 楼 之 间, 还 有 心 思 和 精 力 应 考? 正 是 这 一 本 性, 不 仅 葬 送 了 他 的 第 一 次 乡 试, 而 且 影 响 到 了 此 后 他 对 八 股 文 的 看 法, 乃 至 于 抱 着 对 科 举 考 试 若 即 若 离 的 态 度 二 一 击 不 中, 遂 薄 功 名 而 弗 事 1845 年, 王 韬 中 秀 才 之 后, 即 改 名 为 瀚, 意 谓 浩 大 宽 广, 以 示 对 未 来 前 途 的 憧 憬, 但 是, 这 种 憧 憬 之 情 和 自 信 心 只 保 持 了 不 足 一 年 十 九 岁 试 京 兆, 一 击 不 中, 遂 薄 功 名 而 弗 事 [2] 文 士 之 人 屡 挫 于 科 举 考 试 本 是 平 常 事, 王 韬 为 什 么 在 经 历 了 一 次 失 败 之 后 就 会 产 生 薄 功 名 而 弗 事 的 想 法 呢? 实 际 上, 他 真 的 能 够 轻 意 地 放 弃 万 人 趋 鹜 的 科 举 之 路 吗? 王 韬 首 次 乡 试 不 中, 遂 产 生 厌 弃 科 举 考 试 的 心 理, 主 要 是 由 于 他 不 喜 欢 作 八 股 文, 即 所 谓 时 文 帖 括 他 说 : 顾 性 不 喜 帖 括, 十 九 岁 应 秋 试 不 售, 归 即 焚 弃 笔 研 窃 视 同 里 闬 诸 友, 于 帖 括 外 无 所 长, 亦 无 所 好, 未 尝 不 隐 笑 之 然 余 有 所 作, 即 示 人, 人 亦 不 欲 观, 咸 轻 视 余, 若 以 余 不 知 文 章 为 何 物 者 尝 作 一 书 托 人 转 达 所 知, 久 不 见 答 ; 及 询 其 人, 乃 知 以 书 中 无 要 言, 未 之 达 也 呜 呼! 彼 之 所 谓 文 章 者, 时 文 耳, 所 谓 要 言 者, 俗 事 耳 ; 宜 其 与 余 初 不 相 入 也 [3] 王 韬 为 何 不 喜 欢 八 股 文? 首 先 是 因 为 八 股 文 对 文 章 的 格 式 字 数 思 想 都 有 严 格 的 规 定 与 限 制, 不 能 有 丝 毫 个 人 的 发 挥, 这 与 他 身 上 那 种 狂 放 不 羁 的 性 格 是 格 格 不 入 的 其 次, 他 认 为 八 股 文 不 能 帮 助 文 人 学 士 寻 求 治 国 之 道, 因 而 没 有 任 何 实 际 意 义 嗟 乎! 于 时 文 中 求 经 济, 吾 未 见 其 可 [4] 1859 年 2 月, 他 从 历 史 与 现 实 理 论 到 实 际 的 角 度 对 八 股 文 进 行 了 深 入 而 全 面 的 批 判 他 说, 明 朝 之 灭, 岂 非 明 太 祖 以 时 文 取 士 之 咎 哉, 夫 时 文 仅 优 孟 衣 冠 耳, 其 能 代 圣 贤 立 言 者, 谬 也 诂 经 不 能 究 其 精 深, 言 理 不 能 阐 其 奥 妙, 自 少 至 壮, 精 神 全 注 于 是, 而 无 暇 旁 及 于 用 世, 以 为 无 足 重 轻, 略 焉 不 讲, 一 旦 有 事, 岂 复 可 用 其 侥 幸 弋 取 科 第, 出 作 民 上 者, 刑 名 钱 谷, 自 有 承 乏 之 人, 胥 吏 纵 弊, 亦 瞢 然 无 知 其 有 留 心 经 济 者, 则 群 笑 以 为 迂, 且 有 穷 老 终 身 不 复 用 者 他 痛 斥 八 股 文 耗 费 了 士 人 的 青 春 年 华, 无 真 才 之 学, 无 用 世 之 才, 于 是, 较 早 地 发 出 了 唯 有 废 除 八 股 文 才 能 兴 利 除 弊 的 感 叹 : 不 废 时 文, 而 天 下 之 弊 岂 可 骤 除 哉? [5] 十 九 岁, 余 馆 锦 溪 二 十 岁, 先 君 子 客 海 上, 余 旋 里 门 [6] 乡 试 落 第 后 的 王 韬 回 到 家 乡, 不 久 应 人 邀 请, 在 距 离 老 家 甫 里 村 20 里 的 锦 溪 镇 设 馆 授 徒, 承 袭 父 业, 初 为 塾 师 舟 子 晓 发 叩 门 至, 持 书 促 我 锦 溪 行 锦 溪 此 去 只 廿 里, 风 便 挂 帆 顷 刻 耳 春 水 涟 漪 溪 涨 平, 荡 漾 荇 藻 生 空 明 小 艇 摇 摇 日 未 午, 大 河 前 横 路 若 阻 烟 深 岸 阔 不 见 人, 独 听 空 江 响 柔 橹 [7] 馆 中 童 两 三, 垂 髫 皆 幼 小 吾 愧 为 人 师, 诱 以 理 易 晓 [8] 第 二 年, 父 亲 远 走 上 海, 王 韬 乃 回 到 甫 里 村 授 学 书 馆 中 的 学 童 年 纪 幼 小, 而 且 人 [1] 张 志 春 : 王 韬 年 谱, 第 14 页 [2] 王 韬 : 与 英 国 理 雅 各 学 士, 王 韬 : 弢 园 尺 牍, 第 75 页 [3][4] 王 韬 : 弢 园 老 民 自 传, 第 22-23 页, 第 24 页 [5] 王 韬 : 王 韬 日 记, 第 88 页 [6] 王 韬 : 弢 园 文 录 外 编, 上 海 人 民 出 版 社 2002 年 版, 第 263-264 页 [7][8] 王 韬 : 蘅 华 馆 诗 录, 第 439-440 页, 第 447 页 - 235 -
近 代 维 新 思 想 家 王 韬 科 举 考 试 的 心 路 历 程 数 极 少, 教 学 十 分 轻 松, 因 此, 有 大 量 时 间 可 以 读 自 己 想 读 的 书 籍 此 时 他 欲 弃 科 场, 致 力 于 诗 文 经 史, 于 是, 杜 门 息 影, 屏 弃 帖 括, 肆 力 于 经 史, 思 欲 上 抉 圣 贤 之 精 微, 下 悉 古 今 之 繁 变, 期 以 读 书 十 年, 然 后 出 而 用 世 [1] 名 场 征 逐 不 得 意, 出 口 都 成 危 苦 辞 方 今 俗 学 工 相 皮, 文 字 高 寒 识 者 稀 读 书 岂 徒 弋 科 第, 力 古 乃 不 救 寒 饥 [2] 王 韬 打 算 以 十 年 之 功 潜 心 研 究 中 国 传 统 的 儒 家 经 典 和 史 书, 以 上 抉 圣 贤 之 精 微 下 悉 古 今 之 繁 变, 立 下 出 而 用 世 之 志 要 实 现 用 世 之 志, 或 须 作 一 方 之 长, 或 须 居 庙 堂 之 上, 但 是, 在 科 举 时 代, 这 样 的 用 世 者 必 须 是 科 举 正 途 出 身, 而 且 一 般 是 进 士, 甚 至 是 翰 林, 否 则, 纵 有 满 腹 经 纶, 也 难 有 经 世 治 国 的 机 会 这 说 明, 王 韬 尽 管 意 欲 屏 弃 帖 括, 但 是 无 法 彻 底 与 科 举 决 裂 三 高 堂 属 望 殊 殷, 不 得 不 以 举 业 自 励 王 韬 对 科 举 之 路 心 灰 意 冷, 因 此, 要 把 王 韬 重 新 拉 回 考 场, 必 须 具 备 必 要 的 外 部 因 素 综 合 分 析, 其 外 部 因 素 主 要 有 三 点 : 一 是 同 学 少 年 相 继 金 榜 题 名 的 刺 激 ; 二 是 家 人 的 期 望 与 压 力 ; 三 是 亲 戚 朋 友 及 老 师 的 规 劝 首 先, 同 学 少 年 相 继 金 榜 题 名 的 刺 激 尽 管 自 己 一 再 说 明 弃 帖 括 而 致 力 于 经 史 之 学, 但 是, 眼 见 别 人 特 别 是 同 学 少 年 如 愿 博 取 功 名, 自 己 则 相 形 见 绌, 难 免 触 动 其 心 正 如 他 所 言 : 桐 叶 已 落, 槐 花 正 黄 见 人 家 泥 金 编 贴, 功 名 之 念, 未 尝 不 稍 动 于 中 酒 酣 耳 热, 时 复 潸 焉 自 讪 同 学 少 年, 亦 多 不 贱, 彼 此 相 形, 益 觉 泪 下 [3] 其 次, 光 宗 耀 祖 的 希 望 系 于 王 韬 一 人 之 身 王 韬 为 数 代 单 传, 自 始 祖 必 宪 至 今 二 百 四 十 余 年, 七 叶 相 承, 五 代 单 传, 仅 得 男 子 十 有 五 人 老 民 以 下 有 从 侄 三 人, 相 继 夭 没 于 是 自 明 以 来, 巍 然 硕 果, 仅 存 老 民 一 人 而 已 [4] 王 韬 出 生 之 前, 原 本 有 过 三 位 兄 长, 但 是 十 日 间, 俱 以 痘 殇, 后 来, 父 母 [5] 不 得 不 上 寺 庙 烧 香 求 子, 生 下 王 韬, 终 于 养 活 成 人 之 后 又 有 一 个 弟 弟, 名 叫 王 利 贞, 字 芷 卿, 但 仅 [6] 27 岁 而 卒 1846 年, 王 韬 大 婚, 娶 同 村 举 人 四 川 知 府 杨 隽 的 第 三 女 杨 保 艾 为 妻, 婚 后 王 韬 为 之 改 名 梦 蘅, 婚 后 仅 4 年 而 亡, 续 娶 林 琳, 字 怀 蘅 王 韬 膝 下 无 子, 仅 育 二 女, 长 女 嫁 秀 才 钱 征, 早 殒, 二 女 为 哑 巴 下 曾 有 过 三 个 从 侄, 但 是, 也 相 继 夭 折 曾 经 的 吴 门 望 族 至 王 韬 辈 开 始 绝 后, 在 传 统 社 会 里, 还 有 比 整 个 家 族 绝 后 更 不 幸 的 事 吗? 因 此, 王 韬 只 能 徒 叹 上 苍 对 王 氏 不 公 : 老 民 族 党 无 存, 密 亲 盖 寡, 侧 身 天 地, 形 影 相 吊, 岂 天 之 生 是 使 独 欤? 老 民 每 一 念 及, 未 尝 不 拔 剑 斫 地, 呵 壁 问 天 也 [7] 父 亲 曾 经 参 加 过 乡 试, 但 到 死 也 只 是 一 个 秀 才 兄 弟 二 人, 王 韬 充 当 起 了 教 育 弟 弟 王 利 贞 读 书 的 任 务 思 先 君 子 见 背 以 来, 缔 构 门 户, 艰 劬 倍 至, 折 桂 炊 玉, 裹 盐 乞 醯, 琐 屑 之 事, 惟 恃 一 人 中 间 筑 圹 营 葬, 为 弟 授 室, 心 力 耗 瘁 但 是, 弟 弟 却 不 成 器, 兼 之 舍 弟 读 书 未 就, 学 贾 不 能, 呼 吸 烟 霞, 已 成 痼 癖, 迷 津 难 返, 凡 百 堪 忧 [8] 不 久, 弟 弟 英 年 早 逝, 整 个 家 族 仅 存 王 韬 一 名 男 子, 获 取 科 举 功 名 振 兴 家 道, 只 能 寄 望 王 韬 一 人 了 尽 管 王 韬 因 不 喜 帖 括 而 厌 弃 科 举, 怎 奈 母 亲 常 常 念 叨 光 宗 耀 祖 之 事 母 训 难 违, 祖 宗 的 期 望 怎 能 就 此 烟 消 再 次, 亲 戚 朋 友 及 老 师 常 常 规 劝 王 韬 重 回 正 途 1849 年, 王 韬 的 父 亲 突 然 去 世, 上 奉 高 堂 下 教 弱 弟 的 任 务 一 下 子 压 在 了 王 韬 的 肩 上, 塾 师 微 薄 的 收 入 不 足 以 养 家 活 口 为 了 全 家 的 生 计, 他 不 得 不 接 受 西 方 传 教 士 的 邀 请, 承 袭 父 业, 到 上 海 墨 海 书 馆 (The London Missionary Society Press) 为 西 人 [1] 王 韬 : 与 英 国 理 雅 各 学 士, 王 韬 : 弢 园 尺 牍, 第 75 页 [2] 王 韬 : 蘅 华 馆 诗 录, 第 439 页 [3][4][5][6][7] 王 韬 : 弢 园 老 民 自 传, 第 21 页, 第 7 页, 第 2 页, 第 6 页, 第 7 页 [8] 王 韬 : 王 韬 日 记, 第 67 页 - 236 -
江 苏 社 会 科 学 2015 年 第 2 期 历 史 学 研 究 [1] 佣 书, 己 酉 六 月, 先 君 子 见 背, 其 时 江 南 大 水, 众 庶 流 离, 砚 田 亦 荒, 居 大 不 易 承 麦 都 思 先 生 遣 使 再 至, 贻 书 劝 行, 因 有 沪 上 之 游 既 孤, 家 益 落, 以 衣 食 计, 不 得 已 橐 笔 沪 上 [2] 当 时 人 们 严 守 夷 夏 之 大 防 的 思 想 前 一 阵 王 韬 还 在 大 谈 华 夷 之 辨 [3], 现 在 自 己 又 做 起 以 文 事 夷 的 事 来, 当 然 会 遭 人 讪 笑 更 为 严 重 的 是, 他 是 在 帮 助 传 教 士 翻 译 圣 经, 可 谓 倒 行 逆 施 之 举, 于 是 招 致 名 教 罪 人 的 骂 名 目 论 之 士, 以 此 为 获 罪 名 教, 有 玷 清 操, 或 则 肆 其 妄 谈, 甚 者 加 以 丑 诋 在 国 人 的 笑 骂 声 中, 王 韬 感 到 留 则 百 喙 莫 辨, 归 则 半 顷 未 置, 名 誉 不 立, 进 退 维 谷, 心 中 惘 惘 不 乐 [4] 在 西 人 的 眼 里 又 如 何 呢? 尽 管 王 韬 多 次 表 示, 他 与 雇 主 英 国 传 教 士 之 间 的 关 系 雅 称 契 合, 如 石 投 水, 八 年 间 若 一 日 [5] 但 是, 绝 大 多 数 来 华 西 人 总 是 在 中 国 人 面 前 高 高 在 上, 待 我 华 民 甚 薄, 佣 其 家 者, 驾 驭 如 犬 马, 奔 走 疲 困, 毫 不 加 以 痛 惜 见 我 文 士, 亦 藐 视 傲 睨 而 不 为 礼 [6] 佣 书 活 动 也 是 供 西 人 驱 使, 名 为 秉 笔, 实 供 指 挥 [7] 王 韬 每 想 到 此, 不 仅 心 中 不 快, 而 且 很 后 悔 这 一 失 足 行 为 徒 以 全 家 衣 食 为 忧, 此 足 一 失, 后 悔 莫 追 由 此 看 来, 王 韬 从 西 人 佣 书, 只 能 是 为 了 全 家 生 计 的 临 时 工 作, 虽 然, 已 往 者 不 可 挽, 未 来 者 犹 可 致, 以 后 余 将 作 归 计 矣 [8] 他 将 归 向 何 处? 正 是 在 王 韬 偏 离 正 道 而 被 人 看 不 起 的 情 况 下, 他 的 亲 戚 朋 友 及 老 师 不 断 致 信 劝 他 回 归 科 举 正 途 譬 如, 长 王 韬 4 岁 的 妻 兄 杨 延 绪 ( 号 醒 逋 莘 圃, 秀 才 ), 自 从 王 韬 娶 其 妹 后, 二 人 来 往 密 切 妻 兄 不 仅 自 己 沾 沾 于 科 第, 多 次 奔 波 于 昆 山 和 南 京 之 间, 屡 考 屡 败, 屡 败 屡 考, 而 且 多 次 劝 告 王 韬 : 科 名 者 士 子 之 进 身, 非 得 之 不 足 为 孝, 以 是 为 仆 劝, 其 意 不 可 谓 不 厚 ; 尝 谓 吾 里 不 登 贤 书 者 数 十 年, 而 以 功 名 相 勖 勉 [9] 王 韬 与 其 师 顾 惺 关 系 甚 密, 亦 师 亦 友 师 徒 二 人 曾 于 1846 年 同 赴 南 京 应 乡 试, 双 双 落 第 在 王 韬 对 科 举 失 去 兴 趣 与 信 心 之 后, 顾 惺 在 书 信 中 时 常 给 予 劝 勉 和 鼓 励 其 实, 王 韬 的 内 心 十 分 矛 盾, 他 因 不 喜 欢 八 股 文 而 寡 趣 于 科 举, 但 是, 长 辈 的 希 望 与 亲 友 的 劝 说, 使 他 深 感 压 力 重 重, 该 何 去 何 从 呢? 当 妻 兄 对 他 把 功 名 与 孝 道 联 系 起 来 时, 他 申 辩 说 : 然 仆 闻 有 一 时 之 孝, 有 百 世 之 孝 吾 人 立 天 地 间, 纵 不 能 造 绝 学, 经 纬 当 世, 使 天 下 钦 为 有 用 之 才, 亦 当 陶 冶 性 灵, 扬 搉 古 今, 传 其 名 以 永 世 若 不 问 其 心 所 安, 博 取 功 名 宝 贵, 以 为 父 母 光 宠 者, 乌 足 道 也 况 士 各 有 志, 仆 不 能 强 足 下 为 古, 犹 足 下 不 能 强 仆 趋 今 也 [10] 在 王 韬 看 来, 博 取 功 名 只 是 成 一 时 之 孝, 尤 其 是 一 想 到 要 致 力 于 自 己 厌 恶 的 八 股 文, 于 心 不 安, 望 而 却 步 如 果 潜 心 研 究 经 史 之 学, 不 仅 可 以 陶 冶 性 灵 还 有 可 能 达 到 为 往 圣 继 绝 学, 为 万 世 开 太 平 的 至 高 境 界, 从 而 传 名 永 世, 这 才 是 他 追 求 的 百 世 之 孝 要 读 人 间 未 见 书, 纵 横 蝌 蚪 辨 疑 似 不 屑 沾 沾 兔 园 册, 以 此 弋 第 夸 乡 里 我 闻 君 言 意 爽 然, 士 各 有 志 惟 其 是 [11] 面 对 亲 戚 朋 友 的 劝 说, 王 韬 可 以 暂 时 不 顾, 而 对 母 亲 的 期 望 与 训 诫 能 不 听 吗? 今 春 友 人 书 来, 规 韬 致 力 时 文, 以 图 进 取, 且 高 堂 属 望 殊 殷, 不 得 不 以 举 业 自 励 [12] 因 此, 王 韬 在 思 想 及 其 矛 盾 的 情 况 下, 陷 入 如 此 痛 苦 的 生 活 : 每 次 参 加 科 举 考 试 之 后, 即 宣 布 屏 弃 时 文, 然 而, 在 母 亲 的 训 诫 催 逼 和 亲 戚 朋 友 等 的 劝 说 下, 功 名 之 心 已 如 死 灰 嘘 而 重 燃 [13], 于 是, 一 次 又 一 次 地 被 迫 返 回 科 场 应 试 1848 年 ( 戊 辰 年 ), 再 赴 昆 山 参 加 岁 试, 以 便 取 得 来 年 秋 天 的 乡 试 资 格, 自 是 名 心 犹 未 淡, 明 年 相 [1] 佣 书, 古 代 指 被 人 雇 用 做 抄 书 之 事 王 韬 父 子 先 后 被 墨 海 书 馆 雇 用 襄 助 西 方 新 教 传 教 士 翻 译 西 书 的 活 动 由 于 王 韬 等 中 国 学 者 不 通 西 文 西 学, 在 相 当 长 时 间 里, 译 书 的 方 法 都 是 先 用 西 人 用 中 文 逐 字 逐 句 口 述 西 书 中 的 内 容, 中 国 学 者 对 所 述 内 容 笔 录 下 来, 然 后 再 由 双 方 润 色 修 改, 再 付 梓 印 刷 因 此, 当 时 的 译 书 是 由 西 人 起 主 导 作 用, 中 国 学 者 只 是 微 不 足 道 的 辅 助 角 色, 近 似 抄 书 而 已, 王 韬 于 是 自 称 为 西 人 佣 书 [2][5][9][10][12] 王 韬 : 弢 园 老 民 自 传, 第 30 页, 第 30 页, 第 20-21 页, 第 20 页, 第 23 页 [3][4][7][8][13] 王 韬 : 王 韬 日 记, 第 14 页, 第 67 页, 第 65 页, 第 92-93 页, 第 132 页 [6] 王 韬 : 与 周 弢 甫 征 君, 王 韬 : 弢 园 尺 牍, 第 26-27 页 [11] 王 韬 : 蘅 华 馆 诗 录, 第 456-457 页 - 237 -
近 代 维 新 思 想 家 王 韬 科 举 考 试 的 心 路 历 程 约 看 金 焦 [1] 在 顺 利 通 过 岁 试 之 后, 不 料 其 父 于 次 年 夏 病 逝 于 上 海 这 时, 王 韬 为 了 全 家 的 生 计, 而 被 迫 承 袭 父 业 他 为 此 致 信 妻 兄, 宣 布 放 弃 同 赴 南 京 参 加 当 年 乡 试 的 约 定, 今 秋 白 下 不 复 游 矣 歇 后 郑 五, 自 知 夙 明, 何 敢 作 非 分 想 耶? 金 焦 两 峰, 让 与 足 下 饱 看 [2] 1853 年 ( 癸 丑 年 ), 为 岁 试 之 年 在 老 母 及 其 他 亲 友 力 劝 下, 不 得 不 再 事 举 业 但 是, 至 于 帖 经 一 道, 素 非 所 嗜, 焚 弃 笔 砚 已 阅 五 载 [3] 于 是, 为 了 提 前 准 备 这 次 岁 试,1852 年 春, 经 人 介 绍, 拜 上 海 辅 元 堂 江 翼 云 为 师, 学 习 八 股 文, 但 不 用 心 王 韬 如 期 自 上 海 回 昆 山 应 岁 试, 主 试 者 以 范 石 湖 吴 郡 志 所 载 鲈 乡 亭 为 题, 当 时 场 中 莫 有 知 者, 予 亦 以 无 书 可 查, 遂 置 之 [4] 希 望 再 次 落 空 1856 年 ( 丙 辰 年 ), 岁 试 年, 秋 九 月 回 昆 山 参 加 岁 试, 仍 未 成 功 1859 年 ( 己 未 年 ), 岁 试 年, 在 妻 兄 杨 延 绪 老 师 顾 惺 的 劝 说 下, 于 旧 历 二 月, 与 上 海 的 几 位 朋 友 一 同 乘 舟 赴 昆 山 应 试 昆 山 新 阳 两 县 学 的 四 书 文 题 目 为 见 不 善 如 探 汤, 吾 见 其 人 矣, 五 经 义 题 目 是 戴 仁 而 行, 抱 义 而 处, 诗 题 为 岭 上 晴 云 披 絮 帽, 王 韬 草 草 毕 事 而 出, 说 明 他 并 未 认 真 准 备, 而 抱 着 到 此 一 游 的 心 理 试 后, 登 上 当 地 的 马 鞍 山 题 壁 诗, 反 映 了 他 当 时 的 心 态 : 头 颅 三 十 不 成 名, 竿 木 逢 场 悔 此 行 重 见 故 山 余 涕 泪, 喜 从 老 友 话 平 生 文 章 忧 患 兵 戈 感, 身 世 悲 凉 儿 女 情 何 日 买 田 容 小 隐, 好 寻 泾 畔 结 沤 盟 [5] 1859 年, 江 苏 省 乡 试 ( 恩 试 ), 由 于 自 1853 年 3 月 以 来, 南 京 一 直 被 太 平 军 占 领, 三 年 一 度 的 乡 试 无 法 举 行, 经 清 廷 批 准, 此 次 乡 试 借 浙 江 杭 州 贡 院 举 行 邱 伯 深 给 王 韬 写 信, 劝 他 务 须 参 加, 以 酬 先 人 未 竟 之 志 王 韬 原 本 属 意 这 次 难 得 的 乡 试, 但 他 终 究 未 前 往 应 试 他 说 : 奈 予 于 帖 括 一 道, 束 诸 高 阁 者 已 十 余 年 矣, 今 复 欲 执 笔 为 此, 断 不 能 如 时 世 妆 之 争 妍 取 怜 也, 因 此 功 名 之 心 益 灰 虽 有 名 师 益 友, 亦 不 能 鞭 策 矣 [6] 其 实, 除 了 厌 弃 八 股 文 之 外, 还 另 有 原 因 当 时 江 苏 省 政 府 为 了 筹 集 经 费, 规 [7] 定 苏 州 常 州 松 江 等 三 府 的 生 员 每 人 捐 钱 四 千, 监 生 贡 生 每 人 捐 钱 八 千, 才 能 获 准 应 试 身 负 养 家 重 担 的 王 韬, 当 时 为 西 人 佣 书, 每 年 可 得 二 百 余 金 因 此, 这 笔 捐 款 对 王 韬 来 说 难 以 承 受, 所 以 放 弃 了 赴 考 机 会 王 韬 因 为 涉 嫌 上 书 太 平 军 将 领 的 事 而 遭 到 清 政 府 的 通 缉,1862 年 10 月, 在 上 海 墨 海 书 馆 传 教 士 和 英 国 驻 沪 领 事 的 帮 助 下, 遁 迹 香 港 王 韬 从 此 真 正 与 科 举 考 试 绝 缘,1859 年 昆 山 岁 试 成 为 了 他 一 生 应 试 的 绝 唱 他 为 此 感 叹 道 : 已 薄 功 名 等 刍 狗, 徒 工 文 字 学 妃 豨 乾 坤 多 难 身 还 在, 忠 孝 无 成 志 竟 违 [8] 综 合 上 论, 王 韬 在 他 首 次 乡 试 (1846 年 ) 不 中 之 后, 即 宣 称 遂 薄 功 名 而 弗 事, 但 是, 在 各 方 人 士 反 复 劝 说 之 下, 他 又 先 后 四 次 回 到 考 场, 参 加 岁 试 即 使 获 得 了 乡 试 资 格, 也 一 再 放 弃 乡 试 的 机 会, 最 终 还 是 辜 负 了 长 辈 和 好 友 的 期 望 他 在 1859 年 所 写 下 的 一 首 诗, 道 出 其 无 奈 的 心 理 : 不 工 文 字 不 争 名, 潦 倒 粗 疏 了 此 生 四 海 无 家 惟 有 泪, 十 年 壹 意 作 孤 行 人 为 宕 子 求 闲 境, 诗 入 商 音 失 正 声 骨 相 穷 愁 心 性 懒, 敢 言 吾 业 竟 能 成 [9] 四 离 弃 与 回 归 王 韬 与 中 国 传 统 社 会 千 千 万 万 的 普 通 儒 生 一 样, 从 小 走 的 是 一 条 读 书 应 考 的 漫 漫 科 举 长 路 : 读 书 应 考 落 第 再 考 落 第 再 考, 为 此 他 不 得 不 在 甫 里 昆 山 南 京 上 海 昆 山 之 间 来 回 奔 波, 为 功 名 所 累, 身 心 疲 惫, 他 真 希 望 自 己 有 朝 一 日 能 过 上 陶 渊 明 那 样 的 悠 闲 生 活, 人 生 苦 为 微 名 [1][8][9] 王 韬 : 蘅 华 馆 诗 录, 第 449 页, 第 470 页, 第 459 页 [2] 张 志 春 : 王 韬 年 谱, 第 19 页 [3] 王 韬 : 弢 园 老 民 自 传, 第 23 页 [4][5][6][7] 王 韬 : 王 韬 日 记, 第 110 页, 第 97-98 页, 第 113 页, 第 113 页 - 238 -
江 苏 社 会 科 学 2015 年 第 2 期 历 史 学 研 究 累, 不 然 种 秫 谋 日 醉 但 力 耕 田 闲 读 书, 安 辞 长 作 农 家 居 未 知 此 乐 何 时 有, 吾 言 不 食 如 此 酒 [1] 但 是, 这 种 生 活 对 王 韬 来 说 只 能 是 一 种 奢 望 或 空 想, 世 间 好 事 那 有 此, 得 闲 萧 然 读 书 史 我 少 即 为 衣 食 驱, 十 年 辛 苦 徒 劳 耳 [2] 假 如 不 是 他 因 为 遭 通 缉 而 被 迫 潜 迹 海 外, 对 科 举 考 试 或 将 难 说 再 见 王 韬 对 待 科 举 的 态 度 和 行 动 是 十 分 矛 盾 的, 少 年 聪 明 好 学, 意 气 风 发, 目 空 一 切, 博 取 举 人 进 士 等 功 名 似 乎 轻 而 易 举 但 是, 厌 弃 时 文, 不 愿 为 这 种 空 疏 无 用 之 文 而 折 腰, 因 而 一 次 又 一 次 想 离 弃 科 举, 但 是, 在 长 辈 亲 朋 及 师 友 的 压 力 和 劝 说 下, 不 得 不 回 归 由 于 他 极 不 情 愿 作 八 股 文, 对 待 应 试 也 只 是 抱 着 到 此 一 游 的 心 态, 草 草 毕 事 而 已 八 股 文 成 为 王 韬 科 举 道 路 上 的 拦 路 虎, 是 心 中 永 远 挥 之 不 去 的 痛, 以 至 于 在 19 世 纪 70 至 80 年 代, 他 在 香 港 主 办 循 环 日 报 发 表 变 法 自 强 主 张 时, 将 对 八 股 文 的 批 判 和 科 举 制 度 改 革 作 为 变 法 的 核 心 他 认 为, 八 股 取 士 之 道 的 问 题 在 于 : 非 内 圣 外 王 之 学 也, 非 治 国 经 野 之 道 也, 非 强 兵 富 民 之 略 也, 率 天 下 之 人 才 而 出 于 无 用 者, 正 坐 此 耳 乃 累 数 百 年 而 不 悟, 若 以 为 天 下 之 人 才 非 此 莫 由 进 身, 其 谬 亦 甚 矣 败 坏 人 才, 斫 丧 人 才, 使 天 下 无 真 才, 以 至 人 才 不 能 古 若, 无 不 由 此 每 一 念 之, 未 尝 不 痛 哭 流 涕 而 长 太 息 者 也 [3] 王 韬 本 人 深 受 八 股 文 之 害, 因 而 极 力 主 张 废 除 之 他 说 : 故 时 文 不 废, 天 下 不 治 [4] 但 是, 他 并 不 主 张 废 科 举, 而 是 对 其 进 行 改 革 : 仿 照 隋 唐 十 科 取 士 的 办 法, 分 别 选 出 经 学 史 学 掌 故 之 学 词 章 之 学 格 致 舆 图 天 算 律 例 辩 [5] 论 时 事 直 言 极 谏 等 学 科 的 真 才 时 下 之 中 国, 既 需 要 懂 得 中 国 经 史 词 章 等 传 统 学 术 的 旧 式 人 才, 还 需 要 精 通 西 方 科 学 文 化 知 识 的 新 式 人 才, 显 现 了 王 韬 因 时 而 变 的 早 期 维 新 思 想 王 韬 没 有 因 为 厌 弃 时 文 而 主 张 废 弃 科 举 制 度, 说 明 他 对 科 举 制 度 尚 有 难 舍 与 眷 恋 之 情, 功 名 情 结 一 直 潜 存 于 心 1897 年 5 月 24 日, 王 韬 病 逝 于 上 海 寓 所 邱 炜 萲 在 五 百 石 洞 天 挥 尘 中 讲 到 王 韬 时 说 : 去 岁 丁 酉 四 月 卒 于 沪 寓, 年 七 十 一, 先 捐 广 文, 后 保 太 守, 无 子, 遗 一 孙 尚 幼 [6] 王 韬 平 生 有 两 大 心 痛 之 事, 一 是 无 嗣, 二 是 无 功 名 正 可 谓 : 死 后 无 嗣 知 君 痛, 生 不 成 名 愧 我 文 [7] 值 得 玩 味 的 是, 此 前, 王 韬 在 香 港 期 间 还 在 发 表 文 章 停 捐 纳, 自 己 却 在 晚 年 贫 病 交 攻 的 情 况 下, 花 巨 款 捐 广 文 保 太 守 [8], 科 举 正 途 走 不 通, 就 用 例 捐 的 办 法 得 一 个 虚 衔, 以 不 负 祖 先 的 期 望 功 名 思 想 在 科 举 时 代 根 深 蒂 固, 即 使 是 在 清 末 从 传 统 社 会 向 近 代 社 会 过 渡 的 时 代, 对 于 一 位 曾 发 挥 过 开 风 气 之 先 作 用 的 早 期 维 新 思 想 家 王 韬 也 不 能 例 外 十 年 科 举 路, 一 把 辛 酸 泪 透 过 王 韬 科 举 考 试 的 心 路 历 程, 我 们 可 以 看 到, 科 举 制 度 就 像 一 张 无 形 的 大 网, 始 终 笼 罩 着 天 下 读 书 人 及 其 家 庭 ; 或 者 像 一 根 无 形 的 藤, 把 文 人 学 士 紧 紧 地 绑 在 封 建 专 制 统 治 这 棵 大 树 上, 让 人 欲 罢 不 能 专 制 王 朝 为 了 天 下 英 雄 入 吾 彀 中, 以 达 到 巩 固 其 统 治 的 目 的, 而 根 本 不 会 关 注 应 考 者 的 疾 苦 与 感 受 在 清 末 时 期, 像 王 韬 这 种 有 些 异 类 的 知 识 分 子, 想 要 挣 破 乃 至 摆 脱 这 张 网 的 控 制, 其 结 果 只 能 是 徒 劳 无 助 的 责 任 编 辑 : 肖 波 [1][2] 王 韬 : 蘅 华 馆 诗 录, 第 440 页, 第 456 页 [3][4] 王 韬 : 原 才, 王 韬 : 弢 园 文 录 外 编, 第 6 页, 第 8 页 [5] 王 韬 : 变 法 自 强, 王 韬 : 弢 园 文 录 外 编, 第 31 页 [6] 萧 永 宏 : 王 韬 生 卒 日 期 补 证, 上 海 新 闻 大 学 2006 年 第 1 期 [7] 王 韬 : 王 韬 日 记, 第 102 页 [8] 王 韬 捐 广 文 保 太 守, 具 体 花 了 多 少 钱, 尚 无 文 献 可 查 根 据 1895 年 时 他 在 致 谢 绥 之 的 的 信 中 说 到 : 孝 廉 既 可 出 二 万 金 博 得, 又 何 必 附 生 始 可 捐 纳 ( 中 国 社 会 科 学 院 近 代 史 研 究 所 近 代 史 资 料 编 辑 部 : 近 代 史 资 料, 总 第 66 号, 北 京 中 国 社 会 科 学 出 版 社 1987 年 版, 第 18 页 ) 王 韬 捐 得 两 个 虚 衔, 耗 资 一 定 超 过 二 万 金 - 23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