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 影評 不得不上路 Path of Destiny 導演 楊鈞凱 出品年 2017 片長 71分鐘HD 語言 中文 阿美族語 拍攝地 臺灣 出品者 發行者 財團法人原住民族文化事業基金會 思嘎亞 曦谷 SkayaSiku 中央研究院民族學研究所 不得不上路 2017 是漢族導演 電影教育工作者楊鈞凱所執導 的第一部紀錄長片 內容敘述花蓮縣吉安鄉東昌村里漏部落一群阿美族女性 耆老堅守 傳承Sikawasay部落祭 巫師 1天職的心路歷程 可貴的是近身採 訪祭師團每位成員獨特的生命經驗與彼此共享的靈魂觀 受訪者共有八位 包括 Epah Akus 莊美梅 Tebi Tupaw 黃丁妹 Api Renget 高金 妣 Rara Piting 邱金英 Sera Ingkui 黃陳勤蘭 Lali Nanip 邱 碧蓮 Muki Buting 陳西妹 Panay Mulu 巴奈 母路 其中90歲 的Epah Akus為年紀最長者 而祭齡最長者為3歲因病加入成為祭師 祭齡超 過60年的Sera Ingkui 導演以最後一位加入祭師團的Panay Mulu為主角 是 Sikawasay中唯一的現代知識分子 也是臺灣知名的民族音樂學者 近年找到 靈魂為依歸之所 成為祭師團的一份子 Panay從一名對自身祭儀文化不瞭解的阿美族國中音樂老師 受到好奇 心驅使 一步步展開對這群祭師長達二十多年努力不懈的觀察紀錄 即使過 程中她曾受到祭師團的排斥與基督教親友的責備 也無法澆熄這份熱情 甚 至為此放棄教職 轉讀碩士 博士 成為民族音樂學者 影片也記錄她在近 三年 由祭師團經尋靈儀式被賦予Sarakataw 走路之神 靈名 正式成為祭 1 本文寫作上採用里漏部落Sikawasay自我認同的中文翻譯名稱 祭師 為主 但為避免用字過度 重複 也以人類學家通稱的 巫師 為輔 在此說明
199 師團一份子的過程 片中收錄幾段早年里漏部落祭師團珍貴的照片與影像, 今昔相比雖然讓人感嘆祭師文化流逝與耆老凋零的速度, 然而祭師們懷著 敬 與 畏 之心, 終年在固定與不固定時間內為家戶及部落執行相關祭儀, 追求靈與靈之間的和諧與平衡的靈魂觀, 2 同樣令人感佩 成為 Sikawasay 的人在生命歷程中都曾經歷因病 夢徵 家族繼承等非自願因素, 承擔這份天職, 不論在生活 精神 體力 人際關係上都必須全面配合, 例如 : 無法任意遠行 終身飲食禁吃蔥蒜 雞蛋 雞肉, 執行祭典期間不能吃魚 水果 蔬菜, 也不能與異性接觸, 連帶夫妻親密關係都受到嚴格禁忌 若成為寡婦, 在守寡期間為避免穢氣影響族人, 得忍受三到五年離群索居近乎足不出戶的封閉生活 因應一整年部落歲時祭儀所需, 不論晴天雨天, 甚至有時徹夜不休 一家一戶為族人除穢 祈福 祭祖 如此經年累月維繫嚴謹的生活模式, 讓祭師在生理與心理上都承受了旁人無法想像的壓力 為了讓外界更認識阿美族祭儀文化, 導演讓每位 Sikawasay 訴說自己成為天職身分者的心境轉折與生命課題, 並以族語 mararum 一詞描繪這段 不得不上路 的美麗與哀愁 這份特殊的心境 Panay Mulu 翻譯為 生命存在的鄉愁, 此處的鄉愁指的是靈魂之鄉, 不是在現世 而祭師之間交織的命運則是一種 源自靈域我們互為完整的福分 (Sakalemet Ita), 概念上類似 Appadurai(1990) 所說的 情感共同體 (a community of sentiment) 這份情誼表現在片中一幕 Panay 翻找 90 歲 Epah 阿嬤家中放滿幾百件訂做祭服的巨大衣櫃, 由兩人細數每件祭服代表的事件 記憶與共享情感, 最令人印象深刻 而祭儀中重複出現凡人肉眼看不見的絲線 (calay) 型塑出祭師內部的認同符號, 透過呼喚 歌詠, 請求神靈收放絲線, 引導她們以不同於俗世的時空維度 方向順序走上靈路 影片適時搭配特寫鏡頭 慢動作剪輯呈現祭師們近乎統一的專注視盼 流暢手勢與舞動中的身影, 提供觀眾對 聖 / 俗 場域的想像以及對阿美族知識體系的好奇 影評2 巴奈 母路進一步指出, 靈觀的 靈 (kawas) 泛指人跟生靈 人跟大自然的靈 人跟動物的靈 人跟祖靈的靈 與致病之靈之間的和諧與平衡
200 觀看民族誌影片時 觀眾不免會期待導演在表現與經營影像中的象徵寓 意及人物情感外 能提供更多解釋性的資訊 例如 片中已有標註祭儀名稱 與意涵解釋 祭師的基本資料等 如能再加上祭儀施行月份或季節 以及祭 師的出生年份為更佳 在引用影音資料文獻時 如能適切標明出處 作者 年份 將有助資料比對查詢 而整部紀錄片配樂主導性略顯過強 幾次蓋過 影像的張力與襯底的環境音是比較可惜的部分 另外 關於人類學研究者李 宜澤曾撰文提到片中對Panay Mulu成巫原因缺乏理解線索 這個部分主角本 人在影片放映後的一些訪問 演講都曾補充提到巫病及其他徵兆 包括患有 持續十多年查不出病因的頭暈之症 半年內連續兩次重大車禍大難不死 祭 師們再三警告她不要再拒絕神靈的旨意 以及得知自己的外曾祖母是部落中 大巫師的事實 乃至後來影片放映後Epah阿嬤才在Panay詢問之下透漏曾作過 她將成為祭師的夢3等等 導演若能待主角慢慢沉澱後 於影片中適時給予解 釋 將會是更好的呈現 另外 片尾祭典中有一位身著紅色祭服的年輕女子 是Panay的女兒Tipus 她的出生也是透過祭師們靈力相助 且自小被媽媽帶 在田調的場域中 倘若女兒的角色能在片中有所著墨將使故事更具延續性 里漏部落巫師文化從過去被日本與國民政府統治者視為迷信 到轉變成民 俗展演 並成為國家文化資產 再再展現巫師體系不間斷的文化韌性與能動 性 人類學研究者劉璧榛曾撰文描述這段精彩的國族政治互動歷史 建議作 為片後延伸閱讀 法國民族誌影像先驅尚 胡許 Rouch 1975 提出的 分享式人類學 shared anthropology 概念 透過人類學家將民族誌影片的拍攝權力交 給被拍攝民族的賦權過程 開啟民族誌影像產製為原住民族共享的思辨 然 而 不得不上路 的拍攝過程則正好相反 是由即將成巫的Panay Mulu主動 3 大祭師Epah阿嬤表示 曾經夢見祭師團中的Ina ci Sera抱著一個物體 踩在一根通天 無瑕疵的 竹子往上跑 Epah阿嬤納悶追過去看 原來Sera懷中抱著Panay Mulu Epah阿嬤問 你要去 哪裡 Sera回說 你跟我走就好 在祭師的世界裡Sera是Panay的媽媽 因此大祭師的夢 別具意義 Panay得知後問Epah阿嬤為什麼不早點說 這樣她成為祭師的成因就不會被質疑 Epah阿嬤回答說 這是屬於我們Ina 媽媽級祭師 之間的事情 其實連你 Panay 都不用 特別講
201 將長年的拍攝者位置交給漢族導演楊鈞凱, 權力結構已被轉換為原住民族後裔賦權給定居殖民者後裔, 在象徵意義上給予分享式人類學一個更全面的定義 導演為漢族 基督教徒 不會說阿美族語, 也非祭儀研究專家, 但具有熟稔電影語言的優點 影像教育的經驗, 配合本身豐富的同理心及 Panay 主動引介的雙重推動下, 很快被祭師團接納, 並在不到三年的時間, 拍出具有祭師內部觀點 原住民族主體性及電影教育功能的紀錄片實在難能可貴 本片以詩意的鏡頭語言 純熟的構圖美學 流暢的剪接與深入淺出的敘事方式刻畫祭師間的情意氛圍, 配合解釋性的文字, 有助一般觀眾認識 Sikawasay 的祭儀文化 而對民族學研究者關注的當代巫師文化的變遷與適應 薩滿社會心理學研究會是輔助的影像資料 同時, 紀錄片的文本內容 拍攝倫理與跨族群影片產製經驗可成為當代視覺人類學 原住民族電影研究 女性研究比較分析的個案 由於里漏部落巫師祭儀已被花蓮縣政府登錄為無形文化資產, 期待本片能促發當前文資保存法案與政策擬定的人文思考 影評參考書目 巴奈 母路 2004 靈路上的音樂 : 阿美族里漏社祭師歲時祭儀音樂 花蓮財團法人原住民音樂文教基金會 2010 阿美族祭儀中的聲影 花蓮 : 東華大學原住民民族學院 2012 靈語 : 阿美族里漏 Mirecuk ( 巫師祭 ) 的 luku( 說 ; 唱 ) 花蓮 : 東華大學原住民民族學院 2013 繫靈 : 阿美族里漏社四種儀式之關係 花蓮 : 東華大學原住民民族學院 李宜澤 2017 從靈路上看到多重風景 : 反思 不得不上路 的詮釋視角 刊於芭樂人類學 網路資源,https://guavanthropology.tw/article/6622,2018 年 10 月 17 日 金其琪 2017 靈魂的事 : 從學者到祭師, 巴奈 母路為什麼 不得不上路? 網路資源,https://medium.com/@gillianjin/%E9%9D%88%E9%AD% 82%E7%9A%84%E4%BA%8B-%E5%BE%9E%E5%AD%B8%E8%80%85
202 %E5%88%B0%E7%A5%AD%E5%B8%AB-%E5%B7%B4%E5%A5%88%E6%AF%8D%E8%B7%AF%E7%82%BA%E4%BB%80%E9%BA%BC%E4%B8%8D%E5%BE%97%E4%B8%8D%E4%B8%8A%E8%B7%AF481ccbbc1019 2018年10月17日 劉斐玟 朱瑞玲 主編 2016 同理心 情感 與互為主體 人類學與心理學的對話論文集 台北 中央研究院民族學研究所 劉璧榛 2017 從迷信到民俗展演與文化資產 里漏阿美巫信仰與殖民現代性及台灣 國族政治的互動 刊於當代台灣原住民族的文化展演與主體建構 觀 光 博物館 文化資產與影像媒體 劉璧榛編 頁3-44 台北 順益 台灣原住民博物館 2017 推薦 不得不上路 刊於TIEFF 2017臺灣國際民族誌影展官網 網路 資源 https://www.tieff.org/2017/09/05/%e4%b8%8d%e5%be%97%e4 %B8%8D%E4%B8%8A%E8%B7%AF/ 2018年10月17日 Appadurai, Arjun 1990 Topographies of the Self: Praise and Emotion in Hindu India. In Language and the Politics of Emotion. Catherine A. Lutz and Lila AbuLughod, eds. Pp.92-112.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Rouch, Jean 2003 [1975] The camera and man. In Principles of visual anthropology. 3rd edition. P. Hocking, ed. Pp.79-98. Berlin: Mouton de Gruy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