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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中極學刊 第七輯 國立暨南國際大學 中 國 語 文 學 系 年 0 6 月 名妓 文人 印文化 晚明妓女用印鉤沉 蔡孟宸 中正大學中文所 摘 要 晚 明 妓 女 與 文 人 交 往 所 產 生 的 獨 特 文 化 面 貌 多 元 且 深 刻 雋 永 文 學 藝 術 社會現象等議題皆可從中發掘 名妓以絕美的風姿與才華受世人喜愛 更因文人 風雅的推波助瀾與自我主體之建立 從而衝破她們在禮教社會中低賤身世的種種 桎梏 創造出高水平的藝術作品 為中國文化增添了璀璨的一頁 本文從妓女用 印之現象切入 探討名妓如何以 印章 展現自我 吟唱生命 亦觀看 印文化 在文人與名妓間如何流通 並被賦予豐富的色彩 關鍵詞 晚明 妓女 文人 印章 篆刻

2 72 中 極 學 刊 一 前言 風 流 倜 儻 的 詩 人 杜 牧 大 概 是 秦 淮 歌 舞 的 最 佳 廣 告 代 言 一 首 膾 炙 人 口 的 泊 秦 淮 引 起 後 人 對 青 樓 的 無 限 遐 想 煙 籠 寒 水 月 籠 沙 夜 泊 秦 淮 近 酒 家 商 女 不 知 亡 國 恨 隔 江 猶 唱 後 庭 花 1這 鶯 燕 環 繞 紙 醉 金 迷 的 溫 柔 鄉 不 知 傾 倒 了 多 少 文 人 才 子 成 就 了 多 少 詩 詞 歌 賦 秦 淮 名 妓 在 晚 明 更 譜 出 了 動人的愛情故事 織就了精采的書跡畫卷 馬守真 薛素素 顧媚 柳如是 這 些 不 凡 的 女 性 一 顰 一 笑 輒 令 人 為 之 傾 倒 2 明清文學 史學研究中 文人與青樓的關係持續引人注目 論者咸對他們佇 足 花 街 柳 巷 寄 懷 燈 紅 酒 綠 等 現 象 加 以 詮 釋 如 大 木 康 秦 淮 風 月 中 國 遊 里 空 間 3 毛 文 芳 物 性 別 觀 看 明 末 清 初 文 化 書 寫 新 探 4 王 鴻 泰 青 樓 名 妓 與 情 藝 生 活 明 清 間 的 妓 女 與 文 人 5等 讓 人 親 切 感 受 文 人 文 化 別 致 生 動 的 一面 文人狎妓 是為躲避俗世與政亂的壓迫也好 是欲從巧笑倩兮中尋找才情 與抱負的寄託也罷 他們耽溺於青樓歌舞喧闐 恰與活潑奔放的妓女擦碰出藝術 的 火 花 琴 棋 書 畫 茶 酒 飲 饌 傢 俱 園 林 6無 獨 有 偶 地 印 章 亦 在 此 一 氛 圍 下 進入名妓的游藝生活 晚 明 是 文 人 篆 刻 發 展 的 蓬 勃 期 既 有 流 派 印 章 各 家 爭 鳴 如 三 橋 派 文 彭 雪 漁 派 何 震 泗 水 派 蘇 宣 婁 東 派 汪 關 等 7 又 逢 印 譜 印 論 印 材 等 大 量問世 文人將本作 徵信驗證 一途的印章提高到雅化生活的情趣項目之一 並 將 此 印 文 化 引 入 他 們 流 連 忘 返 的 青 樓 名 妓 之 間 8 高 大 威 鐵 筆 柔 情 近 代 清 徐 倬 全 唐 詩 錄 臺 北 宏 業 書 局 年 頁 本 文 晚 明 之 時 代 範 疇 參 考 毛 師 文 芳 晚 明 閒 賞 美 學 中 之 定 義 毛 文 芳 晚 明 閒 賞美學 臺 北 臺 灣 學 生 書 局 年 本 文 中 少 數 名 妓 生 存 年 代 橫 跨 明 末 清 初 卒 年 最 晚 者 為 柳 如 是 因 此 仍 以 晚 明 為 標 題 大 木 康 著 辛 如 意 譯 秦 淮 風 月 中 國 遊 里 空 間 臺 北 聯 經 出 版 社 事 業 股 份 有 限 公 司 年 毛 文 芳 物 性 別 觀 看 明 末 清 初 文 化 書 寫 新 探 臺 北 臺 灣 學 生 書 局 年 王 鴻 泰 青 樓 名 妓 與 情 藝 生 活 明 清 間 的 妓 女 與 文 人 收 於 熊 秉 真 呂 妙 芬 主 編 禮 教 與 情 慾 前 近 代 中 國 文 化 中 的 後 現 代 性 臺 北 中 央 研 究 院 近 代 史 研 究 所 出 版 年 頁 中 國名妓藝 術在產 生 發展 和衍變 的過程 中離 不開文 人士 大夫的 關心 扶植 而歷 代文 人 士 大 夫 也 往 往 離 不 開 從 名 妓 藝 術 中 尋 找 知 音 和 汲 取 藝 術 情 趣 文 人 的 審 美 眼 光 以 及鑒賞水平 也在制約著名妓藝術的發展方向及藝術水準 文人的人生感概及開明思 想 更 是 往 往 在 名 妓 那 裡 得 到 呼 應 反 響 嚴 明 中 國 名 妓 藝 術 史 臺 北 文 津 出 版 社 年 頁 蕭 高 洪 方 寸 之 間 中 國 篆 刻 藝 術 史 高 雄 汶 采 有 限 公 司 年 頁 印 文 化 一 詞 靈 感 取 自 林 乾 良 世 界 印 文 化 概 說 杭 州 浙 江 古 籍 出 版 社

3 名 妓 文 人 印 文 化 晚 明 妓 女 用 印 鉤 沉 73 篆 印 世 界 的 女 性 側 影 一 文 已 觸 及 名 妓 與 印 章 之 關 係 9 而 本 文 之 撰 寫 即 針 對 晚 明 名妓用印 賞印 翫印等資料進行考索 從而暸解印章文化與文人 妓女之密切 關係 茲由下列三點展開問題意識 一 用印傳統的沿襲與深化 從名妓書畫款印觀察 將姓名 字號等印章鈐蓋於書畫作品款識之下 稱為書畫款印 此為表明創 作 者 身 分 之 行 為 文 人 在 書 畫 作 品 上 鈐 印 可 追 溯 至 唐 五 代 目 前 所 知 最 早 的 書 畫 款印實例可於五代楊凝式所書 盧鴻草堂十志圖跋 見到 其於跋尾鈐有 凝式 一 印 這 件 作 品 現 藏 台 北 故 宮 博 物 院 10而 書 畫 鈐 印 蔚 為 風 尚 則 須 待 到 宋 朝 以 後 宋代文人如歐陽修 六一居士 印 蘇東坡 眉陽蘇軾 印 米芾 楚國米芾 印 11 皆 顯 示 鈐 印 風 氣 已 在 文 人 圈 內 散 播 開 來 元 明 以 降 文 人 書 畫 用 印 之 面 貌 更加豐富多元 欲論及書畫用印之歷史脈絡 則不能略過以文人為主導之用印各 方面課題 惟限於短論篇幅與強調本文 妓女用印 論題之突顯 因此本文論述 將聚焦於妓女用印事例 其餘資訊將以註文輔助說明 中國女性自古不乏能書擅畫者 大多出身宮廷 閨閣 環境優渥的情況下受 文 人 風 氣 濡 染 乃 有 用 印 的 行 為 如 著 名 的 女 書 畫 家 管 道 昇 即 有 魏 國 夫 人 趙 管 趙 管 兩 印 然 而 妓 女 處 境 特 殊 既 無 萬 般 寵 愛 的 宮 廷 身 分 亦 無書香門第的家學淵源 她們的印學知識從何而來 她們對書畫印鑑的使用 究 竟是沿襲前人傳統 抑或有別出心裁的表現 本文企圖以檢視名妓書畫款印 勾 勒當時妓女用印的具體情況 二 印文化 如何在名妓間傳播 從史料文獻觀察 晚明是印文化發展的重要階段 文人與印人 篆刻家 相互激盪形成豐富的 篆 刻 藝 術 12 他 們 以 治 印 賞 印 藏 印 輯 刊 印 譜 為 印 譜 作 序 跋 研 發 印 學理論等 時時記錄著文人群體創作 雅集 唱酬 結社 交遊 收藏 賞鑑 年 中 國 印 文 化 覆 蓋 甚 廣 舉 凡 先 秦 以 降 的 官 私 印 文 人 篆 刻 邊 款 印 學 出 版 物 印章材質 印鈕製造 等 與印章相關之人事物皆可含括入內 高 大 威 鐵 筆 柔 情 近 代 篆 印 世 界 的 女 性 側 影 政 大 中 文 學 報 第 5 期 年 6 月 頁 蕭 高 洪 方 寸 之 間 中 國 篆 刻 藝 術 史 頁 4 6 本 文 欲 聚 焦 於 名 妓 用 印 之 展 演 因 此 正 文 附 圖 以 名 妓 印 鑑 為 主 閨 閣 女 性 印 鑑 圖 版 詳 見 附 錄 一 其 他 文 人 印 鑑 出 處 詳 見 附 錄 二 篆 刻 藝 術 可 說 是 印 文 化 內 容 中 最 精 湛 的 面 相 透 過 文 人 將 詩 書 畫 等 元 素 融 鑄 後 本 為 工 匠 製 造 的 日 常 器 具 印 章 才 得 躋 身 藝 術 之 殿 堂 詳 見 劉 江 篆 刻 美 學 杭 州 中 國 美 術 學 院 出 版 社 年 頁 3 8

4 74 中 極 學 刊 養生 飲食 壯遊 等各項活動進行之實況 形成豐富而多樣的文人寄情游藝 之 場 域 13 青 樓 正 是 各 般 場 所 之 一 文 人 如 何 將 印 文 化 引 入 青 樓 名 妓 的 香 閨 文人如何以 贈送印章 只求博得美人一粲 本文將由文獻記載晚明文人與 妓女間因 印章 而交往之事 抽絲剝繭 審視其間隱含之信息 以此描繪妓女 參與印文化的真實樣貌 本文旨在觀察晚明 妓女 用印之梗概 原欲博蒐廣攬 對青樓文化中各階 層 的 女 性 用 印 事 例 進 行 考 察 並 不 侷 限 於 與 文 人 交 往 具 有 文 人 化 傾 向 的 名 妓 14 然囿於資料稀少 且 名妓 與文人階層互動最為密切 致使其用印事例最容易 得以流傳 因此本文所論 妓女用印 範疇亦可以 名妓用印 視之 惟論文題 目仍保留 妓女用印 一詞 略示本文撰寫之初衷 三 女性主體之建立 從名妓 閒章 觀察 與姓名印 齋館印 藏書印之講求 功能性 不同 閒章可作裝飾 或閒時 把玩 當成藝術品收藏 使用者以喜愛的詩詞文句為印語 增添生活情致 王北 岳 篆 刻 藝 術 將 閒 章 作 閑 章 閑 章 說 來 大 致 都 和 徵 信 無 關 純 粹 是 一 種 生 活 的 趣 味 在 小 小 的 方 寸 之 間 表 現 出 豐 富 完 整 的 文 人 世 界 15當 閒 章 作 為 明 季 文 人 怡 情 養 性 附 庸 風 雅 的 賞 玩 之 物 時 妓 女 是 否 同 時 接 觸 了 此 一 風 尚 進 一 步 追 問 平 日 總 得 粉 墨 登 場 賣 笑 維 生 的 名 妓 閒 章 能 否 如 它 作 為 文 人 消 遣 餘 興 的 功 用 一 般 為 名 妓 一 代 之 興 衰 千 秋 之 感 慨 的 生 命 情 調 帶 來 慰 藉 16 而 富 於 文 采 的 名 妓 又 將 如 何 創 造 屬 於 私 人 的 盡 抒 情 懷 的 閒 章 本文藉由觀察名妓創造 閒章印語 之案例 期能一窺無需倚仗文人聲勢 逐漸 彰顯自我的女性身影 詳 見 拙 文 從 篆 刻 藝 術 考 察 文 人 交 游 之 面 貌 收 錄 於 第 十 八 屆 南 區 碩 博 士 生 論 文 發 表 會 論 文 集 嘉 義 南 華 大 學 文 學 研 究 所 年 頁 王 鴻 泰 青 樓 名 妓 與 情 藝 生 活 明 清 間 的 妓 女 與 文 人 一 文 將 文 化 水 平 較 高 的 名 妓 從 廣 義 妓 女 中 析 離 出 來 從 文 化 的 角 度 來 觀 察 妓 女 與 文 人 的 交 往 可 以 說 明 代 後 期 文 人 涉 入 參 與 妓 女 的 活 動 後 逐 漸 以 其 文 化 上 及 社 會 資 源 運 用 上 的 優 勢 將 妓 女 活 動 收 編 於 文 人 文 化 中 在 此 收 編 的 同 時 也 對 這 些 妓 女 進 行 身 分 上 的 塑 造 其 塑 造 成 功 者 即 所 謂 的 名 妓 王 鴻 泰 青 樓 名 妓 與 情 藝 生 活 明 清 間 的 妓 女 與 文 人 收 於 熊 秉 真 呂 妙 芬 主 編 禮 教 與 情 慾 前 近 代 中 國 文 化 中 的 後 現 代 性 頁 王 北 岳 篆 刻 藝 術 臺 北 漢 光 文 化 事 業 股 份 有 限 公 司 年 頁 8 2 清 余 懷 板 橋 雜 記 序 收 入 續 修 四 庫 全 書 上 海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年 據 上 海 辭 書 出 版 社 圖 書 館 藏 清 康 熙 刻 說 鈴 本 影 印 冊 頁 1

5 名 妓 文 人 印 文 化 晚 明 妓 女 用 印 鉤 沉 75 二 素手纖纖 名妓書畫款印 文 人 書 畫 鈐 印 風 尚 在 晚 明 蓬 勃 發 展 從 著 名 書 畫 家 董 其 昌 之 用 印 董 玄 宰 董 其 昌 印 皆 由 名 篆 刻 家 汪 關 17所 製 即 可 見 一 斑 汪 關 篆 刻 專 走 仿漢印一路 挺拔爽利 規矩中見神韻 最適鈐於書畫作品上 不少著名文士的 姓 名 印 皆 為 汪 關 手 筆 如 程 嘉 遂 馮 時 可 約 活 動 於 明 嘉 靖 至 萬 曆 年 程 邃 19刻 梁 間 等 晚 明 也 盛 行 由 名 篆 刻 家 替 文 人 製 印 如 蘇 宣 18刻 李 流 芳 印 清 標 印 朱 簡 20刻 陳 繼 儒 印 馮 夢 禎 印 金 光 先 21作 有 屠 隆 一 印 等 觀 察 眾 多 的 文 人 姓 名 印 發 現 但 凡 屠 隆 馮 夢 禎 陳 繼 儒 李 流 芳 梁 清 標 之 流 都 是 明 季 赫 赫 有 名 的 文 人 藝 術 家 他 們 已 意 識 到 用 印 亦 須 注 重 藝 術 水 平 顯 示 當 時 用 印文化正逐漸邁向精緻 美感的藝術層次 設若晚明文人之用印已如此講究 則進一步觀察頗有家學淵源的閨秀藝術 家 如 文 俶 有 文 俶 文 俶 之 印 李 因 有 李 因 是 菴 李 因 之 印 黃 媛 介 有 媛 介 書 畫 黃 皆 令 印 等 22 從 她 們 擁 有 印 章 之 數 量 頗 豐 推 測 閨 閣 畫 家 對 於 書 畫 鈐 印 應 是 習 以 為 常 的 身 世 環境皆非 正統名門 的妓女 其用印是否也能同文人 閨秀一般 有質 量俱 臻的個人印鑑 茲分二節進行蒐證與分析 一 名妓 書畫款印 舉隅 清 人 蔣 元 龍 論 印 絕 句 詩 云 曾 見 河 東 小 印 章 橫 波 封 號 也 堂 堂 風 流 舊 院 贏 佳 話 馬 四 娘 和 薛 五 娘 汪 關 生 卒 年 不 詳 安 徽 歙 縣 人 明 末 著 名 篆 刻 家 原 名 汪 東 陽 字 杲 叔 因 得 一 漢 銅 印 更 名 汪 關 李 流 芳 又 為 之 更 字 尹 子 明 末 著 名 書 畫 家 的 印 章 多 出 其 手 著 有 寶印齋印式 2 卷 蘇 宣 生 年 不 詳 卒 於 1621 字 爾 宣 又 字 嘯 民 號 泗 水 別 號 朗 公 安 徽 新 安 人 與文彭 何震並居明末篆刻勃興期間主要領導地位 有 蘇氏印略 4 卷 程 邃 約 明 末 清 初 篆 刻 家 書 晝 家 字 穆 倩 朽 民 號 垢 區 青 溪 垢 道 人 野 全 道 者 江 東 布 衣 歙 縣 今 安 徽 人 有 會 心 吟 蕭 然 吟 詩 集 朱 簡 生 於 卒 年 不 祥 明 代 篆 刻 家 字 修 能 號 畸 臣 後 改 名 聞 安 徽 休 寧 人 善 詩 文 與 當 時 的 著 名 文 人 李 流 芳 趙 宧 光 陳 繼 儒 等 互 有 唱 和 著 有 集 漢 摹 印 字 印 書 印 經 印 章 要 論 印 品 菌 閣 藏 印 修 能 印 譜 金 光 先 約 生 卒 年 不 詳 安 徽 休 寧 人 字 一 甫 家 資 雄 厚 好 風 雅 究 心 於 籀 篆 刻 印 曾 游 訪 文 彭 何 震 後 摹 秦 印 漢 印 自 成 一 家 存 世 有 金 一 甫 印 選 中 國 書 畫 家 印 鑑 款 識 收 錄 文 俶 用 印 2 7 方 李 因 用 印 1 4 方 明 清 畫 家 印 鑑 收 錄 文 俶 用 印 10 方 黃 媛 介 用 印 7 方 限 於 篇 幅 本 文 只 引 錄 部 份 圖 版 詳 見 附 錄 一 清 吳 騫 論 印 絕 句 收 入 吳 騫 拜 經 樓 叢 書 百 部 叢 書 集 成 臺 北 藝 文 印

6 76 中 極 學 刊 柳河東 顧橫波 馬湘蘭 薛素素等皆秦淮名妓 雖無法從此詩得知她們的用印 為何 但蔣元龍的親眼目睹 使人相信柳如是 顧媚等人都有印鑑真跡流傳至清 代 蔣 詩 後 有 吳 騫 跋 曰 向 有 友 人 視 青 田 凍 白 文 小 方 印 如 是 二 字 傳 為 河 東 君 物 顧 夫 人 畫 蘭 用 橫 波 夫 人 印 馬 湘 蘭 有 守 真 玄 玄 子 朱 文 方 印 薛 素 素 有 白 文 素 君 五 郎 二 印 皆 於 所 畫 幅 見 之 24 吳騫乃清代收藏大家 他進一步記錄自己所見聞的名妓傳世印跡 馬守真 小 字 玄 兒 月 嬌 秦 淮 名 妓 能 詩 擅 畫 尤 以 畫 蘭 為 其 專 擅 因 此 又 號 湘 蘭 無 聲 詩 史 謂 湘 蘭 蘭 仿 趙 子 固 竹 法 管 夫 人 俱 能 襲 其 餘 韻 其 畫 不 惟 為 風 雅 者 所 珍 且 名 聞 海 外 25正 由 於 馬 守 真 知 名 度 高 其 畫 作 今 日 仍 可 得 見 因 而 幸 有 印 章 圖 版 流 傳 中 國 書 畫 家 印 鑑 款 識 收 其 姓 名 印 共 九 方 馬 氏 湘 蘭 朱 文 馬 氏 月 嬌 月 嬌 白 文 月 嬌 朱 文 湘 蘭 白 文 湘 蘭 白 文 湘 蘭 長 方 白 文 守 真 玄 玄 子 26 其 中 朱 文 印 湘 蘭 穠纖恰到好處 是方佳作 白文 湘蘭 有兩方 皆工整而古意 適合鈐蓋 在馬守真清幽淡雅的墨筆花卉之上 馬氏 湘蘭 月嬌 月嬌 湘蘭 湘蘭 湘蘭 守真玄玄子 蘭花圖 花卉卷 蘭竹圖扇頁 蘭竹石圖 蘭花圖 蘭竹圖軸 扇頁 合卷 馬氏月嬌 蘭花 圖 蘭竹圖軸 合卷 合卷 書 館 年 據 拜 經 樓 叢 書 本 影 印 頁 1 2 清 吳 騫 論 印 絕 句 收 入 吳 騫 拜 經 樓 叢 書 百 部 叢 書 集 成 頁 1 2 清 姜 紹 書 輯 無 聲 詩 史 收 入 明 代 傳 記 叢 刊 臺 北 明 文 書 局 年 頁 233 上 海 博 物 館 編 中 國 書 畫 家 印 鑑 款 識 北 京 文 物 出 版 社 年 頁 7 11

7 名 妓 文 人 印 文 化 晚 明 妓 女 用 印 鉤 沉 77 與 馬 守 真 同 為 秦 淮 名 妓 的 薛 素 素 生 卒 年 不 詳 約 活 動 於 明 萬 歷 間 字 素 卿 素 君 潤 卿 雪 素 工 蘭 竹 小 楷 擅 詩 詞 中 國 書 畫 家 印 鑑 款 識 收 其 姓 名 印 共 八 方 薛 素 素 白 文 五 郎 27 薛 氏 素 卿 薛 素 素 薛 素 素 朱 文 28 可 見 其 用 印 偏 愛 小 巧 別 致 長 方 白 文 印 素 素 仿 先 秦 璽 印 的 雙 邊 欄刻法 細緻討喜 適合鈐於扇面 冊頁等小型書畫作品 薛素素 五郎 薛氏 素卿 薛 素素 薛素素 蘭石圖軸 蘭石圖軸 螃蟹圖扇頁 螃蟹圖扇頁 蘭竹圖扇頁 竹石圖扇頁 蘭花圖合卷 林 雪 生 卒 年 不 詳 約 活 動 於 明 天 啟 至 崇 禎 間 字 天 素 福 建 名 妓 兼 擅 書 畫 為 閩 中 諸 妓 之 佼 佼 者 玉 臺 畫 史 云 林 雪 閩 中 妓 善 繪 事 29 中 國 書 畫 家 印 鑑 款 識 收 其 印 三 方 林 雪 林 雪 天 素 30 印 章 小 而 穩 妥 白 文 林雪 筆劃硬瘦 不失古雅之氣 朱文 天素 一印已模糊不清 約略能見 其篆法秉持圓朱文乾淨均佈之特色 搭配長方白文 林雪 飽滿的漢代摹印篆法 規矩中自有一番氣象 林雪雖非居處文人 印人薈萃的金陵地帶 但據蕭高洪統計 馮 承 輝 歷 朝 印 識 中 收 錄 明 季 在 福 建 一 帶 活 動 的 印 人 有 十 四 人 之 多 31 可想見名妓林雪要擁有私人印鑑並非難事 中 國 書 畫 家 印 鑑 款 識 此 印 釋 文 為 六 郎 然 觀 其 附 圖 實 應 為 五 郎 疑 為 編 者 誤植 本文乃統一以 五郎 為其釋文 特此註明 上 海 博 物 館 編 中 國 書 畫 家 印 鑑 款 識 頁 清 湯 漱 玉 玉 臺 畫 史 收 入 續 修 四 庫 全 書 上 海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2002 年 據 振 綺 堂 刻 本 影 印 頁 中 國 書 畫 家 印 鑑 款 識 將 林 雪 天 素 視 為 同 一 印 然 就 印 章 形 制 慣 例 推 測 筆 者 疑 此 為 兩 方 印 雖 長 寬 大 小 相 似 上 下 排 列 整 齊 但 未 必 是 同 一 方 印 為 了 論 述 方 便 本 文 權 以 三 方 印 視 之 特 出 註 說 明 圖 版 引 自 上 海 博 物 館 編 中 國 書 畫 家 印 鑑 款 識 頁 571 蕭 高 洪 方 寸 之 間 中 國 篆 刻 藝 術 史 頁 1 3 4

8 78 林 雪 林 雪 天 素 山 水 軸 顧 媚 ( ), 字 眉 生, 又 名 眉, 則 是 明 末 廣 為 人 知 的 一 位 名 妓, 尤 工 寫 墨 蘭 她 與 眾 多 著 名 文 士 如 張 岱 ( ) 吳 偉 業 ( ) 龔 鼎 孳 ( ) 等 人 互 有 往 來, 因 此 也 易 沾 染 文 人 使 用 印 章 之 風 氣 中 國 書 畫 家 印 鑑 款 識 收 其 印 : 眉 生 32, 此 印 以 細 朱 文 刻 成, 線 條 挺 拔 格 局 分 明, 惟 圖 版 斑 駁, 已 不 復 窺 其 原 貌 顧 媚 在 明 朝 覆 亡 後 仍 在 世, 而 清 初 已 有 相 當 傑 出 的 細 朱 文 篆 刻 家 如 林 皋 33, 專 走 圓 熟 工 整 一 路 品 味 眉 生 一 印, 吾 人 可 想 見 此 番 精 雕 細 琢 的 圓 朱 文, 一 經 美 人 的 纖 纖 玉 手, 鈐 蓋 在 顧 媚 墨 筆 蘭 石 圖 之 上, 是 何 等 的 融 洽 的 畫 面 眉 生 蘭 石 圖 軸 ( 二 ) 名 妓 書 畫 用 印 論 析 姓 名 印 章 從 先 秦 發 展 至 今, 無 非 取 信 驗 證 的 印 鑑 功 能, 然 而 宋 代 文 人 逐 漸 興 起 在 書 畫 作 品 上 鈐 蓋 姓 名 印 章 之 風 尚, 賦 予 姓 名 章 新 一 層 意 義 顯 示 作 者 對 作 品 的 重 視 檢 視 文 人 藝 術 史 仍 可 見 文 人 畫 稿 尺 牘 文 書 並 未 鈐 上 印 章 的 案 例, 因 一 旦 蓋 上 姓 名 章, 即 代 表 作 品 與 作 者 烙 上 不 可 抹 滅 的 記 號 ; 倘 若 作 品 並 非 得 意 之 作, 則 文 人 可 能 選 擇 不 鈐 印 反 之, 當 作 者 亟 欲 將 作 品 公 諸 於 世 打 響 名 號, 則 印 鑑 可 達 到 彰 顯 名 聲 誠 信 之 作 的 用 意 ( 由 此 可 見 印 章 作 偽 上 海 博 物 館 編 : 中 國 書 畫 家 印 鑑 款 識, 頁 1613 林 皋 ( ) 字 鶴 田, 又 字 鶴 顛, 福 建 莆 田 人 僑 居 常 熟, 為 莆 田 派 所 刻 極 工 穩, 精 整 中 見 流 麗, 書 卷 氣 息 較 重 當 時 大 畫 家 如 惲 壽 平 王 翬 馬 元 馭 楊 晉, 以 及 徐 乾 學 王 鴻 緒 高 士 奇 等 之 印, 均 出 其 手 著 有 寶 硯 齋 印 譜

9 名 妓 文 人 印 文 化 晚 明 妓 女 用 印 鉤 沉 79 其 來 有 自 在書畫款印 彰顯名聲 作用之前提下 首先觀察歷代女性書畫用印如管道 昇 魏 國 夫 人 趙 管 趙 管 等 印 管 道 昇 將 夫 婿 趙 孟 頫 之 趙 姓與 管 合刻一印 晚明女畫家李因也有 葛李因氏 一印 按 其夫名葛征 奇 文 俶 趙 氏 文 印 趙 文 俶 印 趙 俶 亦 冠 其 夫 趙 均 生 卒 年 不 詳 著 名 文人趙宧光之子 之姓 那志良 璽印通識 亦有云 女子嫁後印章 有把夫家母家的姓合為一印的 元趙孟頫之妻管道昇 有 印 作 趙 管 清 邢 慈 靜 嫁 馬 拯 有 後 刻 印 作 馬 邢 34 可見這些用印案例顯然承襲中國 冠夫姓 之傳統 晚明名妓用印則以姓名 字 號印居多 妓女用印採集不易 前文由名妓書畫上取得之印鑑圖版 兼以文獻資 料旁證 稍事揣摩其用印之概況 經展演名妓用印後可得幾項特色 茲以下列三 點論述 1. 小印 別致 觀 察 名 妓 書 畫 款 印 輒 見 其 小 巧 精 緻 工 整 素 樸 等 外 觀 特 色 馬 守 真 薛 素 素 顧 媚 等 皆 以 小 幅 書 畫 為 擅 場 例 如 馬 守 真 湘 蘭 朱 文 印 鈐 於 其 蘭 竹 圖 軸 湘 蘭 長 方 白 文 印 鈐 於 蘭 竹 石 圖 扇 頁 薛 素 素 素 素 印 鈐 於 竹 石 圖 扇 頁 等 這 些 扇 面 冊 頁 篇 幅 較 小 若 蓋 大 印 則有礙觀瞻 且名妓擅繪梅蘭竹菊 花鳥蟲魚等題材 以寥寥數筆 氣質不凡取 勝 工 整 素 樸 的 小 印 既 不 傷 害 畫 面 又 可 以 紅 色 的 印 泥 襯 托 墨 跡 正 是 書 畫 鈐 印 的 妙 用 所 在 文 人 的 書 畫 鈐 印 亦 有 所 取 捨 如 名 畫 家 唐 寅 在 溪 橋 策 仗 圖 山 水 扇 鈐 有 六 如 居 士 小 印 長 寬 一 公 分 而 在 絹 本 山 水 堂 軸 則 改 鈐 逃 禪 仙 吏 大 印 長 寬 將 近 五 公 分 35 說 明 了 文 人 依 照 書 畫 作 品 之 需求 選用不同大小 不同樣式之款印的慣例 然 而 若 整 體 觀 察 明 代 女 性 的 書 畫 鈐 印 則 發 現 名 妓 用 印 與 閨 閣 女 性 之 差 異 閨 閣 女 畫 家 確 實 擁 有 大 小 各 異 的 印 鑑 見 附 錄 一 能 在 各 種 畫 作 上 鈐 蓋 而 名 妓用印則全為小印 除了上述論及名妓書畫皆為小面積的作品外 這或能反映社 會 角 色 下 的 妓 女 為 迎 合 男 性 欲 求 所 呈 現 之 現 象 秦 淮 水 榭 這 令 男 性 文 人 流 連 那 志 良 璽 印 通 識 臺 北 臺 灣 商 務 印 書 館 股 份 有 限 公 司 年 頁 7 0 二 印 出 處 見 孔 達 王 季 銓 編 明 清 畫 家 印 鑑 臺 北 臺 灣 商 務 印 書 館 股 份 有 限 公 司 年 頁

10 80 中 極 學 刊 忘返的溫柔鄉是女性特質的大熔爐 婉約 纖細 媚態 嬌嗔 這些形容女性 的辭彙 充分描繪 為迎合男性欲求 的娼妓文化特點 嚴明 中國名妓藝術史 從社會經濟之繁榮 價值觀念的改變等面向 討論名妓藝術之所以能在歷朝各代 生 存 的 原 因 發 現 36 無 論 是 受 文 人 文 化 或 青 樓 文 化 的 影 響 妓 女 從 事 藝 術 活 動 的 肇 因 皆 是 被 動 的 從 生 存 空 間 的 角 度 來 看 青 樓 妓 女 數 量 龐 大 汰 換 率 亦 高 惟有接近文人士子才能取得較好的生活保障 而習得各種技藝以吸引男性目光即 是 手 段 之 一 因 此 強 調 淡 雅 小 巧 的 花 鳥 扇 面 冊 頁 等 即 成 為 名 妓 作 品 之 主 流 巨幅山水 長卷等大型畫作 便很少出自名妓手筆 反觀閨閣女性便無需顧慮作 品大小 在山水上有更高的成就 從文化背景的角度來看 名妓習得較高的藝術 技巧無非經由鴇母栽培 如董小宛七歲即受鴇母教以書翰 或向畫家學習 例如 明 妓 林 奴 兒 學 畫 於 史 廷 直 王 元 父 兩 種 管 道 37 在 習 得 技 藝 的 過 程 中 鴇 母 代 表 的娼妓文化與畫家代表的文人文化 即已將強化過的女性特質灌輸而成為名妓日 後的創作觀念 因此 小印 正符合妓女的需求 當名妓委託工匠製作印鑑時 雖不見得刻 意 追 求 小 而 美 然 潛 移 默 化 導 致 今 日 能 見 之 妓 女 書 畫 款 印 的 小 巧 傾 向 可知社會價值在無意間強化 甚至暗示 了妓女應扮演 男性期待 的角色 印 章的形制 大小從先秦以來即變化多端 有大如拳掌的御用金印 也有小似米粒 的戰國銅璽 從實用的角度觀察 名妓選用較適合鈐蓋於扇面 冊頁的小印 顯 示其受文人用印慣例影響 由社會文化角度觀察 小印正與妓女身分地位 文化 背景相符 雖難以斷言名妓是否自覺地選擇用印 但本文的觀察 將提供後之論 者討論名妓藝術時一個新的依據 2.刻工不俗 本文曾提及晚明文人有追求 自用印 之藝術水平的趨向 致使 名家 製 造的姓名印大量出現 好的印章除了不減損書畫作品的美感外 文人也利用 名 家篆刻 突顯自己的風雅格調 社交實力 因此觀察名妓書畫款印 雖不見得是名家雕刻 但從其章法 篆法及整體韻 致而言 已具備相當優良的藝術水平 由此可知名妓用印並非隨意製作 任意鈐 蓋 而知道選擇良好的刻工 以提升自己作品的價值 這並可反映她們對印章鑑 見 嚴 明 名 妓 藝 術 的 文 化 土 壤 中 國 名 妓 藝 術 史 第 6 章 董 小 宛 林 奴 兒 事 見 嚴 明 歷 代 名 記 小 傳 中 國 名 妓 藝 術 史 頁

11 名 妓 文 人 印 文 化 晚 明 妓 女 用 印 鉤 沉 81 賞 已 具 一 定 的 眼 光 相 較 之 下 幾 位 名 媛 畫 家 的 姓 名 章 如 李 因 今 生 氏 文 俶 文 端容氏 見 附 錄 一 就 顯 草 率 許 多 此 為 名 妓 書 畫 款 印 與 閨 閣 女 性 印 鑑 最 大 的 分野 其真實原因尚待考究 然而吾人或可推測 擁有世家背景的女性畫家無須 以 畫作 謀生 她們接觸繪畫的理由通常是家學淵源 或嫁給文人後 平日舞 文弄墨 怡情悅性之用 少有將書法繪畫當作人生志業者 反觀名妓書畫 除做 為吸引男性目光之手段外 名妓書畫也在文人士子間得到青睞 如屈大均 翁 山 詩 外 記 載 友 人 龐 祖 如 贈 予 張 喬 美 人 畫 蘭 一 幅 上 有 陳 文 忠 公 相 君 題 詩 云 谷 風 吹 我襟 起坐渾鳴琴 難將公子意 寫入美人心 蘭凡兩叢生石上 葉長 者五 短者八九 花巳未開者有七 葉細花柔 宛有露笑煙啼之致 蘭根 旁 有 小 印 一 文 曰 逢 永 逢 永 者 黃 孝 廉 聖 年 南 園 社 中 十 二 人 之 一 也 38 晚 明 名 妓 張 喬 字 二 喬 廣 州 人 能 詩 善 畫 歌 舞 曼 妙 文 人 為 之 傾 倒 從屈大均的文字記載可知 文人除了品題名妓畫作外 更有交換展示 輾轉 相 贈 的 行 為 畫 中 亦 鈐 有 文 人 的 鑑 藏 印 南 園 社 中 人 黃 聖 年 蓋 有 逢 永 印 可 謂集萬般寵愛於一身 足見名妓書畫的價值 作為如此高價值的藝術作品 名妓 注重用印的行為是必然的 相較於閨閣女姓的工拙不拘 其緣由可見一斑 3.小結 名妓的印文化素養 從 前 述 小 印 別 緻 刻 工 不 俗 觀 看 名 妓 用 印 之 特 徵 即 能 對 名 妓 的 印 文 化 水 平 做 一 評 判 印 章 尺 寸 乃 配 合 書 畫 作 品 的 幅 面 大 小 而 來 最 初 用 於 書 畫 的 印 章尚未達到明 清兩代的高度藝術價值 在文人的觀念中 印章作為 陪襯 的 功能性仍是被強調的 因此印章使用的合宜與否 是最基本的用印常識 並能看 出使用者對印文化的認知 在印章的正確使用基礎上 文人才開始關注經營印章 的藝術層次 如本文前述所示 名家篆刻之所以受到重視 乃在文人意識到印章 能反映用印者身分地位 文化素養 鑑賞能力 交際能力 等項目之後 才在 對書畫的浸淫達到一定層級之後 對印章投以關注的目光 因此從本文所列舉之名妓書畫與小巧 精緻用印配合觀察 即能顯示名妓對 印文化的涉入有一定程度 而名妓印章的刻工不俗 即代表這種追求美感 進入 審美層次的印文化氛圍 也由文人群體逐漸傳遞至名妓之間 38 清 屈 大 均 翁 山 詩 外 收 入 四 庫 禁 燬 書 叢 刊 北 京 北 京 出 版 社 年 冊 121

12 82 中 極 學 刊 總之 名妓除書藝畫技能躋身史冊 她們亦留心款識用印這種細微之處 呈 現 出 她 們 對 印 文 化 有 相 當 的 理 解 程 度 而 能 達 此 種 層 級 印 文 化 又 是 如 何 進 入 深化到妓女的世界 下段將由文人視角進行深入探析 三 淺吟低唱 文人參與的印文化傳播 青樓 是由文人與妓女組成之場域 二者不論主客 相互碰撞產生獨特且 多 元 的 精 緻 文 化 王 鴻 泰 即 指 出 到 了 晚 明 時 文 人 與 名 妓 相 交 往 成 為 一 種 社 會 風 尚 39 青 樓 早 已 非 單 純 提 供 性 交 易 之 場 所 而 更 像 文 人 的 交 際 場 合 余 懷 生 於 1617 卒 年 不 詳 為 青 樓 女 子 立 傳 並 稱 豈 徒 狹 邪 之 是 述 艷 治 之 是 傳 也 哉 40 以 宣 揚 板 橋 雜 記 之 正 當 性 足 見 文 人 與 妓 女 間 的 奇 聞 軼 事 殊 堪 作 為 研 究 雅 俗 文化交流之依據 茲將本文蒐羅文人 妓女 以印相交 之事分二段述之 一 餽贈之誼 印章作 物 之用 晚明名士與名妓的愛情故事中 不乏雙方締結良緣的例子 如侯方域與李香 君 冒辟疆與董小宛 龔鼎孳與顧媚 楊文驄與馬嬌 錢謙益與柳如是 在此 之中 王穉登與馬守真相戀而未能終成眷屬的事蹟 賺人不少熱淚 王穉登 字 伯 穀 百 谷 少 有 文 名 善 書 法 錢 謙 益 列 朝 詩 集 云 其 名 滿 吳 會 間 妙 於 書 及 篆 隸 閩 粵 之 人 過 吳 門 者 雖 賈 胡 窮 子 必 踵 門 求 一 見 乞 其 片 縑 尺 素 然 後 去 41可 知 他 早 負 盛 名 王 穉 登 壯 年 遇 馬 守 真 於 秦 淮 水 榭 賞 花 畫 蘭 把 酒 言 詩 雙 方 情 投 意 合 王 即 訪 得 當 時 的 名 篆 刻 家 何 震 42 刻 一 方 聽 鸝 深 處 閒 章 致 馬 守 真 以 表 情 意 此 事 從 何 震 款 記 王 百 穀 兄 索 篆 贈 湘 蘭 仙 史 可 得 知 43 印 章 被 以 禮 品 之 用 為 文 士 與 名 妓 的 交 往 搭 起 橋 樑 文 人 選 擇 名 家 篆 刻 以 示 愛 慕 心 意 亦 肯 定 了 篆 刻 藝 術 之 高 度 價 值 王 鴻 泰 青 樓 名 妓 與 情 藝 生 活 明 清 間 的 妓 女 與 文 人 一 文 指 出 就此可以說妓院就是一個 情 的活動場所 而調情活動的展開有許 多要領 即使贈送妓女物品 也有時機上的問題 其中分寸若未能掌握精 王 鴻 泰 青 樓 名 妓 與 情 藝 生 活 明 清 間 的 妓 女 與 文 人 收 於 熊 秉 真 呂 妙 芬 主 編 禮 教 與 情 慾 前 近 代 中 國 文 化 中 的 後 現 代 性 頁 8 3 清 余 懷 板 橋 雜 記 序 收 入 續 修 四 庫 全 書 頁 1 清 錢 謙 益 列朝詩集 收 入 續 修 四 庫 全 書 上 海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年 頁 647 何 震 生 卒 年 不 詳 約 活 動 於 明 天 啟 年 間 字 主 臣 號 雪 漁 居 南 京 有 續 學 古 篇 行世 印 拓 邊 款 引 自 馮 作 民 譯 中 國 印 譜 臺 北 藝 術 圖 書 公 司 年 頁 8 8

13 名 妓 文 人 印 文 化 晚 明 妓 女 用 印 鉤 沉 83 確 調 情 之 功 將 付 之 闕 如 44 正點出了文人與名妓相交 禮尚往來 的氛圍 名士王穉登與馬守真的例子 恰 可為此作一註腳 王百穀兄索篆贈 處 鸝 湘蘭仙史 何震 深 聽 印 石 材 質 從 元 代 開 發 按 王 冕 首 先 以 花 乳 石 製 印 花 乳 石 即 今 日 之 壽 山 石 至 明 代 文 彭 用 燈 光 凍 青 田 石 刻 印 文 人 對 石 質 的 訴 求 尚 停 留 在實用價值上 對石品的重視 乃至 以印石為寶石 的風尚 則要待到盛清時 期 諸如石中三寶 田黃 雞血 芙蓉 等礦材的開採 石中極品 將軍洞白芙 蓉 引 爆 印 石 價 格 哄 抬 王 公 貴 族 爭 相 收 藏 則 是 在 乾 隆 時 期 以 後 45 據 此 可 知 晚明印章的珍貴之處仍在於 名家手筆 而非石材的市場價值 因此今日觀察晚 明文人以印章贈與名妓之事例 更能彰顯文人妓女交游的文化特色 近 人 況 周 頤 續 眉 廬 叢 話 中 則 錄 有 一 條 在昔狎邪才女 銅街麗人 其香奩中物流傳至今 令人摩挲想望不置 據 余 所 見 聞 以 馬 湘 蘭 之 物 為 最 多 中 略 一 浮 生 半 日 閒 印 壽山石 方徑寸四五分 厚三分餘 瓦紐 白文 邊款 壬子谷日 偕藍田 叔 崔 羽 長 董 玄 宰 梁 千 秋 社 集 西 湖 舟 中 女 史 馬 湘 蘭 索 刊 雪 漁 46 馬 守 真 浮 生 半 日 閒 一 印 今 不 得 見 然 藉 況 周 頤 之 文 字 可 知 此 印 為 何 震 所 刻 何 震 並 於 邊 款 記 述 馬 守 真 索 刊 當 時 在 場 者 並 有 董 其 昌 藍 瑛 字 王 鴻 泰 青 樓 名 妓 與 情 藝 生 活 明 清 間 的 妓 女 與 文 人 收 於 熊 秉 真 呂 妙 芬 主 編 禮 教 與 情 慾 前 近 代 中 國 文 化 中 的 後 現 代 性 頁 8 3 詳 見 張 千 弘 古 印 趣 談 天 津 百 花 文 藝 出 版 社 年 浮 生 半 日 閒 一 印 事 可 見 沙 孟 海 記 馬 湘 蘭 浮 生 半 日 閒 五 字 印 一 文 沙 孟 海 論 書 文 集 上 海 : 上 海 書 畫 出 版 社 年 頁 況 周 頤 續 眉 廬 叢 話 原 典 經 搜 索 未得 尚待查考

14 84 中 極 學 刊 田 叔 梁 袠 字 千 秋 生 卒 年 不 詳 為 晚 明 印 人 等 名 士 且 這 方 印 鑄 成 的 來 歷 乃是 社集 泛舟於西湖的文人妓女交游場合 不難猜測何震是在何種氛圍下 專治此印給馬守真的了 二 名譽之傷 印章對文人 名妓交誼之觸發 前 述 論 及 印 章 作 為 物 的 功 用 展 演 了 文 人 與 名 妓 交 往 的 實 況 余 懷 板 橋 雜 記 中 卷 麗 品 記 載 李十娘 名湘真 字雪衣 在母腹中 聞琴歌聲 則勃勃欲動 生而娉婷 娟好 肌膚玉雪 既含睇兮又宜笑 殆 閑情賦 所云 獨曠世而秀群 者也 性嗜潔 能鼓琴清歌 略涉文墨 愛文人才上 中略 後 易 名 貞 美 刻 一 印 章 曰 李 十 貞 美 之 印 余 戲 之 曰 美 則 有 之 貞 則 未 也 十 娘 泣 曰 君 知 兒 者 何 出 此 言 兒 雖 風 塵 賤 質 然 非 好 淫 蕩 檢 者流 如夏姬 河間婦也 苛兒心之所好 雖相莊如賓 情與之洽也 非 兒 心 之 所 好 雖 勉 同 枕 席 不 與 之 合 也 兒 之 不 貞 命 也 如 何 言 已 涕 下 沾 襟 余 斂 容 謝 之 曰 吾 失 言 吾 過 矣 47 余懷記錄自己與名妓李湘真 生卒年不詳 約活動於明末 調笑的一段舊話 李 湘真乃歡場中人 然而當她改名 貞美 並為自己刻 李十貞美之印 以茲紀念 時 卻 因 余 懷 一 句 不 貞 激 起 她 鄭 重 其 事 的 反 駁 李 湘 真 的 愛 惜 羽 毛 不 齒 與 放蕩的 夏姬 相提並論 可見風塵中人 未必就自甘淪落 並且敢於為自身辯 護 顯示其不凡之氣質 從 板橋雜記 的敘述可知 即便余懷與李湘真是好友 一席調戲之語 仍 讓李湘真備感受辱 即反映了名妓對自身名譽的重視 嚴明 中國名妓藝術史 云 她 們 雖 然 淪 身 樂 籍 身 陷 風 塵 泥 潭 遭 受 世 人 的 輕 蔑 和 卑 視 但 在 道 德 人 格 方面 她們卻經常表現出高尚的情操與剛烈的氣節 令許多道貌岸然的文人士大 夫 都 相 形 見 絀 為 之 汗 顏 48從 此 現 象 再 看 李 湘 真 與 余 懷 之 事 可 知 名 妓 對 印 章 的認知 已將印章所代表的 姓名字號 等同於自身名譽對待 這是 印文化 內化的展現 文人常持有為數眾多的字號章 收藏印 如明末收藏家項元汴 擁 有 姓 名 字 號 齋 館 號 印 章 近 百 方 皆 用 於 鈐 蓋 在 其 鑑 定 過 的 書 清 余 懷 板 橋 雜 記 收 入 續 修 四 庫 全 書 冊 頁 4 嚴 明 中 國 名 妓 藝 術 史 頁 2 3 3

15 名 妓 文 人 印 文 化 晚 明 妓 女 用 印 鉤 沉 85 畫 珍 品 上 他 項 元 汴 的 印 章 是 書 畫 家 所 珍 視 的 項 氏 精 於 鑑 賞 凡 是 經他審定的真跡 常常被認為珍品 因此 研究書畫的人 便都注意到項氏 印 章 49從 引 文 可 知 印 章 代 表 個 人 身 分 自 我 名 聲 的 彰 顯 他 人 亦 重 視 之 因 此 李 湘 真 的 李 十 貞 美 之 印 雖 未 必 鈐 蓋 於 書 畫 作 品 上 李 湘 真 以 曲 藝 聞 名 而 或作信箋鈐印 藏書章之用 但對用印者來說 印章所代表的意義是重大的 因此當吾人觀察余懷對戲語 美則有之 貞則未也 感到歉疚而 斂容謝之 曰 吾 失 言 吾 過 矣 可 見 他 同 樣 瞭 解 李 十 貞 美 之 印 對 李 湘 真 的 意 義 代 表 著 李 氏 對 出 身 風 塵 卻 仍 對 自 身 名 譽 相 當 重 視 讀 者 從 文 人 余 懷 妓 女 李 湘真 通過生命感懷 產生情緒交集 藉此證成彼此的情誼 反映了當時文人妓 女交游的深刻面向 文人與妓女因印章而交游之事例 雖僅此孤證 然而 板橋雜記 記述余懷 在明末秦淮一帶舊院的實際見聞 是研究明清文化 城市文化 娼妓文化等課題 之重要文獻 足以顯示余懷 李湘真所代表的文人 妓女交游情形在明季是有跡 可循的 這對本文考察妓女用印文化提供莫大助益 三 小結 文人 名妓間的印文化的傳播 檢 閱 名 妓 藝 術 發 展 過 程 文 人 的 存 在 決 定 了 妓 女 的 藝 術 的 發 展 妓 女 習 得 藝 術的技能 一方面取悅文人 達到商業的效果 一方面吸引才華高超的士子 尋 覓終身託付的可能 相對的 能詩善畫的風流文人將藝術精華引入妓女之生活 起居 文人藉自吹自捧滿足需求 也從與妓女的文藝交游間找尋慰藉 雙方相互 交集 彼此激盪 迸發出璀璨的藝術結晶 此一交流是有階段性的 名妓從最初為取悅文人而作畫 習曲 作詩為文 到為自己 為抒發才情而游藝書畫 文人則從為與名妓談藝論印的自我滿足 到 名 妓 由 耳 濡 目 染 真 正 具 有 相 同 的 藝 術 水 平 後 而 能 與 文 人 相 應 和 相 辯 駁 而 印文化的中介 恰映證著這種漸進式的交流演變 本文經披沙揀金 從眾多文獻 中 檢 索 而 來 王 穉 登 贈 馬 守 真 印 余 懷 戲 語 李 湘 真 之 文 獻 略 事 鋪 陳 出 文 人 妓 女 用 印 之 交 集 處 以 利 下 節 討 論 妓 女 如 何 從 接 受 者 被 文 人 命 名 到 製 造 者 自 造 印 語 的 過 渡 階 段 有 二 點 論 述 49 那 志 良 璽 印 通 識 頁 1 0 2

16 86 中 極 學 刊 1.從 實用物 到 貴重物 男性受名妓的美貌與才華吸引 因而展開追求行動 此時欲達成目標 以金 銀珠寶 身家財產作為籌碼者 不在話下 然而享有盛名的名妓難以被這種 世 俗之物 打動 她們總是傾心於才華洋溢 風流倜儻的文人士子 文人也對素有 文化的名妓抱持著激賞的眼光 由同情而喜愛 始自文人對自身的淪落 不遇心 境 的 投 射 50 以 名 妓 的 散 發 無 限 魅 力 為 例 文 人 士 子 遊 處 酒 家 娼 館 對 青 樓 女 子有更深一層的關注 因此文人對才貌兼備的青樓女子 總是特別傾心 甚至選 擇青樓女子作為終生伴侶 在這種追求的過程中 作 禮品之用 的印章已非普 通 的 姓 名 印 而 是 具 有 藝 術 價 值 的 閒 章 如 王 穉 登 贈 馬 守 真 聽 鸝 深 處 名家篆刻 不僅投其所好 也能顯示文人的品味與能力 因此可知 本為日常 用品的印章 在這種餽贈的行為下 形成一種價值可比擬金銀珠寶的貴重物品 晚 明 以 來 篆 刻 名 家 輩 出 收 藏 賞 鑑 之 風 日 益 興 盛 51 從 王 穉 登 贈 馬 守 真 印 一 事 發現在名妓所處的青樓文化間 印章的價值正逐漸提升 另外 從李湘真與余懷的事件可知 本為日常用品的印章在篆刻藝術逐漸受 文人重視 印文化內容逐漸豐富下 轉變成足以代表個人名譽的印信 不但印主 對印章感到珍重 他人也對印章與印主間的關聯表現出尊重的態度 此一現象置 於晚明篆刻史上來看 是印文化朝向精緻與深度發展的契機 例如清初印論之蓬 勃 壽 山 石 雕 刻 匠 楊 玉 璇 周 尚 均 的 崛 起 以 及 乾 隆 時 期 印 石 飆 漲 52 印 章 邁 向 結 合 印 面 印 材 鈕 工 形 成 三 位 一 體 的 高 度 藝 術 價 值 53 若 從 青 樓 文 化 的 角 度 觀 察 此 一 氛 圍 由 文 人 引 領 藉 餽 贈 言 談 等 方 式 滲 入 名 妓 的 生 活 雖 目 前 能 舉 出 之 例 證 較 少 但 卻 標 誌 著 青 樓 文 化 受 文 人 影 響 而 逐 漸 雅 化 的 事 實 2.從 接受者 到 使用者 從 王 穉 登 與 馬 守 真 的 餽 贈 行 為 到 余 懷 對 李 湘 真 的 戲 語 我 們 可 知 妓 女 不但接受文人的印章餽贈 對自己使用的印章也相當珍視 余懷對李湘真的 貞 女 子 有 才 而 淪 落 當 然 就 格 外 會 引 生 文 人 的 悵 觸 龔 鵬 程 才 臺 北 臺 灣 學 生 書 局 年 頁 4 9 晚 明 篆 刻 家 的 逐 漸 受 重 視 可 由 自 刻 印 譜 陸 續 出 版 之 現 象 觀 察 自 何 震 何 雪 漁 印 選 出 版 以 來 計 有 二 十 餘 部 個 人 印 譜 刊 行 在 此 之 前 印 譜 多 為 集 古 印 譜 一 類 自 刻 印 譜 的 增 加 顯 示 世 人 對 當 代 印 人 的 重 視 相 關 史 料 詳 見 蕭 高 洪 方 寸 之 間 中 國 篆 刻 藝 術 史 頁 詳 見 張 千 弘 古 印 趣 談 天 津 百 花 文 藝 出 版 社 年 頁 蔡 明 讚 鈕 藝 風 華 數 一 刀 兼 談 三 位 一 體 的 鑑 賞 趨 勢 崔 仁 慧 印 海 博 藝 廖 德 良 印 鈕 藝 術 與 篆 刻 名 家 選 粹 推 薦 序 臺 北 典 藏 藝 術 家 庭 股 份 有 限 公 司 年

17 名 妓 文 人 印 文 化 晚 明 妓 女 用 印 鉤 沉 87 或不貞 提出調笑 而李湘真的強烈回應不僅是對自己生命尊嚴的悍然維護 也 可見她對印章的重視態度 此種態度亦可呼應前文所論及名妓 姓名印 之挑選 觀念上 承上所言 妓女從最初因迎合男性欲求而習得書畫 接觸印文化 到經由文 人 餽贈 的階段 仍是 被動地 接受著文人印文化的輸入 然而從名妓書畫 用印及李湘真自選 李十貞美之印 印語之事例 則能得知名妓成為印文化的一 份 子 逐 漸 邁 入 使 用 者 的 行 列 使 用 者 的 概 念 不 僅 止 於 擁 有 印 章 能 蓋 印 章在各種文書上而已 名妓接受文人餽贈印章 亦有可能 束之高閣 而不去使 用 因 此 使 用 者 是 強 調 名 妓 能 理 解 印 文 化 的 種 種 細 微 處 如 依 照 印 章 大 小 朱文白文等交互運用在不同場合 例如扇面宜用小印 使印章不致喧賓奪主 而 水墨花鳥宜用較工整的朱文印 使畫面諧調 書法作品可用篆法風格較為豪放的 印 章 表 現 作 者 個 性 等 等 不 一 一 列 舉 並 能 夠 自 行 編 造 印 章 語 句 例 如 馬 守 真 守 真 玄 玄 子 印 李 湘 真 李 十 貞 美 之 印 等 名 妓 參 贊 並 豐 富 了 印 文 化 的內涵 是作為 使用者 的積極意義 接 受 者 與 使 用 者 的 討 論 建 立 在 印 文 化 傳 遞 的 現 象 上 接 受 者 意 味 妓 女 的 印 文 化 知 識 是 因 耳 濡 目 染 受 文 人 的 潛 移 默 化 使 然 本 文 所 舉 之 餽 贈 事 例 即 是 具 體 行 為 的 呈 現 使 用 者 代 表 妓 女 不 但 接 受 文 人 引 進 之 用 印 賞 印 玩 印 氛 圍 更 將 這 種 觀 念 內 化 形 成 妓 女 自 己 的 文 化 余 懷 與 李 湘 真 之 例 即 在 證 成 此 項 論 點 在 這 種 潛 移 默 化 的 過 程 中 文 人 扮 演 舉 足 輕 重 的 角 色 本 節 即 在 藉 由 文 人 與 妓 女 相 交 往 之 例 證 突 顯 文 人 將 印 文 化 傳 播 至 青 樓 的 事 實 中國娼 妓 史 云 娼 妓 在 中 國 歷 史 上 不 獨 是 文 化 的 推 動 者 她 們 還 是 文 化 的 傳 播 者 54 用印文化是否由名妓在青樓場域間相互傳播引介 如今尚待考察 但從本文所蒐 羅 到 的 妓 女 用 印 事 例 皆 以 名 妓 為 主 的 現 象 顯 示 用 印 風 氣 在 晚 明 青 樓 的 傳 播 仍有一定的限制 舉凡那些不諳書畫鑑賞 未能與文人士子游處的下層娼妓 就 很難與印文化有所關聯 總結以上所論 文人不僅與妓女有書畫詩文的交流 文人主導的印章文化更 以各種方式浸潤妓女的生活 形成晚明獨有的妓女用印文化 而妓女與印章的緊 密關聯則由名妓 閒章 之出現 進一步使妓女由 使用者 之身分邁向 創造 者 的階段 以下將針對名妓 閒章 用例進行文獻考索與論析 54 蕭 國 亮 編 中 國 娼 妓 史 頁 1 2 0

18 88 中 極 學 刊 四 破繭而出 名妓閒章 閒 章 是 發 揮 篆 刻 家 才 情 的 最 佳 載 體 從 實 用 面 看 閒 章 可 用 於 書 畫 落 款 鈐首 在白紙黑字的作品上 鮮紅亮麗的印泥有提振書畫作品氣韻之妙用 閒章 亦能以藝術品視之 因其印面可用名言錦句 詩詞古文以抒發情感 遙契古人 亦可自由揮灑 展現結合詩文意境 篆刻技法的雙重美感 可謂篆刻藝術表現之 最高境界 文人使用閒章的案例在元代才較明顯 蕭高洪指出王冕即有 會稽佳 山 水 印 55 但 閒 章 使 用 風 尚 要 至 明 代 才 算 普 遍 文 彭 七 十 二 峰 深 處 琴 罷 倚 松玩鶴 已是相當成熟之作 因 此 當 考 察 明 代 女 性 閒 章 用 例 時 可 見 李 因 有 雲 外 賞 左 倚 采 旄 右 蔭 桂 旗 兩 印 文 俶 有 栽 雲 種 玉 端 操 有 蹤 幽 閒 有 容 兩 方 式 古 堂 書 畫 彙 考 提供了文俶用閒章於畫作的紀錄 名 畫 趙 氏 端 容 文 石 良 薑 圖 絹 本 著 色 二 花 一 石 彩 蝶 孤 飛 款 題 辛 未 仲 夏 天 水 趙 氏 文 俶 畫 書 右 角 上 趙 氏 文 俶 白 文 中 文 字 朱 文 端 容 朱 文 寒 山 蘭 閨 畫 史 喬 葉 貞 蕤 二 角 白 文 端 操 有 蹤 幽 閒 有 容 朱 文 三 印 左 角 下 56 文 俶 字 端 容 寒 山 蘭 閨 畫 史 是 她 的 號 端 操 有 蹤 幽 閒 有 容 一 印 則 巧 妙 地 將 端 容 二 字 鑲 嵌 於 首 尾 喬 葉 貞 蕤 則 是 摘 句 印 57 也 就 是 摘 取 古 詩 詞 中 的 句子作為印語的閒章 此三印皆為閒章 以各種不同形式出現 相當有趣 文俶 乃吳門文徵明的後代子孫 並為名士趙宧光子趙均之妻 她身處書香門第之環境 薰陶 用印當中出現為數不少的閒章 令論者對明代閨閣女性用印有進一步的認 識 設若閨閣女性已有閒章使用之案例 則妓女有無使用 閒章 之例 使用的 情形又如何 茲論述於下 一 名妓閒章舉隅 承 前 所 述 文 俶 端 操 有 蹤 幽 閒 有 容 巧 將 其 字 號 端 容 二 字 鑲 嵌 於 首 尾 可謂別出心裁 那志良 璽印通識 對這種印文做了說明 蕭 高 洪 方 寸 之 間 中 國 篆 刻 藝 術 史 頁 清 卞 永 譽 式 古 堂 書 畫 彙 考 臺 北 正 中 書 局 年 據 吳 興 蔣 氏 密 均 樓 藏 本 影 印 冊 3 頁 那 志 良 璽 印 通 識 頁 8 5

19 名 妓 文 人 印 文 化 晚 明 妓 女 用 印 鉤 沉 89 隱語印 在印文表面上看不出意義來 而是意有所指 例如辛稼軒有印曰 六 十 一 上 人 是 把 他 的 姓 辛 字 破 為 六 十 一 三 字 這 便 是 隱 語 印 其他如 姜夔有 鷹揚周郊鳳儀虞廷 印 隱其姓名 徐渭有 秦田 水月 印 隱其名 張仲舉有 平皐鶴叟 印 用杭州之臨平 皐亭 黃 鶴 三 山 名 以 示 其 曾 居 杭 州 58 在考察名妓閒章的階段發現 目前能見的印章圖版幾近散失殆盡 所幸從文獻記 載中尚能搜尋到名妓閒章的蛛絲馬跡 上述 隱語印 就是常見的案例 如清代 印 人 蔣 仁 59刻 自 用 印 世 尊 授 仁 者 記 邊 款 亦 列 舉 巧 將 姓 字 隱 藏 在 閒 章 語 句 之 例 頗有 天然巧合 之趣 前文略 夏貴溪有言必貞明印 陳白沙有閉關門覓句印 劉記有閉 關頌酒之裔印 邵二泉有元神宜寶印 徐善長有善男子印 王弇州有真不 絕俗印 徐安生有徐夫人印 項文有琴心三疊道初成印 胡友信有信言不 美印 柳如是有亦復如是印 王百榖贈馬守真馬相如印 徐髯仙有又何仁 也 印 范 玨 有 至 潤 雙 流 印 何 大 復 有 焚 香 默 坐 印 橫 波 夫 人 有 春 水 綠 波 印 王孟津有如收王郎印 近玉九 椒園兩先生有越三枕三印 王麟徵有茨檐 垢士印 釋讓山有嶺上白雲印 亡友李睿澄齋有流水長者印 皆天然巧合 姓 氏 曩 見 者 乾 隆 庚 子 五 月 廿 七 日 蔣 仁 在 揚 州 記 60 其中赫然可見幾位晚明名妓的身影 如顧媚 范玨 柳如是等人 由本文論 姓 名 章 一 節 中 已 知 顧 媚 有 字 號 印 眉 生 此 處 藉 蔣 仁 邊 款 可 知 晚 號 橫 波 夫 人 的顧媚有 春水綠波 一印 此雖無圖版流傳 但若將 春水綠波 與 橫波 做一聯想 可知是以印語隱含字號的又一案例 范 玨 生 卒 年 不 詳 字 雙 玉 板 橋 雜 記 記 載 范 玨 字 雙 玉 廉 靜 寡 所 嗜好 惟闔戶焚香淪茗 相對藥爐經卷而已 性喜畫山水 摹仿大癡顧寶幢槎牙 老 樹 遠 山 絕 磵 筆 墨 間 有 天 然 氣 韻 婦 人 中 范 華 原 也 61這 位 名 妓 亦 是 雅 善 書 畫 的藝術家 與擅長花鳥的馬守真 薛素素等人不同 她被余懷拿來同范寬 北宋 那 志 良 璽 印 通 識 頁 8 5 蔣 仁 初 名 泰 後 更 名 仁 字 階 平 號 山 堂 吉 羅 居 士 女 床 山 民 銅 官 山民 太平居士等 浙江仁和 杭州 人 篆刻以丁敬為宗 為 西泠八家 之一 存 世 有 吉 羅 居 士 印 譜 原 文 引 自 黃 嘗 銘 建 構 之 真 微 印 網 真 微 書 屋 印 學 資 料 庫 網 址 w w w. s e a l b a n k. n e t 引 用 時 間 2008 年 4 月 5 日 清 余 懷 板 橋 雜 記 收 入 續 修 四 庫 全 書 冊 頁 7

20 90 中 極 學 刊 山 水 名 家 華 原 人 因 此 人 稱 范 華 原 相 比 其 印 至 潤 雙 流 至 今 亦 不 見 原 拓 然 而 此 印 印 語 可 謂 充 滿 巧 思 玨 字 乃 雙 玉 字 組 成 玉 在 眾 多 寶 石 中 確 是 至 潤 之 物 而 潤 又 有 水 流 的 意 象 若 與 范 玨 專 攻 之 山 水 畫 常 出 現 的 山 泉 飛 瀑 作 聯 想 則 此 印 用 至 潤 配 雙 流 不 禁 令 人 為 其 巧 奪 天 工 喝 采 柳 如 是 是 人 們 耳 熟 能 詳 的 名 妓 她 與 陳 子 龍 的 愛 情 故 事 周 旋 於陳繼儒 錢謙益等明末文人之間的種種趣聞 她的才華及不讓鬚眉的氣節 無不使人津津樂道 今日雖未見其印鑑流傳 但由蔣仁邊款所述 知其有 亦復 如是 印 並前文蔣元龍詩句中有 曾見河東小印章 語 可見柳如是用印之例 有 跡 可 循 亦 復 如 是 可 當 引 首 章 押 角 章 等 用 途 鈐 蓋 在 書 畫 作 品 上 又 可 當 一 般 印 鑑 鈐 蓋 因 其 有 如 是 二 字 一 印 多 意 一 舉 數 得 充 分 展 現 印 文 化 的 深 邃奧妙之處 名妓閒章中 同蔣仁所言 天然巧合 的印語之例 還有薛素素 素心人 印 薛 素 素 蘭 竹 松 梅 圖 卷 款 題 戊 戌 秋 日 薛 素 素 寫 後 蓋 有 素 心 人 印 素 心 人 語 見 陶 淵 明 移 居 詩 聞 多 素 心 人 樂 與 數 晨 夕 62正 暗 合 了 薛 素 素的名字 詩文意境亦能襯托薛素素畫作的清麗脫俗 仍然是一印多用的例證 素心人 此 外 清 代 文 人 厲 鶚 有 論 印 絕 句 共 十 二 首 其 中 一 首 云 閉 關 頌 酒 屬 蛾 眉 匕 首 夫 人 擅 巧 思 不 見 雉 皋 雙 窈 窕 書 中 有 女 畫 中 詩 63 其 中 匕 首 夫 人 擅 巧 思 一 句 暗 含 名 妓 徐 驚 鴻 生 卒 年 不 詳 徐 夫 人 印 之 典 故 殊 堪 玩 味 此 詩 為 吳 騫 論 印 絕 句 一 書 所 輯 詩 旁 附 有 吳 氏 評 注 予 嘗 見 明 妓 徐 驚 鴻 書 扇 印 文 曰 徐 夫 人 皆 以 婦 人 用 男 子 事 徐 更 陶 淵 明 移 居 詩 昔 欲 居 南 村 非 為 卜 其 宅 聞 多 素 心 人 樂 與 數 晨 夕 懷 此 頗 有 年 今 日 從 茲 役 敝 廬 何 必 廣 取 足 蔽 床 席 鄰 曲 時 時 來 抗 言 談 在 昔 奇 文 共 欣 賞 疑義 相 與 析 引 自 楊 勇 陶 淵 明 集 校 箋 臺 北 正 文 出 版 年 頁 8 6 清 吳 騫 輯 論 印 絕 句 收 入 吳 騫 拜 經 樓 叢 書 百 部 叢 書 集 成 頁 6

21 名 妓 文 人 印 文 化 晚 明 妓 女 用 印 鉤 沉 91 巧 合 64 吳騫紀錄自己曾見到徐驚鴻書法扇面有 徐夫人 一印 徐驚鴻乃名妓徐翩翩之 本 名 沈 德 符 敝 帚 軒 剩 語 汪 南 溟 文 云 汪 暮 年 眷 金 陵 妓 徐 翩 翩 名 驚 鴻 者 綢 繆 殊 甚 65 無 聲 詩 史 則 有 記 載 徐 翩 翩 金 陵 妓 萬 曆 初 以 色 藝 擅 聲 能 寫 墨 蘭 66 余 懷 板 橋 雜 記 則 謂 曲 中 諸 兒 如 朱 斗 兒 徐 翩 翩 馬 湘 蘭 者 皆 不 得 而 見 之 矣 67由 引 文 可 知 晚 明 之 時 徐 驚 鴻 應 算 著 名 的 妓 女 書 畫家 本來女子用印 自稱 夫人 不足為奇 但吳騫 皆以婦人用男子事 一句 卻 啟 人 疑 竇 回 看 厲 鶚 詩 句 中 匕 首 二 字 才 知 大 有 玄 機 史 記 刺 客 列 傳 中有言 於是太子豫求天下之利匕首 得趙人徐夫人匕首 取之百金 使工以藥淬 之 以 試 人 血 濡 縷 人 無 不 立 死 者 乃 裝 為 遣 荊 卿 68 文 中 匕 首 就 是 荊 軻 刺 秦 時 圖 窮 匕 現 的 兵 刃 徐 夫 人 照 字 面 上 看 應 是 位 鑄 劍 名 匠 卻 絕 非 某 人 之 妻 某 某 夫 人 他 姓 徐 名 夫 人 是 個 堂 堂 男 子 漢 先 秦 時 代 只 有 天 子 之 妾 諸 侯 之 妻 兩 種 女 性 才 能 稱 夫 人 一 般 人 的 妻 室 稱 夫 人 則要到漢代以後 可見明妓徐翩翩借用了男性的典故 配合自身姓名 產生 出人意表的趣味 厲鶚此詩首 頷二句寥寥十四字一經抽絲剝繭 便能使人領略 蔣 仁 所 謂 天 然 巧 合 的 閒 章 的 趣 味 精 練 語 言 背 後 的 蘊 藏 機 鋒 正 是 中 國 文 學 深邃雋永觸之處 綜觀上述所列五位名妓的閒章可知 印鑑的實用性質 雖在姓名印上最被彰 顯 然而閒章經由文人巧思 創造出如此意境豐富的印文 恰呼應了文人篆刻兼 具實用與賞玩之特色 箇中雅趣 引人興味盎然 因此雖未能親眼一睹名妓閒章 的真實樣貌 但經由文獻的蒐羅考索 發掘了彌足珍貴的妓女閒章使用例證 這 些資料亦提供論者認識名妓文化之契機 茲論述如下 清 吳 騫 輯 論 印 絕 句 收 入 吳 騫 拜 經 樓 叢 書 百 部 叢 書 集 成 頁 6 清 沈 德 符 敝 帚 軒 剩 語 汪 南 溟 文 收 入 叢 書 集 成 北 京 中 華 書 局 年 初 編 卷 1 冊 頁 3 7 清 姜 紹 書 輯 無 聲 詩 史 收 入 明 代 傳 記 叢 刊 臺 北 明 文 書 局 年 頁 283 清 余 懷 板 橋 雜 記 收 入 續 修 四 庫 全 書 冊 頁 4 瀧 川 龜 太 郎 著 史記會注考證 臺 北 萬 卷 樓 圖 書 有 限 公 司 年 頁

22 92 中 極 學 刊 二 名妓閒章論析 名妓閒章雖罕見於歷代圖譜 卻能屢屢在文人著錄當中獲得一鱗半爪 實令 人 訝 異 在 男 性 主 導 文 化 書 寫 的 背 景 氛 圍 中 69 名 妓 用 印 文 化 能 夠 被 保 存 甚 至 被 述 說 是 種 極 為 特 殊 的 現 象 晚 明 才 女 著 述 出 版 的 蓬 勃 光 景 並 不 適 用 妓 女 藝 術 妓女欲嶄露頭角 仍須借重文人 男性仍把持著品評賞鑑的權柄 無論是史料的 記 述 詩 句 中 所 呈 現 的 女 性 身 影 都 不 脫 父 權 p a tr iar chy 社 會 根 深 蒂 固 的 價 值 觀感 然而誠如蕭國亮 中國娼妓史 中 娼妓的社會角色與社會地位 一節所 言 她 們 的 社 會 地 位 終 歸 是 低 下 的 一 時 的 富 貴 顯 達 不 過 是 夢 中 的 曇 花 一 現 70娼 妓 面 對 禮 教 社 會 的 種 種 限 制 即 使 是 盛 名 遠 播 的 名 妓 要 在 歷 史 扉 頁中留下芳蹤 實屬不易 因此藉由考察名妓使用 閒章 之現象 則能提供晚 明社會 文化新的觀看視野 茲分三點述之 1.妓女 文人化 閒章生存的必要條件 閒章 標誌著印文化 雅 與 俗 的分野 舉凡姓名印 齋館印 藏書 章等 實用 印鑑 販夫走卒 市井之徒皆能取得 絕非文人之專利 唯有閒章 乃以印語之高妙 篆法之取材 章法之佈排 刀法之氣韻鎔鑄而成 缺一則難登 大雅之堂 非文人難以兼得 且閒章印語能寄托懷抱 抒發情感 與詩詞文章 書法繪畫同是文人風雅的核心 從前文敘述可知 明代女性使用閒章的案例除閨閣婦女文俶 李因二者外 皆為名妓 而文 李之夫婿皆為文士 從瞭解閒章的作用 品味欣賞閒章藝術到 把玩閒章 自創印語 她們接觸印文化的機會不在少數 反觀妓女身處受人宰 制的妓院青樓 唯有透過文人的引介 才有認識閒章藝術的機會 王鴻泰從 妓 院 佈 置 妓 女 參 與 文 會 等 面 相 指 出 妓 女 文 人 化 現 象 明代妓女相隨於城市中社交活動的發達 而發展出不同的社會活動型態 更因積極地參與士人的文藝社交而文人化 以致於部分妓女躋身其間而成 為 名 妓 參 考 毛 文 芳 明 末 清 初 文 化 書 寫 的 面 向 與 意 涵 收 錄 氏 著 物 性 別 觀 看 明 末 清 初 文 化 書 寫 新 探 蕭 國 亮 編 中 國 娼 妓 史 頁 王 鴻 泰 青 樓 名 妓 與 情 藝 生 活 明 清 間 的 妓 女 與 文 人 收 於 熊 秉 真 呂 妙 芬 主 編 禮 教 與 情 慾 前 近 代 中 國 文 化 中 的 後 現 代 性 頁 1 0 0

23 名 妓 文 人 印 文 化 晚 明 妓 女 用 印 鉤 沉 93 妓女擁有私人姓名印鑑無須文人引介 如本文前述所示 中國歷代女性鈐蓋單純 的姓名 字號 別號於書畫上早在元代即有 可見其慣例已然形成 經由 文人 化 名 妓 的 生 活 方 式 思 維 情 感 從 複 製 模 仿 到 內 化 逐 漸 與 文 人 文 化 同 調 始 能自主生產高水平的文學 藝術作品 至此 閒章才能以文人 抒情言志 載體 之功用進入妓女的生活 例如薛素素 素心人 印不僅是字面上以印語 巧合 姓字 殷偉 中華五千年藝苑才女 記載薛素素有脂硯一方 著名文物收藏家 鑑賞家張伯駒先生曾購得薛素素脂硯 為一小歙石硯 長約二寸半 寬可二寸許 硯貯以朱漆盒 盒蓋內刻有薛素素的小像 刀 痕 纖 若 蛛 絲 旁 題 紅 顏 素 心 四 字 篆 文 72 紅 顏 素 心 素 心 人 顯 示 薛 雖 身 為 風 塵 中 人 仍 以 質 樸 純 真 之 心 境 自 許 和 歡場女子予人水性楊花的形象成一鮮明對比 柳如是 亦復如是 也有自況的意 味 總 之 妓 女 文 人 化 是 閒 章 能 在 歌 舞 喧 闐 物 欲 橫 流 的 青 樓 間 生 存 之 途 徑 名妓若只圖在書畫作品上鈐印 則姓名字號章業以足夠 惟有名妓經肯定自我身 份 參與並融入文人文化後 閒章才得以受到注目 且不再只是文人用來擄獲芳 心 的 禮 品 而 是 名 妓 自 己 也 能 自 主 創 作 的 文 學 載 體 以 下 即 由 名 妓 對 閒 章 印 語 之經營觀看晚明文化氛圍 2.自我命名 名妓閒章對傳統文化的突破 承本文第二節指出 名妓已擺脫閨閣女藝術家 冠夫姓 的傳統枷鎖 始在 私人印鑑中表露自我姓名 是晚明文化氛圍之展現 而本節所論之閒章則更進一 步顯示妓女對 姓名 觀念的轉化 高彥頤 閨塾師 明末清初江南的才女文化 即言 在給自己新名甚或姓時 像柳如是這樣的名妓是有著極大自由的 對這些 女性來說 名字的變化是個性化和自我表現的一種行為 一種經常標誌著 人 生 重 要 轉 折 的 行 為 73 個性化 自 我 表 現 正 可 在 名 妓 閒 章 印 語 中 展 現 徐 翩 翩 徐 夫 人 印 用 男 殷 偉 中 華 五 千 年 藝 苑 才 女 臺 北 貫 雅 文 化 事 業 有 限 公 司 年 頁 高 彥 頤 著 李 志 生 譯 閨塾師 明末清初江南的才女文化 江 蘇 江 蘇 人 民 出 版 年 頁 2 9 3

24 94 中 極 學 刊 性典故 展現自我 范玨 至潤雙流 突顯她在山水畫藝上的造詣 顧媚 春水 綠波 直指 橫波夫人 之號 上述即可納入 個性化 的閒章用例 然而即 使妓女有如此突出的自我展現 文人仍慣用男性的典範套入她們的技藝 如余懷 曾 稱 范 玨 婦 人 中 范 華 原 也 妓 女 如 何 透 過 閒 章 自 我 表 現 薛 素 素 素 心 人 柳 如 是 亦 復 如 是 即 是 自 我 表 現 的 印 語 柳 如 是 名 如 是 號 我 聞 居 士 皆 佛 經 中 語 而 亦 復 如 是 則 擷 自 般 若 波 羅 蜜 多 心 經 受 想 行 識 亦 復 如 是 之 語 74 充 分 展 現 其 獨 特 性 柳如是的同代歌伎之中 有許多人都是詩 書 畫 曲四絕 時人直以女 性藝術家目之 而她們也不拘禮法 自由自在的與男詩人或翰林學士互相 酬 答 75 然而即使如引文所言 名妓得以同等高度與文人論辨酬答 但晚明大多數名妓藝 術 品 得 以 流 傳 仍 需 倚 仗 文 人 名 士 愛 屋 及 烏 的 品 賞 與 推 崇 實 處 被 動 的 地 位 文人品藻歌妓上溯六朝 援引唐風 或摘句批評 旨將青樓文化提升 美化與 包裹為上乘文化 層層面紗裹覆下的歌妓 都可能成為絕代佳人 文人以文化包 裝 為 青 樓 歌 妓 做 精 緻 的 裱 褙 76由 此 得 知 名 妓 能 有 自 我 命 名 自 創 閒 章 印 語 等作為 是相當不易之事 從社會價值觀點來看 妓女本為低賤的行業 女 性因各種原因步入風塵 迫於道德觀感而拋棄本姓本名 改取藝名以掩飾身家的 行為屢見不鮮 妓女求得生存空間本已困難 更遑論追求自我尊嚴與生命的自主 性 因此古代妓女欲達到 自我主體之追求 仍須經過挣脫道德傳統之鉗制 突 破 青 樓 文 化 的 藩 籬 才 能 有 今 天 展 演 在 讀 者 面 前 的 閒 章 文 獻 流 傳 中 國 歷 朝 各 代 青樓娼妓因埋沒而消失者 何其之多 而從閒章觀看她們自我展現的行為 則可 略窺這批才色雙全的名妓 能不被歷史洪流淹滅之緣由 3.小結 當吾人談論這些 文人化 的名妓用印之時 可能於名妓對印文化的接受度 觀 自 在 菩 薩 行 深 般 若 波 羅 密 多 時 照 見 五 蘊 皆 空 度 一 切 苦 厄 舍 利 子 色 不 異 空 空 不 異 色 色 即 是 空 空 即 是 色 受 想 行 識 亦 復 如 是 引 自 釋 玄 奘 摩 訶 般 若 波 羅 蜜 多 心 經 釋 收 入 稗 乘 百 部 叢 書 集 成 臺 北 藝 文 印 書 館 年 據 明 萬 曆 孫 幼 安 校 刊 稗 乘 本 影 印 頁 5 孫 康 宜 著 李 奭 學 譯 陳 子 龍 柳 如 是 詩 詞 情 緣 臺 北 允 晨 文 化 實 業 股 份 有 限 公 司 年 頁 7 1 引 自 毛 文 芳 物 性 別 觀 看 明 末 清 初 文 化 書 寫 新 探 頁 4 2 8

25 名 妓 文 人 印 文 化 晚 明 妓 女 用 印 鉤 沉 95 如此之高產生疑惑 然經本文系統式地漸次推論 或能觀看到妓女由文化的被動 接受者轉為主動製造者的過程 關於妓女由客至主的轉變 前人多有論述 本文 則意在以小見大 從妓女用印事例觀察青樓文化 由 搜 羅 名 妓 閒 章 發 現 名 妓 閒 章 以 結 合 自 身 姓 字 巧 思 的 隱 語 印 最 多 且多不見原拓 只留文獻記載 名妓由於社會地位較低 不若文人的用印譜錄有 機會出版 流傳 只能從她們的書畫作品上取得印鑑圖版 而名妓書畫的存量又 不 如 宮 廷 婦 女 或 名 媛 閨 秀 有 家 世 作 後 盾 因 此 流 傳 的 更 少 能 採 集 的 印 量 更 稀 因此 經前述兩點鋪陳名妓閒章因其獨特性 自我展現而得流傳於世 進一步推 敲 晚明之際 名妓所擁有的閒章數量應不止如此 本文為筆者持續關注此一課 題 並以搜羅完備的妓女用印文獻為目標所發表之文章 作為觀看妓女文化的眾 多視角之一 以裨後之論者建構更完整的晚明妓女史論述 中國人文藝術擁有廣大的創作隊伍 品類繁複 主題多元且駁雜並置 工匠 與藝術家的分野 常在於作品與人格是否能留諸史傳 為後人所景仰稱頌 而名 妓之所以在社會價值所謂 下流 的風月場合 破繭而出 亦取決於她們勇於展 現 生 命 韌 度 的 性 格 名 妓 又 往 往 把 藝 術 追 求 作 為 其 人 格 昇 華 的 主 要 途 徑 尤 其在面臨惡劣環境的壓力逼迫時 更能鮮明地顯示出其剛直不阿 寧折不彎的人 格 光 輝 77藉 本 文 之 蒐 羅 考 索 能 將 名 妓 使 用 閒 章 的 面 貌 公 諸 於 世 不 僅 是 今 人 之幸 亦為晚明名妓之幸矣 五 結語 經由對妓女用印的考索與詮釋 顯現妓女在多重限制的環境中能屹立不搖 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成為晚明社會文化 文人文化中不可忽視的一環 由於妓女 用 印 資 料 收 集 不 易 因 此 本 文 從 印 拓 印 章 圖 譜 文 本 如 板 橋 雜 記 玉 臺 畫 史 詩 詞 本 事 如 厲 鶚 論 印 絕 句 中 匕 首 夫 人 本 事 等 廣 泛 搜 羅 企 圖藉由史料 藝術作品的互文對照與時空背景的掌握 重構這些受到歷史正文忽 略的女性身影 因此多角度的觀看 展示 或有駁雜紊亂之嫌 且雖筆者傾盡全 力蒐集 但仍恐有遺漏的珍貴資料 未能呈現於本文當中 因此筆者將持續關注 晚 明 名 妓 用 印 的 任 何 線 索 期 能 對 篆 刻 藝 術 史 或 中 國 藝 術 研 究 妓 女 研 究 有 所 裨 益 本文以兩種視角考察晚明名妓之用印現象 其一以名妓用印出發 藉 姓名 77 嚴 明 中 國 名 妓 藝 術 史 頁 2 4 4

26 96 中 極 學 刊 印 與 閒章 建構晚明名妓之遊藝生活 文化氛圍 其二以文人贈印 換印 賞印等事蹟 旁敲側擊 重現晚明 印文化 與名妓的緊密關聯 並通過觀察名 妓 優 游 書 畫 印 等 雅 文 化 從 文 人 化 到 個 性 化 自 我 表 現 的 行 為 映證了名妓逐漸形成的主體意識 總結研究成果 妓女用印上承宋元以來文人書畫用印之慣例 雖並未脫離傳 統印文化規範的跡象 但已具有較高的藝術評判 用印不俗 且妓女用印更開啟 女 性 篆 刻 家 之 先 河 明 末 清 初 出 現 的 史 上 第 一 位 女 印 人 韓 約 素 78 除 了 受 印 人 梁 袠 教導外 顧媚 薛素素 柳如是等較早 或同時期 的名妓已開闢了女性 自我 展 現 自 造 印 語 等 先 例 則 女 性 刻 印 的 行 動 便 在 韓 約 素 身 上 能 夠 適 時 地 發展出來 可見這些名妓是篆刻藝術史中不可或缺的要角 晚 明 這 個 可 說 是 眾 聲 喧 嘩 heteroglossia 的 時 代 是 孕 育 驚 人 藝 術 文 化 的 溫床 世代更替之際所引發的人類潛能 蘊積了雋永且豐富的文化資產 妓女或 許是背負著年老色衰就終將遭到汰換的命運使然 她們那近乎孤注一擲的全心投 入令人激賞 因此而能綻放耀眼的光芒 相信經由本文對妓女用印的研究提出之 觀看視角 當能引起人們對這些女性身影 有更進一步的認識 最後 感謝 惡 之華 明清城市文化學術研討會 會前四位匿名評論人 研討會中台大康韻梅教 授惠賜意見 對本文與筆者來說 皆是相當寶貴的資源 是僅以此文 作為筆者 對 印文化 長期關注 論述之里程碑 78 韓 約 素 生 卒 年 不 詳 活 動 於 明 末 清 初 號 鈿 閣 為 梁 袠 侍 姬 是 篆 刻 史 上 第 一 位 女 性 印 人 其 事 見 清 周 亮 工 印 人 傳 揚 州 江 蘇 廣 陵 古 籍 刻 印 社 年 頁 7-8 亦 可 見 高 大 威 鐵 筆 柔 情 近 代 篆 印 世 界 的 女 性 側 影 頁

27 名 妓 文 人 印 文 化 晚 明 妓 女 用 印 鉤 沉 97 附錄 附錄一 管 道 昇 79 魏國夫人趙管 趙管 文 俶 80 文俶 文俶之印 趙文俶印 文端容氏 趙俶 栽雲種玉 端操有蹤幽閑有容 趙氏文俶 黃 媛 介 81 媛介書畫 黃皆令印 魏 國 夫 人 趙 管 引 自 上 海 博 物 館 編 中國書畫家印鑑款識 北 京 文 物 出 版 社 年 頁 趙 管 引 自 孔 達 王 季 銓 編 明 清 畫 家 印 鑑 頁 上 海 博 物 館 編 中 國 書 畫 家 印 鑑 款 識 頁 孔 達 王 季 銓 編 明 清 畫 家 印 鑑 頁 3 9 9

28 98 中 極 學 刊 李 因 82 李因 今生氏 是菴 李因之印 雲外賞 葛李因氏 左倚采旄右蔭桂旗 附錄二 本文引述之印章 未附圖者 圖版出處 印文 凝式 圖片出處 書名 頁數 圖次 蕭 高 洪 方 寸 之 間 中 國 篆 刻 藝 術 史 高 雄 汶 采 有 限 公 頁 47 圖 133 頁 47 圖 134 頁 48 圖 136 頁 48 圖 137 司 年 六一居士 蕭 高 洪 方 寸 之 間 中 國 篆 刻 藝 術 史 高 雄 汶 采 有 限 公 司 2002 眉陽蘇軾 蕭 高 洪 方 寸 之 間 中 國 篆 刻 藝 術 史 高 雄 汶 采 有 限 公 司 年 楚國米芾 蕭 高 洪 方 寸 之 間 中 國 篆 刻 藝 術 史 高 雄 汶 采 有 限 公 司 年 董玄宰 馮 作 民 譯 中 國 印 譜 臺 北 藝 術 圖 書 公 司 年 頁 99 無圖次 董其昌印 馮 作 民 譯 中 國 印 譜 臺 北 藝 術 圖 書 公 司 年 頁 99 無圖次 程嘉遂印 小 林 斗 盦 編 篆 刻 全 集 第 三 冊 官 印 私 印 文 彭 何 震 頁 171 無圖次 他 東 京 二 玄 社 出 版 年 82 上 海 博 物 館 編 中 國 書 畫 家 印 鑑 款 識 頁 3 5 9

29 名 妓. 文 人. 印 文 化 晚 明 妓 女 用 印 鉤 沉 99 馮 時 可 馮 作 民 譯 : 中 國 印 譜 ( 臺 北 : 藝 術 圖 書 公 司,1990 年 ) 頁 99 無 圖 次 李 流 芳 印 劉 江 : 中 國 印 章 藝 術 史 ( 上 ),( 杭 州 : 西 泠 印 社 出 版,2005 年 ) 梁 清 標 印 吳 頤 人 舒 文 揚 : 古 今 百 家 篆 刻 名 作 欣 賞 ( 上 海 : 學 林 出 版, 1997 年 ) 陳 繼 儒 印 吳 頤 人 舒 文 揚 : 古 今 百 家 篆 刻 名 作 欣 賞 ( 上 海 : 學 林 出 版, 1997 年 ) 馮 夢 禎 印 吳 頤 人 舒 文 揚 : 古 今 百 家 篆 刻 名 作 欣 賞 ( 上 海 : 學 林 出 版, 1997 年 ) 屠 隆 沈 沉 主 編 : 中 國 篆 刻 全 集 ( 哈 爾 濱 : 黑 龍 江 美 術 出 版,2000 年 ), 卷 4 楊 文 驄 印 沈 沉 主 編 : 中 國 篆 刻 全 集 ( 哈 爾 濱 : 黑 龍 江 美 術 出 版,2000 年 ), 卷 4 楊 文 驄 印 沈 沉 主 編 : 中 國 篆 刻 全 集 ( 哈 爾 濱 : 黑 龍 江 美 術 出 版,2000 年 ), 卷 4 頁 101 頁 18 頁 10 頁 10 頁 112 頁 84 頁 108 無 圖 次 無 圖 次 無 圖 次 無 圖 次 無 圖 次 無 圖 次 無 圖 次

30 100 中 極 學 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