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crosoft Word - 07陳龍廷--民間社會的漢文傳統與布袋戲（缺英文摘要）.d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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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民 間 社 會 的 漢 文 傳 統 與 布 袋 戲 陳 龍 廷 國 立 臺 灣 師 範 大 學 台 灣 文 化 及 語 言 文 學 研 究 所 助 理 教 授 167

2 Ⅰ 民 間 社 會 的 漢 文 傳 統 與 布 袋 戲 Ⅱ 陳 龍 廷 摘 要 臺 灣 在 清 朝 統 治 兩 百 多 年 以 來, 一 直 存 在 漢 文 的 傳 統 然 而 經 過 日 本 殖 民 統 治, 傳 統 的 文 人 已 經 不 再 有 往 昔 追 求 科 舉 功 名 的 途 徑 之 後, 逐 漸 轉 變 為 一 種 蟄 伏 的 傳 統, 無 論 是 詩 社 書 房 教 育, 甚 至 可 能 是 謎 猜 對 聯 等 庶 民 文 學, 或 歌 仔 戲 布 袋 戲 等 民 間 戲 曲 的 推 廣 者 全 面 性 地 考 察 臺 灣 民 間 漢 文 傳 統 與 布 袋 戲 的 關 係, 不 僅 瞭 解 臺 灣 特 殊 的 歷 史 社 會 脈 絡 是 必 須 的, 直 接 分 析 掌 中 藝 人 的 表 演 文 本 以 瞭 解 這 些 傳 統 語 文 教 材 如 何 與 舞 臺 表 演 交 融, 更 是 不 可 或 缺 的 本 文 將 從 歷 史 社 會 脈 絡, 及 表 演 文 本 兩 方 面 來 釐 清 臺 灣 民 間 漢 文 傳 統 與 布 袋 戲 的 關 係 首 先 我 們 跟 隨 布 袋 戲 界 老 前 輩, 如 黃 海 岱 李 天 祿 的 生 命 歷 程, 來 瞭 解 他 們 如 何 學 習 語 文 課 程 其 次, 藉 著 日 治 時 代 臺 灣 文 學 作 家 對 傳 統 漢 文 先 生 的 描 述, 來 瞭 解 舊 文 人 如 何 面 對 失 去 科 舉 舞 臺 的 新 時 代, 除 了 參 與 傳 統 的 詩 社 之 外, 很 可 能 就 是 參 與 民 間 文 學 的 創 作, 尤 其 是 講 古 布 袋 戲 歌 仔 戲 的 排 戲 還 有 傳 統 文 社 與 布 袋 戲 的 互 動 關 係, 透 過 史 料 來 瞭 解 布 袋 戲 如 何 被 列 為 祭 典 劇 場 不 可 或 缺 的 項 目, 是 很 有 趣 的 問 題 最 後, 實 證 地 考 察 布 袋 戲 口 頭 表 演, 如 何 將 包 括 描 紅 習 字 帖 四 書 幼 學 瓊 林 昔 時 賢 文 易 經 官 音 彙 解 等 漢 文 教 材 展 現 為 一 種 表 演 藝 術 關 鍵 詞 布 袋 戲 漢 文 先 生 口 頭 表 演 漢 文 傳 統 Ⅰ Ⅱ 初 稿 臺 灣 民 間 社 會 的 漢 文 傳 統 與 布 袋 戲 曾 於 2008 年 11 月 7 日 在 大 同 大 學 通 識 中 心 主 辦 第 二 屆 俗 文 學 與 通 識 教 育 學 術 研 討 會 發 表, 受 到 臺 灣 大 學 臺 文 所 洪 淑 苓 教 授 的 鼓 勵 而 將 原 文 改 寫, 並 增 加 布 袋 戲 漢 文 表 演 等 篇 幅, 以 酬 知 音 另 感 謝 兩 位 匿 名 審 查 人 肯 定 本 文 論 證 有 憑 有 據, 文 字 暢 達, 不 似 一 般 布 袋 戲 論 文 泛 泛 之 述 讓 吾 人 得 以 瞭 解 臺 灣 布 袋 戲 主 演 在 受 正 規 教 育 不 多 的 情 況 之 下, 如 何 養 成 豐 富 口 采 的 本 事, 並 藉 表 演 布 袋 戲 機 會, 將 優 美 的 漢 文 詞 彙 傳 播 給 普 羅 大 眾, 及 其 所 提 供 的 寶 貴 意 見, 特 此 致 謝 國 立 臺 灣 師 範 大 學 臺 灣 文 化 及 語 言 文 學 研 究 所 助 理 教 授 168

3 169 民 間 社 會 的 漢 文 傳 統 與 布 袋 戲

4 前 言 臺 灣 在 清 朝 統 治 兩 百 多 年 以 來, 一 直 存 在 漢 文 的 傳 統 然 而 經 過 日 本 殖 民 統 治, 傳 統 的 文 人 已 經 不 再 有 往 昔 追 求 科 舉 功 名 的 途 徑 之 後, 逐 漸 轉 變 為 一 種 蟄 伏 的 傳 統, 無 論 是 詩 社 書 房 教 育, 甚 至 可 能 是 謎 猜 對 聯 等 庶 民 文 學, 或 歌 仔 戲 布 袋 戲 等 民 間 戲 曲 的 推 廣 者 目 前 學 術 界 討 論 臺 灣 詩 社 的 研 究 已 見 相 當 豐 碩 的 成 果, 然 而 其 他 更 廣 泛 的 漢 文 傳 統 似 乎 一 直 被 忽 略 一 般 的 刻 板 印 象, 可 能 以 為 雅 文 學 與 俗 文 學 是 截 然 二 分 的, 然 而 從 布 袋 戲 與 傳 統 漢 文 的 關 係 來 看, 卻 似 乎 不 能 這 麼 簡 單 地 區 分 開 來 本 文 希 望 從 臺 灣 社 會 的 語 言 情 境, 尤 其 是 漢 文 傳 統 的 角 度, 來 考 察 孕 育 布 袋 戲 創 作 力 的 來 源 首 先, 鑑 於 有 的 布 袋 戲 主 演 功 力 之 深, 甚 至 讓 觀 眾 信 服 到 以 為 他 們 是 高 學 歷 者, 否 則 為 何 能 夠 在 舌 辯 戲 齣 當 中 口 若 懸 河? 民 間 藝 人 的 語 文 能 力 從 何 而 來, 可 說 是 相 當 值 得 思 考 的 問 題 根 據 田 野 調 查 顯 示, 布 袋 戲 師 傅 除 了 生 活 中 自 然 習 得 的 白 話 音 之 外, 還 有 從 私 塾 漢 學 仔 先 生 學 到 的 文 言 音, 以 及 向 北 管 亂 彈 戲 學 來 的 清 代 官 話 的 念 白 套 語 與 音 樂 的 運 用, 都 增 加 布 袋 戲 表 演 語 言 的 複 雜 化 民 間 社 會 的 漢 學 仔 先 生 除 了 文 言 音 的 傳 授 之 外, 也 對 於 布 袋 戲 的 表 演 創 作 產 生 相 當 大 的 影 響 而 教 北 管 的 師 傅, 不 僅 要 瞭 解 後 場 樂 器 及 前 場 各 種 腳 色 的 表 演 方 式, 並 需 要 瞭 解 曲 文 內 容 及 演 戲 的 相 關 禮 俗, 因 此 他 們 常 被 視 為 精 通 漢 文 者, 而 享 有 較 高 的 聲 望 ( 邱 坤 良,1992:246) 乍 看 之 下 這 種 說 法 雖 然 有 些 奇 怪, 不 過 如 果 我 們 瞭 解 布 袋 戲 表 演 可 能 來 自 他 們 教 授 的 戲 曲 內 容, 也 許 就 不 會 太 驚 訝 筆 者 認 為 官 音 彙 解 這 本 北 管 子 弟 班 流 傳 的 參 考 書, 可 能 就 是 透 過 他 們 的 傳 播, 而 成 為 掌 中 戲 班 吸 取 創 作 靈 感 來 源 的 重 要 依 據 之 一 如 果 要 全 面 性 地 考 察 臺 灣 民 間 漢 文 傳 統 與 布 袋 戲 的 關 係, 不 僅 瞭 解 臺 灣 特 殊 的 歷 史 社 會 脈 絡 是 必 須 的, 直 接 分 析 掌 中 藝 人 的 表 演 文 本 以 瞭 解 這 些 傳 統 語 文 教 材 如 何 與 舞 臺 表 演 交 融, 更 是 不 可 或 缺 的 本 文 首 先 從 布 袋 戲 界 老 前 輩, 如 黃 海 岱 李 天 祿 的 生 命 歷 程 來 瞭 解 他 們 如 何 學 習 語 文 課 程 其 次, 藉 著 日 治 時 代 臺 灣 文 學 作 家 對 傳 統 漢 文 先 生 的 描 述, 來 瞭 解 舊 文 人 如 何 面 對 失 去 科 舉 舞 臺 的 新 時 代, 除 了 參 與 傳 統 的 詩 社 之 外, 很 可 能 就 是 參 與 民 間 文 學 的 創 作, 尤 其 是 講 古 布 袋 戲 歌 仔 戲 的 排 戲 還 有 傳 統 文 社 與 布 袋 戲 的 互 動 關 係, 透 過 史 料 來 瞭 解 布 袋 戲 如 何 被 列 為 祭 典 劇 場 不 可 或 缺 的 項 目, 是 很 有 趣 的 問 題 最 後, 實 證 地 考 察 布 袋 戲 口 頭 表 演, 如 何 將 包 括 描 紅 習 字 帖 四 書 幼 學 瓊 林 昔 時 賢 文 易 經 官 音 彙 解 等 漢 文 教 材 展 現 為 一 種 表 演 藝 術 筆 者 所 挑 選 的 範 例, 大 多 是 可 確 定 出 自 傳 統 漢 文 相 關 古 書 的 表 演 文 本 170

5 壹 布 袋 戲 主 演 的 語 文 課 程 布 袋 戲 的 創 作 者 如 何 從 臺 灣 民 間 的 漢 文 傳 統 吸 取 營 養, 轉 化 為 豐 富 的 語 文 涵 養, 對 於 著 重 口 頭 表 演 的 藝 術 而 言 更 是 重 要 根 據 筆 者 田 野 調 查 資 料, 我 們 來 考 察 一 下 被 形 容 為 口 白 文 雅 出 口 成 章, 所 謂 虎 尾 好 詩 詞 的 五 洲 派 掌 中 班 始 祖 黃 海 岱 ( ), 他 少 年 時 代 如 何 打 下 語 言 基 礎 的 學 習 過 程 他 所 身 處 的 1910 年 代 臺 灣 情 境, 但 是 仍 有 相 當 有 代 表 性 ( 陳 龍 廷,2003b:114): 黃 海 岱 從 小 在 西 螺 幫 忙 農 務, 十 一 歲 時 曾 經 每 天 走 四 五 里 路 到 二 崙 詹 厝 崙 仔 漢 學 仔 讀 冊 三 年 的 私 塾 薰 陶, 養 成 黃 海 岱 好 學 不 倦 的 個 性, 奠 定 他 對 典 籍 四 書 五 經 詩 詞 等 傳 統 知 識 的 基 礎 這 些 文 史 知 識, 加 上 他 靈 活 運 用 詩 詞 問 答 談 經 說 史 聯 對 字 猜 純 正 福 佬 語 說 白 等, 就 成 為 日 後 他 聞 名 全 臺 的 特 色 臺 灣 民 間 廣 為 流 傳 的 俗 語 : 虎 尾 好 詩 詞,h -bóe hó si-sû, 虎 尾 就 是 指 黃 海 岱, 形 容 他 的 布 袋 戲 口 白 文 雅, 出 口 成 章 而 他 所 順 口 唸 岀 的 詩 詞, 都 是 他 平 日 勤 勉 好 學 得 來 的 這 裡 所 說 的 漢 學 仔 (hàn-õh-á), 又 稱 私 學 仔 (su-õh-á), 比 較 正 式 的 稱 呼 為 書 房 (su-pâng) 據 學 者 研 究, 清 代 臺 灣 教 育 設 施 主 要 分 為 官 學 與 鄉 學 兩 種, 官 學 又 分 府 縣 儒 學 書 院 義 塾 鄉 學 又 可 分 為 社 學 書 房 義 塾 書 房 都 屬 於 初 級 教 育, 而 其 差 異 在 於 出 資 者, 前 者 為 官 方 或 富 紳 倡 建, 後 者 則 由 私 人 出 資 所 設 的 啟 蒙 教 育 ( 吳 文 星,1978:264) 書 房 在 日 治 初 期 幾 乎 普 及 臺 灣 各 地, 據 臺 灣 教 育 沿 革 志 等 官 方 統 計 資 料 顯 示,1898 至 1905 年 之 間, 臺 灣 的 書 房 數 量 高 達 一 千 所 以 上 ( 吳 文 星,1978: ) 日 治 時 代 對 於 書 房 採 取 放 任 政 策, 因 此 書 房 的 教 師 資 格 良 莠 不 齊, 有 的 由 昔 日 具 有 貢 生 生 員 童 生 等 科 舉 功 名 的 人 士 擔 任, 或 由 僅 略 識 詩 書 者 混 身 其 中 他 們 多 半 已 經 失 去 科 舉 仕 途 的 人 生 規 劃, 而 投 入 書 房 教 育 以 謀 生 計, 普 設 這 種 私 人 教 授 漢 文 的 教 育 機 構 書 房 教 育 既 無 法 與 日 治 時 代 中 等 教 育 機 構 銜 接 得 上, 又 不 可 能 訓 練 學 生 預 備 科 舉 考 試, 因 此 書 房 主 要 的 目 的 就 在 於 培 養 學 生 讀 書 與 識 字 的 能 力 一 般 而 言, 書 房 大 多 只 有 一 位 老 師, 而 學 生 或 多 達 三 四 十 人, 普 通 約 十 餘 人, 學 生 之 間 沒 有 程 度 等 級 的 劃 分, 教 師 只 有 在 講 解 時, 依 學 生 不 同 的 程 度 進 行 教 師 的 收 入 一 年 多 則 二 三 百 圓, 少 則 約 數 十 圓 書 房 的 地 點 設 在 教 師 自 宅, 或 借 廟 宇 等 場 所 ( 吳 文 星,1978) 這 種 語 文 教 育 方 式, 可 以 說 是 老 一 輩 臺 灣 人 的 共 同 經 驗, 對 布 袋 戲 的 創 作 有 相 當 重 要 的 影 響, 不 只 是 純 正 福 佬 語 的 言 語 訓 練 而 已, 還 有 與 戲 劇 內 容 相 關 的 創 作 日 治 初 期 臺 灣 總 督 府 曾 一 度 擬 定 再 興 書 院, 利 用 書 房, 以 圖 國 語 之 普 及 的 教 育 政 策, 後 來 則 採 取 公 學 校 制 度 與 書 房 並 行 的 政 策,1898 年 除 了 頒 佈 臺 171

6 灣 公 學 校 令 之 外, 也 頒 佈 關 於 書 房 義 塾 規 程, 正 式 將 書 房 納 入 政 府 的 管 理 當 時 的 臺 灣 總 都 府 公 布 的 公 學 校 規 則, 就 明 文 規 定 以 臺 灣 句 讀 本 國 訓 讀 兩 種 教 法 來 教 授 增 訂 三 字 經 孝 經 大 學 中 庸 論 語 等 古 體 漢 文 ( 川 路 祥 代,2002: ) 雖 然 日 語 教 育 是 公 學 校 教 育 的 主 流, 目 的 卻 是 以 舊 慣 保 存 的 方 式, 將 傳 統 的 漢 文 課 程 吸 納 成 為 教 育 體 制 的 一 部 份 但 後 來, 日 本 人 認 為 三 字 經 孝 經 及 四 書 等 古 體 漢 文 的 教 材 不 見 得 適 合 普 通 教 育, 於 是 將 1906 年 臺 灣 總 都 府 出 版 的 六 冊 漢 文 讀 本 指 定 為 公 學 校 課 本, 同 時 鼓 勵 書 房 使 用 ( 川 路 祥 代,2002: ) 不 過, 書 房 與 公 學 校 似 乎 一 直 處 於 競 爭 的 狀 態, 主 要 是 日 治 初 期, 漢 文 在 臺 灣 社 會 有 其 日 常 記 事 通 信 尺 牘 商 業 簿 記 等 功 能, 但 是 這 層 語 言 工 具 論 的 意 義, 逐 漸 被 以 日 文 為 主 的 公 學 校 教 育 取 而 代 之 1937 年 太 平 洋 戰 爭 爆 發, 公 學 校 正 式 廢 除 漢 文 科,1943 年 臺 灣 實 施 義 務 教 育, 總 督 府 頒 佈 廢 止 私 塾 令, 於 是 書 房 完 全 停 辦 ( 吳 文 星,1978:281) 布 袋 戲 是 一 門 表 演 藝 術, 而 非 純 粹 的 古 文 訓 練 或 臺 灣 語 言 學 習 課 程, 但 毫 無 疑 問 的, 黃 海 岱 童 年 的 漢 文 訓 練 基 礎 對 他 的 表 演 創 作 有 相 當 的 幫 助, 即 使 日 後 已 當 主 演, 他 每 到 各 地 演 出 時, 仍 然 會 藉 機 去 拜 會 當 地 的 漢 學 仔 先 生 他 認 為 身 為 布 袋 戲 的 主 演, 對 於 傳 統 漢 文 的 古 典 知 識 不 需 要 念 得 太 深, 但 是 要 注 意 如 何 活 用 在 布 袋 戲 表 演 布 袋 戲 主 演 的 知 識 來 源 相 當 廣 泛, 連 衛 生 歌 也 要 研 究, 甚 至 要 熟 悉 人 體 經 絡 分 佈 的 醫 學 知 識, 才 能 讓 觀 眾 信 服 這 些 上 知 天 文 下 識 地 理 的 淵 博 知 識, 很 可 能 都 來 自 這 些 傳 統 漢 文 的 傳 播 者, 也 就 是 他 經 常 拜 會 的 教 漢 文 的 先 生 漢 學 仔 先 生 的 語 文 能 力, 往 往 是 指 正 布 袋 戲 演 出 語 音 出 錯 時 的 有 力 監 督 者, 有 的 甚 至 還 會 主 動 寫 信 給 掌 中 戲 班, 指 正 某 些 詞 彙 應 該 如 何 念 如 幫 鄭 壹 雄 排 戲 的 蔡 輝 昇, 曾 教 他 某 些 特 殊 的 漢 字 讀 音, 如 暮 景 之 秋 的 景 字, 必 須 念 éng, 或 悽 慘 落 魄 的 魄 字, 必 須 念 thok 等 雖 然 這 些 字 音 例 子, 我 們 未 必 要 奉 若 圭 臬, 但 至 少 這 反 映 了 新 港 一 帶 漳 腔 漢 學 先 生 的 語 音 見 解 據 田 野 調 查 得 知, 布 袋 戲 主 演 最 常 參 考 的 是 彙 音 寶 鑑, 其 作 者 沈 富 進 ( ), 就 是 嘉 義 梅 山 一 帶 著 名 的 漢 學 仔 先 生 由 此 可 知, 書 房 對 布 袋 戲 最 重 要 的 影 響 之 一, 就 是 臺 灣 話 的 學 習 與 承 傳 此 外, 布 袋 戲 的 口 頭 表 演 可 發 現, 臺 語 的 文 言 音 與 白 話 音 的 混 雜 現 象 臺 語 的 兩 種 音 韻 系 統, 到 底 是 一 種 負 擔, 或 者 是 一 種 豐 富 的 資 源? 這 種 見 仁 見 智 的 問 題, 恐 怕 還 得 回 到 實 際 的 語 言 歷 史 中 考 察, 才 能 了 解 其 中 曲 折 首 先, 我 們 要 瞭 解 臺 語 的 文 言 音 與 白 話 音 產 生 的 源 頭, 也 就 是 傳 統 的 漢 文 教 育 語 言 學 家 鄭 良 偉 研 究 林 宗 源 的 臺 語 詩, 特 別 提 到 傳 統 漢 文 教 學 的 語 言 使 用 問 題 ( 鄭 良 偉,1989: ): 用 臺 語 讀 古 文 及 用 國 語 讀 仝 一 篇 古 文, 最 少 有 三 項 真 重 要 的 無 仝 第 一 就 是 發 音 用 臺 語 文 言 音, 第 二 就 是 解 釋 用 臺 語, 因 為 說 明 著 愛 淺 白, 通 常 用 白 話, 所 以 仝 一 字 漢 字 的 文 言 音 及 白 話 音 會 去 同 時 學 著 這 個 背 景 對 選 字, 抑 是 讀 臺 語 詩 真 有 幫 助 第 三 是 解 說 若 是 用 172

7 臺 語, 一 定 愛 用 臺 語 的 文 化 背 景 及 學 生 臺 語 經 驗 來 做 解 說 的 基 礎, 所 以 古 文 和 臺 語 直 接 發 生 關 係, 無 經 過 第 三 語 言 的 媒 介 因 為 發 音 解 說 的 語 言 及 文 化 基 礎 攏 是 用 臺 語, 不 是 用 中 文, 所 以 ho 讀 冊 人 感 覺, 臺 語 及 古 文 是 一 體 臺 語 事 實 上 因 為 按 呢 受 古 文 的 影 響, 過 去 也 有 bo e 少 讀 過 漢 文 的 臺 灣 書 生, 掠 準 古 文 就 是 臺 語 的 一 部 份, 是 臺 語 中 較 上 流 較 文 雅 的 文 體 傳 統 書 房 所 教 授 的 雖 是 文 言 音, 但 講 解 時, 輔 以 口 語 的 白 話 音 解 釋, 學 生 同 時 學 到 兩 套 音 韻 系 統 : 文 言 音 與 白 話 音 臺 灣 民 間 的 漢 文 教 育 教 導 學 生 學 習 文 言 音, 其 原 始 目 的 是 為 學 生 打 下 學 習 古 文 經 典 的 語 言 基 礎, 而 日 治 時 代 的 臺 灣 人 既 已 經 遠 離 科 舉 考 試 的 仕 途 之 路, 因 此 主 要 的 目 的 變 成 培 養 學 生 讀 書 與 識 字 的 能 力 對 一 般 書 房 的 學 生 而 言, 白 話 音 通 常 是 被 認 定 為 並 不 需 要 學 習 就 會 的 不 過 有 些 老 一 輩 的 漢 文 先 生 在 他 們 所 瞭 解 的 語 言 工 具 十 五 音 的 系 統 底 下, 仍 努 力 發 展 附 加 的 韻 母 系 統 布 袋 戲 主 演 使 用 最 廣 的 臺 語 詞 典 彙 音 寶 鑑 這 本 1945 年 文 藝 學 社 出 版 的 字 典, 是 戰 後 第 一 本 臺 灣 人 自 己 編 的 韻 書, 每 一 字 除 了 改 良 傳 統 的 反 切 之 外, 還 標 教 羅 白 話 字, 主 要 是 提 供 民 間 藝 人 查 詢 單 音 節 漢 字 的 讀 書 音, 及 漳 腔 泉 腔 等 白 話 語 音 他 在 這 本 詞 典 中 編 者 增 補 了 十 五 個 韻 母, 如 果 參 考 沈 富 進 自 行 標 注 的 白 話 字 韻 母, 特 別 再 區 分 平 聲 韻 母 與 入 聲 韻 母 兩 種, 那 麼 整 本 辭 典 有 九 十 個 常 用 的 韻 母 這 麼 複 雜 的 韻 母 系 統, 其 目 的 就 在 於 希 望 收 錄 足 以 表 現 日 常 生 活 中 的 語 音 這 些 努 力 都 值 得 肯 定, 至 少 它 提 供 了 不 少 讓 民 間 藝 人 花 揮 創 作 的 語 言 資 產 貳 舊 書 房 新 時 代 二 十 世 紀 初 期 的 黃 海 岱, 每 天 走 四 五 里 路 到 漢 學 仔 求 學, 那 也 是 日 本 明 治 維 新 在 臺 灣 帶 來 現 代 化 建 設 的 新 時 代, 當 年 他 求 學 的 書 房 已 經 開 始 面 臨 什 麼 天 翻 地 覆 的 變 化? 1940 年 代 擔 任 臺 灣 相 當 重 要 的 文 藝 雜 誌 臺 灣 藝 術 主 編 的 江 肖 梅 ( ), 他 漢 學 根 柢 很 高 深, 尤 其 民 間 故 事 與 俗 文 學 的 日 文 譯 作 包 公 案, 更 是 膾 炙 人 囗 江 肖 梅 家 學 淵 源, 外 祖 父 鄭 維 籓 是 前 清 舉 人 大 舅 鄭 旭 東 是 秀 才, 他 的 父 親 江 茂 松 原 本 也 有 意 參 加 科 舉, 後 來 在 日 治 時 代 開 設 書 房 江 肖 梅 的 漢 文 根 基, 就 是 受 教 於 伯 父 江 德 新 父 親 江 茂 松 父 親 好 友 張 麟 書 除 了 參 與 詩 社 之 外,1919 年 江 肖 梅 任 教 於 香 山 公 學 校 教 授 漢 文, 除 了 教 學 生 吟 詠 李 白 春 夜 宴 桃 李 園 序 歐 陽 修 醉 翁 亭 記 等 古 文 之 外, 也 教 學 生 作 漢 詩, 更 有 趣 的 是 講 解 燈 謎 的 題 目 作 法 猜 法 ( 施 懿 琳,1999) 由 此 可 見, 傳 統 文 人 在 面 臨 失 去 科 舉 舞 173

8 臺 之 後, 大 多 轉 換 跑 道 而 成 為 書 房 的 漢 文 先 生, 如 江 肖 梅 的 父 親 江 茂 松, 而 江 肖 梅 本 身 則 進 入 公 學 校 的 教 育 體 制 教 授 漢 文 江 肖 梅 以 寓 教 於 樂 的 方 式 所 傳 授 的 文 字 遊 戲, 不 僅 是 新 時 代 漢 文 老 師 相 當 典 範 的 寫 照, 也 是 臺 灣 掌 中 戲 班 猜 謎 或 融 合 漢 文 表 演 的 重 要 創 作 源 頭 比 黃 海 岱 晚 四 歲 的 臺 灣 文 學 家 楊 守 愚 ( ) 曾 經 一 方 面 教 授 漢 文, 擔 任 起 子 曰 店 主, 另 一 方 面 撰 寫 新 文 學 作 品 根 據 他 的 小 學 時 代 的 回 憶 隨 感 錄 可 知, 他 先 後 受 教 於 阿 頭 先 沈 峻 郭 克 明 等 三 位 漢 文 先 生 ( 周 佩 雯,2001: 16) 1931 年 他 創 作 一 系 列 與 私 塾 相 關 的 小 說, 包 括 開 學 的 頭 一 天 就 試 試 文 學 家 生 活 的 味 道 吧! 夢 啊! 稿 費 等, 內 容 大 多 圍 繞 著 私 塾 教 師 王 先 生 衛 生 活 奔 波 之 苦, 自 傳 色 彩 相 當 濃 厚 例 如 開 學 的 頭 一 天 王 先 生 經 常 徘 徊 於 現 實 與 夢 想 之 間, 經 常 編 織 他 的 美 夢 ( 楊 守 愚,1931): 他 作 夢, 他 夢 見 一 大 群 的 大 學 生 都 在 他 的 面 前 迴 繞 著, 擁 擠 得 幾 乎 把 一 間 小 小 的 書 房 都 塞 滿 得, 咿 咿 啊 啊 的, 誰 的 臉 上, 都 同 樣 對 於 先 生 有 幾 分 景 仰 的 神 色 他 夢 見, 他 夢 見 一 疊 疊 的 紙 幣 在 他 的 書 桌 上 跳 舞 抓 攫, 真 把 他 累 夠 了 裝 裝 裝 得 衣 袋 的 縫 線 都 要 破 裂, 雖 說 還 沒 弄 清 牠 的 數 目, 但, 總 該 超 過 他 的 預 料 以 上 吧? 這 是 多 麼 使 人 滿 意 的 一 回 事 呀! 況 在 久 已 失 館, 窮 居 年 餘 的 王 先 生? 顯 然, 這 是 舊 傳 統 文 人, 面 臨 新 時 代 改 變 時 的 矛 盾 心 靈 寫 照 他 們 在 阮 囊 羞 澀 生 活 困 窘 的 情 境 底 下 的 白 日 夢, 一 方 面 企 盼 仍 能 夠 博 取 學 生 景 仰 的 眼 神, 另 一 方 面 也 能 夠 獲 得 經 濟 上 的 實 質 彌 補 然 而 因 國 語 普 及 政 策, 私 塾 被 迫 改 為 推 廣 日 語 的 設 施, 甚 至 不 合 格 書 房 常 被 警 察 取 締, 反 而 將 他 們 逼 入 進 退 不 得 峽 谷 ( 臺 灣 日 日 新 報 9626) 對 於 當 年 民 間 書 房 制 度 的 瞭 解, 除 了 曾 擔 任 教 師 者 的 現 身 說 法, 受 教 者 如 何 面 對 舊 體 制 的 心 態 也 很 重 要, 書 房 的 學 生 如 何 逐 漸 流 失 而 終 至 沒 落, 恐 怕 也 是 無 法 挽 回 的 新 趨 勢 1928 年 臺 灣 現 代 文 學 之 父 賴 和 ( ) 面 對 臺 灣 新 的 教 育 環 境 變 革, 而 在 無 聊 的 回 憶 一 文 抒 發 對 傳 統 書 房 的 恐 懼, 甚 至 將 它 喻 為 監 獄, 而 不 得 不 選 擇 進 日 本 語 教 育 的 公 學 校 他 內 心 滿 是 無 奈 的 感 慨 地 評 論 ( 賴 和, : ): 後 來 上 學 校 去, 每 天 就 有 半 日 的 自 由 在 當 時, 人 們 視 漢 文 猶 較 重 要, 對 於 讀 日 本 書 不 太 關 心, 甚 至 有 些 厭 惡, 以 為 阻 礙 漢 文 的 教 育 我 呢? 正 與 他 們 相 反, 卻 不 是 歡 喜 學 校 的 功 課, 因 為 到 那 兒 有 讓 我 們 自 由 嬉 戲 的 時 間 提 起 書 房, 賴 和 因 受 過 竹 板 體 罰, 而 有 著 相 當 極 其 恐 懼 的 情 緒 與 厭 惡 感 面 174

9 對 新 舊 時 代 的 教 育 環 境 變 革, 他 的 情 緒 反 應 與 矛 盾 心 態, 恐 怕 也 是 許 多 過 來 人 的 真 誠 內 心 刻 畫 著 名 的 文 學 家 張 文 環 ( ), 在 一 篇 自 傳 性 的 文 章 茨 の 道 は 続 く 提 到 : 他 出 生 在 山 裡 的 部 落, 不 像 都 市 的 小 孩, 能 有 玩 具 或 能 看 戲 所 以 只 能 用 在 書 房 學 習 的 漢 文, 看 歌 仔 簿, 或 吟 千 家 詩, 慰 藉 自 己 的 無 聊 ( 張 文 環, :162) 他 曾 經 將 書 房 的 童 年 故 事 寫 進 小 說 論 語 與 雞, 雖 然 小 說 的 意 圖, 在 於 呈 現 小 孩 子 羨 慕 下 山 到 公 學 校 念 日 文 的 心 態, 以 及 相 對 的 民 間 漢 文 教 育 的 衰 敗 其 中 有 相 當 多 透 過 小 孩 的 眼 光 諷 刺 地 刻 畫 私 塾 老 師 處 境 艱 難 與 荒 謬, 卻 也 相 當 真 實 地 呈 現 他 童 年 時 代 在 嘉 義 梅 山 念 私 塾 的 經 驗 ( 張 文 環, :65): 書 房 的 教 育 方 式 太 單 調 了 在 那 裡, 先 生 一 天 給 同 學 用 珠 筆 點 四 次 教 你 讀 這 就 是 授 書 當 然 啦, 這 裡 說 四 次, 也 只 是 村 子 裡 的 孩 子 們, 從 山 裡 來 的 小 孩 子 只 授 書 三 次 最 早 的 一 次 叫 早 學, 早 飯 前 大 約 五 點 左 右 就 得 上 書 房, 同 學 們 輪 番 煮 好 茶, 然 後 去 請 先 生 先 生 的 住 宅 就 在 書 房 隔 壁 必 須 去 請, 這 也 就 是 去 稟 告 準 備 好 了 的 意 思 在 煮 開 水 的 時 候, 另 一 個 同 學 打 掃 茶 沏 好 了, 先 在 孔 子 壇 恭 奉 一 杯, 另 一 杯 放 在 先 生 座 席 的 桌 上, 然 後 去 請 先 生 先 生 睡 眼 惺 忪 地 座 落, 一 面 啜 飲 一 面 抽 一 筒 煙, 就 在 這 時 同 學 們 朗 聲 念 起 來 先 生 不 耐 煩 似 地 宣 佈 : 大 家 把 書 拿 過 來 立 時, 讀 書 聲 停 了, 同 學 們 把 翻 開 的 書 本 抱 在 胸 口 一 個 個 踱 到 先 生 桌 前 有 自 信 的 先 站 出 來, 念 給 先 生 聽 讀 畢, 先 生 便 執 起 朱 筆, 發 出 鼻 音 般 的 嗓 聲 讀 字 句 你 點 漢 學 仔 的 課 程 大 多 是 以 中 國 古 典 經 文 為 主, 但 是 從 張 文 環 描 述 的 經 驗 來 看, 書 房 授 書 的 經 典 內 容 似 乎 沒 有 那 麼 重 要 反 而 讓 他 印 象 最 深 刻 的 是 日 復 一 日 的 灑 掃 生 活 教 育, 還 有 學 生 反 覆 朗 讀 課 文, 及 書 房 先 生 所 教 授 的 讀 書 聲 音 旋 律 張 文 環 這 段 童 年 對 他 相 當 重 要, 特 別 是 他 所 學 習 過 的 語 文 教 育, 讓 他 日 後 有 能 力 自 行 閱 讀 七 俠 五 義 之 類 的 章 回 小 說, 也 讓 他 在 太 平 洋 戰 爭 時 期, 在 興 南 新 聞 發 表 文 章 鼓 吹 應 該 以 臺 語 作 為 一 個 方 策, 提 倡 優 美 的 臺 語, 並 建 議 政 府 相 關 單 位 卻 實 有 必 要 加 入 臺 語 的 研 究 文 中 批 評 收 音 機 播 放 臺 語 新 聞 的 播 報 員 臺 語 低 劣 不 堪, 以 及 某 新 劇 演 出 臺 詞 如 賜 我 真 歡 喜 之 類 的 語 言 不 倫 不 類 此 外, 他 也 頗 欣 賞 林 獻 堂 黃 純 青 等 前 輩, 每 當 在 公 開 場 合 運 用 流 暢 的 臺 語 侃 侃 而 談, 偶 然 出 現 詩 句 穿 插 其 間 也 是 極 其 自 然, 一 點 都 不 裝 腔 作 勢, 可 見 其 臺 語 教 養 的 重 要 性 ( 張 文 環, : ) 由 此 可 見, 漢 文 教 育 對 於 日 治 時 代 臺 灣 人 真 正 的 意 義, 恐 怕 不 是 深 奧 難 懂 的 授 課 內 容, 而 是 置 身 於 學 習 臺 灣 話 的 語 言 環 境 語 言 環 境 對 於 人 而 言, 就 像 是 魚 生 活 在 水 中 的 悠 游 自 得 一 樣 置 於 外 來 統 治 之 下 的 臺 灣, 傳 統 漢 文 教 育 成 為 一 般 人 學 習 臺 灣 話 的 重 要 管 道, 恐 怕 是 特 殊 情 勢 之 下 難 能 可 貴 的 作 為 書 房 對 於 臺 灣 話 的 學 習 與 承 傳 的 意 義, 大 多 為 人 們 所 輕 忽, 直 到 1960 年 代 175

10 真 正 研 究 臺 灣 語 言 的 學 者 才 給 予 正 面 的 評 價 ( 王 育 德,2000:106): 從 今 日 臺 灣 人 的 立 場 來 看, 筆 者 認 為 書 房 真 正 的 存 在 意 義 在 於 : 保 存 和 傳 播 臺 灣 話 書 房 的 老 師 大 多 已 經 不 在 人 世, 他 們 也 許 不 同 意 筆 者 的 說 法, 認 為 自 己 只 是 傳 授 聖 人 君 子 之 學, 臺 灣 話 與 我 無 干 但 上 過 書 房 的 人 大 概 會 贊 成 我 的 看 法, 他 們 說 臺 灣 話 通 常 比 一 般 人 流 利, 是 支 持 筆 者 說 法 的 有 力 證 人 享 譽 國 際 的 臺 灣 語 言 學 家 王 育 德 ( ), 他 生 於 臺 南, 幼 年 及 少 年 時 期 曾 受 過 書 房 漢 文 訓 練 的 實 際 經 驗, 他 最 早 的 書 房 老 師 是 臺 南 的 詩 人 趙 雲 石 ( ) 趙 雲 石 也 是 臺 南 著 名 的 詩 社 南 社 的 創 始 會 員 之 一,1906 年 他 和 連 雅 堂 胡 南 溟 謝 籟 軒 籌 創 南 社,1921 年 還 曾 經 擔 任 社 長 ( 吳 毓 琪,1998) 據 王 育 德 說, 趙 雲 石 教 學 非 常 嚴 格, 但 後 來 趙 雲 石 去 世 之 後, 王 育 德 便 轉 學 到 叔 父 王 棄 人 的 書 房 讀 書 王 棄 人 很 會 講 古, 曾 經 應 學 生 要 求 為 他 們 講 七 俠 五 義 之 類 的 故 事 王 育 德 中 學 時 代, 對 歌 仔 冊 產 生 興 趣, 相 當 迫 切 需 要 漢 字 方 面 的 知 識, 每 當 放 假 時 自 動 到 叔 父 的 書 房 報 到 後 來 他 發 現 : 書 房 的 老 師 習 慣 以 文 言 音 來 念 文 章, 反 而 無 法 正 確 地 唸 出 歌 仔 冊 白 話 的 優 美 不 過 當 他 們 左 猜 右 想, 煞 費 苦 心 唸 出 正 確 的 語 音 時, 才 知 道 是 臺 灣 話 的 常 用 詞, 讓 他 高 興 得 如 獲 至 寶 從 保 存 和 傳 播 臺 灣 話 的 角 度 來 看, 傳 統 的 漢 文 教 育 有 其 特 殊 的 時 代 意 義 在 昔 日 缺 乏 完 整 的 臺 語 文 教 育 的 情 況 之 下, 至 少 讓 唸 過 書 房 的 學 生 因 而 獲 得 不 少 關 於 臺 灣 話 的 知 識, 也 瞭 解 臺 灣 話 同 時 有 兩 種 語 音 系 統 參 參 與 民 間 文 學 創 作 的 漢 文 先 生 日 治 時 代 臺 灣 書 房 衰 落 的 過 程 中, 逐 漸 與 官 方 制 式 教 育 的 競 爭 之 下, 失 去 原 先 的 活 躍 舞 臺 然 而 書 房 的 漢 學 仔 先 並 非 就 此 在 地 球 上 消 失, 而 是 潛 伏 在 社 會 的 底 層, 如 研 究 者 指 出 臺 灣 書 房 衰 落, 反 而 造 成 各 地 詩 社 盛 行, 藉 詩 社 作 為 傳 習 漢 文 的 場 所 ( 廖 振 富,1996:25) 除 了 詩 社 之 外, 筆 者 發 現 從 日 治 時 代 乃 至 戰 後, 1 這 些 舊 時 代 的 文 人 直 接 或 間 接 參 與 布 袋 戲 歌 仔 戲 創 作, 有 的 甚 至 成 為 著 名 的 排 戲 先 生 1 歌 仔 戲 與 布 袋 戲 一 樣, 早 創 的 時 代 並 沒 有 固 定 的 劇 本, 完 全 憑 講 戲 的 表 演 方 式, 而 讓 演 員 自 由 臨 場 發 揮, 即 所 謂 的 做 活 戲 戰 後 臺 灣 相 當 重 要 的 麥 寮 拱 樂 社 歌 仔 戲 團, 他 們 曾 經 聘 請 許 多 編 劇, 其 中 第 一 位, 也 是 最 重 要 的 一 位 就 是 陳 守 敬 ( ) 他 在 這 份 工 作 之 前, 他 還 做 過 電 影 的 辯 士 與 代 書 值 得 注 意 的, 他 在 日 治 時 代 公 學 校 畢 業, 且 受 過 漢 文 教 育, 他 昔 日 的 基 礎 語 文 書 寫 能 力, 及 歌 仔 戲 班 學 來 俚 俗 易 懂 的 用 詞, 使 他 的 劇 本 如 金 銀 天 狗 孤 兒 流 浪 記 真 假 王 子 乞 食 王 子 小 女 俠 紅 蝴 蝶 等 大 受 歡 迎 ( 邱 坤 良,2001: ) 176

11 從 這 個 角 度, 卻 正 好 看 到 傳 統 漢 文 教 育 的 傳 播 者 另 一 種 截 然 不 同 的 形 象, 他 們 並 不 是 躲 在 書 齋 當 中 吟 詠 風 月, 而 是 選 擇 走 向 民 間 大 眾, 以 參 與 戲 劇 創 作 的 方 式, 讓 他 們 優 美 的 語 文 能 力 與 奇 幻 的 想 像 力 馳 騁 在 戲 偶 舞 臺 上 張 文 環 的 論 語 與 雞, 雖 然 刻 意 描 寫 民 間 漢 文 教 育 的 衰 敗 現 象, 卻 也 讓 我 們 瞭 解 這 些 漢 學 仔 先 生 的 講 古 能 力, 在 臺 灣 民 間 的 生 活 具 有 相 當 有 吸 引 力 的 ( 張 文 環, :69): 一 旦 下 了 雨, 村 子 裡 的 雜 貨 店 口, 賣 起 了 炸 豆 腐, 老 人 們 便 聚 在 那 兒 賭 起 錢 來 他 們 吹 著 氣 吃 剛 出 鍋 的 豆 腐 喝 酒, 先 生 當 然 也 不 能 不 參 加 他 們 先 生 喜 歡 喝 酒, 並 且 很 會 說 些 故 事 讓 大 家 高 興, 講 到 列 國 三 國, 大 家 便 會 停 止 賭 錢, 各 出 一 份 錢 買 豆 腐 和 酒, 在 那 兒 享 受 一 番 桃 園 三 結 義 的 氣 氛, 於 是 店 頭 便 辦 喜 事 一 般 地 熱 鬧 起 來 那 種 熱 鬧 勁, 加 上 忙 碌 地 打 在 地 面 上 的 雨 腳, 先 生 的 嗓 音 便 越 發 地 增 加 一 份 熱 力 漢 文 先 生 除 了 授 書 之 外, 還 有 特 殊 的 本 領 就 是 講 古, 如 這 裡 所 舉 的 例 子 列 國 三 國, 可 能 相 當 於 布 袋 戲 常 演 的 孫 龐 演 義 封 劍 春 秋 三 國 誌 等 戲 齣 或 許 我 們 可 以 大 膽 思 考, 是 否 這 些 漢 文 先 生 也 會 將 這 些 演 義 小 說 的 故 事, 轉 述 給 布 袋 戲 主 演 瞭 解, 讓 他 們 將 故 事 轉 變 成 舞 臺 表 演? 甚 至 直 接 參 與 布 袋 戲 的 戲 劇 創 作? 布 袋 戲 的 主 演 藉 由 他 人 閱 讀 章 回 小 說 的 口 述 故 事, 再 轉 換 為 戲 劇 表 演 的 情 形 時 有 所 聞 據 說 臺 北 新 莊 的 老 秀 才 蘇 清 雲, 曾 經 將 他 所 看 的 古 書, 如 濟 公 案 彭 公 案 等 章 回 小 說 故 事, 講 給 小 西 園 的 許 天 扶 ( ) 聽, 再 由 許 天 扶 重 新 處 理 成 戲 劇 表 演 ( 林 明 德,1999:35) 傳 統 漢 文 先 生 與 布 袋 戲 主 演 的 合 作, 除 了 這 種 被 動 式 地 講 述 章 回 小 說 之 外, 甚 至 也 會 主 動 參 與 創 作 天 馬 行 空 的 自 創 故 事 戰 後 許 多 參 與 布 袋 戲 的 創 作 的, 不 是 漢 學 仔 先 生, 就 是 有 相 當 漢 學 根 基 的 老 先 生 著 名 的 排 戲 先 生 吳 天 來 (1922- ), 原 本 是 李 天 祿 聘 請 來 教 小 孩 學 漢 文 的 老 師, 他 曾 與 臺 灣 許 多 著 名 掌 中 班 合 作 編 劇, 包 括 亦 宛 然 的 四 傑 傳 琴 刀 風 劍 鈴, 新 興 閣 的 斯 文 怪 客 大 俠 百 草 翁 等, 進 興 閣 的 大 俠 一 江 山, 正 五 洲 呂 明 國 儒 俠 小 顏 回, 劉 清 田 一 代 妖 后 亂 武 林 天 地 情 仇 天 地 大 劫 數 等, 及 劉 勝 平 的 多 情 流 星 劍 流 星 海 底 城 等 1950 年 代 曾 幫 寶 五 洲 鄭 壹 雄 編 過 文 中 俠 血 戰 乾 坤 山 神 行 俠 血 濺 陷 空 島 神 行 俠 血 戰 骷 髏 幫 天 山 十 三 俠 等 戲 齣 的 蔡 輝 昇, 是 嘉 義 新 港 一 帶 的 漢 學 先 生, 平 日 以 開 設 漢 藥 店 為 業, 而 天 馬 行 空 的 戲 劇 創 作 是 他 個 人 的 興 趣 蔡 輝 昇 除 了 曾 經 幫 鄭 壹 雄 排 過 戲 之 外, 也 曾 經 替 南 投 新 世 界 陳 俊 然 排 過 戲 嘉 義 東 石 的 黃 傳 心 ( ), 自 幼 師 承 趙 鵬 沖 秀 才, 除 了 加 入 詩 社 作 詩 教 授 漢 文 之 外, 據 說 對 地 理 命 理 絃 管 技 擊 等 無 不 精 通 戰 後, 曾 任 虎 尾 區 署 177

12 秘 書 虎 尾 中 學 教 師 虎 尾 糖 廠 文 書, 雲 林 縣 文 獻 委 員 會 編 輯 等 職 務, 收 集 過 不 少 雲 林 民 謠, 也 曾 為 五 洲 派 編 過 布 袋 戲 齣 虎 兒 道 祖 等 ( 黃 哲 永,1995) 但 詳 細 的 情 形, 還 需 更 多 的 田 野 調 查 資 料 來 證 實, 據 筆 者 調 查, 除 黃 傳 心 外, 黃 海 岱 的 徒 弟 胡 新 德 之 兄 胡 國 定, 也 曾 經 參 與 過 此 戲 的 編 劇 ( 陳 龍 廷,1994b:199) 劇 中 主 角 乃 老 虎 修 煉 變 人 形, 故 名 之 虎 兒 道 祖 此 劇 曾 風 行 於 朴 子 新 營 一 帶, 每 到 日 落 黃 昏, 鄉 民 爭 相 走 告 : 虎 兒 to beh 出 來 啊! 虎 兒 to beh 出 來 啊! 一 到 晚 飯 後, 大 都 趕 到 戲 棚 等 著 看 這 齣 布 袋 戲 黃 傳 心 與 五 洲 園 第 二 團 的 黃 俊 卿 往 來 甚 密, 據 說 他 曾 講 述 許 多 拳 頭 古, 給 黃 俊 卿 作 為 創 作 靈 感, 例 如 練 功 夫 的 三 要 訣 看 會 準 拍 會 著 攻 會 入, 讓 主 演 據 此 而 進 一 步 在 情 節 上 發 揮 肆 傳 統 文 社 的 祭 祀 劇 場 從 現 代 知 識 份 子 的 角 度 來 看, 傳 統 的 詩 社 文 社 可 能 僅 止 於 相 當 一 般 的 社 團 組 織 而 已 筆 者 偶 然 從 史 料 卻 發 現 : 傳 統 文 社 的 祭 祀 活 動, 竟 也 將 聘 請 掌 中 戲 表 演 列 為 不 可 或 缺 的 項 目 之 一 藉 著 史 料 的 耙 梳, 可 幫 我 們 釐 清 傳 統 文 人 結 社 與 布 袋 戲 之 間 的 互 動 關 係, 還 有 整 個 社 會 的 特 殊 氛 圍 日 治 時 代 彰 化 的 文 藝 活 動, 大 多 以 詩 社 文 社 的 形 式 組 成 彰 化 較 著 名 的 文 社, 除 了 友 賢 社, 還 有 崇 文 社 櫟 社 據 1963 年 彰 化 詩 人 吳 尚 花 所 寫 的 友 賢 社 沿 革, 該 社 在 同 治 壬 申 年 (1872) 創 立, 由 吳 德 功 吳 德 林 世 得 昌 賴 萬 青 謝 振 聲 陳 捷 華 吳 學 源 李 文 發 李 文 勤 白 一 聲 黃 查 畝 等 的 11 位 發 起 人 的 子 孫 承 傳, 至 今 已 傳 至 第 四 五 代 子 孫 從 社 員 賴 宗 煙 所 撰 寫 的 友 賢 社 祭 祀 紀 盛, 可 以 瞭 解 該 社 的 祭 祀 神 與 演 戲 的 情 景 ( 蔣 敏 全,2008:94): 定 期 輪 值 祭 祀 文 昌 帝 君 當 其 時 也, 飲 酒 高 歌, 吟 詩 擊 缽, 切 切 思 思, 和 樂 融 融 八 音 齊 鳴 野 臺 演 戲 熱 熱 鬧 鬧 喜 氣 洋 洋, 堪 稱 賓 主 盡 歡 里 民 同 樂 引 文 所 提 及 的 野 臺 演 戲, 據 世 文 萊 在 明 治 39 年 (1905) 紀 錄 的 祭 祀 禮 儀 明 細 表 ( 蔣 敏 全,2008:112), 他 們 每 年 以 佃 農 租 金 十 五 圓 來 辦 年 會, 祭 拜 前 五 日 先 出 帖 通 知 社 友 而 應 辦 的 祭 儀 物 品, 除 了 分 給 每 年 卜 得 爐 主 頭 家 的 小 五 獸 五 座 ( 即 糖 塔 與 龍 鳳 ), 還 有 就 是 祭 拜 需 要 的 大 五 牲 壹 付 中 菜 碗 六 碗 足 大 花 一 仟 ( 即 金 紙 ) 黃 柑 燈 一 對, 以 及 午 後 請 社 友 飲 福 的 酒 席 一 筵 此 外, 還 必 須 準 備 掌 中 戲 一 檯 民 間 傳 統 漢 文 社 會 因 每 年 輪 流 祭 祀 文 昌 帝 君, 而 聘 請 戲 團 來 表 演, 是 可 以 瞭 解 的, 但 為 什 麼 1905 年 的 祭 祀 禮 儀 還 標 明 布 袋 戲 班? 這 是 饒 富 趣 味 的 問 題, 可 惜 資 料 所 提 供 的 僅 到 此 為 止, 無 法 讓 我 們 繼 續 瞭 解 他 們 通 常 邀 請 那 個 掌 中 戲 班 或 178

13 演 那 些 戲 齣 筆 者 認 為 可 能 的 原 因 之 一, 應 該 是 掌 中 戲 班 比 起 大 戲 而 言, 戲 金 相 對 低 廉 根 據 臺 灣 總 督 府 文 教 局 社 會 課 1928 年 的 戲 劇 普 查 報 告 台 湾 にける 支 那 演 劇 と 台 湾 演 劇 調 查 得 知, 戲 金 酬 勞 方 面, 臺 灣 劇 團 一 般 團 員 十 五 人 到 二 十 五 人, 每 天 開 演 的 酬 勞 約 十 五 圓 至 二 十 圓 ; 而 掌 中 戲 班 的 每 日 酬 勞, 約 七 八 圓 至 十 一 二 圓 左 右 ( 陳 全 永,1932:9-11) 不 過, 參 與 文 社 的 成 員, 很 多 是 地 方 的 仕 紳 文 人, 對 他 們 而 言 經 濟 不 盡 然 是 最 主 要 的 考 量 因 此 第 二 個 重 要 原 因, 可 能 與 二 十 世 紀 初 中 臺 灣 一 帶 仕 紳 曾 參 與 布 袋 戲 的 變 革 有 關, 因 上 行 下 效 的 影 響 所 及, 而 邀 請 掌 中 班 表 演 儼 然 成 為 某 種 時 尚 流 行 1902 年 左 右, 臺 中 的 集 成 樓 掌 中 班, 不 僅 受 到 地 方 仕 紳 支 持, 而 且 還 遠 赴 臺 北 在 大 和 行 慈 聖 宮 等 地 表 演 這 團 掌 中 班 的 成 員 共 八 名, 都 是 出 身 自 子 弟 館, 最 特 別 的 是 他 們 的 表 演 言 語, 所 謂 一 半 操 官 腔, 一 半 操 臺 灣 話 ( 土 語 ) 發 起 的 富 紳 包 括 吳 鸞 旂 楊 吉 臣 蔡 蓮 舫 等 人 ( 臺 灣 日 日 新 報, ) 其 中, 楊 吉 臣 曾 擔 任 彰 化 街 長, 明 治 38 年 (1905) 與 吳 德 功 等 人 創 辦 彰 化 銀 行, 也 是 1917 年 籌 組 崇 文 社 的 發 起 人 之 一 二 十 世 紀 初 在 中 臺 灣 一 帶, 曾 出 現 布 袋 戲 的 變 革 他 們 從 推 動 純 京 劇 的 彰 化 大 羅 天 北 京 調 曲 館, 但 似 乎 水 土 不 服, 沒 幾 年 就 解 散, 到 採 取 北 管 後 場 音 樂 及 唱 腔, 而 對 白 改 採 一 半 操 官 腔, 一 半 操 臺 灣 話 的 語 言, 可 說 是 一 場 由 地 方 仕 紳 所 推 動 的 戲 劇 語 言 改 革 因 此 我 們 或 許 可 以 瞭 解 傳 統 文 社 的 祭 祀 劇 場 將 掌 中 戲 列 入 必 備 項 目, 可 能 與 當 年 地 方 仕 紳 參 與 戲 劇 改 革 的 氣 氛 有 關 伍 布 袋 戲 的 漢 文 表 演 昔 日 的 漢 文 教 育 對 布 袋 戲 創 作 的 影 響, 不 僅 是 臺 灣 話 與 基 礎 書 寫 能 力 的 訓 練, 布 袋 戲 的 文 戲, 如 詩 詞 問 答 談 經 說 史 聯 對 字 猜 等 戲 劇 內 容 相 關 的 創 作, 很 可 能 與 民 間 漢 文 教 育 息 息 相 關 臺 北 掌 中 班 師 傅 李 天 祿 ( ), 在 訪 問 中 也 提 到 他 七 歲 時 (1916) 在 臺 北 同 文 齋 學 堂, 學 習 漢 文 的 經 驗 ( 李 天 祿,1991:51): 長 到 七 歲 我 開 始 入 學 堂 讀 漢 文, 當 時 日 本 政 府 尚 未 限 制 私 塾 和 書 房, 有 些 日 本 人 也 很 喜 歡 學 漢 文 臺 灣 本 土 的 文 學 傳 統 還 是 以 漢 文 詩 為 主 流 (--) 我 每 天 早 上 拖 著 長 長 的 辮 子 到 石 橋 仔 頭 的 同 文 齋 讀 書 從 上 大 人 孔 乙 己 化 三 千 七 十 士 爾 小 子 八 九 十 佳 作 仁 可 知 禮 也 背 起, 在 描 紅 學 寫 字 我 還 記 得 描 紅 的 本 子 只 有 兩 頁, 上 面 印 著 相 紅 邊 的 字, 小 小 薄 薄 的 一 本 然 後 接 著 179

14 念 人 之 初 昔 時 賢 文 2 四 書 千 家 詩 唐 詩 漢 史 唐 史 宋 史 明 史, 我 只 讀 到 唐 詩 啟 蒙 老 師 是 同 宗 的 叔 公 李 悌 欽 不 過, 掌 中 班 報 導 人 似 乎 有 誇 大 之 嫌 江 肖 梅 在 一 篇 紀 錄 昔 日 漢 文 教 育 的 書 房 提 及 : 當 年 書 房 的 教 科 書, 包 括 啟 蒙 的 三 字 經, 之 後 好 學 者 念 的 是 大 學 中 庸 論 語 孟 子 等 合 稱 的 四 書, 還 有 易 經 書 經 春 秋 禮 記 等 五 經 但 日 治 時 代 之 後, 一 般 臺 灣 的 漢 文 教 育 大 都 省 略 這 些 古 文, 而 改 讀 千 家 詩 聲 律 啟 蒙 幼 學 瓊 林 唐 詩 三 百 首 指 南 尺 牘 等 教 材 ( 江 肖 梅,1943:23) 因 此 李 天 祿 在 書 房 學 過 的 課 程, 大 約 只 有 三 字 經 昔 時 賢 文 四 書 千 家 詩 唐 詩 而 已, 並 未 真 正 讀 過 中 國 各 朝 代 的 史 書 李 天 祿 自 認 為, 他 和 叔 公 學 的 三 字 經 四 書, 對 他 往 後 的 戲 劇 生 涯 產 生 很 大 的 幫 助, 而 這 些 基 礎 的 語 文 教 育 課 程, 就 夠 一 位 布 袋 戲 主 演 在 舞 臺 上 盡 情 發 揮 布 袋 戲 主 演 與 傳 統 漢 文 教 育 的 關 係 密 切, 除 了 某 些 漢 學 仔 先 曾 參 與 創 作 劇 本, 有 的 主 演 從 而 學 習 文 言 音 的 聲 韻, 甚 至 將 漢 文 朗 讀 轉 化 為 表 演 內 容 尤 其 是 表 演 讀 書 人 的 角 色, 往 往 以 文 言 音 來 加 強 文 雅 的 氣 質, 使 整 個 表 演 不 致 於 太 缺 乏 說 服 力 例 如 黃 俊 卿 的 忠 勇 孝 義 傳 運 用 文 言 音 使 用 的 場 合, 大 多 是 配 合 增 加 成 語 的 使 用 頻 率, 包 括 青 天 白 日 擋 住 去 路 通 報 名 姓 朗 朗 乾 坤, 清 平 世 界 或 君 子 愛 財 取 之 有 道 等, 這 些 詞 彙 以 華 語 念 起 來, 沒 什 麼 白 話 與 文 言 的 差 別, 但 是 在 臺 灣 語 的 環 境, 突 然 穿 插 的 文 言 音, 對 於 觀 眾 耳 朵 的 語 音 判 斷 而 言, 是 相 當 鮮 明 而 特 殊 的 運 用 文 言 音, 以 及 來 自 臺 灣 漢 文 教 育 的 古 文 詞 句, 顯 然 目 的 在 於 增 加 口 頭 表 演 的 可 信 度, 或 因 文 戲 品 味 的 而 形 成 一 種 特 殊 的 表 演 風 格 對 於 戲 劇 表 演 而 言, 重 要 的 是 如 何 活 用 這 些 來 自 漢 文 先 生 的 基 礎 語 文 知 識, 不 過 如 果 不 要 讓 這 些 分 析 流 於 模 糊 的 印 象, 就 必 須 將 布 袋 戲 的 口 頭 表 演 謄 寫 為 書 面 資 料 以 下 根 據 筆 者 所 蒐 集 謄 寫 的, 包 括 黃 俊 卿 的 白 玉 堂 黃 俊 雄 的 六 合 魂 斷 雷 音 谷 蘇 志 榮 的 儒 俠 小 顏 回 陳 山 林 的 南 俠 翻 山 虎 柳 國 明 的 萬 花 樓 廖 英 啟 孫 臏 下 山, 還 有 李 天 祿 的 口 述 劇 本 等, 至 少 可 以 發 現 : 從 最 基 礎 描 紅 習 字 本 的 口 訣 轉 化 活 用 昔 時 賢 文 的 文 句 幼 學 瓊 林 的 宇 宙 與 混 沌 之 辯 將 易 經 乾 卦 與 戲 劇 情 節 源 自 千 家 詩 的 四 聯 白 融 合 論 語 孟 子 篇 名 而 成 的 四 書 對, 科 場 問 試 的 四 書 謎 猜, 還 有 出 自 官 音 彙 解 的 套 語 等, 都 可 以 看 得 到 來 自 臺 灣 民 間 漢 文 傳 統 的 內 容 一 描 紅 習 字 化 為 功 夫 口 訣 李 天 祿 在 臺 北 同 文 齋 念 漢 文 時, 描 紅 習 字 本 是 一 般 學 生 學 習 寫 字 的 教 材 而 作 為 學 生 的 他, 連 學 寫 字 的 描 紅 內 容 也 必 須 熟 背 : 上 大 人 孔 乙 己 化 三 千 2 原 紀 錄 者 誤 寫 成 昔 時 嚴 文, 筆 者 自 行 改 正 180

15 七 十 士 等 完 整 的 描 紅 習 字 本 內 容 如 下 ( 江 肖 梅,1943:23-24): 上 大 人 孔 乙 己 化 三 千 七 十 士 爾 小 子 八 九 十 佳 作 仁 可 知 禮 也 習 字 奉 呈 氏 名 布 袋 戲 的 表 演 中, 經 常 可 以 聽 到 將 這 些 習 寫 字 教 材 的 內 容 改 裝, 當 作 口 頭 表 演 的 題 材, 如 陳 山 林 主 演 的 南 俠 翻 山 虎, 劇 中 角 色 大 佛 俠 曾 傳 授 變 化 千 萬 招 功 夫 口 訣, 顯 然 將 漢 文 教 育 的 傳 統 當 作 創 作 題 材, 別 有 一 番 趣 味 ( 陳 山 林, 1989): 上 大 人 孔 乙 己 Hoah 三 聲, 攏 chiâu 死 布 袋 戲 主 演 天 馬 行 空 的 自 由 創 作, 當 然 並 非 完 全 依 照 書 面 語 的 表 演, 而 是 結 合 布 袋 戲 原 有 自 由 活 潑 的 創 作 能 量 描 紅 習 字 的 上 大 人 孔 乙 己, 必 須 以 文 言 音 唸 誦, 才 能 傳 達 其 特 殊 味 道 ; 而 Hoah 三 聲, 攏 chiâu 死, 則 是 來 自 生 活 的 語 言, 純 屬 白 話 音 傳 統 書 房 課 程 的 古 文, 雖 是 臺 語 的 文 言 音, 仍 是 我 們 日 常 生 活 的 一 部 份 這 些 複 雜 的 因 素 混 雜 在 一 起, 使 得 布 袋 戲 口 頭 表 演 所 呈 現 出 來 的 是 文 言 音 與 白 話 音 混 雜 的 風 格 二 源 自 千 家 詩 的 四 聯 白 布 袋 戲 的 四 聯 白 的 來 源, 除 了 出 自 戲 班 學 徒 之 間 的 承 傳, 還 有 出 自 民 間 漢 文 傳 統 的 古 代 的 詩 句, 如 唐 詩 三 百 首 或 千 家 詩 等 以 掌 中 戲 的 腳 色 而 言, 除 三 花 偏 好 白 話 的 聯 白, 其 餘 的 都 可 運 用 古 代 詩 句 依 照 筆 者 觀 察,1990 年 代 之 後 的 布 袋 戲 語 言, 似 乎 有 逐 漸 偏 好 大 量 運 用 唐 詩 的 趨 勢, 目 的 不 外 乎 彰 顯 文 人 的 氣 息 例 如 從 柳 國 明 萬 花 樓 的 範 例 來 看, 他 習 慣 將 孟 浩 然 的 春 曉 運 用 在 屬 於 正 派 的 中 年 女 性 角 色, 而 年 長 男 性 腳 色 的 老 生 則 吟 詠 張 繼 的 楓 橋 夜 泊 布 袋 戲 最 偏 好 的 大 將 軍 上 場 四 聯 白, 應 是 來 自 千 家 詩 明 世 宗 所 作 的 詩 送 毛 伯 溫 依 據 筆 者 所 收 錄 的 表 演 文 本, 至 少 有 五 齣 以 上 實 例, 但 只 有 呂 明 國 許 王 的 四 聯 白 與 送 毛 伯 溫 的 詩 句 完 全 吻 合, 其 餘 多 少 都 有 些 微 的 差 異 ( 陳 龍 廷, 2008:160) 這 首 詩 在 臺 灣 民 間 是 相 當 耳 熟 能 詳 的, 而 且 是 以 臺 語 文 言 音 來 吟 詠 的 詩 句 即 使 不 同 的 藝 人 可 能 會 更 動 細 節, 不 過 一 般 掌 中 班 主 演 都 喜 歡 運 用 這 首 詩 來 彰 顯 大 將 軍 的 凜 然 氣 勢, 其 四 聯 白 內 容 如 下 : 大 將 南 征 膽 氣 豪 腰 橫 秋 水 雁 翎 刀 181

16 風 吹 鼉 鼓 山 河 動 電 閃 旌 旗 日 月 高 此 外, 布 袋 戲 齣 皇 帝 上 場 的 四 聯 白, 有 的 喜 歡 擷 取 千 家 詩 唐 代 詩 人 王 建 3 的 宮 詞 做 為 四 聯 白, 而 且 大 多 已 將 原 詩 的 五 色 雲 車 駕 六 龍 改 為 五 色 雲 車 戴 九 龍, 如 下 : 金 殿 當 頭 紫 閣 重 仙 人 掌 上 玉 芙 蓉 太 平 天 子 朝 元 日 五 色 雲 車 戴 九 龍 以 上 兩 個 四 聯 白 範 例, 顯 然 都 將 原 詩 八 句 擷 取 前 四 句 而 來 其 次, 四 聯 白 的 部 分 文 句 民 間 藝 人 往 往 有 所 更 動 以 符 合 劇 情 例 如 廖 英 啟 孫 臏 下 山 的 王 翦, 似 乎 因 奉 命 併 吞 六 國, 而 不 只 是 南 征 而 已, 而 將 詩 句 改 動 為 奉 征 至 於 皇 帝 四 聯 白 的 範 例, 幾 乎 沒 有 聽 過 民 間 藝 人 按 照 原 詩 五 色 雲 車 駕 六 龍 來 唸 誦 表 演 的 很 可 能 的 原 因 是 原 詩 的 皇 帝 形 象, 有 著 濃 厚 的 仙 道 思 想, 似 乎 不 如 民 間 舞 臺 上 頭 戴 九 龍 冠 的 皇 帝 那 麼 容 易 令 人 平 易 近 人 ( 陳 龍 廷,2008: ) 三 作 為 口 頭 表 演 的 四 書 四 書, 是 南 宋 著 名 理 學 家 朱 熹 將 大 學 中 庸 論 語 孟 子 這 四 部 著 作 彙 集 刊 行 的 總 稱, 也 是 科 舉 考 試 出 題 的 依 據 而 成 為 廣 為 人 們 熟 記 的 教 材 如 此 生 硬 的 古 典 經 文, 如 何 轉 變 為 趣 味 可 親 的 布 袋 戲 表 演, 是 很 有 趣 的 問 題 這 些 相 關 的 布 袋 戲 表 演 文 本, 主 要 可 分 成 兩 種 類 型 : 文 字 遊 戲, 以 及 結 合 劇 情 的 漢 文 表 演 ( 一 ) 文 字 遊 戲 的 類 型 文 字 遊 戲 的 類 型, 比 較 常 見 的 四 書 對 四 書 謎 猜 以 下 所 舉 的 範 例, 是 來 自 科 場 問 試 (kho-tiû bün-chhì) 科 場 即 考 試 的 地 點, 問 試 指 口 試, 或 面 試 這 種 戲 劇 情 境 的 口 頭 表 演, 可 說 是 結 合 所 有 臺 語 的 文 字 遊 戲, 無 論 是 謎 猜 盤 嘴 錦 4 (pôa -chhùi-gím) 作 對 仔 接 龍 等 ( 陳 龍 廷,2008: ) 四 書 對, 大 多 是 承 傳 自 前 輩 布 袋 戲 師 傅, 是 以 輕 鬆 幽 默 的 方 式, 將 四 書 3 一 般 坊 間 通 行 本 將 此 詩 當 作 宋 代 詩 人 林 洪 的 作 品, 但 研 究 者 卻 認 為 作 者 是 唐 代 大 曆 年 間 的 進 士, 以 新 樂 府 見 稱 的 王 建 : 今 據 全 唐 詩, 題 王 建 作, 在 其 名 作 宮 詞 百 首 中 ( 葉 國 良,1988: 195) 4 動 詞 的 盤, 本 身 就 有 轉 換 的 意 思, 如 旅 途 中 換 車, 稱 盤 車, 或 一 句 話 從 甲 傳 給 乙, 稱 為 盤 嘴 舌 盤 嘴 錦 也 叫 盤 嘴 花, 通 常 解 釋 為 為 小 事 爭 吵 鬥 嘴 ( 董 忠 司,2001:1053; 陳 修,1991:1392), 但 思 考 其 原 意, 將 類 似 的 語 言 翻 來 覆 去, 傳 來 傳 去, 相 當 華 語 的 繞 口 令 本 文 以 盤 嘴 錦 來 指 稱 布 袋 戲 口 頭 表 演 中 的 繞 口 令 182

17 當 作 趣 味 的 語 言 遊 戲 以 四 書 作 為 遊 戲 的 標 的 本 身, 就 具 有 濃 厚 的 漢 文 味 道 例 如 出 自 孟 子 的 篇 章 的 聯 句 為 題, 則 對 以 論 語 的 聯 句 ( 黃 俊 雄,2005): 主 考 官 :Niâng Hüi-ông lëng Kong-sun Thiú 梁 惠 王 令 公 孫 丑, 5 chhéng kà-bûn chäi lî-l²-siöng 請 滕 文 在 離 婁 上, ch n-sim kò-chú hãk-bän-chiong 盡 心 告 子 學 萬 章 怪 老 子 :He Öe Lêng-kong khián Kong-iá Tiông 衛 靈 公 遣 公 冶 長, chè Thài-pek î hiong-tóng tiong 祭 泰 伯 於 鄉 黨 中, sian-chìn lí-jîn bú pat-çk 先 進 里 仁 舞 八 佾 主 考 官 :Oh?Chiah-ê 冊 你 攏 看 透 透? 怪 老 子 :He 逐 本 我 攏 mä 看 著,he 我 teh 念 --ê hiah 攏 mä 看 透 透 tö 著 啦! 這 七 字 一 句 的 聯 句, 其 實 是 將 四 書 的 篇 章 名 重 新 排 列 組 合 出 題 者 已 經 將 孟 子 的 梁 惠 王 篇 公 孫 丑 篇 滕 文 公 篇 離 婁 篇 盡 心 篇 告 子 篇 萬 章 篇 等 組 成 有 意 義 的 文 句, 不 單 是 巧 妙 連 綴 篇 名, 還 有 大 意 在 連 綴 組 成 的 意 思 是 : 梁 惠 王 命 令 公 孫 丑, 請 謄 寫 文 章 在 籬 簍 上, 全 心 全 意 告 誡 孩 子, 要 學 好 萬 篇 文 章 對 者 也 必 須 想 辦 法 將 論 語 的 衛 靈 公 篇 公 冶 長 篇 泰 伯 篇 鄉 黨 篇 先 進 篇 里 仁 篇 八 佾 篇 等 篇 名 組 成 為 文 句, 這 則 巧 思 的 對 聯 箇 中 大 意 是 : 衛 靈 公 派 遣 公 冶 長, 在 鄉 黨 中 舉 行 祭 祀 泰 伯 的 典 禮, 祭 祀 之 前, 先 進 奉 李 子 仁, 再 跳 八 佾 舞 而 四 書 謎 猜, 謎 題 是 子 張 學 干 祿 的 上 一 句 考 生 劉 三 怪 老 子 卻 聽 成 厝 頂 拍 kan-lõk 的 諧 音 笑 話, 最 後 在 守 門 將 軍 無 意 間 的 閒 談 言 語, 卻 令 人 出 乎 意 料 地 幫 助 二 齒 想 出 答 案, 可 說 使 得 表 演 藝 術 的 趣 味 橫 生 其 實 這 道 問 題, 是 考 驗 回 答 者 是 否 將 整 本 論 語 倒 背 如 流 的 功 力 子 張 學 干 祿 出 自 論 語. 為 政 第 18 則, 而 第 17 則 是 : 子 曰 : 由, 誨 女 知 之 乎! 知 之 為 知 之, 不 知 為 不 知, 是 知 也 以 往 赴 科 舉 考 試 的 舉 子 或 民 間 漢 文 先 生, 對 於 論 語 的 熟 稔 程 度 已 是 倒 被 如 流 如 果 缺 乏 這 種 的 功 力 作 為 前 提, 是 不 可 能 猜 得 出 其 中 的 標 準 答 案 的 ( 二 ) 融 合 劇 情 的 漢 文 表 演 結 合 劇 情 的 漢 文 朗 誦 表 演, 最 自 然 的 應 該 是 隨 著 三 國 演 義 的 戲 劇 發 展 而 吟 詠 相 關 古 文 例 如 諸 葛 亮 的 出 師 表 及 祭 周 瑜 文, 不 但 必 須 以 流 利 優 美 的 文 言 音 吟 詠, 而 且 要 配 合 戲 劇 人 物 的 特 殊 內 心 情 感 ( 貓 哭 耗 子 ), 5 此 語 音 kà, 可 能 黃 俊 雄 一 時 口 誤 國 名 或 姓 氏 的 滕 應 念 têng( 沈 富 進,1954:182) 183

18 才 能 不 失 其 風 流 瀟 灑 的 神 采 ( 陳 龍 廷,1991:21) 以 下 舉 文 戲 當 中 的 對 答 為 例, 六 合 魂 斷 雷 音 谷 秘 雕 與 酒 樓 女 子 文 玉 之 間 的 舌 辯 內 容 如 下 ( 黃 俊 雄,1979): 秘 雕 : 哦! 查 某 囡 仔, 你 koh 有 讀 書 neh,h h!chhut-kháu sêng-chiang 出 口 成 章 啊!Ha?Án-ne 好, 有 對 手 Thiau-tî 聽 hâ! Iú-bí-giõk i-su un-tõk jî-chông-chu 有 美 玉 於 斯 韞 匵 而 藏 諸, kiû-siän-kè jî k jì 求 善 賈 而 估 之? 文 玉 :K jì chài 估 之 哉! 估 之 哉!Ngô thäi-kè chià-iá 吾 待 賈 者 也 秘 雕 : 你 to 愛 真 好 價 才 beh 賣 嗎? 秘 雕 所 朗 誦 的 有 美 玉 於 斯 韞 匵 而 藏 諸 等 文 句, 出 自 論 語. 子 罕 第 13 則, 原 文 是 子 貢 與 孔 子 之 間 的 應 答, 子 貢 設 個 比 喻 問 孔 子, 如 果 有 一 塊 美 玉, 是 要 放 在 寶 盒 內 收 藏, 還 是 要 求 識 貨 的 賈 人 而 賣? 這 裡 的 美 玉, 是 用 來 比 譬 孔 子 而 孔 子 的 回 答 也 很 巧 妙, 因 為 有 道 德 學 問 的 人, 當 然 要 入 世 造 福 人 群, 但 是 不 能 求 售 於 人, 而 是 待 賈 而 估 而 放 在 布 袋 戲 的 劇 情 安 排, 卻 將 應 答 對 象 的 女 子, 其 名 文 玉, 正 好 與 這 則 論 語 比 喻 的 美 玉 相 呼 應, 而 待 賈 而 估 的 語 意, 也 與 她 賣 面 不 賣 身 的 堅 貞, 有 異 曲 同 工 之 妙 其 次, 作 為 冒 充 者 學 舌 的 反 諷 黃 俊 雄 布 袋 戲 大 唐 五 虎 將, 其 中 性 格 相 當 粗 獷 的 山 大 王 羅 太 保, 一 見 到 假 冒 郭 子 儀 的 王 奇 時, 他 們 之 間 的 對 話 如 下 ( 黃 俊 雄,1982): 羅 太 保 :E--i, 聽 -ì 講, 郭 子 儀, 你 tö 是 châi-ko pat-táu 才 高 八 斗, 而 且 你 ê 武 功 也 練 誠 好, 今 仔 日 ë-tàng 來 到 我 羅 家 寨, 真 是 阮 兄 弟 sam-seng iú-hëng 三 生 有 幸 王 奇 : 是 啦!Täi-Hãk 大 學 Tiong-Iông 中 庸 Sù-Su 四 書 Ng -Keng 五 經 œg-chiõh-kong 黃 石 公 Sam-Tho 三 韜 Sù-Liãk 四 略 Sun-Chú 孫 子 Chiàn-Chhek 戰 策 攏 總 愛 讀 羅 太 保 : 喔 --,täi-hãk 大 學! 王 奇 : 是! 阮 先 生 tö 是 Lí-Pçk 李 白, 叫 做 李 學 士 hän-lîm 翰 林 大 學 士 Täi-hãk chi-to 大 學 之 道,chäi-bêng-bêng-tek 在 明 明 德,chäi-chhin-bîn 在 親 民,chäi -chí-i chì-siän 在 止 於 至 善 Ti-chí jî-hiö-lêng-tëng 知 止 而 后 能 定, 定 而 后 能 chëng 靜, 靜 而 后 能 an 安, 安 而 后 能 lü 慮, 慮 而 后 能 tek 得 Ti-s -sian-hiö 知 所 先 後,tö-chek-k n-ì 道 則 近 矣 羅 少 保 :? 尾 句 kám 是 chek-k n-tö-ì 則 近 道 矣? 184

19 王 奇 : 攏 總 sio-siâng 相 像 啦! 羅 太 保 : 喂! 老 細 仔! 伊 teh 講 he, 我 ah-á thia -lûi 鴨 子 聽 雷 你 kám 聽 有? 雖 然 這 裡 使 用 的 成 語, 如 才 高 八 斗 三 生 有 幸 等 文 言 音 的, 都 並 非 書 生, 而 是 在 粗 鄙 無 文 的 山 大 王 不 過, 文 言 音 的 比 重 上, 兩 個 角 色 還 是 有 所 差 別, 假 冒 郭 子 儀 的 王 奇, 刻 意 展 現 一 大 段 的 文 言 音, 與 山 大 王 羅 太 保 相 較 之 下 更 是 明 顯 的 對 比 王 奇, 可 能 代 表 許 多 臺 灣 民 間 藝 人 對 於 傳 統 文 人 的 想 像, 他 們 總 是 吊 書 袋 子 開 口 閉 口 總 不 忘 要 搬 出 古 書, 講 話 總 要 引 經 據 典, 甚 至 輕 易 就 可 以 背 誦 經 文 值 得 一 提 的 範 例, 是 蘇 志 榮 表 演 他 的 師 傅 呂 明 國 最 著 名 的 戲 齣 儒 俠 小 顏 回 這 齣 戲 最 早 是 由 排 戲 先 生 吳 天 來, 與 呂 明 國 共 同 創 作 的 他 們 將 論 語 的 人 物 化 為 掌 中 世 界 的 人 物, 主 角 名 字 尼 山 大 儒 俠 小 顏 回 周 遊 萬 邦 勝 孔 子 等, 顯 然 都 是 揉 合 論 語 的 典 故 因 此 他 們 的 談 吐, 當 然 是 要 引 經 據 典, 小 顏 回 既 然 是 與 顏 回 有 關, 當 然 少 不 了 子 在, 回 何 敢 死? 或 一 簞 食, 一 瓢 飲, 在 陋 卷, 人 不 堪 其 憂, 回 也 不 改 其 樂 賢 哉, 回 也! 之 類 以 臺 語 吟 詠 的 著 名 文 句 雖 然 目 前 尚 未 發 現 呂 明 國 的 原 版, 不 過 從 其 門 徒 蘇 志 榮 的 演 出 版 本, 仍 可 一 窺 究 竟 戲 齣 的 表 演 仍 不 脫 東 南 派 / 西 北 派 的 善 惡 二 元 論 : 西 北 派 烏 色 太 陽 盟 教 主 百 頭 獅 子 地 龍 俠 要 消 滅 三 教, 挑 戰 東 南 派 尼 山 孔 子 門 的 教 主 周 遊 萬 邦 勝 孔 子, 雙 方 約 定 在 生 死 決 鬥 臺 一 決 雌 雄 小 顏 回 代 替 他 的 老 師 前 去 赴 約, 其 對 白 如 下 ( 蘇 志 榮,1990s): 小 顏 回 : 老 先 覺 到 位 小 顏 回 有 禮 了 古 靈 官 : 免! 小 顏 回 嗎? 小 顏 回 : 正 是 在 下 古 靈 官 : 恁 師 父 周 遊 萬 邦 勝 孔 子, 為 怎 樣 無 來? 小 顏 回 : 有 事, 弟 子 服 其 勞 ; 有 酒 食, 父 兄 chöan( 饌 ) 古 靈 官 : 這 是 按 怎 講? 小 顏 回 : 有 好 ê 物 件, 咱 做 序 細 ê 人,tö 愛 h³ 序 大 先 用 ; 有 代 誌, 做 序 細 ê 人, 愛 落 來 做 叫 做 有 酒 食, 父 兄 饌 ; 有 事, 弟 子 服 其 勞 老 先 覺, 請 問 高 名? 古 靈 官 : 嘿 嘿! 我 一 ê 名, 叫 做 神 秘 古 靈 官 我 就 是 代 表 烏 色 門 ê 教 主 百 頭 獅 子 地 龍 俠 到 位 恁 東 南 派 快 快 投 降, 歸 順 阮 ê 教 主, 後 來 吞 食 萬 教, 一 統 世 界, 做 一 ê 宇 宙 ê 至 尊 按 爾, 恁 東 南 派 ê 人 chhiah ë-tàng 活 命 ; 若 者 不 肯, 相 信 免 外 久, 恁 整 個 ê 東 南 tö 愛 chiâu( 齊 ) 滅 前 去 生 死 決 鬥 臺 赴 約, 顯 然 並 非 有 趣 或 輕 鬆 的 差 事, 而 小 顏 回 毅 然 慷 慨 185

20 地 代 替 他 的 老 師 出 征, 並 非 憑 藉 著 血 氣 之 勇, 而 是 對 師 父 的 敬 愛 之 心, 所 謂 的 有 事, 弟 子 服 其 勞, 典 出 自 論 語. 為 政, 原 文 如 下 : 子 夏 問 孝 子 曰 : 色 難 有 事, 弟 子 服 其 勞 ; 有 酒 食, 先 生 饌, 曾 是 以 為 孝 乎? 孔 子 與 子 夏 談 論 孝 道 的 問 題, 是 父 子 之 間 的 關 係 而 掌 中 戲 則 略 脫 離 其 原 始 脈 絡, 而 以 這 句 話 來 說 明 師 徒 關 係, 或 許 更 能 彰 顯 民 間 藝 人 所 持 的 一 日 為 師, 終 身 為 父 之 類 的 信 念 小 顏 回 代 表 老 師 周 遊 萬 邦 勝 孔 子 前 去 赴 約, 正 好 將 這 句 古 典 經 文 去 頭 去 尾 之 後 的 新 詮 釋 一 方 面, 藉 由 文 言 音 與 經 文 的 吟 詠 而 讓 觀 眾 與 漢 文 的 傳 統 相 連 結, 另 一 方 面, 也 不 拘 泥 於 經 文 的 原 始 脈 絡, 而 藉 此 重 新 架 構 善 惡 的 二 元 論 述, 由 此 打 開 另 一 個 戲 劇 的 想 像 世 界, 而 塑 造 出 顏 回 夭 壽 戰 國 海 孔 子 七 劫 犯 春 秋 的 架 構, 顏 回 為 了 人 而 無 信, 不 知 其 可 的 信 念 而 終 究 死 在 戰 國 海, 而 最 後 孔 子 為 何 脫 三 魂 走 七 魄 要 找 尋 顏 回 魂 魄? 一 連 串 的 好 戲, 竟 然 是 脫 胎 自 論 語 對 話 子 在, 回 回 何 敢 死?, 不 由 得 讚 嘆 民 間 藝 人 的 創 造 力 四 幼 學 瓊 林 的 混 沌 理 論 童 年 時 代 的 李 天 祿 曾 經 赴 臺 北 同 文 齋 學 習 漢 文, 他 提 到 的 課 程 包 括 著 名 的 幼 學 瓊 林 這 本 臺 灣 民 間 漢 文 書 房 常 見 的 教 科 書, 可 說 是 古 代 知 識 的 百 科 全 書, 是 駢 體 文 寫 成 的, 內 容 包 含 天 文 地 理 為 人 處 世 之 道 等 最 初 的 編 著 者 是 明 末 的 西 昌 人 程 允 升, 至 清 代 由 屢 試 不 舉 而 後 回 鄉 隱 居, 以 著 書 刻 書 印 書 販 書 為 業 的 鄒 聖 脈 ( ) 作 了 增 補 注 釋, 更 名 為 幼 學 故 事 瓊 林, 而 成 為 流 傳 甚 廣 的 啟 蒙 教 育 名 著 筆 者 所 蒐 集 的 版 本 重 增 繪 圖 幼 學 故 事 瓊 林, 是 後 來 民 國 初 年 蔡 東 藩 進 行 增 補 的 ( 蔡 東 藩,1974) 以 下 表 演 文 本 出 自 六 合 魂 斷 雷 音 谷, 兩 個 新 角 色 混 沌 先 生 宇 宙 先 生 之 間 的 舌 辯 其 對 話 如 下 ( 黃 俊 雄,1979): 混 沌 先 生 :Khè-súi 稽 首! 貧 道,Hûn-Tün 混 沌 先 生 宇 宙 先 生 :H h-h h!ah 我 Ú-Tiü 宇 宙 先 生 混 沌 先 生 : 到 底 是 混 沌 khah 大, 抑 是 宇 宙 khah 大? 宇 宙 先 生 :?Ài! 當 然 嘛 是 宇 宙 khah 大 混 沌 先 生 : 唉 啊! 你 真 愛 作 大 neh!hah, 我 che 混 沌 是 未 開 天 地, 謂 之 混 沌 哦 Ah 你 混 沌, 是 啥 物 意 思? 宇 宙 先 生 : 唉! 宇 宙 是 pau-l² bän-siòng 包 羅 萬 象, 所 有 j t-gõat-chhe sam-kong 日 月 星 三 光, 攏 t teh 宇 宙 間 啦 天 地 嘛 是 t teh 宇 宙 間 neh,h h Ah 你 che 混 沌 是 未 開 天 地, 但 是 chit 186

21 個 混 沌 嘛 是 tiám t -teh 我 che 宇 宙 間 混 沌 先 生 : 混 沌 是 啥 物? 宇 宙 先 生 : 混 沌, 一 粒 ná 雞 蛋 嗎! 雞 蛋 啊, 了 後 才 piak 破 Piak- 破, hun 分 作 雞 蛋 清 kap 雞 蛋 仁 啊,Hah 雞 蛋 清, 是 khah 輕 ê 物 件,tö 是 變 作 空 氣 ; 雞 蛋 仁, 是 khah 沈 重 ê 物 件, 是 變 作 土 地 所 以 neh,khêng-lìm 瓊 林 有 一 句 詩 t -teh 講 講 : hün-tün chh -khai 混 沌 初 開,khiân-khun sí-tiän 乾 坤 始 奠 氣 之 kheng-chheng 輕 清,siöng-hû 上 浮 者 為 天 ; 氣 之 thiông--tõk 重 濁,hä-gêng 下 凝 者 為 地, che tiõh 是 混 沌 ê 意 思 所 以 che 混 沌 tiõh 是 t 我 che 宇 宙 ê pòe-äu 背 後 布 袋 戲 的 角 色 創 造, 往 往 藉 著 漢 文 傳 統 而 吸 取 靈 感 這 齣 戲 的 兩 個 神 秘 人 物 混 沌 先 生 宇 宙 先 生 甫 一 出 場, 也 是 引 經 據 典 來 說 明 自 己 名 字 由 來, 而 且 雙 方 辯 論 的 焦 點 是 誰 大 誰 小, 或 誰 先 誰 後 宇 宙 先 生 相 當 霸 氣 地 以 宇 宙 之 浩 瀚 自 居, 也 就 是 包 羅 萬 象, 不 但 包 含 天 地, 連 日 月 星 也 包 含 在 內, 口 氣 不 小 混 沌 先 生 則 以 瓊 林 說 明 宇 宙 誕 生 源 自 於 混 沌, 而 朗 讀 的 文 句, 應 出 自 卷 一 天 文 : 混 沌 初 開, 乾 坤 始 奠 氣 之 輕 清, 上 浮 者 為 天 ; 氣 之 重 濁, 下 凝 者 為 地 有 趣 的 是, 布 袋 戲 主 演 以 白 話 的 比 喻 來 說 明, 讓 觀 眾 瞭 解 古 典 書 籍 裡 宇 宙 誕 生 的 知 識 : 最 初 始 的 世 界 宛 若 雞 蛋, 由 此 迸 裂 開 來 而 有 天 地 雖 然 這 樣 的 辯 論 宛 若 童 戲 一 般, 而 兩 種 觀 點 互 相 平 行, 前 者 著 眼 於 空 間 大 小, 後 者 卻 針 對 時 間 的 先 後 順 序, 雙 方 結 辯 起 來 並 沒 有 什 麼 標 準 答 案 但 瓊 林 的 論 點, 卻 頗 像 目 前 天 文 物 理 學 的 宇 宙 大 爆 炸 理 論 (Big Bang) 英 國 當 代 物 理 學 家 霍 金 (Stephen Hawking, ) 致 力 於 研 究 支 配 宇 宙 的 基 本 定 律, 他 的 著 作 時 間 簡 史, 說 明 了 愛 因 斯 坦 (Albert Einstein, ) 的 廣 義 相 對 論 所 隱 含 的 時 空 起 始 於 大 爆 炸 終 結 於 黑 洞 的 結 論 經 由 民 間 藝 人 活 潑 解 釋 瓊 林, 闡 述 其 所 蘊 含 的 古 代 的 哲 學 思 維, 橫 增 不 少 趣 味, 而 且 正 好 與 當 下 主 流 的 科 學 理 論 有 交 互 呼 應 的 味 道 五 戲 說 易 經 易 經, 雖 然 列 儒 家 經 典 之 首, 卻 是 占 卜 之 書 其 外 蒙 著 一 層 神 秘 的 面 紗, 而 內 卻 蘊 藏 至 深 至 弘 的 哲 理, 可 說 是 古 人 對 自 然 與 人 世 間 的 變 化 規 律 的 認 識 框 架 不 論 陰 陽 八 卦 的 思 維 推 測 的 正 確 性 如 何, 但 是 如 何 將 來 自 卜 筮 的 經 文 與 舞 臺 戲 齣 結 合 在 一 起, 確 實 是 相 當 特 殊 的 考 驗 以 下 範 例 出 自 六 合 魂 斷 雷 音 谷, 當 六 合 無 法 對 付 強 敵 五 雷 天 師, 眾 人 坐 困 愁 城 之 時, 宇 宙 先 生 與 矮 仔 冬 瓜 討 論 未 來 的 對 策, 他 建 議 要 去 尋 找 當 今 的 皇 帝, 其 理 由 竟 然 與 周 易 乾 卦 有 關, 內 容 如 下 ( 黃 俊 雄,1979): 187

22 宇 宙 先 生 : 我 講 h³ 你 聽 啦! 皇 帝 雖 然 是 böe sio 拍, -koh 真 命 天 子, hà 作 聖 人, 天 下 才 一 個 聖 人 niä-niä 因 為 皇 帝 ná chhöe-- 著, 介 紹 h³ 恁 師 父 六 合 逐 家 見 面,án-ne 恁 師 父 tö 愛 跳 一 級 Ah 跳 一 級 neh, 然 後 to-beh kap chit 個 五 雷 天 師 爭 鬥 tö 無 啥 物 困 難 矮 仔 冬 瓜 :Ah 你 宇 宙 先 生 t teh 講 話, 我 攏 chiä 無 愛 相 信 啥 物 叫 阮 去 chhöe 皇 帝, 抑 beh 去 tó 位 chhöe? 皇 帝 是 t he 京 城? 我 che 草 地 囝 仔, 我 算 -- 起 來 是 chiä 流 氓, 也 chiä 太 保 -- 咧, 我 che 矮 -- 仔 冬 瓜 ná 去 見 著 皇 帝, -tö 去 h³ 掠 去 刣? 宇 宙 先 生 :Böe 啦! 當 今 皇 帝 hà 作 嘉 靖 君,chit-má 已 經 打 扮 白 身, 到 江 南 地 面 去 t teh 雲 遊 啊!Ta 去 chhöe, 我 看 是 chhöe 會 著 Che 我 解 說 h³ 你 聽 啦! 因 為 五 雷 天 師 neh, 伊 ê 運 命, 行 到 第 五 爻 :hui-liông chäi-thian 飛 龍 在 天 Chit 個 飛 龍 在 天,tiõh 是 hà 作 j t-chèng tong-tiong 日 正 當 中 Ah 恁 師 父 六 合 才 到 第 三 爻,hà 作 :hçk-iõk î-ian 或 躍 于 淵 啦! Chhiân- 像 he 龍 出 世, 抑 án-ne h h 已 經 是 目 chiu tú 才 剝 金 啊,ah t hia 想 to-beh 飛 beh 跳 -- 起 來 niä-niä! 但 是 tö 愛 見 -- 著 當 今 ê 皇 帝 了 後, 才 會 跳 到 第 四 爻,hà 作 :chiong-j t khiân-khiân 終 日 乾 乾 抑 終 日 乾 乾 ná 跳 過 tö 到 第 五 爻 飛 龍 在 天,to-beh kap chit 個 五 雷 天 師 拼, 才 有 拼 Ia ná chit-má 拼 -- 落 去 到 té, 恁 師 父 現 死 這 齣 戲 的 邪 惡 大 魔 頭 五 雷 天 師, 氣 勢 已 達 第 五 爻 飛 龍 在 天, 即 日 正 當 中 的 地 步 ; 而 六 合 則 處 於 第 三 爻, 就 像 是 剛 誕 生 的 龍, 眼 睛 才 剛 張 開 而 已 如 果 六 合 見 到 皇 帝, 才 可 能 晉 升 一 級, 成 為 第 四 爻 顯 然, 這 裡 的 表 演 策 略, 將 周 易 乾 卦 的 六 爻 當 作 不 同 強 度, 並 以 此 來 定 位 敵 我 之 間 的 局 勢 當 強 敵 已 處 於 飛 龍 在 天, 而 我 方 只 有 再 尋 求 支 援 才 能 夠 突 破 困 境 雖 然 對 照 周 易 經 文 內 容, 顯 然 表 演 文 本 出 現 一 時 的 口 誤, 而 將 第 三 爻 終 日 乾 乾 第 四 爻 或 躍 于 淵 講 顛 倒 這 似 乎 也 說 明 了 這 齣 戲, 是 主 演 者 隨 口 拈 來 即 興 而 成 的 表 演 ; 偶 而 的 小 瑕 疵, 只 不 過 是 一 小 顆 美 人 痣 六 昔 時 賢 文 的 嘲 諷 布 袋 戲 的 武 戲, 除 了 強 調 各 式 武 器 的 對 打 招 式 之 外, 必 須 要 塑 造 風 雨 欲 來 的 氣 氛 武 戲 的 衝 突 對 打, 可 說 是 最 後 不 得 不 的 結 果, 而 動 武 的 心 理 動 機 是 相 當 值 得 思 考 的 對 立 的 雙 方 往 往 透 過 言 語 而 產 生 衝 突, 言 語 的 衝 突 過 程, 無 論 是 試 圖 以 理 服 人, 或 以 言 語 的 氣 勢 壓 人, 可 說 是 布 袋 戲 口 頭 表 演 相 當 重 要 的 訓 練 之 一 武 戲 之 前 的 言 語 衝 突, 有 時 不 僅 充 滿 挑 釁 的 火 藥 味, 也 有 可 能 語 帶 幽 默 詼 188

23 諧 臺 灣 戰 後 戲 園 布 袋 戲 許 多 著 名 的 主 演, 幾 乎 都 很 擅 長 製 造 這 類 的 言 語 衝 突, 而 不 是 如 某 些 戲 班, 可 能 直 接 了 當 說 來 者 何 人, 報 名 受 死, 或 留 名 納 命 -- 來, 雙 方 報 上 名 之 後, 就 開 始 整 個 舞 臺 打 得 日 月 無 光 以 下 舉 一 則 黃 俊 卿 早 年 在 鈴 鈴 唱 片 灌 錄 的 白 玉 堂 為 例 ( 黃 俊 卿,1964): 白 玉 堂 : 啊? 原 來 是 斗 天 宮 ê 道 長? 龐 天 元 : 正 是 神 劍 龐 天 元 ( 鼓 介 ) 白 玉 堂 : 今 夜 chit 款 態 度, 我 看 無? 現 在 準 備 hit 濟 人 kah 我 圍 咧, 按 爾 啥 物 意 思? 龐 天 元 : 哈 哈 哈! 你 以 前 iah 去 採 藥 ê 時 陣, 刣 死 我 幾 ê 門 徒 正 是 chhöe 你 無 ; 抑 你 家 己 對 南 海 斗 天 宮 來, 明 明 自 投 羅 網 你 看 著 我 鋼 鐵 ê 陣 容, 你 ë 驚! 快 快 跪 咧 面 頭 前, 受 死! 免 勞 動 干 戈, 一 劍 送 你 歸 天 ; 動 手 ê 以 上, 歸 身 軀 變 成 肉 醬 白 玉 堂 : 一 人 敢 死, 萬 人 不 敢 當 你 用 chia-ê 烏 鴉 之 眾 kah 我 圍 咧, 你 想 講 我 ë 懼 怕? 那 按 爾, 錯 誤! 自 古 人 言 講 : 萬 星 之 光, 不 及 孤 月 獨 明 龐 天 元 :Ê? 按 怎 樣 解 說? 白 玉 堂 : 咱 那 hit-lö 月 光 暝 ê 時 陣, 只 有 kan-nä 一 個 月 娘 niâ-niâ, 就 可 以 照 耀 世 界, 感 覺 真 光 啦 龐 天 元 :Hmh! 白 玉 堂 : 月 暗 暝, 你 koh hit-ê 星 光 幾 那 萬 粒, 嘛 感 覺 無 光 我 可 比 月 娘 ; 你 chia-ê 無 路 用 ê 東 西 kán-ná 群 星 啦! 萬 星 之 光, 不 及 孤 月 獨 明 龐 天 元 : 小 子! 好 誇 口! 自 古 人 言 的 引 文, 應 該 是 脫 胎 自 民 間 藝 人 熟 讀 昔 時 賢 文 的 文 句 昔 時 賢 文 是 臺 灣 傳 統 漢 學 仔 相 當 重 要 的 教 材, 但 目 前 所 看 到 的 都 無 作 者, 例 如 竹 林 書 店 最 常 見 的 版 本, 包 括 昔 時 賢 文 昔 時 賢 文 註 解 或 增 廣 賢 文 等 不 同 標 題, 可 能 是 來 自 不 同 的 民 間 漢 文 先 生 所 編 纂 而 成 的 訓 蒙 書 範 例 的 萬 星 之 光, 不 及 孤 月 獨 明, 應 該 是 出 自 增 廣 賢 文 的 眾 星 朗 朗, 不 如 孤 月 獨 明 後 者 文 句 以 臺 語 口 頭 念 來, 似 乎 有 些 繞 口 為 了 一 聽 即 明 白, 掌 中 戲 班 引 用 臺 灣 民 間 的 啟 蒙 古 書, 似 乎 是 經 過 某 種 程 度 的 口 語 化 的 改 變 更 重 要 的 是, 主 演 藉 著 戲 齣 的 對 白, 而 將 文 句 意 涵 解 釋 給 觀 眾 明 瞭, 即 所 謂 的 拆 字 句 除 說 明 原 始 意 涵 指 有 月 亮 的 晚 上, 星 星 的 光 芒 不 及 月 亮 之 外, 還 將 場 面 衝 突 的 引 伸 意 義 也 說 明 白 : 白 玉 堂 自 己 比 喻 為 月 亮, 而 龐 天 元 率 領 的 門 徒, 則 喻 為 群 星 在 武 戲 對 打 的 場 合, 人 數 的 量 顯 然 屈 居 弱 勢, 但 不 忘 在 氣 勢 上 試 圖 要 扳 回 一 成 藉 著 詞 彙 語 意 的 引 申, 使 得 枯 燥 的 武 戲 添 增 不 少 嘲 諷 的 文 藝 氣 氛, 不 僅 增 加 言 語 趣 味, 也 進 一 步 鋪 張 戲 劇 的 張 力 189

24 昔 時 賢 文 的 內 容 相 當 紛 雜, 不 僅 有 勵 志 勸 善, 更 多 的 是 略 帶 諷 刺 相 當 老 成 心 態 的 話 語, 例 如 畫 虎 畫 皮 難 畫 骨, 知 人 知 面 不 知 心 強 中 自 有 強 中 手 寧 有 信 其 有, 不 可 信 其 無 等, 幾 乎 是 布 袋 戲 表 演 相 當 常 見 的 套 語 以 下 範 例 是 來 自 六 合 魂 斷 雷 音 谷, 鐵 拐 半 仙 來 挑 戰 秘 雕 時, 雙 方 對 話 如 下 ( 黃 俊 雄,1979): 鐵 拐 半 仙 :H? 喔! 你 也 giâ 拐 仔, 我 也 giâ 拐 仔 我 chit 支 是 鐵 拐,ah 你 hit 支 是 木 拐 niä-niä,h h! 我 chit 個 鐵 拐 半 仙 好 kha 好 手, 來 拍 輸 你 chit 個 ng -put-chôan 五 不 全,ún-ku-té-miä 隱 龜 短 命, 抑 我 死,mä 著 大 病! 秘 雕 : 哈 哈 哈!San-tiong iú-t t-chhiü 山 中 有 直 樹,sè-siöng bû-t t-jîn 世 上 無 直 人 鐵 拐 半 仙 : 哈! 你 he teh chü-ôan kî-soeh 自 圓 其 說!Hah?Soa 山 中 央 有 hit 款 樹 仔 直 --ê,ah 世 間 人 無 hit 款 tiâu-t t 條 直 --ê? 你 teh 無 條 直 啦! 你 he 隱 龜, 永 遠 bë 直! 秘 雕 疾 惡 如 仇 的 個 性, 隨 口 拈 來 山 中 有 直 樹, 世 上 無 直 人, 其 實 是 引 用 臺 灣 民 間 常 見 的 昔 時 賢 文 這 種 對 於 世 人 缺 乏 率 真 個 性, 所 謂 的 無 條 直 的 尖 銳 批 評, 卻 正 好 被 鐵 拐 半 仙 拿 來 諷 刺 秘 雕 的 駝 背, 嘲 笑 對 方 隱 龜, 永 遠 bë 直 七 官 音 彙 解 與 套 語 布 袋 戲 常 見 的 套 語, 除 了 昔 時 賢 文, 有 些 可 能 是 出 自 官 音 彙 解 這 本 在 臺 灣 民 間 流 傳 甚 廣 的 工 具 書, 其 編 纂 的 原 始 動 機, 應 該 是 為 了 讓 漳 州 本 地 人 學 習 官 話, 照 理 說 書 裡 的 引 文 應 該 都 是 當 作 學 習 官 話 的 趣 味 教 材 不 過 筆 者 懷 疑 該 書 某 些 笑 談 便 話, 似 乎 也 是 臺 灣 掌 中 戲 班 的 套 語 源 頭, 例 如 色 不 迷 人, 人 自 迷 身 上 無 邪 不 怕 鬼 瞞 者 瞞 不 識, 識 者 不 可 瞞 等 例 如 六 合 魂 斷 雷 音 谷 不 了 和 尚 揭 穿 宇 宙 先 生 混 沌 先 生 的 真 實 身 份, 其 臺 詞 如 下 ( 黃 俊 雄,1979): 不 了 和 尚 : 唉 呀!Môa- chià môa-put-sçk 瞞 者 瞞 不 識,sçk-chià put-khó-môa 識 者 不 可 瞞 我 chit-ê 不 了 和 尚 neh 一 目 了 然 啊 劉 伯 溫 先 生 h h, 抑 你 渡 風 塵 來 幫 助 六 合,che tö 是 無 著 neh!he--- 逐 家 嘛 真 歡 迎 啦! 看 著 -- 著?Ah chit-ê 混 沌 先 生 h h,tö 是 西 南 派 十 八 地 獄 ê 總 首 領 啦 如 果 官 音 彙 解 是 透 過 民 間 的 漢 文 先 生 或 曲 館 先 生 的 傳 播,, 可 能 在 輾 轉 承 傳 的 過 程 當 中, 已 經 將 某 些 成 語 轉 化 為 臺 語, 而 終 成 為 廣 為 流 傳 的 布 袋 戲 套 語 至 於 無 法 直 接 以 臺 語 念 出 來 的 成 語, 則 幾 乎 不 曾 聽 見 布 袋 戲 班 有 使 用 過 190

25 此 外, 有 些 掌 中 戲 班 表 演 的 念 khó 仔 布 袋 戲 裡 的 念 khó 仔, 幾 乎 完 全 屬 於 三 花 腳 的 念 白, 內 容 葷 素 不 拘, 其 戲 劇 功 能 與 四 聯 白 相 同, 都 是 為 了 留 給 觀 眾 既 有 節 奏 感, 又 幽 默 風 趣 的 口 頭 表 演 聽 起 來, 就 好 像 在 欣 賞 民 間 念 謠 一 般 ( 陳 龍 廷,2008:169) 其 原 始 的 來 源, 筆 者 懷 疑 可 能 與 官 音 彙 解 有 關 從 李 天 祿 布 袋 戲 的 口 述 資 料, 可 找 到 的 範 例, 筆 者 取 首 句 名 之 為 大 娘 不 比 二 娘 嬌 至 少 包 括 四 幅 錦 裙 記 的 錢 顯 ( 李 天 祿,1995VII:19) 烏 袍 記 的 王 登 貴 ( 李 天 祿,1995XI: 61) 乾 隆 遊 山 東 的 江 阿 霸 ( 李 天 祿,1995XI:146) 金 印 記 的 丁 進 ( 李 天 祿,1995VII:9) 蝴 蝶 盃 的 魯 仕 寬 ( 李 天 祿,1995VIII:118) 等 五 個 版 本 以 下 我 們 將 李 天 祿 的 念 khó 仔 與 官 音 彙 解 對 照, 雖 不 盡 相 同, 但 仍 可 以 發 現 前 半 段 有 類 似 或 沿 襲 的 關 係 ( 長 澤 規 矩 也, :1549): 順 序 官 音 彙 解 版 本 李 天 祿 版 本 1 大 娘 不 如 二 娘 嬌, 大 娘 不 比 二 娘 嬌, 6 2 三 寸 弓 鞋 四 寸 蹺, 二 娘 不 比 大 娘 嬌, 7 3 買 得 五 六 七 錢 粉, 看 見 五 六 面 上 粉, 4 粧 成 八 九 十 分 嬌 看 見 八 九 是 妖 嬌 5 十 一 心 憔 憔, 妖 嬌 是 妖 嬌, 8 6 十 二 心 悄 悄, 妖 佻 是 妖 佻 9 7 不 到 成 雙 不 得 了 開 不 得 科, 坐 不 得 轎 8 隔 壁 厝 一 咧 查 某 囡 啊 嬰, 十 七 八 10 9 伊 底 嬲, 我 底 瘋 10 伊 底 嬲, 我 底 瘋 11 害 我 心 肝 亂 了 了, 12 心 肝 亂 啊 了 了 官 音 彙 解 版 本 存 在 一 種 數 字 順 序 的 邏 輯, 從 大 娘 二 娘 三 寸 四 寸 五 六 七 錢 八 九 十 分 十 一 心 憔 憔 十 二 心 悄 悄 從 李 天 祿 不 同 版 本 的 差 異 註 腳 來 看, 有 的 版 本 還 多 出 三 寸 金 蓮 四 寸 嬌, 可 以 顯 示 出 與 官 音 彙 解 版 本 有 密 切 關 係 民 間 藝 人 可 能 是 繼 承 這 樣 的 邏 輯, 而 自 行 添 增 隔 壁 厝 一 咧 查 某 囡 啊 嬰, 十 七 八 等 頗 具 臺 灣 念 謠 特 色 的 句 子 ( 順 序 8-12), 最 後 成 為 這 位 主 演 所 喜 歡 運 用 的 念 khó 仔 6 有 的 版 本 紀 錄 為 二 娘 不 比 大 娘 俏 ( 李 天 祿,1995VII:19) 7 其 他 的 版 本, 在 這 句 之 前 還 加 上 一 句 三 寸 金 蓮 四 寸 嬌 ( 李 天 祿,1995VII:19;1995VII:9; 1995VIII:118;1995XI:146) 8 似 乎 念 窈 窕 (iáu-thiáu) 比 較 合 理 可 參 考 其 他 的 紀 錄 窈 窕 是 窈 窕 ( 李 天 祿,1995VII: 9;1995VIII:118;1995XI:146) 9 有 的 版 本 紀 錄 為 不 得 開 科 不 得 嬌 ( 李 天 祿,1995VII:19-22) 10 嬲 該 念 chhio, 而 瘋 念 siáu 這 些 書 面 的 紀 錄 頗 分 雜, 包 括 伊 底 騷, 我 底 瘋 ( 李 天 祿,1995VII:19-22); 她 弟 嬲, 當 到 我 弟 瘋 ( 李 天 祿,1995XI:146); 伊 麗 嬲, 當 對 我 底 少 ( 李 天 祿,1995VII:9); 伊 底 騷, 我 底 瘋 ( 李 天 祿,1995VIII:118) 191

26 結 語 本 文 主 要 從 歷 史 社 會 脈 絡, 及 表 演 文 本 兩 方 面 來 釐 清 臺 灣 民 間 漢 文 傳 統 與 布 袋 戲 的 關 係 布 袋 戲 師 傅 的 語 言 來 源, 除 了 生 活 中 自 然 習 得 的 白 話 音 之 外, 還 有 從 私 塾 漢 學 仔 先 生 學 到 的 文 言 音 布 袋 戲 主 演 與 傳 統 漢 文 教 育 的 關 係 密 切, 除 了 某 些 漢 學 仔 先 曾 參 與 創 作 劇 本, 有 的 主 演 也 會 由 漢 學 仔 先 口 中 學 習 文 言 音 的 聲 韻 系 統 特 別 是 劇 中 讀 書 人 角 色, 往 往 以 文 言 音 來 加 強 文 雅 的 氣 質 昔 日 的 漢 文 教 育, 不 只 是 布 袋 戲 創 作 者 相 當 重 要 臺 語 基 礎 訓 練, 布 袋 戲 的 文 戲, 如 詩 詞 問 答 談 經 說 史 聯 對 字 猜 等 戲 劇 內 容 相 關 的 創 作, 很 可 能 與 民 間 漢 文 教 育 息 息 相 關 一 般 而 言, 臺 灣 布 袋 戲 主 演 的 漢 字 書 寫 能 力, 往 往 有 相 當 的 限 制 或 許 他 們 應 該 慶 幸 自 己 漢 字 書 寫 的 限 制, 而 使 他 們 仍 然 未 喪 失 口 頭 表 演 的 靈 活 性 在 布 袋 戲 的 舞 臺 世 界, 將 漢 文 傳 統 的 文 句, 放 在 新 的 劇 情 脈 絡 底 下 重 新 加 以 謄 寫 (palimpsest) 的, 不 乏 其 例 有 美 玉 於 斯 韞 匵 而 藏 諸 的 美 玉, 脫 離 原 始 與 孔 子 聖 人 德 行 的 隱 喻, 而 與 賣 面 不 賣 身 的 風 塵 女 子 文 玉 相 呼 應 而 有 事, 弟 子 服 其 勞, 也 可 略 脫 離 孝 道 的 旨 意, 而 以 之 說 明 師 徒 之 間 的 關 係 從 文 學 理 論 來 看,palimpsest, 是 法 國 著 名 的 敘 事 學 家, 也 文 學 理 論 家 簡 耐 特 (Gerard Gennette, ) 的 主 張, 他 認 為 文 學 書 寫 有 許 多 將 原 始 單 一 的 書 寫 痕 跡 之 上, 並 置 許 多 後 來 的 書 寫, 因 而 他 還 提 出 超 文 本 (hypertexte) 的 觀 點, 許 多 古 老 的 作 品, 經 由 形 式 轉 換 (transformation) 或 模 仿 (imitation) 而 形 成 許 多 不 同 的 作 品 (Gennette, 1982) 以 布 袋 戲 的 口 頭 表 演 來 看, 古 老 的 詞 彙 經 過 吸 收, 重 新 轉 化 為 創 作 營 養 這 種 不 斷 地 謄 寫, 經 由 形 式 轉 化 或 模 仿, 而 產 生 許 多 不 同 的 作 品 這 也 是 民 間 文 學 往 往 看 起 來 類 似 雷 同, 卻 充 滿 變 異 性 與 歧 異 性 的 創 作 過 程 基 礎 語 言 能 力 的 訓 練, 對 口 頭 即 興 創 作 而 言, 確 實 是 相 當 重 要 的 基 本 條 件 令 人 遺 憾 的 是, 近 年 來 雖 然 有 識 之 士 大 力 疾 呼 保 存 傳 統 文 化, 但 在 實 質 上 的 作 為, 似 乎 沒 注 意 到 布 袋 戲 語 言 學 習 與 承 傳 的 問 題, 而 讓 戲 班 在 自 生 自 滅 的 情 況 之 下 摸 索 筆 者 曾 經 與 年 輕 一 輩 的 布 袋 戲 主 演 談 論 語 言 的 問 題, 他 雖 聽 過 臺 語 的 聲 調 有 八 聲 的 說 法, 但 是 一 開 口 就 出 錯 雖 然 某 些 小 人 物 塑 造 很 巧 妙, 但 對 白 語 言 有 些 卻 很 怪 異, 偶 而 運 用 成 語 人 不 可 貌 相, 卻 將 貌 (mäu) 唸 成 biäu; 而 孫 臏 的 口 白, 自 言 道 恩 師 待 他 有 如 掌 上 明 珠, 甚 至 將 下 山 說 成 出 山 (chhut-sa ), 而 有 孫 臏 尚 未 出 山 之 類 的 臺 詞 這 些 語 言 的 錯 置, 如 果 放 在 好 開 玩 笑 的 三 花 腳 身 上, 博 君 一 笑, 無 所 謂 對 錯, 但 是 出 自 小 生 的 口 中, 就 顯 得 不 太 恰 當 這 是 目 前 臺 灣 布 袋 戲 發 展 相 當 嚴 重, 卻 缺 乏 重 視 的 問 題 192

27 經 由 史 料 耙 梳, 可 知 傳 統 漢 文 先 生 在 經 歷 改 朝 換 代 的 時 代 劇 變, 並 未 從 人 間 蒸 發 他 們 除 了 積 極 參 與 各 地 詩 社 活 動 之 外, 更 多 的 可 能 是 參 與 庶 民 文 學 創 作 的 活 動, 除 了 這 種 被 動 式 地 講 述 章 回 小 說 之 外, 甚 至 也 會 主 動 參 與 民 間 戲 劇 天 馬 行 空 的 排 戲 戰 後 許 多 參 與 布 袋 戲 的 創 作 的, 不 是 漢 學 仔 先 生, 就 是 有 相 當 漢 學 根 基 的 老 先 生 這 種 來 自 古 典 文 學 訓 練 與 民 間 文 學 創 作 交 融 的 文 化 現 象, 是 很 值 得 更 進 一 步 深 入 探 究 的 課 題 193

28 參 考 書 目 史 料 李 天 祿 1991 戲 夢 人 生 - 李 天 祿 回 憶 錄 曾 郁 雯 整 理, 臺 北 : 遠 流 出 版 社 李 天 祿 1995IX 布 袋 戲 李 天 祿 藝 師 口 述 劇 本 集 第 九 冊 臺 北 : 教 育 部 李 天 祿 1995VII 布 袋 戲 李 天 祿 藝 師 口 述 劇 本 集 第 七 冊 臺 北 : 教 育 部 李 天 祿 1995VIII 布 袋 戲 李 天 祿 藝 師 口 述 劇 本 集 第 八 冊 臺 北 : 教 育 部 李 天 祿 1995X 布 袋 戲 李 天 祿 藝 師 口 述 劇 本 集 第 十 冊 臺 北 : 教 育 部 長 澤 規 矩 也 明 清 俗 語 辭 書 集 成 原 版 日 本 東 京 都 : 汲 古 書 院 出 版 翻 印 版,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陳 山 林 1989 南 俠 翻 山 虎 廣 播 電 臺 錄 音, 約 200 小 時 黃 俊 卿 1960s 忠 勇 孝 義 傳 臺 北 : 鈴 鈴 唱 片 FL 黃 俊 卿 1964 白 玉 堂 臺 北 : 鈴 鈴 唱 片 FL613~615 黃 俊 雄 1979 六 合 魂 斷 雷 音 谷 雲 林 : 金 燕 唱 片 黃 俊 雄 1982 大 唐 五 虎 將 雲 林 : 金 燕 唱 片 黃 俊 雄 2005 女 神 龍 與 史 豔 文 宜 蘭 五 結 傳 統 藝 術 中 心 現 場 演 出 錄 音 帶 蘇 志 榮 1990s 小 顏 回 現 場 演 出 錄 音 帶 論 著 Gennette, Gérard Palimpsestes: La littérature au second degré. Paris; Seuil. 川 路 祥 代 2002 殖 民 地 臺 灣 文 化 統 合 與 臺 灣 傳 統 儒 學 社 會 ( ) 臺 南 : 成 功 大 學 中 文 研 究 所 博 士 論 文 王 育 德 2000 臺 灣 話 講 座 3, 黃 國 彥 譯 臺 北 : 前 衛 出 版 社 吳 文 星 1978 日 據 時 代 臺 灣 書 房 之 研 究, 思 與 言 16(3): 吳 毓 琪 1998 台 灣 南 社 研 究 臺 南 : 國 立 成 功 大 學 中 國 文 學 系 碩 士 論 文 沈 富 進 1954 彙 音 寶 鑑 嘉 義 : 文 藝 學 社 林 明 德 1999 小 西 園 許 王 技 藝 保 存 計 畫 書 : 八 十 七 年 度 成 果 報 告 臺 北 : 中 華 民 俗 研 究 學 會 承 辦 出 版 邱 坤 良 1992 日 治 時 期 臺 灣 戲 劇 之 研 究 臺 北 : 自 立 晚 報 文 化 出 版 部 施 懿 琳 1999 江 肖 梅 與 古 典 文 學 竹 塹 文 獻 13:6-22 楊 守 愚 1931 開 學 的 頭 一 天 臺 灣 民 報 375 張 文 環 論 語 與 雞, 鍾 肇 政 譯, 載 於 光 復 前 臺 灣 文 學 全 集 ( 八 ) 閹 雞 臺 北 : 遠 景 出 版 社 張 文 環 關 於 臺 灣 話, 陳 明 臺 譯, 載 於 張 文 環 全 集 卷 六, 臺 中 : 臺 中 縣 立 文 化 中 心 出 版 張 文 環 荊 棘 之 道 繼 續 者, 陳 千 武 譯, 載 於 張 文 環 全 集 卷 六, 194

29 臺 中 : 臺 中 縣 立 文 化 中 心 出 版 陳 全 永 1932 臺 灣 芝 居 の 話, 臺 灣 時 報 昭 和 七 年 九 月 號 :9-18 陳 修 1991 臺 灣 話 大 詞 典 臺 北 : 遠 流 出 版 社 陳 龍 廷 1991a 黃 俊 雄 電 視 布 袋 戲 研 究 臺 北 : 文 化 大 學 藝 術 研 究 所 碩 士 論 文 陳 龍 廷 1991b 史 豔 文 重 現 江 湖 民 俗 曲 藝 74:57~63 陳 龍 廷 1992a 一 個 崙 背 鄉 戲 迷 口 中 的 新 劇 臺 灣 風 物 42(4):81-87 陳 龍 廷 1992b 法 國 小 宛 然 布 袋 戲 團 之 特 質 初 探 與 啟 示 臺 灣 風 物 42(2): 陳 龍 廷 1994a 布 袋 戲 名 演 師 隆 興 閣 廖 來 興 北 縣 文 化 40:51~54 陳 龍 廷 1994b 臺 北 布 袋 戲 商 業 劇 場 草 創 期 臺 灣 風 物 44(2):192~210 陳 龍 廷 1995 b 發 現 北 港 的 活 文 化 北 縣 文 化 45:56-60 陳 龍 廷 1995a 從 臺 灣 文 化 生 態 角 度 來 研 究 臺 北 布 袋 戲 商 業 劇 場 , 臺 灣 文 獻 46(2): 陳 龍 廷 1995b 布 袋 戲 界 老 先 覺 麻 豆 錦 華 閣 胡 金 柱 臺 灣 風 物 45(3):25-31 陳 龍 廷 1995c 轟 動 巴 黎 驚 動 外 邦 雲 林 大 儒 俠 黃 海 岱 民 眾 日 報 1995/10/11 陳 龍 廷 1997a 臺 灣 化 的 布 袋 戲 文 化 臺 灣 風 物 47(4):37-67 陳 龍 廷 1997b 六 O 年 代 末 臺 灣 布 袋 戲 革 命 的 另 類 觀 察 : 同 時 代 的 外 國 人 對 黃 俊 雄 木 偶 表 演 的 論 述 臺 灣 史 料 研 究 10: 陳 龍 廷 1998 布 袋 戲 與 政 治 : 五 O 年 代 的 反 共 抗 俄 劇 臺 灣 史 料 研 究 12:3-13 陳 龍 廷 1999a 布 袋 戲 人 物 的 政 治 詮 釋 : 從 史 豔 文 到 素 還 真 臺 灣 風 物 49(4): 陳 龍 廷 1999b 臺 灣 布 袋 戲 與 民 間 社 團 曲 館 武 館 的 關 係 國 際 偶 戲 學 術 研 討 會 論 文 集 雲 林 : 雲 林 縣 立 文 化 中 心 主 辦 陳 龍 廷 1999c 五 十 年 來 的 臺 灣 布 袋 戲 歷 史 月 刊 139:4-11 陳 龍 廷 1999d 李 天 祿 布 袋 戲 的 時 代 意 義 臺 灣 風 物 49(2): 陳 龍 廷 1999e 五 十 年 來 的 臺 灣 布 袋 戲 歷 史 月 刊 139:4-11 陳 龍 廷 2000 臺 灣 布 袋 戲 的 文 化 生 態 探 討 : 與 民 間 社 團 曲 館 武 館 的 關 係 臺 南 文 化 新 48:43-66 陳 龍 廷 2003a 布 袋 戲 研 究 方 法 論 民 俗 曲 藝 142: 陳 龍 廷 2003b 布 袋 戲 臺 灣 化 歷 程 的 見 證 者 : 五 洲 元 祖 黃 海 岱 臺 灣 風 物 53(3): 陳 龍 廷 2003c 走 尋 臺 灣 鄉 野 的 聲 音 : 布 袋 戲 配 音 師 盧 守 重 傳 統 藝 術 31:36-39 陳 龍 廷 2004a 臺 灣 布 袋 戲 的 語 言 表 演 研 究 臺 灣 文 學 評 論 4(4): 陳 龍 廷 2004b 戰 後 臺 灣 的 戲 園 布 袋 戲 : 布 袋 戲 班 劇 場 技 術 與 歌 手 制 度 文 化 視 窗 64:94-97 陳 龍 廷 2005 戲 園 掌 中 班 與 老 唱 片 -- 南 投 布 袋 戲 的 生 態, 南 投 傳 統 藝 術 研 討 會 論 文 集 宜 蘭 : 國 立 傳 統 藝 術 中 心 出 版 頁

30 陳 龍 廷 2006 臺 灣 布 袋 戲 的 口 頭 文 學 研 究 臺 南 : 國 立 成 功 大 學 臺 灣 文 學 研 究 所 博 士 論 文 陳 龍 廷 2007 臺 灣 布 袋 戲 發 展 史 臺 北 : 前 衛 出 版 社 陳 龍 廷 2008 聽 布 袋 戲 : 一 個 臺 灣 口 頭 文 學 研 究 高 雄 : 春 暉 出 版 社 黃 哲 永 1995 淺 註 黃 傳 心 的 千 古 絕 唱 嘉 義 文 獻 25:47-60 葉 國 良 1988 千 家 詩 譯 註 臺 北 : 五 南 書 局 董 忠 司 2001 臺 灣 閩 南 語 辭 典 臺 北 : 五 南 出 版 社 廖 振 富 1996 櫟 社 三 家 詩 研 究 林 癡 仙 林 幼 春 林 獻 堂, 臺 北 : 臺 灣 師 範 大 學 國 文 學 系 博 士 論 文 蔣 敏 全 2008 彰 化 縣 延 續 百 年 歷 史 的 文 社 : 友 賢 社 彰 化 文 獻 11: 鄭 良 偉 1989 走 向 標 準 化 的 臺 灣 話 文 臺 北 : 自 立 晚 報 出 版 社 賴 和 無 聊 的 回 憶, 載 於 賴 和 全 集 二 : 新 詩 散 文 卷 臺 北 : 前 衛 出 版 社, 頁 應 鳳 凰 1980 布 袋 戲 的 靈 魂 人 物 排 戲 先 生 吳 天 來 綜 合 月 刊 136:

31 197 民 間 社 會 的 漢 文 傳 統 與 布 袋 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