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閩南語複合詞的結構關係

台 灣 語 文 研 究 2:21 47, 2004 論 閩 南 語 複 合 詞 的 內 部 結 構 林 香 薇 國 立 台 北 師 範 學 院 語 教 系 長 期 以 來, 討 論 漢 語 裡 造 句 的 形 式 和 構 詞 的 形 式 總 用 同 一 套 結 構 模 式 在 閩 南 語 裡, 句 法 結 構 就 常 被 用 來 說 明 複 合 詞 的 結 構 的 確, 不 少 複 合 詞 的 結 構 與 短 語 的 句 法 結 構 十 分 接 近, 且 深 受 其 影 響 但 從 結 構 層 次 詞 素 序 和 詞 序 的 順 序 形 式 詞 素 序 的 非 詞 法 性 質 來 看, 兩 者 仍 存 在 一 定 的 差 別 因 此 本 文 嘗 試 在 句 法 結 構 的 基 礎 上, 輔 以 詞 彙 意 義, 為 複 合 詞 的 結 構 關 係 重 新 分 類 具 體 作 法 包 括 : 一 由 內 部 結 構 與 外 部 功 能 作 分 析, 並 以 布 龍 菲 爾 德 (Leonard Bloomfield) 在 Language 所 提 的 向 心 結 構 (endocentric construction) 理 論 為 基 礎, 觀 察 複 合 詞 的 詞 類 與 詞 素 類 的 關 係 二 把 複 合 詞 中 違 反 一 般 句 法 關 係 的 結 構 方 式, 與 難 以 用 語 法 關 係 歸 類 的 特 殊 結 構 彙 整 出 來 三 在 句 法 結 構 的 基 礎 上, 以 描 寫 詞 彙 學 的 角 度 補 充 說 明 非 句 法 關 係 的 複 合 詞 結 構, 並 提 出 一 套 符 合 閩 南 語 複 合 詞 的 關 係 類 型 關 鍵 詞 : 閩 南 語 複 合 詞 內 部 結 構 外 部 功 能 向 心 結 構 1. 前 言 最 常 被 用 來 說 明 詞 的 結 構 方 式 的, 莫 過 於 句 子 成 分 所 構 成 的 各 種 關 係 陸 志 韋 在 漢 語 的 構 詞 法 裡 說 過, 漢 語 裡, 造 句 的 形 式 和 構 詞 的 形 式 基 本 上 是 相 同 的 的 確, 不 少 複 合 詞 的 結 構 與 句 法 結 構 十 分 接 近, 且 深 受 其 影 響, 因 此 兩 者 的 關 聯 性 是 不 容 否 定 的 王 力 在 漢 語 史 稿 裡 曾 提 過 仂 語 凝 固 化 的 觀 點 也 就 是 許 多 複 合 詞 是 詞 與 詞 的 句 法 組 合 ( 詞 組 ), 然 後 逐 漸 詞 化 的 結 果 又 有 些 實 詞 素 在 結 合 成 複 合 詞 時, 也 往 往 會 依 照 短 語 的 結 構 模 式, 像 閩 南 語 裡 的 喙 乾 chui 3 ta 1 ( 口 渴 ) 地 動 te 7 tang 7 地 震 可 能 依 照 主 謂 結 構 ; 比 並 pi 2 phing 7 ( 比 較 ) 碗 箸 uann 2 ti 7 碗 筷 依 照 並 列 結 構 ; 鉸 斷 ka 1 tng 7 剪 斷 徛 直 khia 7 tit 8 站 直 依 照 動 補 結 構 ; 樵 屐 cha 5 kiah 8 ( 木 屐 ) 細 姨 se 3 i 5 小 老 婆 依 照 偏 正 結 構 ; 通 風 thong 1 hong 1 ( 通 風 ) 出 山 chut 4 suann 1 ( 出 殯 ) 依 照 動 賓 結 構 等

林 香 薇 不 過 這 類 複 合 詞 結 構 是 由 句 法 結 構 轉 變 而 來 也 好, 由 依 照 句 法 結 構 的 形 式 而 組 成 的 也 好, 當 它 成 了 詞 的 內 部 結 構, 就 產 生 了 和 句 法 結 構 不 一 樣 的 性 質 如 果 由 單 音 節 發 展 為 雙 音 節 的 歷 史 角 度 來 考 慮, 一 些 現 存 的 雙 音 節 複 合 詞 可 以 看 成 由 短 語 發 展 而 來 但 是 從 新 的 複 合 詞 的 形 成 來 看, 短 語 構 詞 的 作 用 已 大 為 降 低, 現 存 的 複 合 詞 已 在 不 同 的 程 度 上 詞 彙 化 了 1 早 在 一 九 三 三 年, 布 龍 菲 爾 德 (Leonard Bloomfield) 在 他 的 語 言 論 (Language) (1980:291-292) 裡 就 指 出 複 合 詞 有 三 種 類 型, 除 了 句 法 式 (syntactic) 複 合 詞, 即 組 成 成 分 是 以 短 語 中 詞 與 詞 的 同 樣 語 法 關 係 相 結 合 外, 還 有 非 句 法 式 (asyntactic) 複 合 詞, 即 組 成 成 分 彼 此 相 處 的 位 置 與 該 種 語 言 的 句 法 結 構 沒 有 平 行 的 結 構, 以 及 半 句 法 式 (semi- syntactic) 複 合 詞, 即 成 員 的 關 係 和 某 種 句 法 結 構 相 同, 但 複 合 詞 與 短 語 間 仍 有 些 差 別, 比 如 詞 序 的 不 同 湯 廷 池 (1992:203 242) 也 曾 提 及, 複 合 詞 裡 構 成 詞 素 與 構 成 詞 素 的 搭 配 (collocation) 有 其 句 法 上 或 語 意 上 相 當 獨 特 的 (idiosyncratic) 限 制 這 些 獨 特 的 限 制 不 容 易 用 句 法 上 的 一 般 原 則 來 處 理, 應 該 在 詞 庫 (lexicon) 或 詞 項 記 載 (lexical entry) 中 加 以 處 理 可 見 學 者 早 就 發 現 句 法 結 構 無 法 涵 蓋 所 有 複 合 詞 的 結 構 關 係 因 此 本 文 嘗 試 以 閩 南 語 為 研 究 對 象, 來 觀 察 句 法 結 構 與 複 合 詞 結 構 的 異 同, 並 找 出 一 套 符 合 閩 南 語 複 合 詞 結 構 的 關 係 類 型 文 中 語 料 主 要 取 自 楊 秀 芳 閩 南 語 字 彙 董 忠 司 台 灣 閩 南 語 辭 典 陳 修 台 灣 話 大 辭 典 小 川 尚 義 台 日 大 辭 典 王 育 德 台 灣 語 常 用 語 彙 等 2. 法 結 構 與 詞 的 結 構 在 閩 南 語 裡, 句 法 結 構 常 被 用 來 說 明 複 合 詞 的 結 構 原 因 是 不 少 複 合 詞 的 結 構 從 表 面 看 來, 實 與 短 語 的 句 法 結 構 十 分 接 近, 如 : 大 細 tua 7 se( 3 大 小 ) 孵 膿 pu 7 lang 5 ( 瘡 粒 醞 釀 成 膿 ) 厝 瓦 chu 3 hia 7 ( 屋 瓦 ) 入 來 jip 8 lai 5 ( 進 來 ) 面 熟 bin 7 sik 8 等 若 從 語 言 實 質 的 形 式 來 看, 卻 不 是 如 此 詞 是 一 個 整 體, 具 有 不 可 分 離 性 2, 而 短 語 則 不 受 此 限 制 1 2 一 個 複 合 詞 剛 形 成 時, 其 詞 面 意 義 的 透 明 度 相 當 高 詞 一 旦 形 成 被 接 受 後, 就 會 持 續 變 化, 逐 漸 具 有 自 己 的 特 徵, 並 且 脫 離 原 先 的 構 詞 規 律 不 少 複 合 詞 與 其 剛 形 成 時 相 比, 已 是 面 目 全 非, 比 如 車 盤 chia1 pua5 即 是 詞 的 不 可 分 離 性 表 現 為 幾 個 方 面 : 比 如 : 作 為 詞 內 語 素 之 間 相 結 合 的 結 構, 都 是 緊 密 連 結 而 定 型 的 整 體 因 此 在 組 合 形 式 上, 詞 素 間 不 能 插 入 其 他 成 分 又 如 在 語 音 形 式 上, 具 有 一 個 詞 所 必 有 的 中 22

論 閩 南 語 複 合 詞 的 內 部 結 構 其 次, 絕 大 多 數 閩 南 語 的 語 素 是 單 音 節 的, 當 它 作 為 詞 或 作 為 實 詞 素 分 別 出 現 在 短 語 和 複 合 詞 之 中, 不 僅 在 文 字 上 沒 有 區 別, 也 沒 有 任 何 的 形 態 變 化 例 如 : 翁 姥 ang 1 boo 2 做 夫 妻 解 時, 是 詞 ; 做 丈 夫 和 妻 子 解 時, 是 短 語 ( 也 可 以 說 成 翁 合 姥 ang 1 kah 4 boo 2 ) 因 而 在 多 數 情 況 下, 詞 素 序 和 詞 序 好 像 是 相 同 的 這 就 導 致 一 般 易 將 複 合 詞 結 構 看 成 近 似 句 法 結 構 的 情 形 又 比 如 後 手 au 7 chiu 2 借 喙 cioh 4 chui 3 粽 摜 cang 3 kuann 7 這 些 例 子, 每 個 單 位 內 前 後 兩 成 分 之 間 的 關 係, 像 是 某 種 句 法 結 構 其 實 不 然, 因 為 這 樣 的 結 構 並 不 符 合 為 表 達 相 應 意 義 而 聯 結 成 詞 的 組 合 習 慣, 所 以 似 乎 不 宜 把 它 們 視 為 兩 個 兩 個 地 構 成 有 句 法 關 係 的 結 構 如 果 真 要 用 詞 與 詞 的 組 合 方 式 來 表 達 上 述 每 個 單 位 的 意 思, 就 必 須 用 合 於 習 慣 的 說 法 : 表 示 還 沒 賣 出 去 的 貨 或 後 面 的 事 口 頭 上 的 禮 尚 往 來 成 串 的 小 粽 子 從 順 序 形 式 來 看, 有 很 多 形 式 也 說 明 複 合 詞 詞 素 序 和 詞 序 並 不 相 同 例 如 鞋 拖 e 5 thua 1 ( 拖 鞋 ) 3 童 乩 tang 5 ki 1 ( 乩 童 ), 在 意 義 上 是 一 個 詞 素 有 修 飾 性, 另 一 個 詞 素 被 修 飾, 但 它 們 之 間 的 順 序 卻 與 句 法 的 偏 正 關 係 相 反 又 如 椅 條 i 2 tiau 5 ( 無 靠 背 的 長 條 板 凳 ) 冰 枝 ping 1 ki 1 ( 冰 棒 ) 4, 是 把 表 計 量 單 位 的 詞 素 放 在 表 事 物 的 詞 素 後 面, 這 也 與 句 法 的 通 則 ( 量 詞 作 限 定 成 分 必 須 放 在 名 詞 之 前 ) 不 同 而 一 些 體 現 活 動 支 配 ( 事 物 ) 關 係 的 複 合 詞, 它 的 支 配 成 分 位 在 被 支 配 成 分 之 後, 如 蠓 罩 bang 2 ta 3 ( 蚊 帳 ) 粒 積 liap 8 cik 4 ( 儲 蓄 ), 這 也 不 符 合 述 賓 結 構 的 正 常 詞 序 還 有 部 分 複 合 詞, 不 易 從 詞 素 間 的 關 係 看 出 與 詞 序 所 表 示 的 語 法 關 係 有 相 同 或 相 似 處, 甚 至 詞 素 間 的 關 係 都 不 易 弄 清 楚, 像 是 扭 掠 liu 2 liah 4 ( 手 腳 敏 捷 ) 5 了 然 liau 2 jian 5 ( 差 勁 到 底, 無 可 救 藥 ) 短 語 和 句 子 的 成 分 分 析 都 是 屬 於 句 法 分 析 主 語 - 謂 語 述 語 - 賓 語 定 語 - 中 心 語 等 成 對 的 句 法 成 分 都 反 映 了 一 定 的 結 構 關 係 長 久 以 來, 學 者 描 寫 詞 內 部 的 結 構 關 係 雖 也 用 到 主 謂 關 係 述 賓 關 係 等, 但 少 有 直 接 將 主 語 謂 語 述 語 賓 語 等 拿 來 指 稱 詞 的 結 構 成 分 的 不 把 詞 的 結 構 成 分 視 為 句 法 成 分 是 因 為 兩 者 的 結 構 層 次 並 不 同 句 法 規 則 是 不 涉 及 詞 內 部 結 構 任 何 方 面 的 詞 有 自 己 的 特 性, 它 獨 立 於 短 語 的 句 法 規 則 和 短 語 的 語 義 解 釋 劉 叔 新 (1990:242) 曾 說 : 因 為 句 法 是 聯 詞 成 語 ( 短 語 或 語 句 ) 的 組 織 法 則 ; 而 複 合 詞 內 詞 素 之 間 的 結 合 是 3 4 5 間 不 能 停 頓 的 特 徵 等 等 見 陳 修 (1991:474) 台 灣 話 大 辭 典 見 董 忠 司 (2001:1020) 台 灣 閩 南 語 辭 典 見 陳 修 (1991:1146) 台 灣 話 大 辭 典 23 23

林 香 薇 另 一 種 組 織 形 式, 其 自 身 的 組 織 法 則 自 然 不 應 放 到 句 法 裡 去 句 法 結 構 和 複 合 詞 各 處 於 語 言 結 構 的 不 同 層 次, 沒 有 理 由 把 它 們 混 淆 起 來 照 劉 氏 的 觀 點, 複 合 詞 的 結 構 成 分 是 實 詞 素 而 不 是 詞, 詞 素 序 不 能 同 句 子 或 短 語 中 的 詞 序 相 提 並 論 比 如 上 面 舉 的 借 喙 cioh 4 chui 3 一 詞, 其 中 兩 個 詞 素 並 不 像 借 錢 cioh 4 cinn 5 借 刀 cioh 4 to 1 之 類 的 短 語, 按 述 賓 關 係 搭 配 起 來 否 則 借 喙 cioh 4 chui 3 就 會 變 為 借 ( 某 人 的 ) 嘴 之 意, 而 非 口 頭 上 的 禮 尚 往 來 3. 內 部 結 構 與 外 部 功 能 朱 德 熙 在 語 法 講 義 裡 提 過, 漢 語 複 合 詞 的 組 成 成 分 之 間 的 結 構 關 係 基 本 上 是 和 句 法 結 構 關 係 一 致 的 句 法 結 構 關 係 有 主 謂 述 賓 述 補 偏 正 聯 合 等 等, 絕 大 部 分 複 合 詞 也 是 按 照 這 幾 類 結 構 關 係 組 成 的 多 數 學 者 同 意 朱 德 熙 的 看 法, 把 複 合 詞 結 構 看 作 與 句 法 或 短 語 結 構 相 同, 而 將 它 分 成 並 列 式 偏 正 式 述 賓 式 等 但 有 學 者 持 不 同 的 意 見, 認 為 複 合 詞 結 構 在 詞 素 類 與 整 體 詞 類 的 關 係 上 與 短 語 結 構 是 不 同 的 像 施 關 淦 (1988:272-273) 就 認 為 : 對 於 詞 和 短 語 在 結 構 上 的 區 別 複 合 短 語 除 主 謂 短 語 之 外, 它 們 的 形 類 總 是 跟 其 一 個 或 所 有 的 直 接 成 分 的 形 類 相 同 的 但 複 合 詞 的 情 形 則 往 往 不 是 這 樣 例 如, 動 + 動 並 列 式 複 合 短 語 必 然 是 動 詞 性 的, 但 這 種 格 式 的 複 合 詞 則 除 了 這 種 情 況 以 外, 還 可 以 有 動 + 動 等 於 名 ( 裁 縫 ) 動 + 動 等 於 形 ( 動 聽 ) 等 等 情 況 其 他 如 動 賓 式 動 補 式 等, 情 形 也 類 似 顯 然, 這 種 現 象 有 助 於 把 詞 和 短 語 區 別 開 來 施 氏 是 以 布 龍 菲 爾 德 (Leonard Bloomfield) 在 語 言 論 (Language) 裡 所 提 的 同 心 結 構 (endocentric construction) 與 異 心 結 構 (exocentric construction) 為 立 論 基 礎 的 這 個 理 論 指 明 了 詞 和 短 語 這 兩 種 造 句 單 位 在 語 法 功 能 方 面 的 相 互 關 係 以 短 語 AB 為 例, 其 詞 類 與 其 組 成 成 分 A 和 B 所 屬 詞 類 之 間 的 關 係, 不 外 乎 底 下 四 種 : (1) a. 同 A 不 同 B b. 同 B 不 同 A c. 既 同 A 又 同 B d. 既 不 同 A 又 不 同 B 24

論 閩 南 語 複 合 詞 的 內 部 結 構 前 三 種 裡 都 有 和 整 體 同 詞 類 的 直 接 成 分, 是 同 心 結 構, 而 跟 整 體 同 詞 類 的 直 接 成 分 為 中 心 語 (center) 第 四 種 裡 沒 有 和 整 體 同 詞 類 的 直 接 成 分, 沒 有 中 心 語 (center), 是 異 心 結 構 (exocentric construction) 大 凡 派 生 短 語 多 為 異 心 結 構 6, 同 心 結 構 都 是 複 合 短 語, 只 有 主 謂 短 語 是 異 心 結 構 7 大 凡 短 語 的 語 法 性 質, 可 以 從 兩 方 面 加 以 分 析 : 一 是 從 內 部 看 它 的 結 構 方 式 ; 一 是 從 外 部 看 它 的 語 法 功 能 同 心 結 構 理 論 恰 好 指 明 了 短 語 的 內 部 結 構 與 其 外 部 功 能 之 間 的 聯 繫 比 如 偏 正 短 語, 也 就 是 以 正 為 中 心 語 的 短 語, 其 詞 類 跟 充 任 正 的 詞 語 的 詞 類 相 同 ; 述 賓 短 語 則 是 以 述 為 中 心 語 的 短 語, 其 詞 類 跟 充 任 述 的 詞 語 的 詞 類 相 同 ; 並 列 短 語 是 多 中 心 短 語, 參 加 聯 合 的 每 項 都 是 中 心 語, 其 詞 類 跟 任 何 一 項 詞 語 的 詞 類 都 相 同 而 所 謂 的 名 詞 短 語, 是 名 詞 性 成 分 為 中 心 語 的 短 語 ; 動 詞 短 語, 是 動 詞 性 成 分 為 中 心 語 的 短 語 ; 形 容 詞 短 語, 是 形 容 詞 性 成 分 為 中 心 語 的 短 語 同 心 結 構 理 論 指 出 了 短 語 的 詞 類 與 其 直 接 成 分 詞 類 之 間 的 關 係, 這 對 於 用 詞 類 來 描 寫 句 法 結 構 提 供 了 很 大 的 幫 助 它 把 中 心 語 或 稱 核 心 這 個 概 念 跟 詞 類 性 質 結 合 起 來, 為 結 構 方 式 分 類 找 到 了 一 個 重 要 的 客 觀 依 據 底 下 就 以 布 龍 菲 爾 德 的 同 心 結 構 說, 來 審 視 閩 南 語 複 合 詞 結 構 在 詞 素 類 與 整 體 詞 類 的 關 係 上, 與 短 語 結 構 是 否 不 同? 在 討 論 前 先 得 釐 清 一 個 問 題, 即 複 合 詞 詞 素 是 否 有 語 法 類 別 朱 德 熙 (1982:37) 說, 漢 語 不 像 印 歐 語 那 樣 有 豐 富 的 形 態 因 此 給 漢 語 的 詞 8 6 7 8 有 些 派 生 詞 的 詞 綴 雖 然 是 黏 著 成 分, 卻 是 中 心 語, 負 載 語 法 成 分, 能 夠 決 定 整 個 詞 的 詞 類 布 菲 爾 德 所 指 的 同 心 結 構 在 英 語 裡 包 括 了 並 列 的 (co-ordinative 或 系 列 的 serial) 和 從 屬 的 (subordinative 或 修 飾 的 attributive); 離 心 結 構 包 括 施 事 - 動 作 結 構 ( 如 :John ran) 關 係 - 軸 心 結 構 ( 如 :with me) 和 從 屬 結 構 ( 如 :if John ran away)(1980:239-242) 若 應 用 於 漢 語, 屬 於 同 心 結 構 的 是 並 列 結 構 偏 正 結 構 述 賓 結 構 述 補 結 構, 主 謂 結 構 則 屬 於 異 心 結 構 有 些 學 者 從 不 同 的 角 度 觀 察 同 心 結 構 理 論, 主 張 應 該 修 正 該 理 論 的 定 義, 比 如 朱 德 熙 關 於 向 心 結 構 的 定 義 及 陸 丙 甫 關 於 語 言 結 構 的 內 向 外 向 分 類 和 核 心 定 義 兩 文 前 文 以 為, 布 龍 菲 爾 德 完 全 根 據 語 法 功 能 給 核 心 ( 中 心 語 ) 下 定 義 是 不 妥 的 實 際 上 核 心 這 個 概 念 與 語 義 密 切 相 關, 完 全 撇 開 語 義, 就 無 法 把 核 心 同 心 結 構 異 心 結 構 等 概 念 說 清 楚 朱 氏 主 張, 同 心 結 構 和 它 的 核 心 的 關 係 應 包 括 語 法 和 語 義 兩 方 面 也 就 是 在 語 法 上 功 能 相 同, 在 語 義 上 受 到 相 同 的 語 義 選 擇 限 制 (semantic selection restriction) 事 實 上, 語 法 和 語 義 雖 然 有 聯 繫, 但 它 們 是 處 在 不 同 平 面 上 有 所 區 別 的 句 法 結 構 的 核 心 和 語 義 的 核 心 也 是 如 此 在 多 數 情 況 下, 兩 個 核 心 所 指 的 語 言 實 體 可 能 相 同, 但 具 體 含 意 仍 然 不 同, 一 是 語 法 的, 一 是 語 義 的 當 兩 個 核 心 所 指 的 語 言 實 體 不 相 同 時, 就 會 有 所 差 異 了 所 以 朱 氏 主 張 語 法 語 義 兩 種 標 準 皆 用 是 有 待 商 榷 的 陸 氏 一 文 則 提 出 規 定 性 標 準 來 替 代 布 龍 菲 爾 德 的 等 同 性 標 準, 即 結 構 體 AB 的 功 能 取 決 於 ( 不 再 是 等 同 於 )A 或 B, 則 A 或 B 就 是 核 心 由 於 布 氏 關 於 同 心 結 構 的 說 法, 是 描 寫 語 法 理 論 中 一 個 有 機 的 組 成 部 分, 它 與 擴 展 替 換 等 都 有 緊 密 的 關 係 若 改 為 陸 氏 的 規 定 性 標 準, 則 與 布 氏 整 個 理 論 體 系 不 相 協 調 25 25

林 香 薇 分 類 不 能 根 據 形 態, 只 能 根 據 詞 的 語 法 功 能 一 個 詞 的 語 法 功 能 指 的 是 這 個 詞 在 句 法 結 構 裡 所 能 佔 據 的 語 法 位 置 也 就 是 詞 類 是 通 過 組 合 關 係 表 現 出 來 的 類 別, 某 一 類 詞 的 範 圍 是 經 由 與 別 類 詞 的 關 係 來 確 定 的 馬 慶 株 (1998:5) 也 說, 詞 類 劃 分 的 對 象 只 能 是 詞 這 一 級 的 單 位, 否 則 不 是 劃 類 對 象 如 果 說 大 於 詞 的 詞 組 還 可 以 分 析 其 功 能 類 別, 那 麼 小 於 詞 的 語 素 就 不 好 講 功 能 類 別 了 可 見 語 素 並 非 不 能 分 類, 而 是 語 素 作 為 詞 內 的 成 分, 是 不 自 由 的, 詞 不 是 語 素 按 照 語 法 規 則 組 合 起 來 的, 當 然 無 法 給 語 素 分 出 語 法 類 別 但 陸 志 韋 持 不 同 的 看 法, 他 在 陸 志 韋 語 言 學 著 作 集 中 曾 說, 詞 素 當 然 不 能 分 詞 類, 但 是 依 然 可 以 憑 意 義 分 類, 所 不 幸 的, 照 歷 來 的 習 慣, 詞 素 的 類 名 和 詞 類 的 名 稱 用 同 一 個 系 統, 為 便 利 起 見, 白 紙 的 白 叫 形 容 詞, 白 菜 的 白 叫 形 容 字 陸 氏 劃 分 詞 類 的 標 準 是 語 法 功 能, 劃 分 詞 素 類 的 標 準 卻 是 意 義 9 他 用 不 同 標 準 劃 分 出 來 的 類, 卻 以 同 一 個 名 稱 系 統 來 表 示, 名 稱 相 同 而 內 容 有 別, 恐 怕 會 造 成 混 亂 儘 管 學 者 對 詞 素 是 否 有 語 法 類 別 持 不 同 的 見 解, 但 是 為 了 底 下 討 論 的 方 便, 暫 予 以 分 類 凡 是 可 以 單 獨 成 詞 的 語 素, 就 根 據 其 成 詞 時 的 語 法 功 能 加 以 分 類 ; 不 能 單 獨 成 詞 的 語 素, 則 依 據 它 們 在 歷 史 上 曾 經 是 單 音 詞 時 的 語 法 功 能 來 分 類, 如 : 香 茅 hiang 1 hm 5 ( 草 名 ) 就 是 形 詞 素 + 名 詞 素 激 心 kik 4 sim 1 ( 心 煩 ) 10 就 是 動 詞 素 + 名 詞 素 現 在 舉 偏 正 短 語 為 例, 依 同 心 結 構 理 論 它 是 以 正 為 中 心 語, 其 詞 類 跟 充 任 正 的 詞 語 的 詞 類 相 同 所 以 把 它 放 在 偏 正 式 複 合 詞 中, 就 是 詞 素 類 與 整 體 詞 類 的 關 係 為 : (2) X 詞 素 +Y 詞 素 =Y 詞 這 裡 的 X Y 可 以 是 動 詞 形 容 詞 名 詞 副 詞 像 散 票 suann 3 phio 3 ( 零 錢 ) ( 形 詞 素 + 名 詞 素 = 名 詞 ) 粗 俗 choo 1 siok 8 ( 不 精 緻 的 便 宜 的 ) ( 形 詞 素 + 形 詞 素 = 形 容 詞 ) 皆 為 同 心 結 構 敢 死 kann 2 si 2 ( 形 容 人 好 勇 鬥 狠 不 怕 死 ) ( 副 詞 素 + 動 詞 素 = 形 容 詞 ) 苦 毒 khoo 2 tok 8 ( 虐 待 ) ( 形 詞 素 + 形 詞 素 = 動 詞 ) 小 食 sio 2 ciah 8 ( 食 量 小 ) ( 形 詞 素 + 動 詞 素 = 形 容 詞 ) 則 違 反 同 心 結 構 的 理 論 11 9 10 11 由 於 詞 的 語 法 功 能 和 意 義 之 間 有 密 切 的 聯 繫, 因 此 根 據 語 法 功 能 分 出 來 的 類, 在 意 義 上 也 有 一 定 的 共 同 點 不 過 劃 分 詞 類 的 時 候, 只 能 根 據 功 能, 不 能 根 據 意 義 ( 請 參 看 朱 德 熙 1982:38) 見 王 育 德 (2002:275) 台 灣 語 常 用 語 彙 關 於 這 類 複 合 詞, 楊 秀 芳 (1991:179-180) 還 舉 了 不 少 例 子, 如 大 才 tai7 cai5 ( 小 孩 少 年 老 成 規 矩 的 樣 子 ) ( 形 詞 素 + 名 詞 素 = 形 容 詞 ) 少 年 siau3 lian5 ( 年 輕 ) ( 形 詞 素 + 名 詞 素 = 形 容 詞 ) 26

論 閩 南 語 複 合 詞 的 內 部 結 構 述 賓 短 語, 依 同 心 結 構 理 論 它 是 以 述 為 中 心 語 的 短 語, 其 詞 類 跟 充 任 述 的 詞 語 的 詞 類 相 同 換 言 之, 述 賓 短 語 是 以 動 詞 性 成 分 為 中 心 語 的 短 語, 它 應 該 是 個 動 詞 短 語 若 將 此 論 點 用 在 述 賓 式 複 合 詞, 就 是 詞 素 類 與 整 體 詞 類 的 關 係 為 : (3) 動 詞 素 +X 詞 素 = 動 詞 這 裡 的 X 包 括 了 動 詞 形 容 詞 名 詞 等 像 轉 臍 tng 2 cai 5 ( 接 生 的 時 候, 把 臍 帶 剪 斷 ) ( 動 詞 素 + 名 詞 素 = 動 詞 ) 歇 寒 hioh 4 kuann 5 ( 放 寒 假 ) ( 動 詞 素 + 形 詞 素 = 動 詞 ) 等 皆 符 合 同 心 結 構 理 論 而 牽 手 khan 1 chiu 2 ( 妻 子 ) ( 動 詞 素 + 名 詞 素 = 名 詞 ) 翻 頭 huan 1 thau 5 ( 回 頭 再 來 ) ( 動 詞 素 + 名 詞 素 = 副 詞 ) 病 囝 penn 7 kiann 2 ( 害 喜 ) ( 名 詞 素 + 名 詞 素 = 動 詞 ) 等 12, 則 違 反 了 這 個 理 論 又 並 列 短 語, 照 同 心 結 構 理 論 是 參 加 聯 合 的 每 項 都 是 中 心 語, 其 詞 類 跟 任 何 一 項 詞 語 的 詞 類 都 相 同, 基 本 上 它 是 個 多 中 心 短 語 把 它 放 在 並 列 式 複 合 詞 中, 就 是 詞 素 類 與 整 體 詞 類 的 關 係 為 : (4) X 詞 素 +X 詞 素 =X 詞 這 裡 的 X 可 以 是 動 詞 形 容 詞 名 詞 副 詞 等 也 就 是 說 由 體 詞 性 成 分 組 成 的 複 合 詞 是 體 詞 性 的, 由 謂 詞 性 成 分 組 成 的 複 合 詞 是 謂 詞 性 的 然 而 違 反 這 種 關 係 的 並 列 式 複 合 詞 卻 不 少, 像 好 痞 ho 2 bai 2 ( 好 壞 ) ( 形 詞 素 + 形 詞 素 = 名 詞 ) 死 活 si 2 uah 8 ( 動 詞 素 + 動 詞 素 = 名 詞 ) 烏 白 oo 1 peh 8 ( 黑 白 ) ( 形 詞 素 + 形 詞 素 = 副 詞 ) 皆 是 綜 上, 同 心 結 構 理 論 正 可 以 突 顯 複 合 詞 結 構 與 短 語 結 構 的 不 同 像 慢 行 sun 7 kiann 5 ( 慢 走 ) 與 敢 死 kann 2 si 2 ( 形 容 人 好 勇 鬥 狠 不 怕 死 ), 同 是 偏 正 式, 組 成 成 分 都 是 副 詞 素 + 動 詞 素, 為 什 麼 構 成 的 詞 前 者 是 動 詞, 後 者 是 形 容 詞? 又 如 清 心 ching 1 sim 1 ( 不 煩 惱 ) 與 身 懸 sin 1 kuan 5 ( 身 高 ), 同 是 偏 正 式, 為 何 前 者 是 形 詞 素 + 名 詞 素 構 成 形 容 詞, 後 者 卻 是 名 詞 素 + 形 詞 素 構 成 了 名 詞? 如 果 按 照 布 龍 菲 爾 德 的 同 心 結 構 理 論, 偏 正 式 複 合 詞 是 同 心 結 構, 它 的 語 法 功 能 應 該 與 中 心 語 的 功 能 相 同, 敢 死 kann 2 si 2 應 該 是 動 詞, 清 心 ching 1 sim 1 與 身 高 sin 1 kuan 5 的 詞 性 應 該 互 換 才 對 但 是 語 言 事 實 並 非 如 此 其 中 的 原 因, 純 粹 從 結 12 歹 勢 phai2 se3 ( 不 好 意 思 ) ( 形 詞 素 + 名 詞 素 = 形 容 詞 ) 透 早 thau3 ca2 ( 一 大 早 ) ( 動 詞 素 + 形 詞 素 = 時 間 詞 ) 清 心 ching1 sim1 ( 不 煩 惱 ) ( 形 詞 素 + 名 詞 素 = 形 容 詞 ) 等 楊 秀 芳 (1991:179-180) 也 舉 了 不 少 述 賓 式 複 合 詞 為 形 容 詞 的 例 子, 如 討 債 tho2 ce3 ( 浪 費 ) 夭 壽 iau1 siu7 ( 罵 人 壽 命 不 長 ) 費 氣 hui3 khi3 ( 麻 煩 ) 成 儂 ciann5 lang5 ( 像 個 樣 子 ) 等 27 27

林 香 薇 構 關 係 上 來 分 析 是 無 法 作 出 解 釋 的 王 政 紅 (1992) 曾 針 對 複 合 詞 中 名 形 語 素 構 詞 格 作 過 研 究, 他 發 現 偏 正 式 複 合 詞 詞 類 與 中 心 語 詞 類 相 同 的 構 詞 格, 如 名 詞 素 + 形 詞 素 = 形 容 詞 形 詞 素 + 名 詞 素 = 名 詞, 這 兩 種 格 式 在 構 詞 詞 素 的 語 義 特 徵 上 基 本 不 受 限 制 形 詞 素 和 名 詞 素 只 要 在 意 義 上 搭 配, 就 能 自 由 組 合, 構 成 新 詞 但 是 偏 正 式 複 合 詞 詞 類 與 中 心 語 詞 類 不 相 同 的 構 詞 格, 如 名 詞 素 + 形 詞 素 = 名 詞 形 詞 素 + 名 詞 素 = 形 容 詞, 這 兩 種 格 式 在 構 詞 詞 素 的 語 義 特 徵 上 受 到 很 大 的 制 約, 進 入 這 種 格 式 的 詞 素 都 有 很 強 的 語 義 特 徵, 而 且 這 些 詞 素 往 往 不 能 自 由 組 合 換 句 話 說, 造 成 偏 正 式 複 合 詞 詞 類 與 中 心 語 詞 類 不 同 的 原 因 之 一, 是 擔 任 這 類 中 心 語 的 詞 素 在 語 義 上 的 特 殊 性 質 所 造 成 的 這 種 受 到 語 素 義 組 合 制 約 的 情 形, 也 出 現 在 其 他 複 合 詞 結 構 裡 像 並 列 式 複 合 詞 : (5) 形 詞 素 + 形 詞 素 = 形 容 詞 如 : 勇 健 iong 2 kiann 7 ( 健 朗 ) 幼 秀 iu 3 siu 3 ( 秀 氣 ) 憺 靜 tiam 7 cing 7 ( 安 靜 ) 形 詞 素 + 形 詞 素 形 容 詞 如 : 好 痞 ho 2 bai 2 ( 好 壞 ) 大 細 tua 7 se 3 ( 大 小 ) 烏 白 oo 1 peh 8 ( 黑 白 ) 楊 秀 芳 (1991:174) 曾 指 出, 並 列 式 複 合 詞 成 分 之 間, 若 意 義 相 反, 則 不 會 是 形 容 詞, 因 為 相 反 的 感 覺 不 可 能 同 時 出 現 上 述 第 一 列 中 兩 個 詞 素 義 多 是 相 關 或 相 同 的, 因 此 詞 素 類 與 複 合 詞 的 詞 類 相 同, 皆 為 形 容 詞 ; 第 二 列 是 相 反 的, 組 合 在 一 起 就 不 構 成 形 容 詞 楊 氏 又 說, 這 種 意 義 相 反 的 形 容 詞 並 列 以 後, 常 作 為 抽 象 名 詞, 表 示 一 定 的 程 度 又 比 如 : (6) 動 詞 素 + 動 詞 素 = 動 詞 如 : 搬 徙 puann 1 sua 2 ( 遷 移 ) 拖 磨 thua 1 bua 5 ( 操 勞 ) 走 閃 cau 2 siam 2 ( 閃 躲 ) 動 詞 素 + 動 詞 素 = 名 詞 如 : 買 賣 be 2 be 7 娶 嫁 chua 7 ke 3 死 活 si 2 uah 8 顯 然 第 一 列 是 符 合 同 心 結 構 理 論 的, 其 中 兩 個 詞 素 的 語 義 多 是 相 關 或 相 同 的 第 二 列 是 違 反 同 心 結 構 理 論 的, 其 詞 素 義 大 多 相 反 買 be 2 與 賣 be 7 娶 chua 7 28

論 閩 南 語 複 合 詞 的 內 部 結 構 與 嫁 ke 3 死 si 2 與 活 uah 8 都 是 相 反 的 動 作 義, 組 合 在 一 起 不 可 能 表 示 同 一 個 動 作, 因 此 語 義 相 反 的 動 作 義 聯 合 在 一 起 不 可 能 構 成 動 詞 詞 彙 在 運 用 過 程 中, 有 時 會 經 由 比 喻 引 申 而 造 成 詞 性 的 轉 變, 這 樣 也 會 使 得 詞 素 類 與 複 合 詞 詞 類 的 關 係 違 反 了 規 律 以 述 賓 式 複 合 詞 為 例 : (7) 動 詞 素 + 名 詞 素 = 名 詞 如 : 等 路 tan 2 loo 7 牽 猴 khan 1 kau 5 動 詞 素 + 名 詞 素 = 形 容 詞 如 : 礙 目 gai 3 bak 8 搭 心 tah 4 sim 1 討 債 tho 2 ce 3 像 等 路 tan 2 loo 7 牽 猴 khan 1 kau 5 這 類 複 合 詞, 從 表 面 來 看 是 動 作 義, 事 實 上 已 經 透 過 引 申 比 喻 變 成 拜 訪 人 時 隨 身 帶 的 禮 物 媒 介 之 意 ; 而 討 債 tho 2 ce 3 礙 目 gai 3 bak 8 搭 心 tah 4 sim 1 則 分 別 為 浪 費 討 人 厭 貼 心 的 意 思 當 它 們 從 動 詞 分 別 轉 變 為 名 詞 形 容 詞 時, 就 不 能 保 持 中 心 語 與 複 合 詞 詞 類 關 係 的 一 致 了 張 國 憲 在 動 + 名 結 構 中 單 雙 音 節 動 作 動 詞 功 能 差 異 初 探 中 提 出, 由 於 現 代 漢 語 雙 音 節 名 詞 占 多 數, 並 且 雙 音 化 先 於 動 詞, 而 動 詞 尤 其 是 常 用 動 詞 恰 巧 相 反, 是 單 音 節 占 多 數, 再 加 上 漢 語 缺 少 形 態 標 記, 這 就 給 使 用 漢 語 的 人 造 成 了 雙 音 節 是 名 詞 單 音 節 是 動 詞 的 假 相, 因 而 也 就 較 容 易 地 把 具 有 名 詞 語 音 形 式 特 徵 的 雙 音 節 動 詞 用 於 名 詞 框 架, 促 成 雙 音 節 動 詞 的 轉 變 像 偏 正 式 述 補 式 主 謂 式 述 賓 式 並 列 式 這 些 類 型 中 的 雙 音 節 動 詞 就 或 多 或 少 都 有 功 能 增 殖 現 象, 而 這 種 增 殖 的 功 能, 就 是 動 詞 向 名 詞 的 轉 化, 如 : (8) 動 詞 素 + 動 詞 素 = 動 詞 或 名 詞 如 : 運 搬 un 7 puann 1 ( 搬 運 ) 食 穿 ciah 8 ching 7 ( 吃 穿, 生 活 需 求 ) 照 上 面 詞 素 義 組 合 制 約 的 論 述, 並 列 式 複 合 詞 中 語 義 相 同 或 相 關 的 動 詞 素 + 動 詞 素 時, 如 運 un 7 與 搬 puann 1 兩 個 詞 素 動 作 義 相 同, 食 ciah 8 與 穿 ching 7 兩 個 詞 素 動 作 義 相 關, 按 規 律 應 該 構 成 動 詞 但 運 搬 un 7 puann 1 食 穿 ciah 8 ching 7 除 有 動 詞 功 能 外, 也 有 向 名 詞 漂 移 的 現 象 那 麼 這 兼 有 名 詞 功 能 的 詞 就 與 同 心 結 構 的 規 律 游 離 了 從 這 一 節 的 分 析 來 看, 詞 素 類 與 複 合 詞 詞 類 的 關 係, 有 符 合 同 心 結 構 理 論, 也 有 29 29

林 香 薇 不 符 合 的 雖 然 文 中 嘗 試 為 那 些 不 合 規 律 者 找 出 各 種 解 釋, 但 仍 有 一 些 矛 盾 未 能 釐 清 原 因 是 把 句 法 結 構 作 為 複 合 詞 的 結 構 分 類 時, 常 會 遇 到 結 構 相 混 或 無 類 可 分 的 困 境 13, 而 這 些 都 會 影 響 詞 素 類 與 複 合 詞 詞 類 的 關 係 另 外 要 談 的 是 主 謂 式 複 合 詞 依 照 同 心 結 構 理 論 的 說 法, 主 謂 短 語 是 屬 於 異 心 結 構, 即 短 語 的 詞 類 與 其 組 成 成 分 的 詞 類 是 不 同 的 主 謂 式 複 合 詞 大 抵 也 如 此 但 有 部 份 主 謂 式 複 合 詞 詞 類 與 其 中 一 個 詞 素 類 相 同, 比 如 頭 對 thau 5 tui 3 ( 配 偶 ) 14 ( 名 詞 素 + 動 詞 素 = 名 詞 ) 佛 念 put 8 liam 7 ( 老 太 太 的 嘮 叨 狀 ) ( 名 詞 素 + 動 詞 素 = 動 詞 ) 面 熟 bin 7 sik 8 ( 名 詞 素 + 形 詞 素 = 形 容 詞 ) 足 見 複 合 詞 結 構 與 短 語 結 構 有 許 多 相 異 處, 要 完 全 套 用 句 法 結 構 來 分 析 複 合 詞 並 不 適 當, 應 該 針 對 閩 南 語 複 合 詞 的 特 點, 為 它 找 出 合 宜 的 結 構 分 類 方 式 4. 特 殊 結 構 關 係 閩 南 語 複 合 詞 的 結 構 與 句 法 結 構 既 有 相 同 又 有 不 一 致 的 地 方 這 一 節 是 把 複 合 詞 結 構 裡 迥 異 於 句 法 結 構 的 部 分 提 出 來 加 以 討 論, 其 中 包 括 類 似 於 正 偏 結 構 謂 主 結 構 與 賓 述 結 構 等 的 複 合 詞 違 反 一 般 句 法 關 係 或 難 以 用 句 法 關 係 來 歸 類 的 結 構 模 式 從 語 言 系 統 的 演 化 來 說, 語 言 內 部 結 構 和 外 部 環 境 的 要 求 都 有 一 定 的 作 用 人 類 在 為 語 言 創 造 一 種 結 構 模 式 時, 會 不 自 覺 地 加 入 自 己 對 現 實 世 界 的 認 識 一 般 說 偏 正 結 構 偏 在 前, 正 在 後, 比 如 : 頭 麩 thau 5 phoo 1 ( 頭 皮 屑 ) 15 棉 裘 mi 5 hiu 5 ( 棉 襖 ) 臭 殕 chau 3 phu 2 ( 東 西 發 霉 ), 在 現 代 閩 南 語 裡, 卻 存 在 著 許 多 被 修 飾 詞 素 在 前, 修 飾 詞 素 在 後 的 複 合 詞 : (9) a. 紙 敬 cua 2 king 3 ( 奠 儀 ) b. 童 乩 tang 5 ki 1 ( 乩 童 ) c. 粟 青 chik 4 chenn 1 ( 未 成 熟 的 稻 米 ) d. 曆 日 lah 8 jit 8 ( 日 曆 ) e. 糖 霜 thng 5 sng 1 ( 冰 糖 ) 13 14 15 所 謂 結 構 相 混, 是 像 刺 鑿 chi3 chak8 ( 芒 刺 在 背 ) 一 詞, 楊 秀 芳 (1991:177) 歸 入 以 形 容 詞 為 中 心 的 偏 正 複 合 詞 ; 盧 廣 誠 (1999:38) 則 歸 為 主 謂 式 形 容 詞 見 陳 修 (1991:1925) 台 灣 話 大 辭 典 見 陳 修 (1991:492) 台 灣 話 大 辭 典 30

論 閩 南 語 複 合 詞 的 內 部 結 構 這 些 詞 的 順 序 剛 好 與 句 法 的 偏 正 關 係 相 反 其 中 前 一 詞 素 的 意 義 顯 示 了 整 個 複 合 詞 的 意 義, 後 一 詞 素 則 加 以 補 充 修 飾, 產 生 限 制 作 用 很 明 顯 地, 其 意 義 主 體 都 是 在 前 一 詞 素, 而 非 後 一 詞 素 這 類 被 修 飾 詞 素 在 前, 修 飾 詞 素 在 後 的 複 合 詞 還 有 許 多 例 子 : 卯 正 bau 2 ciann( 3 正 卯 時 ) 菜 花 chai 3 hue 1 ( 花 椰 菜 ) 16 石 鼓 cioh 8 koo 2 ( 鼓 形 的 大 石 頭 ) 儂 客 lang 5 kheh 4 ( 客 人 ) 棺 樵 kuann 1 cha 5 ( 棺 材 ) 等 另 有 出 現 同 素 異 序 現 象 的, 如 : 頭 額 thau 5 hiah 8 額 頭 hiah 8 thau 5 倘 若 頭 額 thau 5 hiah 8 是 偏 正 式 複 合 詞, 即 頭 thau 5 是 偏, 額 hiah 8 是 正, 那 麼 額 頭 hiah 8 thau 5 的 結 構 又 怎 能 說 是 偏 正 式? 同 樣 地, 像 日 期 jit 8 ki 5 期 日 ki 5 jit 8 就 是 並 用 的 出 現 與 所 謂 偏 正 式 複 合 詞 在 意 義 上 一 致 的 異 序 詞, 當 然 就 不 能 把 它 們 的 結 構 看 成 同 一 種 句 法 上 的 偏 正 結 構 然 而 它 們 的 詞 素 序 又 不 和 某 一 句 法 功 能 相 因 應 的 特 定 詞 序 相 同 所 以 若 把 日 期 lit 8 ki 5 當 成 偏 正 式 複 合 詞, 那 與 它 意 義 相 同 的 期 日 ki 5 lit 8 只 能 暫 時 歸 為 正 偏 式 複 合 詞 了 在 閩 南 語 的 正 偏 式 複 合 詞 中, 有 兩 類 也 常 出 現 於 其 他 南 方 方 言, 一 是 表 示 性 別 的 詞 素 置 於 動 物 名 稱 詞 素 之 後 的, 像 鴨 婆 ah 4 po( 5 母 鴨 ) 17 雞 翁 kue 7 ang( 1 公 雞 ) 豬 哥 ti 1 ko 1 ( 公 豬 ) 狗 公 kau 2 kang 1 ( 公 狗 ) 貓 娘 niau 1 niu 5 ( 母 貓 ) 18 牛 母 gu 5 bo 2 ( 母 牛 ) 羊 角 iunn 5 kak 4 ( 公 羊 ) 等 一 是 表 示 經 醃 製 處 理 的 詞 素 置 於 食 物 名 稱 詞 素 之 後 的, 像 醬 鹹 ciunn 3 kiam 5 ( 豉 鹹 ) 豆 鹽 tau 7 sinn 7 ( 豆 製 的 鹹 食 品 ) 肉 脯 bah 4 hu 2 ( 醃 製 的 肉 品 ) 肉 酥 bah 4 soo 1 ( 醃 製 的 肉 品 ) 李 鹹 li 2 kiam 5 ( 醃 漬 的 李 子 ) 肉 乾 bah 4 kuann 1 ( 醃 製 的 肉 品 ) 菜 鹹 chai 3 kiam 5 ( 醃 製 的 鹹 菜 ) 等 多 數 學 者 都 認 為 上 面 這 類 複 合 詞 應 是 修 飾 成 分 後 置 的 結 構, 像 岑 麒 祥 在 一 九 五 三 年 發 表 的 從 廣 東 方 言 中 體 察 語 言 的 交 流 和 發 展 一 文 提 到, 廣 州 方 言 中 的 人 客 菜 乾 雞 公 牛 牯 等 詞, 即 形 容 詞 放 在 名 詞 後 面 的 結 構, 是 與 僮 語 交 流 的 結 果 詹 伯 慧 (1981:166) 以 為, 粵 方 言 有 一 批 在 構 詞 上 是 修 飾 性 詞 素 放 在 被 修 飾 詞 素 後 面 的 雙 音 節 詞, 這 在 北 方 方 言 中 不 常 見, 而 在 壯 侗 語 系 統 的 各 民 族 語 言 中 卻 是 司 空 見 慣 的 修 飾 成 分 後 置 正 是 壯 侗 語 一 個 突 出 的 語 法 特 點, 粵 方 言 中 存 在 這 一 構 詞 方 式, 大 概 也 是 吸 收 壯 侗 語 的 結 果 16 17 18 見 董 忠 司 (2001:22) 台 灣 閩 南 語 辭 典 見 陳 修 (1991:5) 台 灣 話 大 辭 典 見 陳 修 (1991:1242) 台 灣 話 大 辭 典 31 31

林 香 薇 袁 家 驊 (1983:266-267) 在 談 到 閩 南 語 合 成 詞 的 特 殊 構 成 方 法 時, 他 說 : 有 些 閩 南 話 的 偏 正 式 合 成 詞, 結 構 方 式 是 主 要 成 分 ( 正 ) 在 前, 附 加 成 分 ( 偏 ) 在 後 閩 南 話 這 一 類 構 詞 方 式, 在 北 方 方 言 中 很 少 見, 而 在 南 方 粵 客 方 言 中 可 以 找 到 值 得 注 意 的 是, 這 種 構 詞 法 跟 壯 侗 語 族 各 語 言 ( 壯 黎 侗 水 語 等 ) 是 很 接 近 的 橋 本 萬 太 郎 (1985:55-71) 指 出, 這 種 後 置 修 飾 語 的 複 合 名 詞 可 能 是 古 代 漢 語 名 詞 短 語 順 行 結 構 的 痕 跡 19 林 倫 倫 (1987:146-148) 也 提 及, 廣 東 諸 方 言 ( 其 實 可 擴 大 到 南 方 諸 方 言 ) 中 的 並 列 式 倒 序 詞 基 本 上 可 以 肯 定 來 自 古 代 漢 語 ; 偏 正 式 倒 序 詞 的 現 象 也 可 能 是 上 古 漢 語 的 殘 留 而 這 些 詞 之 所 以 能 在 南 方 諸 方 言 中 較 多 地 保 留 下 來, 則 很 可 能 是 受 壯 侗 語 族 語 言 影 響 的 結 果 至 於 表 動 物 性 別 的 詞, 北 方 方 言 是 表 性 別 的 詞 素 在 前, 南 方 方 言 卻 是 在 後 一 般 來 說, 還 是 把 表 性 別 的 詞 素 看 作 修 飾 成 分 所 以, 應 把 這 一 類 詞 的 結 構 方 式 看 作 是 與 人 客 曆 日 一 樣 的 偏 正 式 綜 合 前 面 諸 位 學 者 的 說 法, 第 一 他 們 承 認 有 修 飾 語 後 置 的 複 合 詞 存 在 ; 第 二 這 種 修 飾 語 後 置 的 複 合 詞 可 能 是 上 古 漢 語 的 殘 留 ; 第 三 這 類 詞 也 許 曾 受 壯 侗 語 族 語 言 的 影 響 不 過 也 有 學 者 不 認 為 這 類 詞 為 修 飾 語 後 置 的 複 合 詞 像 張 日 昇 (1969:88) 對 於 袁 家 驊 所 說, 粵 方 言 中 人 客 菜 乾 雞 公 牛 牯 等 詞, 是 修 飾 性 詞 素 放 在 被 修 飾 的 詞 素 後 面 的 說 法, 並 不 認 同 他 以 為, 客 人 和 人 客, 公 雞 和 雞 公 同 時 存 在 粵 方 言 詞 彙 中, 可 以 任 意 交 替 使 用, 而 且 這 一 類 的 例 子 並 不 普 遍 至 於 菜 乾 的 乾 字 是 被 修 飾 成 分, 因 為 它 在 這 裡 的 含 義 是 經 過 脫 水 處 理 和 製 作 的 食 物 而 且 乾 字 若 是 修 飾 詞, 修 飾 菜 字, 則 這 菜 可 以 指 任 何 一 種 菜, 但 菜 乾 一 詞, 在 粵 方 言 裡 是 指 白 菜 項 夢 冰 (1988) 對 於 上 述 諸 位 學 者 的 說 法 則 一 概 否 定 首 先, 他 以 語 素 的 同 一 性 問 題 及 中 心 概 念 的 變 化, 來 否 定 有 修 飾 語 後 置 的 複 合 詞 存 在 其 次, 他 認 為 這 些 複 合 詞 都 是 後 起 的, 不 見 於 上 古 漢 語, 並 對 後 起 的 詞 何 以 會 用 這 種 遺 跡 式 的 構 造 方 式, 感 到 懷 疑 至 於 把 它 們 看 成 是 受 其 他 語 言 的 底 層 或 其 他 語 言 影 響 的 結 果, 亦 不 表 認 同 他 以 為 這 些 詞 都 是 語 言 中 極 為 常 用 的, 所 指 的 事 物 與 漢 族 人 的 日 常 生 活 有 極 為 密 切 的 關 係, 何 以 漢 語 會 沒 有 自 己 的 說 法, 而 要 借 用 或 仿 照 其 他 語 言? 丁 邦 新 (1997:155-159) 則 認 為, 雞 公 雞 母 中 的 公 母 是 名 詞, 並 不 19 橋 本 曾 從 橫 的 區 域 性 推 移 來 觀 察 亞 洲 大 陸 的 語 言, 他 發 現 愈 向 南 方 移 動, 名 詞 的 修 飾 成 分 就 移 到 名 詞 之 後, 往 北 則 相 反, 修 飾 成 分 就 前 置 於 名 詞 而 這 種 從 南 方 語 轉 向 北 方 語 句 法 類 型 的 這 一 橫 的 地 理 推 移, 很 整 齊 地 對 應 著 從 古 至 今 的 縱 的 演 變 32

論 閩 南 語 複 合 詞 的 內 部 結 構 是 後 置 的 形 容 詞 在 客 家 話 中 有 雞 嬤 指 母 雞, 蝦 公 指 普 通 的 蝦, 並 不 是 公 蝦 ; 湘 語 中 有 雞 婆 指 母 雞 ; 閩 南 語 中 雞 角 指 小 公 雞 可 見 雞 公 雞 母 的 公 母 和 嬤 婆 等 字 一 樣, 只 是 把 人 際 的 親 屬 關 係 字 用 之 於 家 畜 雞 公 雞 母 兩 成 分 之 間 的 關 係 仍 舊 是 修 飾 語 - 中 心 語, 雞 字 修 飾 名 詞 性 的 公 母 而 且 以 古 漢 語 來 說, 文 言 文 裡 早 就 有 雷 公 雷 母 河 伯 風 姨 一 類 的 詞 彙, 跟 雞 公 雞 母 的 結 構 是 一 樣 的, 因 為 根 本 沒 有 公 雷 母 電 並 認 為 菜 乾 這 一 類 的 詞, 在 官 話 系 統 中 有 類 似 的 蘿 蔔 乾 兒 葡 萄 乾 兒, 這 明 白 表 示 乾 或 乾 兒 是 名 詞 性 的 中 心 語 20 關 於 張 氏 項 氏 與 丁 氏 的 說 法, 有 幾 點 值 得 思 考 : 第 一 丁 氏 以 為, 雞 公 雞 母 的 公 母 等 字, 只 是 人 際 的 親 屬 關 係 字, 它 們 的 結 構 與 雷 公 河 伯 等 一 樣 但 在 閩 南 語 裡, 像 鴨 母 ah 4 bo 2 羊 角 iunn 5 kak 4 豬 哥 ti 1 ko 1 中 的 母 bo 2 角 kak 4 哥 ko 1 等, 幾 乎 都 是 表 性 別 的 語 素, 而 且 整 體 的 意 義 與 母 鴨 公 羊 公 豬 相 應 從 結 構 上 來 看, 它 已 經 變 成 一 種 名 詞 素 + 名 詞 素 的 修 飾 成 分 後 置 的 複 合 詞 它 與 雷 公 lui 5 kong( 1 雷 ) 薑 母 kiunn 1 bo 2 ( 老 薑 ) 碗 公 uann 2 kong 1 ( 大 碗 ) 芋 婆 oo 7 po 5 ( 芋 頭 ) 月 娘 gueh 8 niu 5 ( 月 亮 ) 的 結 構 不 同, 後 者 的 母 bo 2 公 kong 1 婆 po 5 娘 niu 5 不 表 示 性 別, 而 是 類 似 詞 綴 的 功 能 第 二 張 日 昇 對 於 菜 乾 一 詞 的 說 法, 橋 本 萬 太 郎 (1985:60-61) 批 評 為 這 是 下 意 識 地 抱 著 漢 語 的 名 詞 修 飾 成 分 必 須 放 在 被 修 飾 成 分 前 這 個 固 執 的 觀 念, 所 以 不 得 不 這 樣 分 析 事 實 上, 這 樣 分 析 的 本 身 就 表 明 這 個 乾 字 的 用 法 的 非 北 方 漢 語 性 丁 氏 則 舉 了 官 話 系 統 中 的 蘿 蔔 乾 兒 葡 萄 乾 兒, 來 駁 斥 橋 本 所 說 非 北 方 漢 語 性 橋 本 所 謂 非 北 方 漢 語 性, 也 許 可 以 解 釋 為 : 乾 字 在 這 裡 的 用 法 是 廣 見 於 南 方 方 言, 而 罕 見 於 北 方 方 言 的 所 以 它 應 該 是 南 方 方 言 的 特 點, 而 非 北 方 方 言 的 特 點 他 在 書 中 曾 指 出, 後 置 修 飾 語 的 複 合 詞, 除 了 分 布 在 南 方 方 言 外, 也 見 於 北 方 方 言 的 下 江 官 話 西 北 官 話 與 西 南 官 話, 只 是 愈 北 數 量 愈 少 這 也 是 為 什 麼 丁 氏 只 能 舉 出 兩 個 例 子 的 原 因 故 而 蘿 蔔 乾 兒 葡 萄 乾 兒 見 於 官 話 系 統, 並 不 足 以 證 明 乾 是 中 心 語 第 三 丁 氏 以 為 古 代 沒 有 中 心 語 - 修 飾 語 的 痕 跡, 並 反 駁 梅 祖 麟 (1997:85) 的 說 法, 指 出 皇 帝 的 諡 號 像 是 帝 堯 后 稷 父 丁 等, 以 及 殷 墟 卜 辭 中 的 地 20 丁 邦 新 在 2000 年 又 發 表 了 一 篇 論 漢 語 方 言 中 中 心 語 - 修 飾 語 的 反 常 詞 序 問 題, 該 篇 論 點 與 1997 年 一 文 並 無 太 大 不 同, 只 是 探 討 的 範 疇 擴 大 為 各 漢 語 方 言 33 33

林 香 薇 名 丘 商 城 濮 等, 前 後 兩 個 詞 素 都 是 名 詞, 難 以 證 明 後 面 的 一 個 成 分 是 修 飾 語, 仍 有 可 能 是 修 飾 語 + 中 心 語 的 結 構 照 丁 氏 的 說 法, 那 麼 名 詞 素 + 名 詞 素 的 複 合 詞, 也 可 能 是 修 飾 成 分 後 置 的 結 構 其 實 在 閩 南 語 裡, 這 類 複 合 詞 不 只 名 詞 素 + 名 詞 素 ( 如 : 菜 蔬 chai 3 sue 1, 蔬 菜 ), 也 有 名 詞 素 + 動 詞 素 ( 如 : 鞋 拖 e 5 thua 1 ( 拖 鞋 )) 名 詞 素 + 形 詞 素 ( 如 : 粟 青 chik 4 chenn 1 ( 未 成 熟 的 稻 米 )), 所 以 說 它 是 修 飾 成 分 後 置 的 結 構 似 乎 更 有 可 能 至 於 梅 文 所 舉 詩 經 的 用 詞, 如 中 谷 谷 中, 丁 氏 以 為 兩 者 的 意 涵 並 不 全 同, 不 牽 涉 詞 序 的 問 題 不 過 在 閩 南 語 裡, 日 期 jit 8 ki 5 與 期 日 ki 5 jit 8 在 意 義 上 都 相 同, 如 果 其 中 一 個 是 偏 正 式 複 合 詞, 那 麼 另 一 個 必 然 是 修 飾 成 分 後 置 的 複 合 詞 了 第 四 項 氏 以 為, 上 古 漢 語 是 否 存 在 中 心 語 + 修 飾 語 的 結 構 仍 有 爭 議, 斷 然 說 漢 語 方 言 的 修 飾 成 分 後 置 是 古 漢 語 的 殘 留, 甚 至 說 成 受 其 他 非 漢 語 的 影 響, 都 是 有 待 商 榷 的 的 確, 要 說 修 飾 成 分 後 置 是 影 響 說 或 底 層 說, 都 必 須 找 到 更 多 有 利 的 證 據 來 支 持 這 樣 的 論 點 不 過 項 氏 反 對 影 響 說 和 底 層 說 的 理 由 都 太 過 牽 強, 不 能 有 效 推 翻 前 人 的 觀 點 21 最 後 要 提 的 是, 不 論 古 代 漢 語 是 否 存 有 中 心 語 + 修 飾 語 的 結 構 -- 即 定 語 後 置 和 狀 語 後 置 的 情 形, 修 飾 語 + 中 心 語 的 詞 序 仍 是 上 古 漢 語 到 現 代 漢 語 方 言 最 主 要 的 結 構 22 ( 丁 邦 新 1997) 也 就 是 說 定 語 一 般 出 現 在 中 心 語 之 前, 不 容 許 後 置 ; 而 狀 語 的 位 置, 通 常 是 在 中 心 語 之 前 的 23 因 此 現 代 閩 南 語 所 產 生 的 這 種 詞 素 序 相 反 於 偏 正 結 構 的 複 合 詞, 顯 然 不 同 於 基 本 的 句 法 結 構 在 閩 南 語 裡 還 有 一 些 體 現 活 動 支 配 關 係 的 複 合 詞, 其 支 配 成 分 位 於 被 支 配 成 分 之 後 24, 這 並 不 符 合 句 法 中 述 賓 結 構 的 詞 序, 例 如 : (10) a. 酒 開 [ 仔 ]ciu 2 khui 1 ( 開 瓶 器 ) 21 22 23 24 項 氏 以 為, 即 使 上 古 漢 語 存 在 正 偏 式 複 合 詞, 這 種 構 造 方 式 也 只 是 一 種 遺 跡, 後 起 的 詞 怎 會 用 這 種 遺 跡 式 的 構 造 方 式 其 實 以 閩 南 語 的 語 音 為 例, 它 就 保 存 了 許 多 古 漢 語 的 特 點, 如 陳 字 唸 tan5, 即 是 舌 上 舌 頭 音 不 分 的 表 現 倘 若 在 詞 彙 方 面 發 現 有 存 古 現 象, 也 是 極 有 可 能 的 ( 參 趙 加 1991) 梅 祖 麟 (1997) 以 為, 漢 語 的 A-N 詞 序 是 由 漢 藏 語 的 N-A 轉 變 而 來 的 大 體 來 說, 定 語 和 中 心 語 狀 語 和 中 心 語 在 口 語 中 偶 有 易 位 的 情 形 但 是 這 種 易 位 句 往 往 有 它 自 身 特 有 的 表 達 作 用 凡 易 位 句, 前 置 部 分 總 是 說 話 人 急 於 要 傳 遞 給 聽 話 人 的 東 西, 因 而 多 帶 有 被 強 調 的 色 彩, 後 移 部 分 則 是 帶 有 補 充 性 的 東 西 且 易 位 句 的 特 點 是, 被 倒 置 的 兩 個 成 分 都 可 以 復 位, 復 位 後 句 子 的 意 思 不 變 ( 陸 儉 明 1980 及 1982 潘 曉 東 1981) 楊 秀 芳 (1991:180-181) 指 出, 有 時 賓 語 可 放 在 述 語 前 面, 構 成 具 有 名 詞 性 質 的 複 合 詞, 如 鞋 拔 e5 pueh8 蠓 罩 bang2 ta3 ( 蚊 帳 ) 等 34

論 閩 南 語 複 合 詞 的 內 部 結 構 b. 米 絞 bi 2 ka 5 ( 碾 磨 穀 物 的 機 器 ) c. 齒 托 khi 2 thok 4 ( 牙 籤 ) d. 鼎 筅 tiann 2 che 3 ( 刷 鍋 子 的 刷 子 ) 這 些 例 子 大 都 具 有 三 個 特 點, 第 一 動 詞 素 的 動 作 意 義 弱 化 或 完 全 消 失, 空 間 屬 性 突 顯 第 二 名 詞 素 的 空 間 性 消 除, 屬 性 意 義 突 顯 第 三 有 支 配 關 係 的 動 詞 素 後 置 大 都 構 成 複 合 名 詞 像 酒 開 ciu 2 khui 1 齒 托 khi 2 thok 4 之 類 有 活 動 支 配 關 係 的, 若 按 述 賓 結 構 的 正 常 詞 序 應 該 是 開 酒 khui 1 ciu 2 托 齒 thok 4 khi 2 從 後 者 的 結 構 組 合 來 看, 開 khui 1 托 thok 4 等 完 全 保 持 了 動 詞 的 動 作 意 義, 而 酒 ciu 2 齒 khi 2 等 名 詞 應 有 的 空 間 屬 性 並 未 削 弱 相 對 地, 酒 開 ciu 2 khui 1 齒 托 khi 2 thok 4 等 組 合 中, 酒 ciu 2 齒 khi 2 等 名 詞 素 的 空 間 屬 性 基 本 消 失, 而 它 們 的 屬 性 意 義 突 顯, 開 khui 1 托 thok 4 等 動 詞 素 本 有 的 動 作 意 義 弱 化, 而 獲 得 了 一 定 的 空 間 意 義 因 此, 按 句 法 組 合 的 正 常 詞 序 ( 述 賓 關 係 ) 構 成 的 是 謂 詞 性 短 語, 而 動 詞 素 後 置 的 組 合 ( 類 似 賓 述 關 係 ) 構 成 的 大 都 是 複 合 名 詞 至 於 漢 語 的 句 子 類 型 是 屬 於 SOV 或 SVO, 學 者 各 有 不 同 的 見 解 Li &Thompson (1982) 主 張 漢 語 不 能 完 全 歸 入 主 動 賓 語 言 或 主 賓 動 語 言, 因 為 主 語 在 漢 語 的 句 法 結 構 上 不 是 一 個 十 分 明 確 的 概 念 ; 且 決 定 漢 語 詞 序 的 主 要 因 素 不 是 語 法 關 係, 而 是 語 意 或 語 用 上 的 考 慮, 比 如 主 題 (topic) 在 漢 語 中 的 地 位 非 常 重 要, 連 動 詞 的 賓 語 都 可 以 出 現 於 句 首 而 成 為 主 題 25 曹 逢 甫 (1993:225) 以 為, 漢 語 同 時 有 SVO 及 SOV 句 型 26, 因 此 他 並 不 主 張 把 漢 語 歸 為 SVO 型 語 言 但 他 也 補 充, 即 使 我 們 從 某 個 角 度 來 看, 中 文 的 SVO 句 型 也 許 比 SOV 句 型 更 基 本 27 丁 邦 新 (1997) 曾 提 過, 古 代 漢 語 至 現 代 漢 語 都 是 以 主 - 動 - 賓 為 基 本 的 詞 序, 有 時 賓 語 前 置, 只 是 用 在 加 強 語 氣, 或 者 口 語 裡 說 話 的 人 急 於 將 前 置 的 部 分 說 出 來 所 致 ( 相 關 論 點 參 陸 儉 明 1980 1982 及 潘 曉 東 1981 朱 德 熙 1998 等 ) 梅 祖 麟 (1997) 卻 認 為, 漢 語 的 SVO 詞 序 是 與 南 亞 語 及 其 他 南 方 語 言 接 觸, 由 SOV 轉 變 而 成 的 25 Li & Thompson 認 為, 主 題 是 由 交 談 來 決 定, 主 語 是 由 句 中 動 詞 來 決 定 他 所 說 的 主 題 可 以 涵 蓋 主 語, 但 主 語 卻 不 能 包 含 主 題 換 言 之, 主 語 是 主 題 的 可 能 情 況 之 一, 但 主 題 也 可 能 是 賓 語 曹 逢 甫 曾 根 據 Li & Thompson 的 觀 點, 證 實 漢 語 和 英 語 最 大 的 區 別 是, 前 者 為 主 題 明 顯 語 topic-prominent language, 後 者 為 主 語 明 顯 語 subject-prominent language, 他 更 進 一 步 提 出 中 文 是 言 談 取 向 的 語 言, 而 英 文 是 句 子 取 向 的 語 言 ( 相 關 論 點 參 湯 廷 池 1988 曹 逢 甫 1993 等 ) 26 27 曹 逢 甫 (1993:225) 以 為, 漢 語 的 SVO 句 型 包 括 單 主 題 簡 句 的 某 些 類 型, 如 內 動 型 外 動 型 雙 賓 型 和 是 字 型 等 ;SOV 句 型 則 包 括 賓 語 提 前 句 把 字 句 和 動 詞 重 複 句 ( 以 上 為 多 主 題 句 ) 連 字 句 和 比 較 句 ( 以 上 為 特 殊 主 題 句 ) 關 於 這 個 論 點, 洪 惟 仁 (2002) 另 有 不 同 的 見 解 35 35

林 香 薇 綜 上, 說 現 代 漢 語 是 以 SVO( 即 主 - 動 - 賓 ) 為 基 本 的 詞 序 大 體 是 可 以 成 立 的 相 較 之 下, 閩 南 語 複 合 詞 中 大 量 的 帶 有 支 配 關 係 的 動 詞 素 後 置, 也 算 是 一 種 特 有 的 結 構 模 式 這 類 被 支 配 詞 素 在 前, 支 配 詞 素 在 後 的 複 合 詞 還 有 : 蠓 罩 bang 2 ta 3 ( 蚊 帳 ) 頭 梳 thau 5 se 1 ( 梳 子 ) 粒 積 liap 8 cik 4 ( 儲 蓄 ) 米 絞 bi 2 ka 5 ( 碾 磨 穀 物 的 機 器 ) 鼎 刷 tiann 2 che 3,( 刷 鍋 子 的 刷 子 ) 塗 抹 thoo 5 buah 4 ( 抹 刀 ) 火 拭 hue 2 chit 4 ( 火 柴 ) 石 磨 cioh 8 bo 7 ( 磨 粉 的 道 具 ) 物 配 mih 8 phue 3 ( 小 菜 ) 28 肉 炸 bah 4 cinn 3 ( 炸 里 肌 ) 糖 含 thng 5 kam 5 ( 含 在 嘴 裡 帶 甜 味 的 食 品 ) 風 抽 hong 1 thiu 1 ( 打 氣 機 ) 糞 埽 pun 3 so 3 ( 垃 圾 ) 等 另 有 一 些 表 現 陳 述 關 係 的 複 合 詞, 其 陳 述 對 象 位 於 陳 述 內 容 之 後, 這 也 不 符 合 句 法 中 主 謂 結 構 的 詞 序, 例 如 : (11) a. 行 氣 kiann 5 khi 3 b. 拋 籐 pha 1 tin 529 c. 陳 雷 tan 5 lui 5 d. 出 日 chut 4 jit 8 從 意 義 上 來 看, 行 氣 kiann 5 khi 3 就 是 氣 行, 指 藥 力 見 效 血 脈 暢 通 ; 拋 籐 pha 1 tin 5 就 是 藤 拋, 指 藤 類 植 物 在 架 上 蔓 生 ; 陳 雷 tan 5 lui 5 就 是 雷 鳴 ; 出 日 chut 4 lit 8 就 是 日 出 之 意 顯 然 它 們 是 將 陳 述 對 象 放 在 陳 述 內 容 之 後, 與 一 般 主 謂 結 構 的 順 序 相 反, 形 成 類 似 謂 主 關 係 的 結 構 像 這 樣 的 例 子 還 有 透 風 thau 3 hong 1 ( 吹 大 風 ) 蝕 日 sit 8 jit 8 ( 日 蝕 ) 崩 山 pang 1 suann 1 ( 山 崩 ) 蝕 月 sit 8 gueh 8 ( 月 蝕 ) 起 風 khi 2 hong 1 等 在 閩 南 語 裡 還 出 現 了 一 批 表 計 量 單 位 的 詞 素 置 於 表 事 物 的 詞 素 後 面 的 複 合 詞, 例 如 : (12) a. 薰 枝 hun 1 ki 1 b. 灶 間 cau 3 king 1 c. 戲 齣 hi 3 chut 4 28 29 見 董 忠 司 (2001:913) 台 灣 閩 南 語 辭 典 楊 秀 芳 (1991:172) 以 為, 像 行 氣 kiann5 khi3 拋 籐 pha1 tin5 這 類 主 語 放 在 謂 語 後 面 的 結 構 並 不 多 36

論 閩 南 語 複 合 詞 的 內 部 結 構 d. 籐 條 tin 5 tiau 5 e. 飯 頓 png 7 tng 3 f. 粟 粒 chik 4 liap 8 句 法 的 通 則 是 量 詞 作 為 限 定 成 分 須 用 在 名 詞 之 前, 但 現 代 複 合 詞 結 構 中, 存 在 著 許 多 名 詞 素 在 前 量 詞 素 在 後 的 例 子 這 種 量 詞 素 後 置 構 成 的 新 詞 大 都 有 一 個 共 同 的 語 法 意 義, 就 是 集 合 名 詞 這 種 由 名 詞 素 與 量 詞 素 組 合 而 成 的 名 量 結 構 複 合 詞, 學 者 多 把 它 歸 入 偏 正 式 複 合 詞 偏 正 式 複 合 詞 是 修 飾 語 在 前, 被 修 飾 語 在 後 所 以 依 正 常 順 序 是 量 詞 素 在 前, 名 詞 素 在 後, 由 量 詞 素 修 飾 名 詞 素 現 在 詞 素 序 相 反, 似 乎 可 歸 為 修 飾 成 分 後 置 的 正 偏 結 構 不 過 問 題 的 關 鍵 是, 這 個 名 詞 素 + 量 詞 素 的 結 構, 應 該 不 是 修 飾 關 係, 而 是 接 近 於 一 種 補 充 關 係 也 就 是 說, 前 一 個 詞 素 表 示 事 物, 後 一 個 詞 素 表 示 事 物 的 單 位, 由 位 在 後 面 的 量 詞 素 來 補 充 前 面 的 名 詞 素, 似 乎 可 歸 為 後 補 式 這 類 被 補 充 詞 素 在 前, 補 充 詞 素 在 後 的 複 合 詞 還 有 : 蠟 條 lah 8 tiau 5 冰 枝 ping 1 ki 1 鳥 隻 ciau 2 ciah 4 椅 條 i 2 tiau 5 門 扇 mng 5 sinn 3 船 隻 cun 5 ciah 4 跤 步 kha 1 poo 7 紙 張 cua 2 tiunn 1 布 匹 poo 3 phit 4 軍 隊 kun 1 tui 7 車 陣 chia 1 tin 7 人 口 jin 5 khau 2 飯 粒 png 7 liap 8 花 蕊 hue 1 lui 2 等 還 有 一 些 複 合 詞, 不 易 從 詞 素 間 的 關 係 看 出 與 詞 序 所 表 示 的 語 法 關 係 有 相 同 或 相 似 之 處, 有 的 甚 至 詞 素 本 身 之 間 的 關 係 都 不 易 弄 清 楚, 例 如 : (13) a. 刺 疫 chiah 4 iah 8 b. 落 撥 lau 3 puah 4 c. 了 然 liau 2 jian 5 d. 聖 譎 siann 3 khiat 4 像 刺 疫 chiah 4 iah 8 是 指 久 未 洗 澡 而 全 身 發 癢 ; 落 撥 lau 3 puah 4 是 個 性 不 嚴 謹, 丟 三 落 四 之 意 ; 了 然 liau 2 jian 5 是 差 勁 到 底, 無 可 救 藥 之 意 ; 聖 譎 siann 3 khiat 4 多 用 來 形 容 人 凡 事 都 要 表 示 意 見 這 些 例 子 裡 不 乏 熟 字 生 義 詞 素 或 義 項 難 對 號 詞 素, 詞 素 義 一 旦 無 法 掌 握, 就 很 難 判 斷 詞 素 間 的 語 法 關 係 了 像 這 樣 的 例 子 還 有 健 丟 kian 7 tiu 1 ( 形 容 小 孩 天 真 活 潑 動 作 俐 落 ) 馬 西 ma 2 se 1 ( 神 志 不 清 ) 狗 鯊 kau 2 sua 1 ( 不 良 少 年 對 女 人 作 非 份 之 想 ) 拉 咧 la 1 le 1 ( 閒 聊 打 屁 之 意 ) 等 37 37

林 香 薇 5. 複 合 詞 的 結 構 關 係 大 凡 語 法 結 構 是 一 個 有 規 律 且 非 常 複 雜 的 組 織 系 統 它 包 括 了 結 構 方 式 和 結 構 關 係 : 結 構 方 式 是 指 它 的 組 織 形 式, 結 構 關 係 是 指 這 組 織 形 式 所 包 含 的 語 法 意 義 像 名 詞 + 動 詞 所 產 生 的 主 謂 關 係 副 詞 + 形 容 詞 所 產 生 的 偏 正 關 係, 這 些 都 是 通 過 一 定 的 語 法 形 式 而 產 生 出 來 的 語 法 意 義 像 有 些 述 賓 式 複 合 詞, 從 它 們 表 達 的 語 法 意 義 看 來, 如 同 後 置 狀 語 對 動 詞 的 修 飾, 例 如 : (14) a. 拍 針 phah 4 ciam 1 ( 用 針 注 射 ) b. 拍 拳 phah 4 kun 5 ( 用 拳 練 打 ) c. 養 老 iong 2 lo 2 ( 因 年 老 而 休 養 ) d. 養 病 iong 2 penn 7 ( 因 病 而 休 養 ) 這 種 用 介 詞 把 動 詞 後 原 作 賓 語 的 成 分 前 置 作 狀 語, 是 述 賓 結 構 不 具 備 的, 而 是 述 狀 結 構 的 特 點 所 以 如 果 把 上 述 的 例 子 歸 為 述 賓 式 複 合 詞, 那 語 法 形 式 就 與 語 法 意 義 不 一 致 了 語 義 結 構 是 從 語 義 角 度 出 發, 看 組 成 成 分 之 間 所 構 成 的 語 義 屬 性 比 如 上 述 的 動 詞 素 + 名 詞 素, 從 語 法 看 往 往 是 述 賓 關 係, 從 語 義 看 就 是 動 作 行 為 + 事 物 但 是 動 作 行 為 + 事 物 可 以 產 生 多 種 語 義 關 係, 如 動 作 行 為 + 受 事 動 作 行 為 + 結 果 動 作 行 為 + 來 源 動 作 行 為 + 工 具 以 述 賓 式 複 合 詞 為 例 : (15) a. 歇 晝 hioh 4 tau 3 ( 中 午 時 休 息 ) b. 食 市 ciah 8 chi 7 ( 人 多 生 意 旺 ) c. 起 鼓 khi 2 koo 2 ( 戲 開 演 時 打 鼓 ) d. 收 驚 siu 1 kiann 1 ( 一 種 民 間 迷 信 ) 若 從 語 法 結 構 來 看, 上 述 四 個 例 子 都 應 歸 入 述 賓 式 由 語 義 結 構 來 看, 前 後 兩 個 詞 素 並 非 支 配 與 被 支 配 的 關 係, 後 一 個 詞 素 所 表 示 的 不 是 前 一 詞 素 所 表 示 的 動 作 或 行 為 的 對 象 第 一 例 裡 後 一 個 詞 素 表 示 的 是 時 間 ; 第 二 例 表 示 處 所 ; 第 三 例 表 示 動 作 行 為 的 工 具 ; 第 四 例 表 示 動 作 行 為 的 內 容 38

論 閩 南 語 複 合 詞 的 內 部 結 構 由 上 可 見, 語 義 結 構 不 同 於 語 法 結 構, 兩 者 是 從 不 同 角 度 出 發, 對 複 合 詞 的 語 義 內 容 和 結 構 形 式 進 行 概 括 與 分 類 的 同 樣 一 個 詞, 從 語 法 結 構 上 看, 可 以 分 析 出 主 語 述 語 定 語 賓 語 等 語 法 成 分 ; 從 語 義 內 容 上, 卻 可 以 分 析 出 施 事 動 作 行 為 數 量 受 事 等 語 義 成 分 且 兩 者 之 間 不 存 在 一 對 一 的 對 應 關 係, 如 主 語 既 可 以 是 施 事, 也 可 以 是 受 事, 還 可 能 是 結 果 時 間 處 所 等 所 以 語 義 結 構 和 語 法 結 構 不 同, 儘 管 兩 者 有 一 定 的 聯 繫, 但 不 能 混 為 一 談 比 如 食 錢 ciah 8 cinn 5 ( 貪 錢 ), 食 ciah 8 和 錢 cinn 5 之 間 是 述 語 和 賓 語 的 關 係, 這 種 關 係 稱 為 語 法 結 構 關 係 ; 從 語 義 上 看, 食 ciah 8 和 錢 cinn 5 是 動 作 和 受 事 的 關 係, 這 種 關 係 稱 為 語 義 結 構 關 係 這 是 兩 種 不 同 性 質 的 結 構 關 係 同 時 並 存 於 一 個 詞 裡, 並 且 影 響 著 該 詞 意 思 的 表 達 不 論 如 何, 對 於 任 何 一 種 語 言 現 象, 只 有 在 理 解 意 義 的 基 礎 上, 才 能 分 析 它 的 形 式, 然 後 根 據 其 內 容 和 形 式 加 以 歸 納 分 類, 才 有 可 能 得 到 完 備 的 結 果 一 九 五 六 年, 孫 常 敘 從 語 義 角 度 來 討 論 漢 語 構 詞 的 問 題, 並 全 面 採 用 意 義 關 係 的 名 稱 來 代 替 句 法 關 係 的 名 稱 在 他 之 前, 對 複 合 詞 結 構 關 係 的 描 述 雖 然 也 有 用 意 義 關 係 名 稱 的, 如 並 列 關 係 從 屬 關 係 等, 但 多 數 還 同 時 使 用 句 法 關 係 的 名 稱, 如 動 賓 主 謂 動 補 等 孫 氏 的 漢 語 詞 彙 第 一 次 全 面 地 採 用 意 義 關 係 的 描 述, 例 如 他 的 詞 組 結 構 造 詞 分 為 修 飾 關 係 ( 一 般 稱 偏 正 結 構 ), 並 列 關 係 ( 下 分 兩 端 對 舉 兩 類 概 括 兩 事 相 成 同 義 互 注 四 個 小 類 ), 因 果 關 係 ( 一 般 稱 動 補 結 構 ), 支 配 關 係 等 孫 氏 之 後, 有 不 少 相 關 著 作 也 採 用 類 似 的 提 法 即 以 意 義 關 係 的 名 稱 去 代 替 句 法 關 係 名 稱 的, 大 多 出 自 詞 彙 學 著 作, 而 非 語 法 著 作 ( 潘 文 國 葉 步 青 韓 洋 1993:298-301) 不 過 早 期 的 學 者 大 多 只 是 強 調 名 稱 上 的 變 化, 並 沒 有 作 深 入 地 探 索 近 年 來, 劉 叔 新 (1990) 從 描 寫 詞 彙 學 的 角 度 進 行 分 析, 其 立 意 與 觀 點 別 出 心 裁, 惜 所 概 括 的 結 構 關 係 並 沒 有 顧 及 複 合 詞 的 特 殊 結 構 關 係, 而 且 光 由 詞 彙 意 義 著 眼, 難 免 會 有 些 偏 頗 本 文 在 第 三 節 曾 討 論 複 合 詞 的 內 部 結 構 與 外 部 功 能 的 各 種 關 係, 其 中 偏 正 式 裡 以 名 詞 素 來 修 飾 動 詞 素 ( 如 : 身 穿 sin 1 ching 7 ) 形 詞 素 修 飾 動 詞 素 ( 如 : 雜 念 cap 8 liam 7 ( 嘮 叨 )), 或 者 動 詞 素 修 飾 形 詞 素 ( 如 : 死 白 si 2 peh 8 ( 慘 白 )) 的 例 子, 以 及 述 賓 式 中 的 名 詞 性 結 構 ( 如 : 牽 手 khan 1 chiu 2 ( 配 偶 )) 形 容 詞 性 結 構 ( 如 : 討 債 tho 2 ce 3 ( 浪 費 )), 或 是 副 詞 性 結 構 ( 如 : 翻 頭 huan 1 thau 5 ( 回 頭 再 來 )), 這 些 在 句 法 結 構 是 不 會 發 生 的 而 第 四 節 提 到 的 特 殊 結 構 關 係, 像 是 類 似 於 句 法 中 正 偏 結 構 ( 如 : 童 乩 tang 5 ki( 1 乩 童 )) 謂 主 結 構 ( 如 : 陳 雷 tan 5 lui 5 ( 雷 鳴 )) 與 賓 述 結 構 ( 如 : 米 絞 bi 2 ka 5 ( 碾 米 39 39

林 香 薇 機 )) 的 複 合 詞 歸 為 後 補 式 的 名 量 結 構 ( 如 : 冰 枝 ping 1 ki 1 ( 冰 棒 )), 與 難 以 用 語 法 關 係 來 歸 類 的 結 構 關 係 ( 如 : 聖 譎 siann 3 khiat 4 ( 形 容 人 凡 事 都 要 表 示 意 見 )), 這 些 也 不 是 句 法 結 構 所 能 涵 蓋 的 朱 德 熙 (1980:62) 也 說, 語 法 結 構 的 形 式 和 意 義 是 不 是 永 遠 一 一 對 應 的 呢? 這 個 問 題 現 代 語 言 學 還 不 能 作 出 圓 滿 的 答 覆 可 是 當 形 式 和 意 義 之 間 出 現 顯 著 的 不 協 調 的 時 候, 我 們 不 應 該 以 同 樣 的 結 構 可 以 表 示 不 同 的 意 義 為 藉 口 把 問 題 拋 開 不 管, 至 少 我 們 應 該 檢 查 一 下 我 們 的 方 法, 看 看 其 中 是 否 有 什 麼 缺 陷 對 閩 南 語 複 合 詞 結 構 的 分 析 正 應 如 此, 除 了 形 式 外, 意 義 及 觀 察 角 度, 都 得 重 新 思 考 綜 合 上 面 各 節 的 分 析, 歸 納 出 閩 南 語 複 合 詞 的 結 構 關 係 如 下 : 1) 並 列 關 係 : 並 列 關 係 是 指 複 合 詞 裡 兩 詞 素 的 關 係 是 並 立 的 平 等 的, 無 主 從 關 係 可 言 依 兩 個 構 詞 成 分 的 語 義 關 係 可 分 為 : a. 同 義 並 列 : 凡 詞 中 兩 構 詞 成 分 互 有 同 義 關 係 的 即 是, 如 : 批 信 phue 1 sin 3 ( 信 件 ) 密 實 bat 8 cat 8 顛 倒 tian 1 to 3 怪 奇 kuai 3 ki 5 ( 奇 怪 ) b. 反 義 並 列 : 凡 詞 中 兩 構 詞 成 分 互 有 反 義 關 係 的 即 是, 如 : 緊 慢 kin 2 ban 7 ( 快 慢 ) 懸 下 kuan 5 ke 7 ( 高 下 ) 頭 尾 thau 5 bue 2 上 落 ciunn 7 loh 8 ( 上 下 ) c. 相 關 義 並 列 : 凡 詞 中 兩 構 詞 成 分 意 義 相 關, 但 既 非 同 義 又 非 反 義 的 即 是, 如 : 走 閃 cau 2 siam 2 ( 閃 躲 ) 牽 拖 khan 1 thua 1 ( 連 累 ) 名 姓 biann 5 senn 3 ( 姓 名 ) 矮 肥 e 2 pui 5 2) 修 飾 關 係 與 反 修 飾 關 係 : 修 飾 關 係 是 指 複 合 詞 中 前 一 詞 素 在 性 質 或 狀 態 上 修 飾 後 一 詞 素 者, 例 如 : 喙 瀾 chui 3 nua( 7 口 水 ) 厝 頂 chu 3 ting( 2 屋 頂 ) 臭 臊 chau 3 cho 1,( 腥 味 ) 滾 笑 kun 2 chio 3 ( 開 玩 笑 ) 當 被 限 定 詞 素 前 移 時, 如 : 李 鹹 li 2 kiam 5 ( 醃 漬 的 李 子 ) 雞 翁 kue 7 ang 1 ( 公 雞 ) 曆 日 lah 8 jit 8 ( 日 曆 ), 則 稱 為 反 修 飾 關 係 3) 補 充 關 係 : 補 充 關 係 是 指 複 合 詞 中 後 一 詞 素 補 充 說 明 前 一 詞 素 者, 例 如 : 蠟 條 lah 8 tiau 5 ( 長 條 形 的 蠟 燭 ) 冰 枝 ping 1 ki 1 ( 冰 棒 ) 拆 破 thiah 4 phua 7 伸 長 chun 1 tng 5 4) 陳 說 關 係 與 反 陳 說 關 係 : 陳 說 關 係 是 指 複 合 詞 裡 前 一 詞 素 為 陳 說 對 象, 後 一 詞 素 為 陳 說 內 容 者, 例 如 : 風 吹 hong 1 chue 1 ( 風 箏 ) 米 芳 bi 2 phang 1 ( 爆 米 花 ) 地 動 te 7 tang 7,( 地 震 ) 心 適 sim 1 sik 4 ( 有 趣 ) 當 表 示 陳 說 內 容 的 詞 素 前 移 時, 如 : 崩 山 pang 1 suann 1 ( 山 崩 ) 陳 雷 tan 5 lui 5 ( 雷 鳴 ) 行 氣 kiann 5 khi 3 ( 氣 行 藥 力 見 效 ) 蝕 月 sit 8 gueh 8 40

論 閩 南 語 複 合 詞 的 內 部 結 構 ( 月 蝕 ), 可 稱 之 反 陳 說 關 係 5) 直 接 支 配 關 係 與 反 直 接 支 配 關 係 : 直 接 支 配 關 係 是 指 複 合 詞 裡 前 一 詞 素 表 示 一 種 動 作 行 為, 後 一 詞 素 表 示 這 種 行 為 所 涉 及 的 事 物 或 情 況, 前 者 對 後 者 有 支 配 作 用, 例 如 : 食 補 ciah 8 poo 2 度 晬 too 7 ce 3 ( 過 週 歲 ) 鬥 水 tau 3 sui 2 ( 比 美 ) 生 殕 senn 1 phu 2 ( 東 西 發 霉 ) 當 表 示 動 作 行 為 的 詞 素 後 移 時, 如 : 鼎 筅 tiann 2 che 3 ( 刷 鍋 子 的 刷 子 ) 糖 含 thng 5 kam 5 ( 含 在 嘴 裡 帶 甜 味 的 食 品 ) 物 配 mih 8 phue 3 ( 小 菜 ), 可 稱 為 反 直 接 支 配 關 係 6) 間 接 支 配 關 係 : 間 接 支 配 關 係 是 指 複 合 詞 裡 前 一 詞 素 表 示 一 種 動 作 行 為, 後 一 詞 素 則 與 這 種 行 為 所 涉 及 的 事 物 或 情 況 相 關, 但 前 者 對 後 者 沒 有 直 接 的 支 配 作 用, 例 如 : 罰 徛 huat 8 khia 7 ( 罰 站 ) 歇 暗 hioh 4 am 3 ( 晚 上 休 息 ) 破 風 phua 3 hong 1 ( 通 常 指 輪 胎 破 洞 ) 收 驚 siu 1 kiann 1 ( 一 種 民 間 迷 信 請 道 士 巫 婆 作 法, 使 受 驚 嚇 的 小 孩 復 原 ) 7) 複 雜 關 係 : 複 雜 關 係 是 指 複 合 詞 中 詞 素 間 的 關 係 難 以 判 斷, 它 與 詞 序 所 表 示 的 語 法 關 係 也 無 相 同 或 相 似 之 處, 例 如 : 落 撥 lau 3 puah 4 ( 個 性 不 嚴 謹, 丟 三 落 四 ) 了 然 liau 2 jian 5 ( 差 勁 到 底, 無 可 救 藥 ) 健 丟 kian 7 tiu 1 ( 形 容 小 孩 天 真 活 潑 動 作 俐 落 ) 總 計 十 種 結 構 關 係 裡, 其 中 並 列 關 係 修 飾 關 係 陳 說 關 係 直 接 支 配 關 係 間 接 支 配 關 係 以 及 一 部 份 補 充 關 係 的 複 合 詞, 相 當 於 布 龍 菲 爾 德 (1980:291-292) 所 說 的 句 法 式 (syntactic) 複 合 詞, 也 就 是 詞 素 間 的 結 合 關 係, 和 短 語 中 詞 與 詞 的 結 合 關 係 相 同 其 中 反 修 飾 關 係 反 陳 說 關 係 反 直 接 支 配 關 係 及 一 部 份 補 充 關 係 的 複 合 詞, 相 當 於 布 氏 所 說 的 半 句 法 式 (semi-syntactic) 複 合 詞, 也 就 是 詞 素 間 的 結 合 關 係, 和 短 語 中 詞 與 詞 的 結 合 關 係 在 順 序 上 不 同 其 中 複 雜 關 係, 相 當 於 布 氏 所 說 的 非 句 法 式 (asyntactic) 複 合 詞, 即 詞 素 間 的 結 合 關 係, 和 短 語 中 詞 與 詞 的 結 合 關 係 完 全 不 同 6. 結 語 本 文 的 分 類 與 一 般 句 法 結 構 關 係 最 大 的 不 同 是, 它 顧 及 形 式 與 意 義 間 的 聯 繫, 比 如 : (16) a. 歇 晝 hioh 4 tau 3 b. 食 桌 ciah 8 toh 4 41 41

林 香 薇 c. 挽 面 ban 2 bin 7 d. 割 血 kuah 4 hueh 4 e. 聽 喙 thiann 1 chui 3 從 語 法 結 構 關 係 來 看, 上 述 的 例 子 無 疑 是 述 賓 關 係 但 若 由 詞 彙 意 義 來 理 解, 就 會 覺 得 這 樣 的 分 類 並 不 合 理 這 是 因 為 它 們 在 意 義 上 大 多 運 用 了 省 略 借 代 跳 脫 的 方 式, 如 歇 晝 hioh 4 tau 3 是 中 午 時 休 息 吃 飯, 而 不 是 休 息 中 午 ; 食 桌 ciah 8 toh 4 是 吃 宴 席 上 的 酒 菜, 而 不 是 吃 桌 子 ; 挽 面 ban 2 bin 7 是 拔 除 臉 上 的 細 毛, 而 不 是 拔 臉 ; 割 血 kuah 4 hueh 4 是 割 家 禽 的 脖 子 放 出 血 液, 而 不 是 割 血 ; 聽 喙 thiann 1 chui 3 是 聽 人 的 話, 而 不 是 聽 嘴 巴 若 根 據 本 文 的 分 類, 由 於 它 們 在 語 義 結 構 上 兩 詞 素 間 的 關 係 是 動 作 行 為 + 事 物, 且 前 者 對 後 者 沒 有 直 接 的 支 配 作 用, 可 歸 為 間 接 支 配 關 係 然 而 語 法 意 義 跟 詞 彙 意 義 有 著 本 質 的 區 別 詞 彙 意 義 是 通 過 詞 或 詞 根 本 身 所 產 生 的, 是 詞 彙 形 式 所 包 含 著 的 意 義 語 法 意 義 不 是 通 過 詞 彙 形 式, 而 是 通 過 語 法 形 式 所 產 生 的 一 種 抽 象 的 非 具 體 的 意 義 換 言 之, 語 法 結 構 裡 的 結 構 關 係, 是 從 語 法 角 度 出 發, 對 詞 與 詞 之 間 的 關 係 進 行 概 括 與 分 類, 這 種 概 括 排 除 了 具 體 的 詞 彙 意 義, 即 每 一 個 詞 所 包 含 的 具 體 意 義 是 什 麼 並 不 管 用 因 此 上 述 的 十 種 結 構 關 係 在 各 自 的 框 子 範 圍 內 所 能 涵 蓋 的 意 義 顯 然 是 非 常 複 雜 且 多 樣 的, 比 如 : (17) a. 叫 門 kio 3 bng 5 b. 食 市 ciah 8 chi 7 c. 等 路 tan 2 loo 7 若 按 照 語 義 結 構 來 分 析, 這 三 詞 是 動 作 行 為 + 處 所, 同 屬 於 間 接 支 配 關 係 但 就 具 體 詞 彙 意 義 而 言, 三 個 詞 是 大 不 相 同 的, 像 叫 門 kio 3 bng 5 是 在 大 門 外 叫 主 人 開 門 ; 食 市 ciah 8 chi 7 是 指 人 多 生 意 旺 的 地 方 ; 等 路 tan 2 loo 7 是 拜 訪 親 戚 時 帶 的 禮 物 又 比 如 : (18) a. 拆 藥 thiah 4 ioh 8 ( 照 醫 生 處 方 買 藥 ) b. 拆 票 thiah 4 phio 3 ( 買 票 ) c. 拆 股 thiah 4 koo 2 ( 解 散 合 資 關 係 ) 照 語 義 結 構 來 分 析, 上 面 三 例 是 動 作 行 為 + 事 物, 可 歸 為 直 接 支 配 關 係 一 42

論 閩 南 語 複 合 詞 的 內 部 結 構 類 就 實 際 詞 彙 意 義 來 理 解, 拆 股 thiah 4 koo 2, 是 解 散 合 資 關 係 的 意 思 其 中 的 拆 thiah 4 是 分 開 離 散 之 意 而 拆 藥 thiah 4 ioh 8 拆 票 thiah 4 phio 3 的 拆 thiah 4 卻 是 購 買 之 意 客 觀 世 界 是 錯 綜 複 雜 的, 人 類 語 言 表 達 形 式 卻 是 有 限 的, 因 此 想 全 面 而 準 確 地 表 達 複 雜 的 客 觀 世 界 和 主 觀 的 思 想 感 情, 用 有 限 的 語 言 形 式 往 往 很 難 說 清 楚 所 以 在 言 語 交 際 的 過 程, 常 會 以 關 鍵 的 語 義 部 分 來 表 達, 而 把 一 些 無 關 緊 要 的 語 義 部 分 加 以 省 略, 或 跳 躍, 或 將 其 隱 含 在 語 義 之 中 像 呂 淑 湘 在 語 文 常 談 中 說 過, 漢 語 是 比 較 經 濟 的 能 用 三 個 字 表 示 的 意 思 不 用 五 個 字, 一 句 話 能 了 事 的 時 候 不 說 兩 句 尤 其 在 表 示 動 作 和 事 物 的 關 係 上, 幾 乎 全 賴 意 合, 不 靠 言 傳 有 鑑 於 漢 語 這 種 重 意 念 的 表 達 特 點, 故 而 在 言 語 交 際 時, 往 往 抓 住 話 語 中 比 較 關 鍵 的 詞 語 而 省 略 次 要 的 部 分, 亦 即 抓 住 語 義 重 點, 便 可 進 行 交 談 正 因 為 上 述 原 因, 在 閩 南 語 詞 彙 中 便 出 現 了 許 多 像 這 類 的 複 合 詞 以 述 賓 式 複 合 詞 來 說, 像 駛 塍 sai 2 chan 5 ( 馭 牛 拉 動 木 板, 以 利 耕 田 ) 30 歇 喘 hioh 4 chuan 2 ( 休 息 以 緩 和 氣 喘 ) 借 喙 cioh 4 chui 3 ( 口 頭 上 的 禮 尚 往 來 ) 放 利 pang 3 lai 7 ( 將 錢 借 出 去 以 賺 利 息 ) 寄 跤 kia 3 kha 1 ( 暫 時 寄 居 ) 拆 食 thiah 4 ciah 8 ( 拆 開 食 物 而 食 ) 皆 是 這 些 複 合 詞, 它 們 往 往 負 載 著 一 個 句 子 或 短 語 中 最 重 要 最 關 鍵 的 信 息, 可 說 是 信 息 的 焦 點 語 義 的 核 心 詞 義 對 現 實 現 象 的 反 映 是 一 種 概 括 的 反 映 概 括 是 詞 義 的 一 個 重 要 特 點 詞 義 的 概 括 常 把 特 殊 的 複 雜 的 東 西 變 成 一 般 的 簡 單 的 東 西, 這 在 複 合 詞 所 表 示 的 意 義 中 可 以 看 得 更 加 清 楚 比 方 做 旬 cue 3 sun 5 這 個 詞 是 指 人 死 後, 子 女 每 七 天 對 神 位 供 拜 一 次 為 一 旬, 共 做 七 旬 從 定 義 來 看, 做 旬 cue 3 sun 5 這 個 複 合 詞 捨 去 了 許 多 細 節, 只 抓 住 做 cue 3 和 旬 sun 5 兩 點, 概 括 地 指 整 個 情 況 正 因 為 複 合 詞 的 構 成 經 過 了 如 此 複 雜 的 概 括 過 程, 構 成 複 合 詞 的 詞 素 只 能 作 提 示 整 個 詞 義 的 作 用, 所 以 許 多 複 合 詞 的 詞 義 往 往 不 能 像 一 般 詞 組 那 樣, 可 以 從 其 中 所 包 含 的 詞 的 意 義 推 斷 出 來 本 文 歸 納 複 合 詞 的 結 構 所 得 的 關 係 類 型 雖 然 也 是 概 括 的, 不 能 顯 示 具 體 的 詞 彙 意 義 但 它 比 句 法 結 構 的 分 類 要 來 得 切 合 複 合 詞 的 實 際 狀 況, 且 兼 顧 了 形 式 與 意 義 間 的 互 動 關 係 30 見 楊 秀 芳 (1991:379) 閩 南 語 字 彙 43 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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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 香 薇 1983 黃 宣 範 譯 ) 台 北 : 文 鶴 出 版 社 林 香 薇 國 立 台 北 師 範 學 院 語 文 教 育 學 系 sulin@tea.ntptc.edu.tw 46

論 閩 南 語 複 合 詞 的 內 部 結 構 On the Internal Structures of Compound Words of Southern Min Hsiang-wei LIN National Taipei Teachers College This essay aims to re-categorize the internal structures of compound words of Southern Min, based on syntactic structures and lexical meanings. My methods include: 1.observing the relationship among parts of speech and morphemic category in compound words, by analyzing the internal structures and external functions, based on the endocentric construction theory put forth by Leonard Bloomfield in Language; 2. sorting out the structures in the compound words that defy syntactical rules, and the special structures hard to be categorized by grammatical relation; 3. explaining the structures of compound words of asyntactic relationship on the basis of descriptive lexicology, and suggesting a relationship category that fits the compound words of Southern Min. Key words: Southern Min, compound word, internal structure, external function, endocentric construction 責 任 編 輯 : 黃 美 慈 47 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