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部 分 前 言 研 究 前 言 : 楊 逵 是 臺 灣 文 學 史 上 一 位 不 可 或 缺 的 重 要 作 家 他 的 文 學 作 品, 不 論 是 小 說 詩 歌 或 是 戲 劇 等, 都 有 著 相 當 的 社 會 影 響 力 為 深 入 瞭 解 這 位 文 學 巨 人 的 作 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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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 四 屆 全 國 高 中 台 灣 人 文 獎 語 文 組 佳 作 壓 不 扁 的 玫 瑰 楊 逵 的 小 說 研 究 私 立 曉 明 女 中 林 岡 儒 陳 璽 安 楊 筠 圃 指 導 老 師 : 施 淑 慧

2 第 一 部 分 前 言 研 究 前 言 : 楊 逵 是 臺 灣 文 學 史 上 一 位 不 可 或 缺 的 重 要 作 家 他 的 文 學 作 品, 不 論 是 小 說 詩 歌 或 是 戲 劇 等, 都 有 著 相 當 的 社 會 影 響 力 為 深 入 瞭 解 這 位 文 學 巨 人 的 作 品, 我 們 開 啟 了 臺 灣 文 學 之 門, 並 向 前 一 窺 究 竟 啊! 是 一 朵 飽 滿 的 豔 紅 玫 瑰! 研 究 動 機 : 因 小 時 曾 在 電 視 上 看 過 葉 陶 女 士 的 故 事 進 而 認 識 楊 逵 當 時 對 兩 人 不 畏 強 權, 堅 韌 剛 毅 為 台 灣 民 族 打 拚 的 精 神, 留 下 深 刻 印 象 之 後 又 因 緣 際 會 於 家 中 發 現 一 本 多 年 前 的 聯 合 文 學, 正 巧 那 期 是 楊 逵 逝 世 紀 念 特 輯, 讀 了 幾 篇 感 念 他 的 文 章 後, 覺 得 他 是 位 可 親 的 老 爺 爺, 同 時 對 他 的 作 品 產 生 了 強 烈 好 奇, 於 是 想 藉 此 機 會 深 入 探 討 他 的 作 品 研 究 目 的 : 以 探 討 文 學 的 角 度 出 發, 再 藉 由 研 究 過 程 了 解 日 治 國 民 黨 來 台 時, 人 民 的 民 族 精 神, 希 冀 在 其 中 找 到 現 代 社 會 所 缺 乏 的 為 他 人 著 想, 及 勤 勞 質 樸 的 人 格 表 現 精 神, 以 激 起 社 會 大 眾 的 思 進, 也 期 望 能 藉 此 促 進 楊 逵 紀 念 館 的 誕 生 研 究 方 法 : 我 們 捨 棄 網 路 資 訊 不 用, 因 查 詢 時 發 現 多 數 資 料 零 碎 雜 亂, 且 不 太 確 實 為 避 免 在 研 究 之 初 就 有 錯 誤 的 認 知, 我 們 充 分 利 用 圖 書 館 資 源, 取 得 較 正 確 的 資 訊 ; 閱 讀 過 後 再 進 行 討 論 紀 錄, 之 後 針 對 討 論 結 果 進 行 撰 寫 寫 作 方 法 為 一 人 主 筆, 另 兩 人 亦 寫 下 自 己 的 觀 點, 交 由 主 筆 彙 整 融 合, 以 求 論 點 客 觀 且 避 免 著 眼 處 狹 隘 另 外 必 須 要 說 明 的 是, 楊 逵 除 著 有 短 篇 小 說 多 篇 外, 也 寫 了 一 部 長 篇 小 說 三 國 志 物 語 內 容 多 以 三 國 時 期 曹 魏 蜀 漢 之 爭 為 主 但 與 我 們 評 論 的 其 他 篇 小 說 意 旨 相 距 較 遠, 故 不 納 入 評 論 中, 而 只 以 楊 逵 已 定 稿 的 短 篇 小 說 為 主 為 蒐 集 更 多 資 訊, 筆 者 還 參 加 了 在 大 地 上 寫 詩 -- 重 回 東 海 花 園 的 楊 逵 百 年 誕 辰 追 思 紀 念 會, 因 而 認 識 楊 建 爺 爺 之 後 又 南 下 參 加 成 大 文 藝 營, 並 發 現 臺 灣 文 學 館 一 連 串 的 實 地 訪 查, 讓 筆 者 感 到 大 有 收 穫, 以 下 是 活 動 參 加 的 紀 錄

3 研 究 過 程 : 之 一 幸 會 東 海 花 園 六 月 二 十 日 早 上 攤 開 報 紙 一 看, 赫 然 發 現 今 年 竟 是 楊 逵 百 年 誕 辰! 國 家 文 學 館 因 此 委 託 靜 宜 大 學 於 十 九 二 十 日 舉 辦 楊 逵 國 際 學 術 研 討 會 議, 然 我 們 卻 已 錯 過, 不 禁 感 到 一 陣 失 落 又 往 下 看, 二 十 一 日 還 有 在 大 地 上 寫 詩 重 回 東 海 花 園 的 活 動, 當 下 問 明 東 海 花 園 的 路 後, 便 決 定 前 往! 到 達 東 海 花 園 時, 正 好 細 雨 霏 霏, 四 周 的 草 漫 蕪 荒 長, 說 是 花 園, 其 實 有 點 心 酸 主 辦 單 位 於 一 大 片 與 人 同 高 的 草 林 坡 中, 闢 了 條 紅 土 小 徑 沿 小 徑 走 下 斜 坡, 底 頭 用 竹 子 茅 草 搭 了 長 椅 和 棚 子, 稍 稍 高 起 的 小 台 上, 以 三 張 楊 逵 照 片 作 為 背 景, 前 方 擺 著 放 大 的 和 平 宣 言, 場 面 佈 置 得 雅 致 樸 實, 和 楊 逵 一 生 平 實 簡 樸 的 風 格 不 謀 而 合 現 場 與 會 的 有 楊 逵 家 屬 陳 千 武 詩 人 吳 晟 詩 人 文 化 局 官 員 教 授 大 學 生 等 家 屬 文 友 們 一 一 上 台 回 憶 楊 逵 的 點 點 滴 滴, 言 談 間 對 他 的 勞 動 精 神 及 毅 力 更 感 到 佩 服 他 們 說 楊 逵 的 和 平 宣 言 現 在 看 來, 是 很 平 常 的 一 篇 文 章, 政 府 本 就 該 那 麼 做 但 彼 時 社 會 尚 未 開 放, 在 一 九 五 O 年 代, 二 二 八 不 久 後, 敢 提 筆 寫 下 要 求 國 共 停 戰 之 言 語, 自 是 集 膽 識 智 慧 於 一 身, 楊 逵 之 所 以 受 人 尊 敬, 便 是 因 為 他 眼 光 前 瞻, 能 看 到 其 他 人 看 不 到 的 東 西 雨 愈 下 愈 激 動, 我 和 其 他 沒 帶 傘 的 人, 都 躲 往 旁 邊 一 間 矮 破 鐵 皮 屋 躲 雨, 但 台 上 分 享 者 卻 仍 然 撐 著 傘 或 穿 著 雨 衣, 手 拿 麥 克 風 擋 在 大 雨 中 說 著 楊 逵, 風 雨 生 信 心 啊! 我 努 力 在 轟 轟 大 雨 中 分 辨 台 上 分 享 者 的 聲 音 在 雨 中 懷 念 楊 逵 東 海 花 園 文 友 們, 看 著 屋 旁 楊 逵 和 牽 手 葉 陶 的 舊 墳, 心 中 忽 然 擁 上 滿 滿 的 感 動, 好 想 衝 破 雨 幕, 向 楊 逵 與 葉 陶 鞠 躬 致 意 楊 翠 說 : 前 幾 日 他 們 回 到 這 片 土 地 鋤 草, 一 直 希 望 老 天 可 以 降 雨, 讓 草 易 拔 些, 但 都 沒 有 ; 卻 在 今 日 落 雨, 這 是 楊 逵 感 動 而 留 下 的 眼 淚 她 說, 我 們 都 會 心 地 笑 了 活 動 中 間, 靜 宜 台 文 系 主 任 上 台 請 台 中 市 文 化 局 局 長 傳 話 給 胡 志 強 市 長, 表 示 家 屬 欲 蓋 楊 逵 紀 念 館 的 心 願 楊 逵 次 子, 楊 建 先 生 也 說, 只 要 政 府 願 意 蓋, 五 兄 弟 姊 妹 就 無 條 件 捐 出 東 海 花 園 這 片 土 地 供 作 紀 念 館 基 地 現 場 聽 了 這 番 話, 隨 即 響 起 如 雷 掌 聲 盼 楊 逵 紀 念 館 能 在 各 界 的 支 持 幫 忙 下, 早 日 落 成 並 且 能 使 更 多 人 認 識 楊 逵 深 愛 臺 灣 土 地 的 精 神, 進 而 同 他 一 般 落 實 在 生 活 中 何 其 有 幸 來 到 東 海 花 園, 除 了 讓 人 從 楊 逵 作 品 中 了 解 他 的 生 活 觀 念 外, 也 更 貼 近 他 的 生 活 與 會 的 感 動 更 激 勵 我 們 研 究 的 心, 楊 逵 質 毅 樸 實 的 精 神 將 是 我 們 最 大 的 支 柱

4 之 二 緣 逢 楊 建 爺 爺 在 六 月 二 十 一 日 重 回 東 海 花 園 的 活 動 中, 認 識 了 楊 建 爺 爺 因 為 市 面 上 難 以 找 到 楊 逵 的 小 說 集, 導 致 研 究 一 開 始 就 面 臨 很 大 的 困 難, 鄉 鎮 圖 書 館 雖 略 有 資 訊, 卻 也 不 全 謝 謝 楊 爺 爺 提 供 完 整 的 楊 逵 全 集 小 說 卷 使 我 們 的 研 究 可 以 順 利 進 行 之 三 蒙 吳 達 芸 教 授 解 惑 在 七 二 水 災 肆 虐 後 兩 天 ( 七 月 四 日 ), 筆 者 之 一 乘 著 因 颱 風 而 誤 點 的 火 車, 來 到 南 臺 灣, 參 加 成 大 文 藝 營 並 在 吳 達 芸 教 授 講 授 的 現 代 小 說 課 中, 提 問 幾 個 有 關 楊 逵 的 問 題 教 授 解 釋, 楊 逵 創 作 小 說 是 為 宣 揚, 崇 尚 社 會 主 義 之 理 念 而 小 說 結 尾 常 常 呈 現 很 理 想 主 義 的 光 明 化 之 意 義 在 於 : 表 現 作 者 的 人 性 光 明 面, 並 帶 有 期 許 之 意 在 人 性 描 摹 方 面, 呈 現 絕 對 的 打 不 倒 的 韌 度 教 授 還 提 醒, 閱 讀 時, 要 注 意 不 要 預 先 為 小 說 設 立 場, 讀 完 後 再 想 小 說 給 了 我 們 什 麼 教 授 一 番 話 給 了 我 們 新 的 思 考 方 向, 也 讓 筆 者 心 中 一 直 存 在 的 疑 惑 稍 解 疑 雲 第 二 部 分 關 於 楊 逵 一 楊 逵 的 生 平 與 時 代 背 景 一 八 九 五 年 臺 灣 進 入 了 日 治 時 期, 這 段 期 間 許 多 人 為 了 捍 衛 臺 灣 民 族 意 識, 陸 續 展 開 民 間 運 動, 一 九 二 一 年 以 前 以 較 激 烈 的 武 力 抗 爭 的 抗 日 運 動 為 主 ; 一 九 二 一 年, 林 獻 堂 等 人 成 立 臺 灣 文 化 協 會, 開 始 臺 灣 的 文 化 性 運 動, 臺 灣 左 翼 文 學 也 隨 之 興 起 左 翼 文 學 既 不 是 社 會 主 義 文 學, 也 不 是 共 產 主 義 文 學, 它 其 實 是 不 折 不 扣 的 台 灣 社 會 寫 實 文 學 ( 註 一 ) 它 的 開 創 者 是 小 說 家 賴 和, 後 來 的 許 多 作 家 都 是 以 他 為 中 心 展 開, 其 中 以 楊 逵 的 作 品 最 具 社 會 性 及 批 判 性 質, 文 風 與 賴 和 最 相 近, 也 是 最 能 繼 承 賴 和 文 學 精 神 的 人 [ 一 ] 人 生 方 向 的 奠 定

5 楊 逵 出 生 於 一 九 O 五 年 的 臺 南 縣, 從 小 家 境 清 寒 在 一 九 七 六 年 夏 潮 雜 誌 的 訪 談 中, 楊 逵 表 示 自 己 的 人 生 可 分 為 四 階 段 : 一 是 出 生 到 一 九 二 四 年 去 日 本, 第 二 是 在 日 本 的 期 間, 第 三 是 返 臺 到 光 復, 最 後 是 光 復 到 現 在 ( 當 時 是 一 九 七 六 年, 楊 逵 七 十 一 歲 ) 第 一 時 期 是 少 年 摸 索 期, 在 楊 逵 十 歲 時 ( 一 九 一 五 年 ) 親 眼 目 睹 余 清 芳 等 人 發 起 的 西 來 庵 事 件 ( 又 名 噍 吧 年 事 件 ), 年 幼 的 他 為 此 對 日 人 的 兇 殘 留 下 深 刻 印 象, 也 對 他 往 後 的 思 想 與 事 業 有 很 大 影 響 小 學 五 六 年 級 時, 他 遇 到 一 位 對 教 育 懷 抱 著 熱 情 的 年 輕 老 師 沼 川 定 雄, 在 沼 川 的 宿 舍 中 楊 逵 得 以 閱 讀 大 量 書 籍, 接 觸 更 廣 闊 的 世 界 因 為 沼 川, 楊 逵 對 小 說 產 生 濃 厚 的 興 趣, 也 對 日 本 人 有 了 新 的 印 象, 對 他 的 未 來 更 有 深 遠 的 影 響 讓 楊 逵 決 心 走 上 文 學 這 條 路 的, 是 他 在 國 中 時 期 所 閱 讀 的 臺 灣 匪 誌, 作 者 將 臺 灣 人 心 目 中 愛 國 義 士 的 抗 日 活 動 稱 為 匪 亂, 使 楊 逵 瞭 解 統 治 者 是 如 何 扭 曲 歷 史, 也 促 使 他 想 藉 著 小 說 創 作 把 被 歪 曲 的 歷 史 糾 正 過 來 ( 註 二 ) [ 二 ] 化 思 想 為 行 動 楊 逵 是 以 實 際 經 驗 來 創 作, 也 是 具 有 思 想 與 行 動 力 的 作 家 楊 逵 十 九 歲 時 ( 一 九 二 四 年 ), 一 方 面 是 想 擺 脫 父 母 為 他 安 排 的 童 養 媳, 另 一 方 面 為 了 開 闊 思 想, 乃 於 臺 南 州 立 二 中 ( 今 臺 南 一 中 ) 輟 學, 隻 身 前 往 日 本 內 陸 當 時 的 日 本 剛 經 歷 第 一 次 世 界 大 戰 的 重 挫, 經 濟 蕭 條, 半 工 半 讀 的 楊 逵 雖 在 飢 寒 交 迫 中 掙 扎 度 日, 仍 在 當 地 成 立 文 化 研 究 會 參 與 勞 工 運 動 和 政 治 運 動, 一 九 二 七 年 他 在 參 加 了 朝 鮮 人 反 日 本 殖 民 的 演 講 會 中 被 抓 去 關 了 三 天, 這 是 第 一 次 被 捕 ; 同 年 九 月, 處 女 作 自 由 勞 動 者 的 生 活 剖 面 怎 麼 樣 才 不 會 餓 死 呢? 問 世, 沒 多 久 就 拋 棄 未 完 的 學 業 返 臺 從 事 社 會 運 動, 同 年 十 月 成 為 臺 灣 文 化 協 會 成 員, 這 些 活 動 讓 他 了 解 低 階 層 民 眾 的 痛 苦 與 情 感, 也 加 深 他 抗 日 的 決 心, 一 九 三 二 年 後 臺 灣 皇 民 化 運 動 的 實 施, 各 式 活 動 陸 續 遭 禁 被 迫 停 止, 楊 逵 才 開 始 寫 送 報 伕 ( 原 名 新 聞 配 達 夫 ), 也 將 他 在 日 本 求 學 時 所 看 到 的 日 本 低 層 社 會 的 情 形, 實 際 寫 入 小 說 中, 此 小 說 後 來 入 選 東 京 文 學 評 論 第 二 獎 ( 第 一 獎 從 缺 ), 是 臺 灣 作 家 首 次 進 軍 日 本 中 央 文 壇, 此 後 楊 逵 才 開 始 積 極 參 加 文 學 活 動 一 九 二 九 年 二 月, 楊 逵 與 葉 陶 共 同 列 席 臺 灣 總 工 會 會 員 大 會 並 發 表 演 說, 原 預 定 在 次 日 ( 二 月 十 二 日 ) 返 鄉 結 婚, 不 料 在 十 二 日 凌 晨 雙 雙 被 捕, 度 過 一 次 官 費 的 蜜 月 旅 行 一 九 三 七 年 九 月, 楊 逵 結 束 為 期 三 個 月 的 日 本 行, 同 時 碰 上 七 七 蘆 溝 橋 事 變 爆 發, 中 日 進 入 全 面 性 戰 爭, 又 日 本 在 臺 實 行 皇 民 化 運 動, 讓 他 不 得 放 棄 原 本 可 在 日 本 雜 誌 設 置 的 臺 灣 新 文 學 專 欄, 返 臺 時 逢 時 局 不 靖 後 染 患 肺 病, 又 因 債 務 問 題 被 告, 幸 受 日 本 警 察 入 田 春 彥 資 助, 還 清 債 務 後 開 闢 首 陽 農 園 ; 次 年 入 田 春 彥 因 思 想 左 傾 被 驅 逐 離 臺, 在 其 住 所 自 殺 身 亡, 而 後 楊 逵 父 母 先 後 逝 世, 待 他 第 十 次 被 捕 入 獄 後, 才 恢 復 健 康, 花 園 也 步 上 軌 道

6 [ 三 ] 路 途 坎 坷 但 始 終 如 一 一 九 四 五 年 日 本 接 受 波 茨 坦 宣 言 無 條 件 投 降, 楊 逵 的 首 陽 農 園 改 為 一 陽 農 園, 據 他 說 是 因 為 在 這 一 天 他 看 到 一 陽 來 復 了, 在 這 之 前, 除 送 報 伕 外 楊 逵 還 創 作 了 模 範 村 無 醫 村 泥 娃 娃 鵝 媽 媽 出 嫁 等 小 說 光 復 後, 楊 逵 依 然 活 躍 於 文 壇, 推 廣 平 民 文 學, 希 望 提 昇 大 眾 知 識 水 平, 但 在 一 九 四 七 年 二 二 八 事 件 逃 亡 時, 與 葉 陶 兩 人 在 四 月 被 捕, 八 月 釋 放 ; 一 九 四 九 年 又 因 起 草 有 關 省 籍 和 睦 之 言 論 出 版 結 社 自 由 的 和 平 宣 言 而 被 捕, 在 一 九 五 O 年 被 判 刑 十 二 年, 在 此 期 間 依 然 不 斷 創 作, 如 春 光 關 不 住 ( 後 改 名 為 壓 不 扁 的 玫 瑰 ) 牛 梨 分 家 等 便 是 在 此 一 時 期 誕 生 一 九 六 一 年 刑 期 屆 滿 回 臺 灣 本 島, 次 年 在 臺 中 郊 區 經 營 東 海 花 園 一 九 七 O 年, 葉 陶 因 心 臟 病 逝 世, 楊 逵 深 感 來 日 不 多, 因 債 務 問 題 而 變 更 東 海 花 園 經 營 者, 後 來 又 與 他 人 合 集 出 書, 並 陸 續 重 刊 出 版 其 他 作 品, 晚 年 依 然 對 臺 灣 文 學 保 有 熱 情, 一 九 八 五 年 三 月 十 二 日 上 午 五 時 四 十 分 在 么 女 楊 碧 家 中 與 世 長 辭 [ 四 ] 文 壇 永 遠 的 老 園 丁 楊 逵 享 年 八 十 歲, 日 治 時 期 與 光 復 後 正 好 各 占 四 十 年, 第 一 次 世 界 大 戰 後 民 族 自 決 和 自 由 民 主 意 識 高 漲, 他 說 : 所 以 我 也 有 了 堅 決 反 抗 異 族 統 治 的 基 本 領 悟, 要 自 己 決 定 自 己 的 民 族 的 命 運 這 個 基 本 覺 悟 就 是 我 返 臺 後 所 有 寫 作 和 參 與 民 族 運 動 的 動 力 註 三 如 他 所 說, 他 的 覺 悟 及 堅 持 在 他 的 作 品 中 清 晰 可 見 他 一 生 的 文 學 路 途 坎 坷, 在 日 治 時 期 就 多 次 被 捕, 其 著 名 小 說 送 報 伕 還 一 度 遭 禁, 就 連 入 選 此 篇 小 說 的 東 京 文 學 評 論 當 月 號 也 在 臺 禁 售 ; 其 所 創 之 臺 灣 新 文 學 也 曾 因 觸 犯 當 局 禁 忌 而 遭 查 禁 ( 但 當 期 編 輯 並 非 楊 逵 ), 後 來 日 本 當 局 又 下 令 廢 止 漢 文 欄, 最 後 只 得 停 刊 ; 他 曾 獲 得 日 本 雜 誌 經 營 人 的 同 意, 能 在 日 本 雜 誌 設 置 臺 灣 新 文 學 欄, 卻 因 七 七 事 變 而 被 迫 停 止 ; 一 九 四 四 年 鵝 媽 媽 要 出 嫁 等 小 說 集 結 成 書 又 遭 禁, 光 復 後 雖 然 得 以 出 書, 卻 因 起 草 和 平 宣 言 觸 怒 當 時 臺 灣 省 政 府 主 席 陳 誠 而 被 捕 ; 他 曾 表 明 願 意 捐 獻 東 海 花 園 作 為 文 化 傳 播 機 構 之 用, 卻 未 獲 得 回 應 ; 也 曾 參 加 第 二 次 國 家 文 藝 獎 選 拔, 不 幸 落 選 儘 管 路 途 坎 坷, 他 卻 從 不 退 縮, 一 生 不 改 其 志, 從 不 因 為 他 的 信 念 和 行 動 而 後 悔, 他 曾 寫 一 首 詩 貼 在 案 前 牆 上 揚 帆 出 大 海, 風 浪 平 常 事 順 風 雖 爽 快, 逆 風 也 不 懼 儘 管 他 有 如 此 雄 心 壯 志 及 樂 觀 精 神, 還 是 有 失 意 的 時 候, 一 九 三 二 年 後, 所 有 公 開 活 動 都 被 迫 停 止, 此 時 是 楊 逵 最 潦 倒 的 時 期, 卻 也 是 他 創 作 的 旺 季 二 楊 逵 的 思 想 若 說 到 影 響 楊 逵 思 想 最 大 的, 莫 過 於 在 他 十 歲 發 生 的 西 來 庵 事 件 了, 如 筆 者 在 楊 逵 的 生 平 與 時 代 背 景 中 提 到 一 般, 楊 逵 在 此 事 件 中 見 到 日 人 的 兇 殘, 殖 民 政 府 對 殖 民 地 的 無 情,

7 造 就 他 往 後 反 抗 日 本 殖 民 的 文 學 思 想 再 者 是 第 一 次 世 界 大 戰 後 美 國 總 統 威 爾 遜 所 提 出 的 民 族 自 決, 讓 身 為 臺 灣 人 的 他 意 識 到, 要 抵 抗 殖 民 政 府 就 必 須 靠 自 己 的 力 量 努 力, 必 須 讓 臺 灣 人 的 民 族 意 識 覺 醒, 此 後 他 不 斷 參 加 社 會 運 動, 在 停 止 實 際 運 動 後 繼 而 轉 向 更 艱 鉅 的 文 學 運 動 加 上 當 時 全 球 性 社 會 主 義 思 想 盛 行, 經 濟 蕭 條, 讓 多 數 人 對 資 本 主 義 感 到 反 感, 包 括 楊 逵 在 內 的 許 多 作 家 均 提 筆 抨 擊 資 本 主 義, 以 上 三 點 是 影 響 他 的 思 想 最 甚, 也 是 他 的 作 品 中 最 想 表 達 的 註 一 見 左 翼 台 灣 : 殖 民 地 文 學 運 動 史 論, 第 二 七 頁 註 二 見 楊 逵 全 集 : 第 十 四 卷 資 料 卷, 第 四 八 頁 註 三 見 註 二, 第 一 六 一 頁 第 三 部 分 楊 逵 的 小 說 概 論 一 探 究 小 說 中 的 意 蘊 呈 現 [ 一 ] 為 勞 工 吶 喊 楊 逵 的 短 篇 小 說 乃 為 社 會 改 革 而 作, 因 當 時 整 個 社 會 價 值 觀 念, 及 日 本 殖 民 政 策 的 統 治 方 針 ( 農 業 臺 灣, 工 業 日 本 ), 使 人 人 勞 動 的 觀 念 在 當 時 社 會 而 言, 本 就 天 經 地 義 臺 灣 人 家 多 數 務 農, 為 了 一 家 老 小 的 溫 飽, 不 得 不 勞 動 身 體 換 取 好 收 成, 農 民 早 已 深 諳 汗 滴 禾 下 土 才 會 有 收 穫 的 道 理, 因 此 勞 動 身 體 只 是 一 件 很 平 常 的 事 罷 了 既 然 勞 動 是 件 生 活 中 再 平 凡 不 過 的 事, 何 以 勞 工 似 勞 命 的 拚 命, 並 且 只 能 默 默 無 言 忍 受 資 本 家 ( 雇 主 ) 不 合 理 的 剝 削 呢? 彼 時 學 文 識 字 者 少, 雖 日 人 設 有 公 學 校 國 語 講 習 所 等 文 教 機 構, 但 多 數 人 民 仍 然 只 能 勞 動 身 體 從 事 養 家 活 口 一 途, 在 僧 多 粥 少 的 情 形 下, 雇 者 自 然 希 望 能 雇 請 較 有 力 有 用 的 勞 工, 不 但 可 一 個 人 當 兩 個 人 使, 更 可 節 省 薪 資 成 本 且 當 時 經 濟 大 恐 慌 爆 發, 台 灣 日

8 本 韓 國 失 業 人 口 高 達 三 百 多 萬 人 在 就 業 市 場 薄 弱 的 競 爭 中, 每 個 人 無 不 咬 緊 牙 關 的 賣 命, 以 確 保 好 不 容 易 得 到 的 工 作 能 穩 固 繼 續 由 於 勞 工 擔 心 生 計 沒 著 落, 即 使 再 艱 困 的 工 作 也 硬 著 頭 皮 擔 下, 使 得 雇 主 愈 來 愈 放 肆, 對 勞 工 愈 來 愈 刻 薄 ; 甚 者, 根 本 不 當 勞 工 是 人, 恣 意 操 弄 指 揮, 導 致 勞 工 的 生 存 空 間 更 狹 隘, 與 對 資 本 家 的 憤 恨 更 深 楊 逵 崇 尚 社 會 主 義 中 人 人 均 富 的 學 說, 也 對 資 本 主 義 的 貧 富 差 距 有 著 深 刻 感 受 由 於 自 身 經 驗, 他 相 當 了 解 身 為 一 個 勞 力 工 作 者 的 辛 勞 與 卑 微, 更 同 情 勞 工 的 無 奈 與 困 苦 生 存 的 空 間, 因 此 他 盼 以 文 學 創 作, 喚 醒 人 們 重 視 勞 工 的 人 權 送 報 伕 這 篇 小 說 便 清 楚 地 呈 現 勞 工 與 資 本 家 間 的 不 公 平 待 遇, 在 處 理 勞 工 問 題 上, 已 超 越 鄉 土 ( 臺 灣 日 本 ) 的 空 間, 超 越 民 族 ( 臺 灣 人 日 本 人 ) 的 界 限, 展 現 當 時 所 有 被 壓 迫 勞 工 的 苦 難, 與 不 同 民 族 間 攜 手 團 結, 共 同 對 抗 無 情 的 資 本 剝 削 送 報 伕 中 的 我, 發 現 自 己 原 來 一 直 受 到 報 社 老 闆 欺 騙 後, 在 心 中 淌 淚 評 論 道 : 人 面 獸 心 的 派 報 所 老 闆, 他 對 走 投 無 路 的 失 業 者, 竟 用 徵 募 送 報 伕 的 美 餌 騙 走 我 們 的 保 證 金, 驅 使 我 們 為 他 工 作 之 後, 竟 一 錢 不 付 的 趕 出 來 為 肥 他 自 己, 他 是 不 管 別 人 的 死 活 的 ( 註 一 ) 在 這 裡, 楊 逵 點 出 某 些 資 本 家 發 災 難 財 的 自 私 心 態, 並 對 他 們 自 利 的 想 法 表 示 厭 惡 不 屑 然 而, 這 些 資 本 家 也 是 超 越 鄉 土 超 越 民 族 的 對 勞 工 吸 血, 真 的 是 只 為 肥 自 己, 不 管 他 人 死 活 的 貪 婪 送 報 伕 的 結 局 是 : 讓 所 有 的 送 報 員 團 結 一 致 罷 工, 共 同 對 抗 凶 惡 的 老 闆, 爭 取 員 工 該 有 的 福 利 但 只 要 仔 細 想, 絕 對 會 發 現 事 情 的 解 決 不 會 如 此 簡 單 若 是 只 要 勞 工 團 結 便 能 戰 勝 資 本 家 的 剝 削, 那 成 千 上 萬 的 勞 工 何 必 一 直 忍 氣 吞 聲 呢? 這 個 理 想 主 義 的 結 局, 象 徵 作 者 楊 逵 對 光 明 未 來 的 期 許, 因 此 他 不 再 節 外 寫 出 勞 工 起 內 訌 或 政 府 鎮 壓 等 其 它 可 能 發 生 的 問 題, 而 是 讓 它 有 一 個 光 明 的 尾 巴 作 結 或 許 他 也 是 不 忍 看 勞 工 們 繼 續 咬 牙 緊 忍 痛 苦 的 身 心 折 磨 吧! 楊 逵 除 了 以 小 說 方 式 呈 現 對 勞 工 的 體 認, 也 有 幾 篇 作 品 較 屬 於 報 導 文 學 他 的 第 一 篇 小 說 自 由 勞 動 者 的 生 活 剖 面, 便 描 寫 勞 工 的 不 自 由 雖 名 為 自 由 勞 動 者, 卻 連 基 本 的 生 存 條 件 都 受 限 閣 樓 裡 一 群 人 因 天 雨 而 無 法 工 作, 因 不 勞 動 就 沒 東 西 吃, 所 有 人 餓 著 肚 子, 甚 至 一 兩 天 粒 米 未 進, 更 有 老 頭 兒 三 天 沒 吃 東 西,

9 飲 食 是 受 限 制 的, 勞 動 的 自 由 又 在 哪 裡 呢? 拼 死 扛 著 百 斤 的 砂 石 踩 上 坡 路, 餓 得 兩 眼 昏 花 倒 頭 被 砂 石 壓 垮, 心 臟 噴 出, 下 場 是 草 蓆 一 捆 燒 成 灰 連 生 死 也 沒 有 真 正 的 自 由 雖 然 勞 工 可 以 自 由 選 擇 工 作 與 否, 但 是 不 工 作 就 沒 有 東 西 吃, 這 要 教 勞 工 如 何 存 活 呢? 身 為 勞 工 的 不 幸, 在 楊 逵 筆 下 歷 歷 呈 現, 除 了 身 體 的 桎 梏, 更 連 攸 關 自 己 生 命 存 亡 的 命 運 都 受 到 枷 鎖 套 鏈, 讓 人 讀 時 不 免 要 掩 卷 感 嘆 社 會 階 層 分 野, 竟 是 如 此 殘 酷 然 而, 五 十 年 後 的 今 天, 科 技 精 進, 生 活 富 裕, 但 勞 工 問 題 依 然 震 撼 著 社 會, 許 多 人 將 家 中 的 外 籍 新 娘 當 作 生 育 的 勞 工 家 事 的 僕 役 般 使 喚, 甚 至 將 之 當 出 氣 筒 毒 打 虐 待, 這 難 道 不 是 另 一 種 變 相 的 勞 工 問 題 嗎? 不 也 值 得 我 們 深 思 註 一 引 自 楊 逵 的 文 學 生 涯 先 驅 先 覺 的 台 灣 良 心, 第 三 十 九 頁 二 ] 社 會 主 義 與 民 族 主 義 觀 念 的 層 疊 楊 逵 的 小 說 以 反 殖 民 反 資 本 為 主 要 申 訴, 小 說 當 中, 社 會 主 義 觀 念 和 民 族 主 義 觀 念 各 佔 有 一 席 之 地, 但 更 多 時 候, 兩 者 相 輔 層 疊, 融 合 一 體, 形 成 楊 逵 特 有 的 尖 銳 抗 議 一 九 二 四 年, 楊 逵 東 渡 日 本, 準 備 投 考 日 本 大 學 夜 間 專 科 部 那 時 經 濟 大 恐 慌 日 漸 嚴 重, 失 業 人 口 大 幅 增 加 日 本 大 學 生 起 了 很 多 組 織, 學 生 運 動 社 會 運 動 十 分 蓬 勃, 楊 逵 在 這 樣 的 環 境 中, 也 受 到 很 大 的 影 響 加 上 他 就 讀 台 南 二 中 時 ( 今 台 南 一 中 ), 對 日 本 無 政 府 主 義 運 動 的 首 領 大 杉 榮 被 殺, 感 到 非 常 憤 慨, 此 事 的 衝 擊 使 他 在 思 想 方 面 覺 醒 並 注 重 起 社 會 主 義 ( 註 一 ) 閱 讀 研 究 馬 克 斯 思 想 是 當 時 的 風 潮, 他 也 開 始 研 讀 馬 克 斯 的 經 典 鉅 著 資 本 論, 他 在 回 憶 錄 中 說 道 : 當 時 的 學 生 因 爲 很 熱 心 研 究 社 會 科 學, 因 此 獲 致 這 樣 的 結 論, 工 業 革 命 的 成 功, 使 得 資 本 主 義 興 起, 資 本 主 義 者 又 以 帝 國 主 義 爲 武 器, 攫 取 殖 民 地 的 經 濟 資 源, 再 製 成 商 品 向 殖 民 地 傾 銷, 造 成 殖 民 地 大 量 失 業 人 口, 也 因 此 連 帝 國 主 義 者 都 要 自 食 其 惡 果, 因 商 品 無 法 推 銷, 而 造 成 帝 國 主 義 者 失 業 人 口 的 産 生 於 是, 學 生 都 認 爲, 資 本 主 義 崩 潰 的 時 代 已 經 到 了, 取 而 代 之 的, 將 是 馬 克 斯 主 義, 馬 克 斯 主 義 將 是 未 來 世 界 的 新 希 望 ( 註 二 ) 楊 逵 在 此 時 認 識 了 社 會 主 義, 周 遭 關 心 社 會 的 同 學, 也 都 清 一 色 成 了 左 派 份 子 因 有 馬 克 斯 的 洗 禮, 楊 逵 在 文 學 創 作 上 有 了 很 堅 實 牢 固 的 思 想 結 構, 作 品 中 的 社 會 意 識 非 常 濃 烈

10 但 楊 逵 在 倡 導 社 會 主 義 時, 也 不 忘 自 己 是 臺 灣 人, 他 常 常 放 膽 文 章 筆 一 揮, 就 開 始 反 抗 日 本 帝 國 主 義 對 臺 灣 的 殖 民 統 治, 連 被 稱 譽 超 越 狹 隘 的 鄉 土 觀 念 和 民 族 意 識 ( 註 三 ) 的 送 報 伕, 其 實 都 隱 含 有 某 種 程 度 的 反 抗 送 報 伕 對 資 本 主 義 勢 力 迫 人 的 憎 惡 昭 然 若 揭, 主 角 的 父 親 在 日 本 政 府 殖 民 統 治 的 臺 灣 小 農 村 中 擔 任 保 正 因 家 鄉 的 製 糖 公 司 要 開 辦 直 營 農 場, 需 要 收 買 鄉 親 的 土 地 但 大 家 都 不 願 放 手 自 己 的 耕 地, 日 本 政 府 遂 下 令 每 個 人 都 一 定 要 交 出 土 地 所 有 權, 不 從 者 便 用 刑 相 逼 然 而 乖 乖 交 出 土 地 所 有 權 的 人, 失 去 了 耕 地 以 後, 優 先 可 以 到 制 糖 公 司 的 示 範 農 場 去 賣 力, 一 天 做 十 二 個 鐘 頭, 頂 多 不 過 得 到 四 五 十 錢 的 工 資 這 四 五 十 錢 的 工 也 不 是 天 天 有 的, 因 爲 公 司 擁 有 大 資 本, 土 地 又 集 中 在 一 塊, 犂 地 他 們 用 的 是 機 器 犂, 連 牛 都 失 業 了 與 他 們 說 鄉 的 發 展 相 反, 他 們 給 我 們 帶 來 的 正 是 鄉 的 離 散 ( 註 四 ) 由 這 段 引 述 看 到 楊 逵 對 資 本 主 義 的 貧 富 不 均 感 到 憤 怒 與 不 值, 甚 至 以 牛 都 失 業 了 來 嘲 諷 資 本 主 義 的 荒 唐 此 篇 小 說 在 探 討 勞 工 問 題 方 面 大 致 上 已 超 越 了 鄉 土 和 民 族 界 限, 但 是 楊 逵 深 厚 的 民 族 意 識, 不 可 抹 滅 的, 尚 還 在 送 報 伕 的 最 後 深 情 流 露 : 我 滿 懷 著 信 心, 從 巨 輪 蓬 萊 號 的 甲 板 凝 視 著 臺 灣 的 春 天 這 寶 島, 在 日 本 帝 國 主 義 的 統 治 之 下, 表 面 雖 然 裝 得 富 麗 肥 滿, 但 只 要 插 進 一 針, 就 會 看 見 惡 臭 逼 人 的 血 膿 迸 流!( 註 五 ) 這 段 話 真 寫 盡 了 他 對 帝 國 對 殖 民 的 厭 惡 不 滿, 更 深 情 道 出 臺 灣 被 日 本 殖 民 的 不 捨 這 是 一 份 對 土 地 很 深 刻 很 真 摯 的 感 情 雖 田 中 待 他 極 好 ( 送 報 伕 的 主 角 ) 勝 過 親 兄 弟, 他 和 母 親 也 痛 恨 著 成 為 日 本 奴 隸 的 大 哥 ( 在 日 人 手 下 當 巡 察 捕 ) 甚 至 楊 逵 在 公 學 校 唸 書 時 也 曾 受 過 日 本 老 師 ( 註 六 ) 的 好, 知 道 日 本 人 不 只 有 壞 人 ( 註 七 ) 也 有 好 人, 更 讓 送 報 伕 的 伊 藤 說 : 日 本 的 工 人, 大 多 數 就 像 田 中 君 一 樣, 待 人 很 客 氣, 沒 有 什 麼 優 越 感 日 本 的 工 人 也 反 對 日 本 政 府 壓 迫 臺 灣 人, 糟 蹋 臺 灣 人 使 臺 灣 人 吃 苦 的 是 那 些 有 特 權 的 人, 就 像 騙 了 你 的 保 險 金 之 後 又 把 你 趕 出 來 的 那 個 派 報 所 老 闆 一 樣 的 人 到 臺 灣 去 的 日 本 人, 多 數 就 是 這 一 類 的 人 他 們 不 僅 對 於 你 們 臺 灣 人 如 此, 就 是 在 日 本 內 地, 也 是 叫 我 們 吃 苦 頭 的 人 呢 總 之, 在 現 在 世 界 上, 這 類 的 人 都 想 占 人 家 便 宜, 靠 別 人 的 勞 力 來 發 財, 甚 至 用 欺 騙 的 手 段 置 別 人 於 死 地 也 不 顧 的 他 們 為 了 要 掠 奪 得 順 手, 所 以 還 用 各 種 手 段 來 壓 迫 我 們, 來 限 制 我 們 的 自 由 [ 註 八 ] 楊 逵 很 清 楚 不 論 哪 一 種 人 都 有 好 有 壞, 但 他 終 究 還 是 臺 灣 人, 深 愛 這 片 土 地, 真 心 希 望

11 她 成 為 真 正 美 麗 的 寶 島 民 族 的 意 識 在 他 血 液 裡 澎 湃 滾 燒 著, 於 是 他 還 是 在 送 報 伕 的 最 後 寫 下 那 深 情 的 結 語, 不 到 八 十 個 字, 便 說 遍 對 臺 灣 脫 離 日 本 殖 民 的 渴 望 因 此, 筆 者 認 為, 送 報 伕 更 成 功 之 處, 在 於 楊 逵 於 文 章 最 後 以 寥 寥 數 筆 寫 盡 對 臺 灣 未 來 的 期 望 及 珍 愛 這 片 寶 島 的 心 情 戰 後 發 表 的 犬 猴 鄰 居 一 文, 則 藉 林 氏 之 母, 充 分 表 現 他 對 資 本 主 義 的 厭 惡, 她 回 想 在 某 時 的 常 會, 聽 過 打 倒 英 美 個 人 主 義 這 些 話, 可 是 英 是 什 麼 國? 美 是 什 麼 國? 她 都 不 認 識, 因 而 很 久 很 久 都 想 問 問 孩 子, 這 時 她 卻 想 起 大 家 這 樣 的 貪 心 是 不 是 受 英 美 個 人 主 義 的 毒 害? 據 說 日 本 過 去 曾 和 英 國 結 過 同 盟, 也 許 在 期 間 這 個 壞 朋 友 把 這 種 毒 害 帶 了 進 來 如 果 這 樣, 和 那 個 壞 朋 友 絕 交, 討 伐 他 是 件 好 事 情 ( 註 九 ) 由 此 可 知, 英 美 的 個 人 主 義 為 信 念 老 幼 相 扶 持 大 同 世 界 的 楊 逵 所 不 贊 同 模 範 村 更 直 接 大 膽 地 散 播 他 對 社 會 主 義 的 認 同, 藉 由 知 識 性 的 傳 承, 讓 留 學 東 京, 沾 了 危 險 思 想 的 青 年 阮 新 民 在 逃 離 父 親 後, 送 了 一 箱 包 括 政 治 學 經 濟 學 社 會 學 的 書, 給 村 內 溫 文 卻 軟 弱 的 陳 文 治 老 師, 新 民 究 竟 到 什 麼 地 方 去 了 呢? 對 青 年 們 的 疑 問, 陳 文 治 搖 了 搖 頭, 翻 弄 著 書 本 回 答 道 : 我 也 不 知 道, 他 只 說 暫 時 還 不 能 見 面, 這 些 書 是 他 能 送 我 們 的 唯 一 的 禮 物, 叫 我 好 好 讀 了, 教 給 你 們 ( 註 十 ) 陳 文 治 翻 著 阮 新 民 送 來 的 書, 忽 然 出 現 一 紮 日 本 農 民 組 合 的 機 關 報 土 地 和 自 由 這 是 什 麼 呢? 陳 文 治 一 張 張 翻 著, 裡 面 有 一 段 文 章 寫 著 農 民 對 於 收 回 耕 地 的 鬥 爭 他 聚 精 會 神 讀 了 一 遍, 興 奮 地 用 臺 灣 話 翻 譯 給 他 們 ( 村 內 的 青 年 們 ) 聽 他 們 從 來 沒 有 讀 過 報 紙, 迫 切 地 希 望 從 這 些 舊 報 紙 中 了 解 世 間 的 種 種 翻 出 了 一 本 報 紙 的 讀 法, 又 翻 出 了 一 本 農 村 更 生 策 就 這 樣 的, 青 年 們 以 行 將 熄 滅 的 煤 油 燈 為 中 心, 臉 頰 紅 通 通 的, 頭 湊 頭 興 奮 的 讀 著, 忘 記 了 夜 深 當 陳 文 治 正 拿 起 一 本 農 民 組 合 的 理 論 與 實 際 時, 煤 油 終 於 乾 了 ( 註 十 一 ) 這 裡 充 分 表 現 出 號 召 有 志 青 年 共 同 推 翻 資 本 的 決 心, 資 本 主 義 使 得 有 些 人 可 以 享 特 權, 過 很 優 渥 的 生 活 ( 阮 固 爺 ), 卻 也 造 成 沒 錢 就 沒 出 息 的 窘 況 阮 新 民 看 著 陳 文 治 回 家 抓 小 雞 償 還 雜 貨 店 欠 款 的 背 影 這 樣 說 道 : 倒 楣 的 傢 伙! 人 要 是 沒 有 錢 就 沒 有 出 息! 頭 腦 那 麼 好, 又 那 麼 用 功, 那 麼 率 直 誠 懇 的

12 人, 一 點 缺 點 都 沒 有, 啊, 錢 沒 錢 就 坑 死 人 其 實 這 不 僅 是 阮 新 民 的 心 言, 更 是 楊 逵 對 生 活 有 感 而 發 的 喟 嘆, 文 人 若 沒 有 勞 力 可 貢 獻, 就 像 陳 文 治 一 樣, 被 剝 得 不 成 人 形, 所 有 文 人 的 瀟 灑 都 盡 隨 著 債 務 消 逝 楊 逵 自 己 也 體 驗 過 勞 工 的 辛 酸, 對 箇 中 滋 味 清 楚 得 很, 當 雇 主 要 剝 削 勞 工 時, 什 麼 不 人 道 的 事 都 可 以 做 出 來, 因 此 他 創 造 了 一 個 可 跟 派 報 所 老 闆 較 量 的 阮 固 爺 : 他 那 老 子 真 是 個 老 鬼! ( 指 阮 新 民 的 父 親, 阮 固 爺 ) 蕭 乞 食 慌 忙 用 手 掩 住 他 的 嘴 制 止 他, 可 是 戆 金 福 使 勁 推 開 老 頭 的 手, 挺 著 胸, 握 著 拳, 仍 舊 大 聲 地 嚷 著 : 真 的! 真 是 個 老 鬼 哪! 他 不 斷 說 了 又 說, 終 於 哭 了 起 來 : 我 拿 了 那 麼 大 的 雞 去, 好 肥 的 一 隻 大 母 雞 真 的 哪! 足 足 有 三 斤 二, 求 他 發 發 慈 悲, 別 把 那 塊 地 收 回 去, 誰 知 他 收 了 我 的 雞, 他 媽 的! 卻 還 是 把 地 收 了 回 去! 就 是 那 塊 地! 就 是 崖 子 旁 邊 那 塊 地 他 把 那 塊 地 租 給 糖 業 公 司 了 老 子 開 墾 那 塊 地, 下 了 多 少 本 錢? 家 裡 的 東 西 全 部 賣 光 了 不 說, 還 天 天 晚 上 到 鎮 上 的 公 共 廁 所 去 挑 大 糞, 拾 垃 圾 來 作 肥 料, 好 不 容 易 把 這 塊 滿 是 石 頭 的 荒 地 弄 成 了 熟 田, 那 麼 好 的 水 田, 你 看, 那 些 甘 蔗 長 得 多 麼 好! 你 看, 這 塊 地 真 是 好 欸! 他 站 了 起 來, 望 著 那 塊 蔗 田 一 會 兒, 無 限 憤 慨 地 說 下 去 : 他 媽 的, 他 竟 這 樣 打 我! 他 嚷 著, 捏 緊 了 拳 頭, 死 命 地 向 自 己 腦 袋 上 打 了 一 下, 弄 得 所 有 人 都 吃 了 一 驚 我 說, 地 收 回 去, 那 麼 把 雞 還 我 那 個 鬼 東 西, 竟 把 我 打 了 然 後, 他 說, 滾 出 去! 又 踢 了 我 這 裡 一 腳! 他 這 回 用 手 指 著 腰 眼, 用 腳 比 作 踢 人 的 樣 子 我 就 說 : 把 雞 還 給 我, 把 雞 還 給 我! 那 個 鬼 東 西, 竟 吩 咐 王 大 頭 這 狗 娘 養 的 : 把 他 攆 出 去, 王 大 頭 冷 不 妨 拿 這 麼 粗 的 棍 子, 對 我 的 腦 袋 就 打! ( 註 十 二 ) 而 阮 固 爺 不 單 利 用 資 本 主 義 作 威 作 福, 他 在 政 治 上 的 表 現 更 是 超 越 民 族 他 有 錢 有 勢, 與 日 本 警 察 交 好, 依 恃 日 本 人 的 勢 力, 無 理 欺 負 壓 榨 可 憐 的 農 民 們 竟 然 還 主 動 告 訴 木 村 警 長, 兒 子 阮 新 民 : 在 東 京 沾 染 了 危 險 的 思 想, 沉 迷 不 已, 回 來 以 後, 作 了 種 種 煽 動 農 民 的 事 聽 說 昨 天 還 在 店 仔 唆 使 傻 瓜 戇 金 福, 說 什 麼 要 拿 出 點 勇 氣 來 呢 農 民 們 聽 了 很 高 興, 據 說 那 些 混 帳 傢 伙 騷 動 起 來 了 ( 註 十 三 ) 這 一 切 不 過 是 因 為 他 目 前 一 面 倒 向 日 本 的 優 勢, 不 容 許 任 何 人 破 壞 對 他 而 言, 只 要 能

13 肥 自 己, 什 麼 民 族 親 情 儘 可 以 拋 向 一 旁 講 求 民 族 的 團 結 有 什 麼 用? 不 過 是 像 那 群 笨 蛋 農 民 一 樣 餓 肚 子 罷 了 只 要 能 讓 他 有 好 生 活 的, 就 算 是 幫 著 日 本 人 欺 負 自 己 的 人 又 如 何? 而 唯 一 的 兒 子 拉 拔 到 這 麼 大, 竟 然 還 跟 自 己 老 子 反 其 道 而 行, 雖 然 他 也 明 白 自 己 做 的 事 不 對, 但 人 沒 有 必 要 和 錢 過 不 去, 兒 子 的 正 義 思 想 對 他 而 言 不 過 是 絆 腳 石 罷 了 那 不 如 化 絆 腳 石 為 力 量 吧! 利 用 阮 新 民 來 貪 污 更 多 的 錢 他 ( 阮 固 爺 ) 目 前 的 立 場 是 他 家 裡 不 應 該 有 這 種 正 義 派 的 人 物, 對 他 的 生 活 有 影 響 的 事 情 也 不 該 有, 他 目 前 最 迫 切 需 要 的, 是 一 個 有 錢 有 勢 的 親 戚 做 靠 山 ( 註 十 四 ) 模 範 村 很 強 調 社 會 主 義 的 重 要 性 而 民 族 的 情 感, 更 由 連 親 生 兒 子 都 可 以 用 來 榨 錢 的 阮 固 爺 詳 細 反 諷 此 篇 小 說 很 清 楚 的 看 到 楊 逵 對 社 會 主 義 即 將 風 行 的 期 待, 且 明 白 寫 出 當 時 臺 灣 在 日 本 統 治 下, 竟 也 有 這 般 牆 頭 草 的 黑 心 臺 灣 人 而 頑 童 伐 鬼 記 也 很 清 楚 的 寫 出 被 日 本 殖 民 的 仇 怨 雖 然 這 篇 小 說 裡 幾 乎 都 是 日 本 人, 只 有 幾 個 不 知 名 的 臺 灣 小 孩 但 楊 逵 的 民 族 意 識 卻 清 楚 的 藉 由 日 本 人 的 眼 中 呈 現 由 剛 從 美 術 學 校 畢 業 的 青 年 人 井 上 健 作, 對 美 麗 的 臺 灣 寶 島 嚮 往 已 久, 特 意 從 東 京 前 來 投 靠 在 臺 工 作 成 家 的 哥 哥 沒 想 到 哥 哥 的 境 況 竟 是 那 麼 悽 慘, 使 他 悲 從 中 來 此 外, 他 覺 得 臺 灣 的 工 業 都 市 和 日 本 並 沒 什 麼 兩 樣 不, 恐 怕 更 糟 ( 註 十 五 ) 由 健 作 所 看 的 臺 灣, 和 送 報 伕 的 我 看 到 的 臺 灣, 其 實 是 相 呼 應 的 送 報 伕 認 為 臺 灣 只 是 虛 有 其 表 的 美 麗, 內 在 其 實 佈 滿 了 腐 臭 的 血 膿 而 健 作 在 未 抵 達 這 個 小 鎮 之 前, 對 碼 頭 景 色 以 及 從 火 車 窗 外 所 眺 望 的 自 然 風 光 和 街 上 堂 皇 的 建 築 物 等, 的 確 曾 留 下 很 好 的 印 象 但 他 看 到 這 種 情 景, 再 回 想 起 昨 晚 被 跳 蚤 蚊 子 夾 攻 的 事 情, 不 由 感 到 無 比 失 望 ( 註 十 六 ) 楊 逵 甚 至 更 進 一 步 的 指 責 日 本 人 不 應 該 派 軍 隊 來 征 討 臺 灣, 拿 到 臺 灣 後, 竟 然 還 讓 臺 灣 這 般 困 苦 難 生 說 到 生 活 的 困 苦, 在 家 鄉, 健 作 自 以 為 是 吃 過 相 當 之 苦 的 但 看 到 這 種 情 景, 他 已 開 始 懷 疑 : 這 是 什 麼 美 麗 的 寶 島? 為 什 麼 他 的 父 親 還 前 來 征 討 臺 灣 而 戰 死 於 此? 又 讓 子 孫 在 此 過 著 這 樣 困 苦 的 生 活?( 註 十 七 ) 然 而 筆 者 認 為, 日 本 對 臺 灣 並 不 是 如 此 草 率 隨 便 的 態 度 日 本 直 到 明 治 維 新 後 才 強 大 起 來, 以 前 從 未 有 過 殖 民 地 統 治 殖 民 地 的 經 驗 明 顯 不 足 臺 灣 是 日 本 第 一 塊 殖 民 地 因 對 臺 灣 這 塊 未 開 發 的 小 島 種 種 不 熟 悉, 他 們 在 政 策 的 實 行 上, 也 不 敢 貿 然 實 施, 而 以 無 方 針

14 主 義 為 主 然 身 為 當 代 的 臺 灣 人, 楊 逵 在 忠 於 民 族 情 感 上, 有 此 對 日 不 滿 的 想 法, 實 是 無 可 厚 非 卻 也 在 近 七 十 年 後, 再 次 展 現 他 強 烈 的 民 族 自 覺 意 識 ( 註 十 八 ) 健 作 的 哥 哥 次 作 攜 著 妻 子 來 臺 灣 打 拚 已 經 有 十 幾 年 了, 然 而 不 完 善 的 勞 工 待 遇, 使 得 次 作 一 家 七 人 的 生 活 環 境 一 直 很 貧 困 他 們 只 能 住 在 滿 佈 蚊 子 跳 蚤 的 屋 子, 三 人 合 蓋 一 條 蓋 被, 兩 人 合 蓋 一 條 墊 被, 過 著 艱 苦 的 日 子 幸 虧 孩 子 們 仍 然 不 失 天 真 的 本 性, 才 為 苦 悶 的 生 活 帶 來 一 點 歡 樂 當 孩 子 們 因 為 失 去 了 玩 耍 的 空 地, 而 毫 不 猶 豫 的 以 擲 煤 渣 擲 石 塊 的 方 式 向 工 廠 老 闆 抗 議, 而 觸 發 了 健 作 的 思 想 健 作 來 臺 灣 前, 一 幅 入 選 了 帝 展 的 裸 體 畫 被 一 位 貴 族 以 三 百 元 的 高 價 買 去 然 而 看 到 太 郎 對 工 廠 老 闆 的 反 應 後 ( 太 郎 一 看 到 工 廠 老 闆, 顯 得 很 害 怕, 並 喊 著 : 有 鬼! ), 他 想 : 自 己 過 去 所 秉 持 的 美 術 創 作 態 度, 不 過 是 替 有 閒 階 級 服 務 罷 了 健 作 對 美 術 態 度 的 懷 疑, 也 是 楊 逵 初 始 對 文 學 創 作 態 度 的 懷 疑 楊 逵 必 定 也 有 感, 若 只 是 寫 些 風 花 雪 月 的 文 字, 供 一 些 吃 飽 了 撐 著 的 有 錢 有 閒 之 人 玩 賞, 還 不 如 寫 下 能 夠 切 合 社 會 脈 動 的 文 章, 且 文 章 合 為 時 事 而 著, 做 能 夠 引 起 大 眾 共 鳴 的 大 眾 化 文 學, 是 更 有 意 義 的 事 楊 逵 在 此 也 影 射 了 資 本 主 義 造 成 的 貧 富 不 均, 令 藝 術 只 能 是 資 本 家 的 私 人 財 產 其 他 較 貧 困 的 人, 根 本 無 緣 接 近 藝 術 的 殿 堂 他 這 一 番 心 聲, 借 用 了 健 作 的 大 眾 化 美 術 吐 露 然 而, 想 要 扭 轉 一 個 時 代 的 潮 流 趨 勢, 困 難 勢 必 排 山 倒 海 開 來 在 以 大 眾 化 藝 術 支 持 社 會 主 義 外, 楊 逵 的 民 族 情 感 也 投 效 其 中 他 的 作 品 充 滿 了 民 族 精 神, 又 融 合 社 會 主 義 的 風 貌, 我 們 可 以 很 清 楚 的 看 到, 不 論 是 井 上 健 作, 或 是 楊 逵, 都 有 為 大 眾 不 惜 一 切 的 精 神 健 作 若 是 堅 持 大 眾 化 美 術, 他 可 能 要 凍 死 在 路 邊 而 楊 逵 的 寫 實 大 眾 文 學, 亦 多 次 帶 他 入 獄 但 是 楊 逵 卻 仍 然 擇 善 固 執, 照 樣 寫 下 去 因 而 知 道 當 他 在 獄 中 屢 次 受 到 貴 人 相 助, 甚 至 逃 過 一 死, 皆 是 他 小 說 結 的 緣, 也 不 足 以 為 奇 了 註 一 見 楊 逵 全 集 : 第 十 四 卷 資 料 卷, 第 二 七 三 頁 註 二 見 楊 逵 的 文 學 生 涯 先 驅 先 覺 的 臺 灣 良 心 一 書 中 收 錄 的 楊 逵 回 憶 錄, 楊 逵 口 述, 王 世 勛 筆 記, 第 一 五 七 頁 註 三 見 楊 逵 及 其 作 品 研 究, 第 一 四 一 頁 註 四 同 註 一 書, 第 五 十 頁 註 五 同 註 一 書, 第 七 十 頁 註 六 楊 逵 在 公 學 校 五 年 級 的 級 任 老 師, 沼 川 定 雄 先 生, 常 常 帶 楊 逵 到 家 裡 玩 耍 過 夜, 還 另 外 教 他 代 數 幾 何 英 文 等 基 礎 功 課 認 識 沼 川 先 生 後, 楊 逵 對 日 本 人

15 的 觀 念 開 始 有 些 起 了 變 化 此 段 自 白 收 錄 在 楊 逵 的 文 學 生 涯 先 驅 先 覺 的 臺 灣 良 心 中 的 一 個 臺 灣 作 家 的 七 十 七 年, 楊 逵 主 講, 戴 國 煇 內 村 剛 介 訪 問, 葉 石 濤 翻 譯, 第 一 八 O 頁 註 七 一 九 一 五 年 八 月, 以 余 清 芳 為 首 的 臺 灣 漢 人 為 抵 抗 日 本 的 殖 民, 發 起 西 來 庵 事 件 ( 又 稱 噍 吧 年 事 件 ), 幼 小 的 楊 逵 親 眼 目 睹, 在 心 中 投 下 很 大 的 陰 影 註 八 同 註 一 書, 第 六 七 ~ 六 八 頁 註 九 見 楊 逵 全 集 : 第 四 卷 小 說 卷 Ⅴ, 第 一 六 七 頁 註 十 見 楊 逵 全 集 : 第 四 卷 小 說 卷 Ⅱ, 第 一 四 三 頁 註 十 一 同 註 十, 第 一 四 三 ~ 一 四 四 頁 註 十 二 同 註 十, 第 一 一 六 ~ 一 一 七 頁 註 十 三 同 註 十, 第 一 二 一 頁 註 十 四 同 註 十, 第 一 二 五 頁 註 十 五 同 註 十, 第 二 七 七 頁 註 十 六 同 註 十, 第 二 七 零 頁 註 十 七 同 註 十 五 註 十 八 頑 童 伐 鬼 記 首 次 發 表 時 間 為 一 九 三 六 年 十 一 月 昭 和 十 一 年 台 灣 新 文 學 第 一 卷 第 九 號 三 樂 觀 光 明 的 精 神 層 面 楊 逵 的 小 說 繼 承 賴 和 文 學, 發 揚 臺 灣 民 族 精 神, 揉 合 寫 實 與 理 想 主 義 他 的 小 說 具 有 深 厚 的 寫 實 風 格, 結 尾 常 帶 著 光 明 的 希 望, 激 勵 受 到 日 本 帝 國 統 治 下 的 人 們 勇 敢 站 出 來, 使 人 們 相 信 明 天 會 更 好 筆 者 深 信 這 樣 的 樂 觀 精 神 是 幫 助 楊 逵 渡 過 每 個 困 境 的 支 柱, 並 且 透 過 筆 尖 在 文 學 創 作 中 漫 溯 閱 讀 楊 逵 小 說 時, 會 發 現 施 壓 者 對 被 壓 迫 者 的 一 些 不 合 理 要 求 剝 削, 都 有 極 詳 盡 的 描 述, 而 倍 感 壓 力 的 小 老 百 姓 也 會 想 盡 辦 法 抵 抗 甚 或 反 抗 兩 方 之 間 的 你 來 我 往 都 非 常 寫 實 生 動, 眼 前 彷 彿 浮 現 過 去 在 日 本 殖 民 統 治 下 的 臺 灣 人 身 影, 正 努 力 想 擺 脫 日 本 人 欲 加 的 桎 梏 然 而 又 有 一 些 同 胞 似 走 狗, 對 自 己 人 落 井 下 石, 使 臺 灣 人 的 奮 鬥 更 刻 苦 不 易, 讓 讀 者 不 禁 義 憤 填 膺 熱 血 沸 騰, 恨 不 得 化 身 小 說 中 的 正 義 人 士, 狠 狠 教 訓 那 群 像 吸 血 鬼 的 資 本 家 一 番 然 而 在 一 連 串 的 奮 鬥 或 施 壓 過 程 後, 小 說 中 的 弱 勢 人 物, 總 是 可 以 找 到 機 會, 解 脫 壓 迫 的 惡 夢, 邁 向 光 明 的 前 程 而 且 非 常 的 理 想 化, 彷 彿 輕 輕 鬆 鬆 便 可 以 掙 脫 壓 迫 的 枷 鎖 像 送

16 報 伕 的 結 尾, 大 家 團 結 一 同 罷 工, 逼 得 派 報 所 老 闆 不 得 不 答 應 員 工 的 要 求, 使 一 場 勞 工 抗 爭 很 順 利 完 美 的 圓 滿 落 幕 但 事 情 的 順 利 太 令 人 疑 惑, 難 道 日 本 政 府 都 不 會 出 面 干 涉, 就 放 由 人 民 抗 爭 嗎? 相 信 楊 逵 在 東 京 留 學 時, 不 論 親 眼 目 睹 或 耳 聞 有 關 的 社 會 運 動, 必 也 有 一 定 經 驗, 他 定 也 清 楚 勞 工 抗 爭 沒 有 這 麼 容 易, 更 不 可 能 如 此 圓 滿 不 流 血 但 楊 逵 卻 這 麼 寫 了 這 般 光 明 的 結 局 撰 寫, 無 非 是 想 讓 人 提 起 改 善 生 活 的 希 冀, 並 且 鼓 起 勇 氣, 付 諸 行 動 他 在 小 說 最 後 建 立 了 一 個 烏 托 邦 式 的 理 想 國, 以 資 本 主 義 崩 潰, 人 人 勞 動 的 無 產 社 會 表 達 他 對 未 來 美 好 願 景 的 期 望 渴 望, 而 這 些 光 明 的 希 望 源 自 於 他 樂 觀 的 個 性 楊 逵 的 個 性 向 來 堅 毅 不 拔, 不 願 向 現 實 生 活 低 頭, 即 使 在 綠 島 坐 牢, 仍 然 保 持 著 平 常 的 樂 觀 對 於 家 人 擔 心 憂 愁 的 心 情, 頻 頻 以 家 書 撫 慰, 以 出 獄 團 圓 重 建 新 家 園 告 訴 妻 子 葉 陶 和 子 女 們, 生 活 中 一 定 要 保 持 信 心, 不 能 輕 易 放 棄 每 一 絲 機 會 和 希 望 雖 然 這 些 信 件 並 未 寄 出, 但 在 他 辭 世 後, 一 封 封 的 家 書 卻 因 緣 際 會 的 又 輾 轉 透 過 朋 友 回 到 楊 家 他 說 : 樂 觀 在 人 生 是 最 要 緊 的, 只 要 能 夠 樂 觀, 物 質 上 工 作 上 多 吃 一 點 苦 也 可 以 從 安 慰 中 得 到 了 補 償 ( 註 一 ) 此 言 足 以 證 明 楊 逵 的 樂 觀 精 神 不 但 洋 溢 在 生 活 中, 更 拓 展 至 小 說 創 作 版 面, 使 筆 下 的 小 說 人 物 也 都 充 滿 了 希 望 此 在 同 時 代 的 作 家 中 是 一 大 區 別, 相 對 吳 濁 流 針 對 社 會 黑 暗 面 寫 實, 龍 瑛 宗 的 悲 情, 他 認 為 : 臺 灣 自 荷 人 入 據 到 光 復 前 就 從 沒 受 過 重 視, 自 主 是 沒 有 的, 加 以 舊 時 代 臺 島 十 分 孤 絕, 從 沒 有 與 外 面 交 流, 從 來 都 是 幽 閉 的, 自 艾 的 人 是 尋 出 路 的 動 物, 不 管 生 存 處 境 如 何 黑 暗 艱 苦, 但 總 有 一 條 路 可 尋, 只 要 我 們 廣 泛 去 觀 察, 出 路 是 會 找 到 的 ( 註 二 ) 楊 逵 對 生 活 生 命 始 終 抱 持 光 明 的 信 息, 而 他 認 為 植 物 最 能 展 現 生 命 的 活 力, 使 得 他 對 園 藝 栽 培 有 很 大 的 興 趣 不 論 是 首 陽 農 園 ( 後 改 名 一 陽 農 園 ) 或 出 獄 後 的 東 海 花 園, 楊 逵 無 不 投 入 相 當 心 力 體 力, 當 他 見 到 以 血 汗 植 下 的 花 朵 終 於 萌 芽 了, 胸 臆 間 自 然 感 到 無 比 歡 喜, 並 體 悟 到 大 自 然 的 生 機 勃 勃, 也 因 此, 他 對 萌 這 個 含 有 無 比 生 機 的 字, 特 別 覺 得 情 有 獨 鍾 他 在 綠 島 家 書 中 寫 給 長 子 資 崩 的 其 中 一 封 信, 便 提 到 想 把 這 個 字 萌, 送 給 資 崩 當 筆 名 楊 逵 於 一 九 四 二 年 時, 在 臺 灣 藝 術 雜 誌 發 表 萌 芽 ( 日 文 ) 萌 芽 是 一 篇 書 信 體 小 說, 以 妻 子 的 身 分, 寫 信 給 身 體 不 好 在 療 養 院 休 養 的 丈 夫, 對 其 表 示 關 心, 並 交 代 生 活 近 況 使 丈

17 夫 能 安 心 養 病 筆 者 認 為, 萌 芽 是 楊 逵 所 有 作 品 中, 最 富 有 生 機 的 一 篇 全 篇 洋 溢 著 生 命 的 氣 息, 即 使 談 到 生 活 上 的 一 些 不 順 遂, 也 能 以 樂 觀 積 極 面 對 全 集 中, 萌 芽 的 中 文 譯 本 有 兩 版 本 : 一 為 一 九 四 九 年 由 陸 晞 白 翻 譯 刊 載 於 新 生 報, 另 一 為 編 纂 楊 逵 全 集, 涂 翠 花 根 據 新 生 報 版 校 譯 兩 版 內 容 相 距 不 大, 但 在 主 角 素 香 自 白 的 語 氣 上, 卻 相 差 許 多 前 者 的 素 香 是 一 個 感 情 內 斂 的 妻 子, 後 者 的 素 香 卻 像 個 小 女 孩 一 樣, 語 氣 中 漾 滿 了 青 春 活 力 筆 者 主 要 採 涂 翠 花 校 譯 的 版 本 來 探 討, 因 為 楊 逵 自 己 就 是 一 個 充 滿 赤 子 之 心, 遇 到 困 難 也 不 氣 餒 的 老 爺 爺 楊 逵 在 小 說 中, 也 寫 下 自 己 樂 於 蒔 花 種 菜 勞 動 身 體 的 原 因, 並 告 訴 讀 者 這 樣 單 純 的 生 活 讓 他 獲 得 了 很 大 的 快 樂 你 一 直 為 了 我 的 汙 點 煩 惱, 那 持 續 了 大 約 十 年 的 酒 家 女 生 涯 的 污 穢, 一 部 份 已 因 開 始 種 花 而 洗 掉 了, 其 餘 的 似 乎 也 被 這 僅 僅 舉 行 十 天 的 廣 播 體 操 洗 的 乾 乾 淨 淨 啦 最 重 要 的 是, 我 第 一 次 體 會 到 勞 動 的 愉 快 彷 彿 又 回 復 到 學 生 時 代 的 純 真 女 孩 一 般 ( 註 三 ) 楊 逵 認 為 勞 動 可 以 洗 滌 人 心 的 塵 埃, 清 除 心 中 的 煩 惱 並 且 可 以 使 人 較 有 耐 心 的 以 愉 快 心 情 渡 過 生 活 上 的 瓶 頸 素 香 在 體 會 了 勞 動 的 愉 快 後, 一 掃 先 前 當 酒 家 女 想 辭 職 又 擔 心 積 蓄 用 罄 的 憂 鬱, 現 在 我 已 經 能 真 正 體 會 出 這 份 工 作 的 愉 悅 和 爽 快 了 ( 種 花 種 菜 ) 而 且, 也 能 堅 持 我 這 輩 子 的 理 想 在 花 園 中 央 為 你 建 造 一 間 書 齋 所 以, 無 論 颳 大 風 下 大 雨, 我 都 能 悠 然 的 等 待 你 痊 癒 的 那 一 天 到 來 如 今 我 已 經 能 用 愉 快 的 心 情, 回 想 過 去 的 種 種 辛 酸, 和 持 續 到 約 莫 十 天 前 的 懷 疑 與 懊 惱, 這 一 切 都 成 了 如 煙 往 事 ( 註 四 ) 素 香 和 建 兒 天 天 期 待 大 理 花 種 子 趕 快 發 芽, 而 建 兒 更 是 每 天 對 著 花 喊 道 開 呀! 開 呀! 快 開 花 呀! 小 孩 兒 童 稚 的 聲 音 流 露 出 對 生 命 的 期 待 和 喜 悅 終 於, 花 和 蔬 菜 都 萌 芽 了 十 幾 種 花 和 蔬 菜 都 萌 芽 了 我 親 手 建 立 起 來 的 這 塊 新 園 地, 就 這 樣 慢 慢 開 始 生 長 起 來 我 和 孩 子 也 在 工 作 中 一 天 天 發 現 新 的 快 樂, 而 感 受 到 無 盡 的 喜 悅 ( 註 五 ) 這 段 話 不 僅 是 素 香 心 中 所 想, 同 時 也 是 楊 逵 對 生 活 的 體 悟 他 一 九 三 七 年 在 台 中 租 下 兩 百 坪 土 地, 開 闢 首 陽 農 園 大 約 兩 年 後, 農 園 漸 漸 步 上 軌 道, 並 擴 大 到 約 一 千 坪 他 寫 萌 芽 手 稿 時, 正 是 農 園 經 營 最 順 利 的 時 候, 文 中 的 新 園 地 便 是 指 首 陽 農 園 那 裡 不 僅 種 花 和 蔬 菜, 還 根 植 楊 逵 樂 觀 積 極 的 生 活 哲 學

18 楊 逵 的 頑 童 伐 鬼 記 是 一 篇 可 愛 的 作 品, 井 上 健 作 甫 從 美 術 學 校 畢 業, 來 到 了 嚮 往 已 久 的 臺 灣, 住 在 哥 哥 健 次 家 裡, 姪 子 太 郎 和 其 他 孩 子 們 為 了 抗 議 工 廠 老 闆 奪 去 他 們 玩 耍 的 地 方, 想 出 許 多 詭 計 對 抗 健 作 見 了 因 此 領 悟 到 過 去 自 己 所 持 的 美 術 創 作 態 度, 只 是 替 有 閒 階 級 服 務 罷 了 他 豁 然 開 朗 畫 了 一 張 太 郎 和 孩 子 們 疊 羅 漢 向 圍 牆 內 老 闆 和 狗 擲 煤 渣 擲 石 塊 的 圖 畫, 送 給 太 郎 後 來 健 作 返 回 東 京, 收 到 太 郎 和 四 十 五 個 孩 子 聯 名 寄 來 的 信 件, 興 奮 地 寫 著 : 他 們 將 牛 肉 包 著 針 引 誘 狗 吃 下, 一 旦 狗 死 了, 鬼 ( 工 廠 老 闆 ) 也 沒 有 什 麼 好 怕 了 看 完 信, 健 作 的 笑 容 持 續 了 大 約 一 個 星 期, 他 實 在 太 愉 快 了, 他 開 始 相 信, 這 樣 做, 才 是 真 正 的 大 眾 化 美 術 ( 註 六 ) 健 作 懷 著 希 望 來 到 臺 灣, 卻 又 失 望 地 回 去 東 京 但 他 最 後 找 到 了 自 己 認 為 最 正 確 的 美 術 創 作 價 值 觀, 並 且 有 了 新 的 一 番 體 悟 和 想 法 在 健 作 年 輕 的 生 命 中, 不 啻 是 一 場 深 刻 的 歷 練 雖 然 幻 想 中 的 美 麗 寶 島 和 真 實 有 很 大 差 別, 但 這 趟 旅 行 還 是 很 有 收 穫 塞 翁 失 馬, 焉 知 非 福 楊 逵 在 處 理 這 個 結 局 時, 同 時 也 對 小 說 寄 託 了 他 樂 觀 生 活 的 精 神! 註 一 見 見 楊 逵 全 集 : 第 十 二 卷 書 信 卷, 一 九 五 八 年 十 二 月 六 日, 第 七 十 頁 註 二 見 楊 逵 的 文 學 生 涯 先 驅 先 覺 的 臺 灣 良 心 一 書 中 收 錄 不 朽 的 老 兵, 宋 則 萊 訪 問, 第 二 一 三 頁 註 三 見 楊 逵 全 集 : 第 四 卷 小 說 卷 Ⅱ, 第 四 四 五 頁 註 四 見 註 四, 第 四 四 七 頁 註 五 見 註 四, 第 四 五 一 頁 註 六 見 註 四, 第 二 八 一 頁 二 小 說 人 物 重 點 式 討 論 一 小 說 人 物 命 名 的 表 現 楊 逵 為 筆 下 小 說 人 物 命 名 時, 時 常 透 露 一 些 訊 息, 可 能 是 有 意 的, 也 可 能 巧 合 而 已 但 巧 合 發 生 時, 也 隱 約 帶 出 作 者 的 潛 意 識 因 為 作 者 潛 意 識 認 為 這 人 可 能 是 怎 樣 性 格 形 象 的 一 個 人, 因 此 在 命 名 時 無 意 間 也 朝 向 人 物 特 質 呈 現 而 構 成 了 有 趣 的 姓 名 象 徵

19 1 生 活 化 的 名 字 楊 逵 的 小 說 人 物, 大 部 分 名 字 都 極 平 凡, 生 活 中 處 處 可 以 遇 見 若 是 臺 灣 人, 姓 名 便 菜 市 場 得 傳 統, 像 是 模 範 村 添 進 素 娥, 蕃 仔 雞 明 達 素 珠 若 是 日 本 人, 就 可 明 顯 看 出 人 物 姓 氏 皆 是 日 本 常 見 的 大 姓 氏, 比 如 送 報 伕 中 的 田 中 伊 藤, 模 範 村 的 木 村 警 長, 死 ( 附 註 寫 成 是 貧 農 的 變 死 ) 的 佐 藤 警 部 皆 是 平 常 的 命 名 使 得 小 說 更 具 真 實 性, 彷 彿 便 是 昨 日 自 街 坊 巷 口 經 過 的 那 人, 加 上 寫 實 的 勞 工 奮 鬥 過 程, 更 觸 動 讀 者 熱 血 沸 騰, 滿 懷 洋 溢 捍 衛 家 園 的 民 族 精 神 2 預 言 象 徵 之 名 除 了 一 些 很 大 眾 化 的 命 名, 楊 逵 也 喜 歡 預 言 ( 預 先 擬 名 而 後 顯 見 ) 或 做 些 象 徵 的 東 西 他 以 子 女 之 名 預 言 ( 註 一 ), 也 以 小 說 人 物 命 名 表 達 思 想 難 產 一 文 中 的 小 女 兒 守 俄, 就 含 有 楊 逵 的 政 治 信 仰 他 相 信 社 會 主 義, 也 信 賴 俄 國 的 政 治 作 法, 因 此 他 要 守 著 俄 國 的 社 會 主 義 的 心 願, 便 化 成 小 說 中 的 名 字, 浮 上 檯 面 又 如 模 範 村 的 主 角 阮 新 民, 一 個 年 輕 的 知 識 青 年, 在 東 京 受 了 教 育 之 後 回 到 臺 灣, 對 父 親 阮 固 爺 在 當 地 村 落 中, 擺 高 資 本 家 姿 態, 壓 榨 鄉 親, 感 到 憤 怒 與 不 平 阮 新 民 開 放 的 思 想 作 風 是 楊 逵 預 言 社 會 將 會 出 現 一 批 有 思 想 有 膽 量 的 新 青 年, 並 期 許 在 新 青 年 的 領 導 下, 社 會 改 革 能 夠 順 利 成 功 犬 猴 鄰 居 中, 老 太 太 的 兒 子 林 堅, 不 受 劉 通 ( 猴 ) 陳 輝 ( 狗 ) 的 影 響, 而 能 夠 堅 定 自 己 的 原 則, 朝 著 母 親 替 自 己 定 的 人 格 方 向 前 進 楊 逵 在 這 裡 也 是 希 望 被 壓 迫 的 人 民 們, 可 以 堅 定 自 己 的 心 志, 不 畏 強 權 的 施 壓, 鼓 起 勇 氣 一 同 反 抗 殖 民 者 的 勢 力 3 諷 喻 之 名 犬 猴 鄰 居 中, 劉 通 與 陳 輝 這 兩 隻 畜 生 裝 模 作 樣, 收 賄 賂 當 走 狗, 人 格 品 行 低 劣 一 點 兒 也 不 通 情 達 理, 一 點 兒 也 不 光 明 幹 的 盡 是 骯 髒 事, 甲 長 劉 通 時 常 歪 膏 私 吞 配 給 的 豬 肉, 再 轉 賣 給 小 酒 店, 年 輕 時 更 曾 靠 詐 欺 賺 來 之 後 的 財 富 ; 鄰 長 陳 輝 好 吠 膽 小, 甚 是 怕 事, 害 怕 與 警 部 有 關 的 事, 但 對 於 和 劉 通 家 常 便 飯 似 地 爭 吵 卻 絲 毫 不 怕 麻 煩, 最 常 在 人 背 後 囉 唆 因 此 這 劉 通 與 陳 輝 單 有 個 美 名, 行 徑 卻 真 是 諷 刺 啊! 4 與 個 性 相 合 之 名

20 模 範 村 的 陳 文 治 先 生, 名 字 也 和 個 性 有 相 符 之 妙 他 的 生 平, 只 能 以 時 運 不 濟, 命 運 多 舛 來 形 容, 與 他 同 村 的 農 民, 劉 見 賢 說 道 : 他 也 真 是 不 幸 要 勞 動 的 話, 身 體 沒 有 力 氣, 考 上 文 官 考 試, 卻 沒 有 錄 用, 真 是 抱 著 金 碗 挨 餓! 這 就 是 臺 灣 人 的 命 啊! ( 註 二 ) 因 為 本 身 個 性 溫 文 儒 雅, 面 對 雜 貨 店 老 闆 娘 尖 銳 的 討 債, 默 默 承 受 不 抗 爭 平 和 的 個 性, 充 分 表 現 出 漢 人 的 儒 家 氣 質, 而 小 說 結 尾, 陳 文 治 取 得 阮 新 民 的 一 些 社 會 主 義 思 想 書 籍, 打 算 研 讀 後, 教 會 村 裡 的 青 年 為 農 人 謀 福 利, 也 不 啻 是 以 文 治 民 的 做 法 註 一 楊 逵 長 子, 資 崩, 意 即 資 本 主 義 將 要 崩 潰 長 女 秀 俄, 也 含 有 對 俄 共 推 崇 的 心 意 次 子 楊 建, 為 楊 逵 預 測 臺 灣 這 片 樂 土 將 會 再 被 建 立 么 女 楊 碧, 是 預 言 大 地 將 一 片 碧 綠 註 二 見 楊 逵 全 集 : 第 四 卷 小 說 卷 Ⅱ, 第 一 一 九 頁 二 以 筆 尖 劃 開 小 老 百 姓, 取 出 滾 熱 的 靈 魂 檢 視 楊 逵 小 說 人 物 剖 析 1 送 報 伕 不 笑 的 小 夥 計 自 由 勞 動 者 的 生 活 剖 面 鵝 媽 媽 出 嫁 中 第 一 人 稱 : (1) 楊 逵 是 我 讀 過 楊 逵 的 作 品 中, 發 現 我 的 角 色 設 定 在 其 中 幾 篇 是 一 樣 的, 貧 窮, 為 勞 動 者 ( 不 論 職 業 為 何, 或 送 報, 或 種 花, 或 做 苦 力 等 ), 工 作 意 願 高, 卻 因 為 情 節 安 排 碰 上 不 講 理 的 雇 主 或 地 主, 因 此 憤 憤 不 平 鼓 起 勇 氣 與 之 爭 吵 或 參 與 集 體 抗 爭 筆 者 參 考 作 者 的 生 平, 認 為 我 即 是 作 者 本 身, 集 其 生 活 經 驗 所 聞 所 見 加 入 情 節 使 其 自 然 寫 實 結 局 又 分 為 理 想 式 和 現 實 式 理 想 式 : 大 家 過 著 快 樂 的 好 日 子, 實 乃 第 一 人 稱 也 是 作 者 最 大 的 心 願 ( 如 送 報 伕 不 笑 的 小 夥 計 等 ) 現 實 式 : 依 舊 悲 慘, 依 舊 被 剝 削, 打 破 美 好 的 幻 想 計 劃, 結 尾 透 出 無 力 的 空 虛 感 ( 如 自 由 勞 動 者 的 生 活 剖 面 鵝 媽 媽 出 嫁 等 )

21 由 於 楊 逵 是 書 寫 自 己, 角 色 設 定 上 與 自 己 幾 乎 雷 同 : 識 字 教 育 程 度 較 一 般 人 高, 所 以 對 帝 國 主 義 資 本 主 義 較 有 了 解, 甚 至 厭 惡 至 極 這 樣 的 心 態 於 其 他 非 第 一 人 稱 寫 成 的 小 說 主 角 亦 同, 可 見 作 者 以 忠 於 自 己 的 想 法 呈 現 至 小 說 裡 (2) 我 痛 恨 資 本 家 我 對 於 當 時 據 台 的 日 人 有 兩 極 化 之 看 法, 勞 動 的 日 人 是 好 人,( 如 送 報 伕 中 的 田 中 ) 也 許 是 同 樣 勞 動 感 覺 親 切, 又 或 許 因 為 在 作 者 心 中 有 隔 閡 的 並 不 是 台 人 與 日 人, 而 是 勞 動 者 與 資 本 家 之 故 不 勞 動 的 日 人 是 壞 人, 不 勞 動 的 原 因 是 他 們 專 靠 擠 壓 可 憐 勞 動 者 的 油 水 維 生 ( 如 送 報 伕 中 的 老 闆 在 自 由 勞 動 者 的 生 活 剖 面 中 的 資 本 家 乃 是 揩 走 勞 動 者 工 資 的 可 惡 傢 伙 ) 我 痛 惡 資 本 主 義 至 極 但 筆 者 認 為 我 有 時 表 現 卻 太 過 偏 激, 如 不 笑 的 小 夥 計 裡, 我 同 地 主 周 旋, 心 中 怒 罵 那 人 是 向 英 美 看 齊 的 守 財 奴 楊 逵 眼 見 勞 動 者 受 欺 侮, 心 中 興 起 不 平 之 憤 怒, 對 導 致 勞 動 者 被 壓 榨 的 資 本 主 義 感 到 愈 加 反 感 但 將 資 本 主 義 推 翻 後 勞 動 者 便 一 定 能 幸 福 嗎? 筆 者 以 為 一 切 的 罪 愆 皆 來 自 於 人 性 勞 動 者 的 痛 苦 豈 非 由 地 主 本 身 對 於 金 錢 掠 奪 的 慾 望 所 造 成? 作 者 藉 著 我 來 評 斷 全 為 英 美 之 過 錯 實 太 武 斷 些 但 若 他 所 謂 的 資 本 主 義 不 單 單 是 指 字 面 上 夾 帶 的 意 義, 而 是 指 人 類 的 貪 念 剝 削 人 的 一 切 行 為, 那 又 另 當 別 論 了 (3) 我 幻 想 我 將 成 功 我 是 異 想 天 開 的 理 想 主 義, 末 了 以 幻 想 成 真 令 我 欣 慰 不 已 如 不 笑 的 小 夥 計 中 騎 車 撞 傷 人 卻 巧 得 土 地 能 種 花, 如 送 報 伕 中 當 時 嚴 加 防 止 人 民 暴 動 的 日 本, 竟 能 群 起 逼 迫 那 蠻 不 講 理 的 老 闆 由 盛 氣 凌 人 地 斥 罵 嘲 諷 強 佔 保 證 金, 轉 變 為 白 著 一 張 臉 低 頭 道 歉 改 掉 嚴 苛 待 遇 等 於 自 由 勞 動 者 的 生 活 剖 面 中 我 一 樣 也 是 有 幻 想 存 在 的, 餓 得 兩 眼 昏 花 怨 聲 載 道 的 勞 工 們 開 始 聚 集 討 論 要 反 抗 雇 主, 而 自 救 氣 氛 正 熱 烈 的 當 兒, 警 察 突 然 出 現 逮 捕 集 會 的 勞 工 們, 剛 吹 起 的 抗 爭 泡 沫 轉 瞬 即 破 滅 了 ; 我 仍 然 無 力 改 變 現 狀 之 於 送 報 伕 是 一 樣 經 過, 兩 樣 結 果, 送 報 伕 中 我 在 苦 盡 後 遇 甘 來, 自 由 勞 動 者 的 生 活 剖 面 則 是 陷 入 更 深 的 泥 淖 較 可 惜 的 是, 自 由 勞 動 者 的 生 活 剖 面 第 一 人 稱 的 性 格 模 糊 了, 焦 距 擺 在 一 切 徒 勞 無 功, 不 如 其 他 以 第 一 人 稱 寫 成 的 小 說, 角 色 特 質 無 法 突 顯 與 其 他 第 一 人 稱 觀 點 之 小 說 相 比, 我 不 但 失 望, 更 陷 入 絕 望, 在 此 摹 寫 出 人 彷 彿 靈 魂 被 抽 離 般 眼 神 呆 滯, 小 說 裡 的 畫 面 登 時 停 格, 對 莫 可 奈 何 的 我 描 寫 得 十 分 傳 神, 但 我 的 表 現 是 常 人 之 舉, 未 若 其 他 篇 章 之 我 的 雄 心 萬 丈 越 挫 越 勇 ; 筆 者 認 為 如 此 甚 接 近 一 般 人 的 性 格, 楊 逵 作

22 一 書 寫 或 感 嘆 或 諷 刺, 尋 常 百 姓 要 反 抗 要 翻 身 當 真 是 無 法 可 想, 我 只 是 象 徵 著 那 時 的 普 通 人 鵝 媽 媽 出 嫁 中 我 是 一 再 忍 讓 的, 種 花 植 草 栽 樹, 遇 上 院 長 的 大 生 意, 巴 結 之 餘 內 心 存 著 幾 分 真 實 的 感 謝, 我 心 想 幾 十 元 賺 進 口 袋, 送 三 五 元 的 花 草 算 不 得 什 麼 ; 不 料 這 份 客 套 院 長 當 作 不 能 不 撈, 要 這 要 那, 半 點 不 手 軟, 我 於 是 想 : 這 生 意 是 白 做 的 了 由 這 一 串 描 寫, 讀 者 始 知 好 一 個 憨 厚 不 懂 做 生 意 的 老 實 人 我 全 沒 揣 出 院 長 的 絃 外 之 音, 貪 翁 之 意 不 在 花, 意 在 那 美 麗 的 母 鵝 身 上 哪! 我 筆 直 的 思 考 終 於 被 好 心 的 債 主 引 得 偏 一 些, 好 不 容 易 才 明 白 而 在 債 主 親 自 找 上 門 的 情 況 我 竟 還 有 許 多 不 願 的 理 由 : 那 是 孩 子 們 最 喜 歡 的! 筆 者 認 為 純 樸 至 此, 這 般 不 靈 可 讓 院 長 敲 了 一 竹 槓, 我 的 描 寫 至 此 不 僅 止 於 我, 乃 是 眾 多 純 真 樸 實, 沒 心 機 的 人 民 之 神 貌 遇 著 那 許 許 多 多 的 院 長, 許 許 多 多 的 我 不 就 是 這 般 手 足 無 措 嗎? 相 較 於 院 長 能 削 盡 量 削 的 心 態, 我 的 友 人 林 文 欽 顯 得 良 善 不 已, 錢 財 是 身 外 物, 父 子 齊 灑 鈔 票 幫 助 人 ( 或 者 是 另 一 種 不 善 理 財 ), 終 至 落 魄 破 產 楊 逵 筆 下 因 他 說 共 榮 的 經 濟 閃 亮 得 有 些 理 想 化, 貧 困 中 持 著 理 念 的 友 人 對 我 是 多 大 的 影 響, 我 也 在 觸 摸 過 院 長 那 張 冷 暖 不 定 的 臉 後 起 了 改 變, 我 即 便 明 瞭 自 私 的 時 代 容 不 下 那 樣 的 書 呆 子 ( 在 此 並 無 嘲 諷 之 意, 而 是 嘆 息 ) 林 文 欽 的 話 語 著 實 將 沒 心 眼 的 我 推 向 理 想 大 道 此 處 筆 者 認 為 非 常 諷 刺, 以 為 這 麼 做 之 後 一 切 就 能 變 得 很 美 好 的, 除 了 推 崇 馬 克 思 主 義 而 又 拒 絕 流 血 的 林 文 欽 外, 我 不 也 一 樣 天 真? 以 為 壓 低 草 木 價 格 就 能 讓 院 長 付 賬, 以 為 找 一 隻 豐 美 的 母 鵝 讓 院 長 買 下 ( 他 怎 可 能 多 花 這 錢 ) 就 能 讓 院 長 面 露 笑 容, 以 為 友 人 死 後 那 理 想 就 要 由 自 己 繼 承 楊 逵 是 我, 來 來 回 回 在 小 說 裡 奔 跑, 累 得 氣 喘 喘 汗 涔 涔, 盼 能 將 理 想 扭 轉 為 現 實, 然 一 番 苦 心 卻 不 見 得 和 收 穫 成 正 比 2 應 作 者 精 神 而 生 之 人 物 說 出 作 者 內 心 話 的 人 物 犬 猴 鄰 居 林 堅 之 母 : 在 楊 逵 筆 下, 她 是 毅 然 的, 勤 勞 肯 吃 苦 的 女 性 楊 逵 此 篇 小 說 原 作 ( 日 文 ) 和 譯 稿 ( 中 文 ) 有 相 當 大 之 出 入, 讀 來 甚 至 發 覺 林 堅 之 母 ( 以 下 稱 林 氏 ) 的 性 格 做 了 不 少 更 動 ( 以 下 按 照 原 作 對 照 譯 稿 依 序 排 列 ) 如 多 處 將 匪 賊 改 為 警 察 因 為 農 民 拒 賣 土 地 引 發 抗 議 暴 動 導 致 警 察 鎮 壓, 改 為 匪 徒 入 侵 村 裡 林 氏 期 許 兒 子 能 替 自 己 報 仇 改 為 祈 求 兒 子 長 成 堂 堂 正 正 的 人 將 兒 子 的 話 不 會 忘 嘛! 使 林 氏 放 心, 改 為 兒 子 說 : 匪 賊 已 經 不 在 了! 而 使 林 氏 放 心 林 氏 在 暴 動 中 瞎 了 雙 目, 還 要 獨 立 撫 養 幼 小 的 林 堅, 直 到 他 中 學 畢 業 由 楊 逵 寫 來, 一

23 個 女 人 堅 忍 辛 勞 的 模 樣 彷 彿 躍 然 而 出, 林 氏 雖 失 去 視 覺 卻 能 精 確 地 在 草 比 菜 多 的 菜 圃 裡 拔 草 摘 菜, 夜 闌 人 靜 時 仍 在 編 草 鞋, 天 未 亮 即 起 床 敲 打 草 根 人 人 皆 知 她 編 的 鞋 耐 穿, 而 她 樂 於 在 成 就 別 人 的 腳 下 結 實 ( 勞 動 者 需 要 堅 固 耐 穿 的 鞋 子 ) 筆 者 認 為 這 或 許 是 她 除 了 教 子 以 外 唯 一 僅 有 的 成 就 吧 林 堅 始 終 未 令 林 氏 失 望, 相 反 地, 林 氏 在 暴 動 中 以 雙 眼 和 丈 夫 性 命 換 來 的 是 她 異 常 堅 定 的 信 念 她 要 兒 子 作 關 公, 上 戰 場 殺 敵 試 問 天 下 多 少 母 親 會 要 兒 子 成 為 這 樣 正 義 的 象 徵? 林 氏 也 許 無 私 的 為 國 家 奉 獻 兒 子 ( 即 便 是 奉 獻 給 侵 略 自 己 家 園 的 國 家 ), 也 許 是 痴 心 著 丈 夫 為 保 衛 村 里 死 去 ( 還 是 連 保 衛 都 未 及 便 被 誤 打 死 了 ), 她 要 兒 子 效 法 父 親 的 精 神 和 作 為 ; 也 許 是 暗 自 希 望 能 為 丈 夫 和 自 己 報 仇 吧! 楊 逵 筆 下, 似 冷 靜 清 醒 樂 於 奉 獻, 似 道 德 正 義 感 強 烈 的 林 氏 哪 裡 知 道 自 己 正 把 兒 子 推 去 送 死, 幫 著 奪 走 丈 夫 性 命 和 取 她 雙 眼 的 敵 人 欺 侮 別 人 呢? 她 的 信 念 和 她 齊 盲, 楊 逵 筆 下 的 正 義 是 想 得 出 來 卻 做 不 出 來, 以 幻 想 為 養 分 的 正 義 只 會 夭 折, 面 對 死 去 般 的 正 義, 楊 逵 只 能 藉 搖 筆 桿 諷 刺 了 這 篇 小 說 的 主 角 是 與 犬 猴 為 鄰 的 林 氏, 而 楊 逵 筆 下, 主 角 嘴 裡 說 的 其 實 都 是 楊 逵 曰 楊 逵 的 小 說 總 是 反 映 勞 動 階 級 生 活 中 的 貧 苦 艱 辛, 加 入 一 匙 團 結 努 力, 再 拌 上 對 英 美 資 本 主 義 之 感 想 ; 讓 一 個 長 期 雙 目 失 明 教 育 程 度 不 高 的 老 婦 理 解 資 本 主 義 並 不 容 易, 而 她 卻 能 對 只 於 常 會 上 聽 過 一 次 的 打 倒 英 美 個 人 主 義 提 出 一 番 見 解 她 想 : 美 是 什 麼 國, 英 是 什 麼 國 她 都 不 認 識 可 大 家 的 貪 心 是 不 是 受 到 英 美 個 人 主 義 的 毒 害? 然 而, 攻 擊 著 英 美 的 這 種 殘 暴 的 鄰 長, 卻 由 於 布 的 配 給 被 人 說 是 不 公 平, 不 公 平, 這 到 底 是 怎 麼 回 事? 據 說 日 本 過 去 曾 和 英 美 結 過 盟, 也 許 在 其 間 這 個 壞 朋 友 把 這 種 毒 害 帶 了 進 來 如 果 這 樣, 和 那 個 壞 朋 友 絕 交, 討 伐 他 是 件 好 事 情 林 氏 的 話 和 楊 逵 其 他 小 說 裡 所 欲 闡 述 的 信 念 是 一 致 的, 該 說 是 林 氏 見 解 獨 到 呢? 還 是 說 林 氏 那 對 犬 猴 鄰 居 貪 婪 私 心 的 模 樣, 與 她 心 中 血 性 漢 子 應 有 的 精 神 範 本 抵 觸, 進 而 全 部 歸 咎 給 英 美? 林 氏 的 道 德 觀 是 極 強 的, 她 道, 如 果 是 正 當 的 事, 她 連 命 都 願 意 豁 出 去, 但 若 反 省 內 心 有 愧, 她 就 羞 得 無 地 自 容 ; 也 因 此 見 到 犬 與 猴 爭 得 面 紅 耳 赤, 竟 聽 到 有 人 轉 賣 豬 肉 布 料 分 配 不 均 時, 她 怎 麼 也 無 法 理 解 這 種 羞 恥 的 事 情 當 然 她 對 自 己 的 道 德 觀 也 是 引 以 為 豪 的, 她 明 白 當 年 匪 徒 入 侵 村 里 時 如 果 她 唯 命 是 從, 她 的 丈 夫 唯 命 是 從, 日 後 的 林 氏 不 會 是 個 盲 眼 的 寡 婦 ; 然, 她 又 說, 如 果 他 們 唯 命 是 從, 兒 子 就 不 會 有 光 明 了 ; 這 樣 看 來, 她 的 正 義 感, 或 者 應 該 說 是 她 在 受 重 創 時 的 正 義 感, 是 為 了 兒 子 的 身 教 存 在 的 她 對 歷 史 的 了 解 很 可 能 僅 止

24 於 看 過 的 村 戲 而 已, 為 了 兒 子 她 臥 薪 嚐 膽, 也 期 自 己 像 劉 備 的 母 親 ; 所 以, 兒 子 遠 行 前 她 認 認 真 真 地 幾 乎 是 吝 嗇, 節 儉 過 了 頭 地 省 下 一 錢 兩 錢, 全 為 了 她 那 宛 如 關 公 一 樣 將 至 戰 場 上 奮 勇 殺 敵 的 兒 子 連 林 堅 自 己 都 不 甚 明 白 地 點 目 的 的 遠 行, 林 氏 卻 歡 天 喜 地 地 拍 兒 子 的 肩, 要 他 別 擔 心 自 己 筆 者 讀 來 只 有 諷 刺 可 沒 人 擔 心 林 堅 的 性 命 啊, 只 有 他 那 景 仰 關 公 的 時 時 督 促 他 不 可 忘 卻 匪 賊 無 天 無 理 的 失 明 老 母, 擔 心 他 心 地 不 夠 光 明 活 得 不 夠 堂 堂 正 正 作 為 一 個 精 神 賦 予 者, 林 氏 可 說 是 個 典 範 ; 但 作 為 一 個 孝 順 凡 事 聽 從 母 命 的 兒 子 的 母 親, 筆 者 認 為 她 的 理 想 實 是 妄 想 了, 而 楊 逵 似 乎 也 在 反 諷 當 時 一 些 自 以 為 正 義 的 人, 不 過 是 盲 目 的 正 義 罷 了 看 那 林 氏 仍 在 資 本 主 義 裡 生 活, 林 堅 也 許 死 在 他 所 謂 資 本 主 義 的 國 家 之 中 吧 3 送 報 伕 泥 娃 娃 模 範 村 鵝 媽 媽 出 嫁 之 反 派 角 色 人 物 剖 析 : 楊 逵 是 眾 人 皆 知 的 日 據 時 期 作 家, 他 的 創 作 是 延 續 他 未 完 成 的 政 治 運 動, 在 小 說 中 不 斷 以 文 字 抨 擊 資 本 主 義 及 殖 民 主 義, 主 角 多 是 貧 窮 的 勞 動 者 ( 見 楊 逵 小 說 人 物 剖 析 --- 第 一 人 稱 ), 與 其 對 抗 的 反 派 角 色 給 人 的 印 象 大 多 是 勢 利 自 私 貪 財 的 人, 跟 楊 逵 印 象 中 那 些 剝 削 貧 民 的 資 本 家 一 樣, 跟 欺 壓 臺 灣 人 的 日 本 殖 民 政 府 一 樣 資 本 主 義 的 成 立 和 日 本 的 帝 國 主 義 殖 民 主 義 是 息 息 相 關 的, 帝 國 主 義 造 就 殖 民 主 義 的 生 長 是 可 想 而 知, 為 了 國 家 的 利 益 佔 領 其 它 國 家 的 國 土 對 他 們 來 說 是 天 經 地 義, 同 一 時 期, 因 為 工 業 革 命 所 引 起 的 資 本 主 義 的 建 立, 讓 富 者 恆 富, 貧 者 恆 貧, 低 階 級 的 民 眾 為 了 生 活 被 欺 壓, 只 能 默 默 承 受, 肥 了 有 權 有 勢 的 富 者 當 日 本 資 本 家 隨 著 殖 民 政 府 來 到 臺 灣, 資 本 主 義 及 殖 民 主 義 帝 國 主 義 結 合, 有 時 勞 動 者 們 承 受 的 不 只 是 異 族 資 本 家 的 剝 削, 還 有 接 受 同 祖 國 的 資 本 家 壓 迫, 階 級 問 題 越 來 越 嚴 重, 而 楊 逵 在 小 說 中 找 到 發 洩 的 出 口 送 報 伕 中 的 反 派 角 色, 派 報 所 的 老 闆, 便 是 欺 壓 貧 民 的 人, 那 位 十 四 十 五 歲 的 少 年 和 主 角 楊 君 等 人 都 是 受 害 人, 派 報 所 的 老 闆 只 注 重 自 己 的 錢 財 而 對 他 人 無 情 剝 削, 正 是 生 活 中 那 些 只 顧 自 己 利 益 不 管 他 人 死 活 的 資 本 家, 小 說 中 還 安 排 了 派 報 所 老 闆 開 除 楊 君 時 說 了 一 段 話, 說 是 楊 君 自 己 沒 有 看 清 合 約 內 容, 所 以 不 能 算 是 騙 錢, 但 合 約 內 容 的 確 過 於 苛 刻, 儘 管 白 紙 黑 字 寫 得 清 清 楚 楚, 還 是 會 有 許 多 人 願 意 為 生 活 咬 牙 一 賭, 派 報 所 老 闆 就 是 這 樣 吸 引 窮 人 並 且 壓 榨 他 們, 還 將 自 己 的 行 為 合 理 化, 無 視 於 勞 動 者 艱 困 的 處 境, 正 是 資 本 家 利 用 勞 動 者 增 加 自 己 財 富 卻 讓 勞 動 者 更 加 窮 苦 的 作 為 小 說 最 後 的 結 局 是 派 報 所 的 老 闆 讓 了 步, 提 升 工 人 們 的 福 利, 但 現 實 生 活 中 卻 是 難 以 實 現 的, 而 楊 逵 安 排 這 種 結 局, 是 以 他 自 己 的 方 式, 對 資 本 主 義 發 出 憤 怒 的 吼 聲, 認 為 這 種 如 派 報 所 老 闆 這 般 的 人 不 會 有 好 下 場, 而 低 階 層

25 的 民 眾 會 有 出 頭 的 一 天 模 範 村 中 比 較 明 顯 的 反 派 角 色 是 阮 固 爺, 較 不 明 顯 的 就 是 勢 利 的 老 闆 娘 老 闆 娘 為 讓 女 孩 嫁 入 阮 家, 對 阮 新 民 百 般 奉 承, 卻 在 阮 新 民 離 開 後 馬 上 收 起 討 好 的 臉 要 債, 女 兒 的 婚 事 似 乎 也 沒 有 那 幾 塊 錢 來 得 重 要 了 ; 阮 固 爺 也 是 自 私 自 利 的 人, 明 明 知 道 自 己 做 的 不 是 好 事, 卻 反 而 責 怪 勸 他 為 善 的 兒 子 阮 新 民, 認 為 阮 新 民 所 傳 達 的 善 意 是 違 害 自 己 利 益 的 愚 蠢 想 法, 為 了 擴 展 自 己 的 事 業, 增 加 自 己 的 財 富, 阮 固 爺 連 自 己 兒 子 的 婚 事 都 可 以 當 作 賺 錢 的 工 具, 其 行 徑 實 在 令 人 不 齒, 彷 彿 正 義 感 都 沒 錢 財 來 得 重 要 了! 貧 窮 卻 待 人 極 好 的 主 角 陳 文 治 與 他 形 成 強 烈 的 對 比, 也 象 徵 了 殖 民 政 府 為 自 己 國 家 的 利 益 而 壓 迫 殖 民 地 反 抗 他 們 壓 迫 的 是 匪, 配 合 他 們 的 反 而 稱 為 模 範, 小 說 名 稱 取 為 模 範 村 就 是 對 殖 民 政 府 最 大 的 諷 刺 在 泥 娃 娃 中, 楊 逵 以 主 角 內 心 獨 白 的 方 式, 直 接 地 控 訴 殖 民 主 義, 並 將 殖 民 主 義 與 如 反 派 角 色 富 崗 一 樣 的 資 本 家 畫 上 等 號, 為 什 麼 他 會 這 樣 說 呢? 因 為 他 們 都 一 樣 可 以 為 了 自 己 的 利 益 而 殘 害 別 人 小 說 裡 富 崗 的 友 人 在 饑 荒 的 南 京 致 富, 其 行 徑 被 主 角 稱 為 趁 火 打 劫, 而 厚 顏 無 恥 有 借 無 還 的 富 崗 也 想 參 一 腳, 還 不 斷 地 向 主 角 借 錢, 錢 借 給 他 便 有 去 無 回, 就 如 同 不 斷 從 人 民 身 上 奪 取 利 益 的 資 本 家 一 樣, 也 像 在 殖 民 某 地 時 趁 機 向 殖 民 地 弱 小 的 貧 民 搜 括 財 富 的 殖 民 政 府 一 樣 此 外, 在 小 說 中, 主 角 的 小 孩 欲 成 為 替 殖 民 政 府 賣 命 的 志 願 兵, 還 做 了 一 堆 泥 娃 娃, 玩 起 戰 爭 遊 戲, 攻 打 其 他 國 家, 在 小 說 的 最 後, 楊 逵 以 一 場 傾 盆 大 雨 打 爛 泥 娃 娃 做 結 局, 象 徵 日 本 帝 國 主 義 的 瓦 解 鵝 媽 媽 出 嫁 的 反 派 角 色 當 然 是 那 名 院 長, 院 長 只 因 為 主 角 沒 把 母 鵝 送 他 就 百 般 刁 難, 不 知 廉 恥 地 向 他 要 了 一 大 堆 花 卉, 做 出 許 多 為 難 他 的 事, 雖 然 最 後 主 角 將 母 鵝 給 了 他, 問 題 也 得 到 解 決, 但 還 是 感 慨 院 長 的 勢 利 小 說 中 有 一 段 是 描 寫 院 長 嘲 笑 主 角 不 懂 得 做 生 意, 這 種 老 實 人 在 社 會 上 總 是 吃 虧, 言 下 之 意 就 是 透 露 當 時 社 會 中 不 懂 得 拍 馬 屁 耍 心 機 的 人, 就 無 法 在 那 種 資 本 主 義 的 社 會 中 立 足, 難 道 真 的 是 這 樣 嗎? 我 們 所 處 的 社 會 真 的 這 樣 不 堪? 小 說 的 結 局 也 對 日 本 政 府 提 出 的 共 存 共 榮 發 出 抗 議 的 聲 音, 如 同 院 長 的 行 徑 一 般, 這 種 共 存 共 榮 是 虛 偽 的 自 私 的, 到 頭 來 獲 利 的 還 是 殖 民 政 府, 而 吃 虧 的 還 是 小 老 百 姓 主 角 在 最 後 寫 了 不 犧 牲 他 人 大 家 繁 榮 的 社 會 才 是 真 正 的 共 存 共 榮, 其 筆 尖 也 透 露 了 對 現 實 社 會 的 百 般 無 奈 以 上 幾 篇 小 說 的 反 派 角 色, 清 一 色 都 是 筆 者 在 第 一 段 所 提 及 的 自 私 自 利 者, 只 是 楊 逵 所 描 寫 的 全 是 負 面 的 資 本 主 義, 筆 者 認 為 以 現 今 的 社 會 看 來 實 在 有 失 公 平, 因 為 資 本 主 義 在 擁 有 完 善 的 福 利 的 社 會 下 的 確 是 可 以 達 到 國 家 人 民 雙 贏 的 局 面, 只 是 在 當 時 的 社 會 因 為 文 明 落 後 國 家 貧 窮, 當 然 無 法 顧 及 人 民 的 福 利, 資 本 主 義 的 弊 端 卻 一 一 顯 現, 在 此 刻, 或 許 吃 飽 睡 好 比 什 麼 都 來 得 更 重 要 吧!

26 第 四 部 分 楊 逵 與 左 翼 文 學 一 左 翼 文 學 誕 生 的 背 景 左 翼 文 學 一 詞 出 現 在 八 O 年 代, 指 的 是 臺 灣 日 據 時 期 作 家 的 作 品 當 時 臺 灣 受 到 殖 民 政 府 日 本 不 合 理 的 剝 削, 臺 灣 低 階 層 的 勞 工 一 直 受 到 強 大 的 壓 迫, 一 九 二 七 年 開 始 展 開 大 規 模 的 農 民 運 動, 此 時 世 界 上 各 殖 民 國 ( 包 括 日 本 ) 都 受 第 一 次 世 界 大 戰 後 的 影 響, 經 濟 蕭 條, 為 穩 固 日 本 內 地, 遭 殃 的 就 是 臺 灣 了 當 時 蕭 條 的 經 濟 被 知 識 份 子 認 為 是 資 本 主 義 失 敗 的 結 果, 於 是 學 生 都 認 為 資 本 主 義 崩 潰 的 時 代 已 經 到 了, 取 而 代 之 的 是 馬 克 思 主 義 ( 註 一 ), 此 時 在 日 留 學 的 楊 逵 也 接 觸 到 馬 克 思 主 義 的 書 籍, 對 世 界 大 同 的 社 會 主 義 十 分 嚮 往, 便 回 臺 參 與 農 民 運 動, 後 來 日 本 政 府 開 始 實 行 農 業 臺 灣, 工 業 日 本, 為 確 立 資 本 主 義 的 地 位, 便 開 始 掃 蕩 任 何 帶 有 社 會 主 義 的 活 動, 包 括 當 時 的 農 民 運 動, 楊 逵 等 人 被 迫 放 棄 從 事 社 會 運 動, 轉 而 從 事 文 學 活 動, 臺 灣 文 藝 聯 盟 因 此 成 立, 左 翼 文 學 因 此 抬 頭 二 左 翼 文 學 的 定 義 左 翼 文 學 並 不 能 歸 類 於 社 會 主 義 文 學, 更 不 能 說 是 共 產 主 義 文 學, 正 確 地 說 它 是 臺 灣 在 日 治 時 期 的 寫 實 文 學, 因 為 當 時 的 臺 灣 作 家 雖 然 多 受 社 會 主 義 影 響, 是 人 們 所 說 的 左 傾 份 子, 但 他 們 的 作 品 不 只 反 應 資 本 主 義 的 階 層 問 題, 更 進 一 步 反 應 殖 民 主 義 和 種 族 主 義 的 各 種 弊 端 殖 民 主 義 的 基 礎 建 立 在 帝 國 主 義 上, 而 在 臺 灣 的 殖 民 主 義 則 是 資 本 主 義 的 延 伸 並 融 合 了 種 族 主 義, 這 個 體 認 受 日 本 殖 民 的 臺 灣 人 再 清 楚 不 過 了, 而 左 翼 作 家 就 是 以 文 學 的 方 式, 向 這 些 主 義 所 造 成 的 不 合 理 的 壓 迫 發 出 抗 議, 當 我 們 回 顧 這 段 歷 史 時, 就 可 以 從 這 些 左 翼 作 品 中 讀 出 當 時 社 會 底 下 最 真 實 的 一 面 三 楊 逵 的 左 翼 文 學 及 其 精 神 楊 逵 的 作 品 正 是 左 翼 文 學 的 代 表 之 一 當 時 的 資 本 家 為 了 自 己 的 利 益 不 顧 一 切 剝 削 農 工, 包 括 身 為 臺 灣 人 的 大 地 主 在 內, 無 論 對 祖 國 的 愛 或 是 對 同 胞 的 同 情, 在 他 們 身 上 根 本 找 不 到 難 道 沒 錢 的 人 就 活 該 被 壓 迫 嗎? 楊

27 逵 的 答 案 是 否 定 的, 他 也 表 明 了 自 己 是 人 道 的 社 會 主 義 者, 嚮 往 老 吾 老 以 及 人 之 老, 幼 吾 幼 以 及 人 之 幼 人 人 平 等 的 大 同 世 界, 這 種 想 法 無 疑 是 他 文 學 創 作 的 最 高 主 旨 : 反 對 殖 民 政 府 不 合 理 的 壓 迫, 反 對 資 本 主 義 不 合 理 的 剝 削, 努 力 爭 取 農 民 的 權 益 這 些 想 法 他 以 小 說 的 方 式 清 楚 地 呈 現 給 大 家 楊 逵 的 文 學 作 品 中 詳 細 地 描 寫 當 時 低 階 勞 工 的 心 聲, 對 壓 迫 他 們 的 資 本 家 提 出 強 烈 的 抨 擊, 像 是 送 報 伕 中 : 一 面 是 人 面 獸 心 的 派 報 所 老 闆, 從 原 來 就 因 為 失 業 困 苦 得 沒 有 辦 法 的 我 這 裏 把 錢 搶 去 了 以 後, 就 把 我 趕 了 出 來, 為 了 肥 他 自 己, 把 別 人 殺 掉 都 可 以 ( 註 二 ) 總 之, 有 錢 的 人 要 掠 奪 窮 人 們 底 勞 力, 為 了 要 略 奪 得 順 手, 所 以 壓 住 他 們 ( 註 三 ) 還 有 模 範 村 中 劉 見 賢 的 抱 怨 : 您 老 太 爺 手 條 子 有 時 確 也 太 辣 了 一 點, 弄 得 多 少 人 家 走 頭 無 路, 弄 得 多 少 人 家 流 淚 哭 啼! 可 是, 眼 淚 還 不 是 得 往 肚 子 裏 嚥? 您 老 太 爺 和 警 官 們 都 是 有 還 往 的, 誰 又 敢 得 罪 他 老 人 家? 誰 不 是 敢 怒 不 敢 言?( 註 四 ) 他 寫 的 正 是 當 時 社 會 低 階 層 民 眾 的 心 酸 雖 然 事 實 如 此, 但 楊 逵 也 希 望 人 民 能 夠 為 自 己 的 利 益 而 努 力, 盡 自 己 的 力 量 反 抗, 如 模 範 村 最 後 楊 君 等 人 的 反 抗 一 般, 其 中 的 意 義, 簡 單 地 說 是 推 翻 資 本 家 不 當 的 剝 削, 深 入 一 點 則 說 要 推 翻 造 成 嚴 重 階 級 問 題 及 貧 富 差 距 的 資 本 主 義 文 學 作 品 除 了 反 應 時 代 以 外, 還 要 進 一 步 帶 動 時 代 楊 逵 話 中 最 好 的 註 解 與 當 初 他 帶 動 臺 灣 文 學 運 動 啟 發 當 時 的 民 族 思 想, 並 且 鼓 勵 自 主 自 立 自 強 的 精 神 是 相 同 的 楊 逵 認 為 臺 灣 新 文 學 的 精 神 在 於 以 文 學 糾 正 被 殖 民 統 治 者 歪 曲 了 的 歷 史 註 五, 但 在 一 九 七 六 年 一 月 一 日 師 鐸 訪 談 中, 楊 逵 也 表 示 臺 灣 文 學 的 出 路 不 只 針 對 社 會 做 實 際 描 述 的 寫 實 文 學, 還 須 具 備 可 以 改 造 民 族 精 神 的 使 命, 此 種 激 進 偉 大 的 社 會 變 革 小 說 才 是 世 界 文 學 的 好 傳 統 註 一 見 楊 逵 全 集 : 第 十 四 卷 資 料 卷, 第 六 一 頁 註 二 見 楊 逵 全 集 : 第 四 卷 小 說 卷 I, 第 八 一 頁 註 三 見 註 一, 第 一 OO 頁 註 四 見 楊 逵 全 集 : 第 四 卷 小 說 卷 II, 第 二 一 六 頁

28 註 五 見 註 一, 第 三 二 頁 第 五 部 分 結 論 一 作 品 精 神 楊 逵 作 品 中 傳 達 的 精 神 : 1 現 臺 灣 的 民 族 精 神 勤 儉 樸 實 與 刻 苦 耐 勞 等 2 具 批 判 的 精 神, 勇 於 向 不 公 的 社 會 發 出 怒 吼 而 不 是 坐 以 待 斃, 只 要 不 公 不 平 的 體 制 繼 續 存 在 臺 灣 一 天, 楊 逵 作 品 中 的 反 抗 精 神 就 繼 續 發 揮 它 的 力 量 ( 註 一 ) 3 傳 達 自 主 自 立 自 強 的 精 神, 臺 灣 人 要 靠 自 己 的 努 力 才 能 在 國 際 間 佔 有 一 席 之 地 4 作 品 中 的 樂 觀 精 神, 儘 管 大 環 境 如 此 不 堪, 還 是 要 堅 持 自 己 的 理 想 走 下 去 楊 逵 在 文 壇 之 所 以 能 夠 屹 立 不 搖, 是 因 他 的 精 神 一 直 與 我 們 同 在, 而 他 作 品 中 的 精 神, 則 值 得 我 們 頌 揚 學 習 的 二 中 心 思 想 楊 逵 一 生 坎 坷, 十 歲 那 年 親 眼 見 到 西 來 庵 事 件 對 他 影 響 甚 遠, 也 奠 定 他 文 學 路 途 的 方 向, 他 決 定 為 糾 正 被 扭 曲 的 歷 史 而 努 力 第 一 次 世 界 大 戰 後, 風 靡 全 球 的 民 族 自 決 精 神 也 讓 他 了 解 到, 要 靠 自 己 的 力 量 才 能 改 變 自 己 民 族 的 命 運, 加 上 馬 克 斯 主 義 的 影 響, 他 開 始 積 極 從 事 左 派 政 治 運 動 一 九 三 一 年 開 始, 他 將 生 活 重 心 從 政 治 運 動 轉 到 文 學 運 動, 全 心 投 入 文 學 運 動, 他 對 小 說 的 用 心 是 無 庸 置 疑 的, 從 小 說 人 物 的 命 名 人 物 的 性 格 描 寫 到 小 說 的 故 事 情 節 及 其 隱 藏 的 含 意, 句 句 皆 是 用 心 ; 他 以 實 際 經 驗 來 創 作, 也 是 具 有 思 想 與 行 動 力 的 作 家, 他 的 小 說 繼 承 賴 和 文 學, 融 入 自 己 的 特 色 並 且 發 揚 臺 灣 精 神, 作 品 中 透 露 樂 觀 的 精 神, 常 以 光 明 的 結 局 做 小 說 收 尾, 期 望 社 會 有 光 明 和 樂 的 一 天 ( 如 送 報 伕 ) 他 的 小 說 貼 近 當 時 的 社 會, 以 寫 實 的 文 字 為 勞 工 吶 喊, 總 以 勞 苦 的 貧 者 為 主 角, 主 角 們 總 是 與 勢 利 的 資 本 家 對 抗, 一 切 的 一 切 都 在 現 實 生 活 中 極 有 可 能 發 生 的, 或 為 現 實 生 活 中 他 自 己 的 投 影 楊 逵 生 平 已 發 表 了 二 十 六 篇 小 說, 日 文 二 十 二 篇, 中 文 只 有 四 篇, 他 以 文 字 傳 達 自 己 的 三 大 中 心 思 想 : 1 資 本 主 義 造 成 階 級 問 題, 造 成 社 會 嚴 重 的 貧 富 差 距, 需 改 之 ( 說 改 還 太 含 蓄, 應 該

29 說 推 翻 ) 2 日 本 殖 民 政 府 口 口 聲 聲 說 為 臺 灣 好, 實 際 上 是 肥 了 自 己, 不 齒 之 3 無 情 的 資 本 主 義 總 有 一 天 要 被 推 翻, 唯 有 人 人 平 等 的 大 同 世 界 才 是 最 完 美 的 境 界 從 上 述 幾 點 來 看, 楊 逵 是 左 翼 文 學 作 家 的 代 表, 他 的 作 品 中 反 資 本 主 義 的 精 神 無 所 不 在, 崇 尚 無 階 級 的 馬 克 思 主 義, 痛 恨 殖 民 主 義 帝 國 主 義 及 資 本 主 義 等 而 頗 具 爭 議 的 是, 楊 逵 的 作 品 中 究 竟 是 民 族 主 義 較 重? 還 是 社 會 主 義 較 強? 楊 逵 是 臺 灣 人, 他 的 作 品 多 以 臺 灣 人 的 角 度 書 寫 : 臺 灣 人 的 生 活 臺 灣 人 的 精 神 臺 灣 人 的 理 想 及 抱 負, 這 麼 看 來, 他 似 乎 是 民 族 主 義 的 意 識 較 強 ; 但 在 送 報 伕 模 範 村 中 總 有 許 多 危 害 同 胞 的 人, 尤 其 是 送 報 伕, 主 角 楊 君 對 日 本 友 人 田 中 君 的 感 情 勝 過 為 日 本 政 府 做 事 的 親 哥 哥, 若 以 社 會 主 義 與 民 族 主 義 的 觀 念 重 疊 中 提 及 的 超 越 狹 隘 的 鄉 土 觀 念 和 民 族 意 識, 那 是 社 會 主 義 較 重 了? 到 底 是 何 者 較 甚, 我 們 不 得 而 知, 但 肯 定 的 是, 他 是 為 社 會 的 勞 動 份 子 著 想, 他 曾 說 : 政 治 自 由 民 主 如 果 沒 有 爭 取 到, 任 何 主 義 都 是 空 虛 不 落 實 的! ( 註 二 ) 無 論 是 民 族 主 義 或 是 社 會 主 義, 只 要 對 勞 動 者 有 益, 就 是 他 所 推 崇 的 三 回 顧 與 展 望 楊 逵 一 生 最 輝 煌 的 時 期 是 在 一 九 三 O 年 代, 而 七 十 多 年 後 的 今 天, 即 將 完 成 這 項 研 究 的 筆 者 等 人, 開 始 思 索 楊 逵 帶 給 我 們 什 麼, 筆 者 將 其 分 為 二 類 : 1 社 會 方 面, 楊 逵 盼 以 文 學 創 作, 喚 醒 人 們 重 視 勞 工 的 人 權, 而 在 犯 罪 率 有 增 無 減 的 當 今 社 會, 人 權 問 題 勞 工 問 題 以 及 社 會 之 貧 富 差 距 依 然 存 在, 這 些 看 似 無 關 緊 要 實 際 上 卻 攸 關 臺 灣 大 部 份 人 的 問 題, 也 除 了 與 人 民 的 利 益 有 直 接 的 關 係 外, 也 是 許 多 社 會 事 件 的 根 源, 比 起 演 藝 人 員 或 政 治 人 物 的 八 卦, 這 些 問 題 才 是 我 們 真 正 需 要 重 視 的 ; 另 外, 我 們 可 以 在 楊 逵 的 作 品 中 找 到 現 代 社 會 所 缺 乏 的 為 他 人 著 想, 及 勤 勞 質 樸 的 人 格 表 現 精 神, 值 得 現 代 人 再 三 省 思 2 文 學 方 面, 楊 逵 的 訪 談 中 時 常 提 及 關 於 現 代 ( 距 今 已 逾 二 十 年, 但 大 致 上 的 情 況 是 一 樣 的 ) 青 年 的 文 學 問 題, 現 今 學 子 已 被 課 本 及 參 考 書 淹 沒, 對 於 課 外 書 的 選 讀 及 閱 讀 能 力 普 遍 缺 乏, 亦 不 關 心 文 學 藝 文 之 發 展, 如 何 改 善 這 些 問 題 是 當 今 社 會 的 一 大 課 題 楊 逵 曾 說 : 文 學 作 品 除 了 反 應 時 代 以 外, 還 要 進 一 步 帶 動 時 代 文 學 作 品 與 其 時 代 是 息 息 相 關 的, 無 論 是 文 學 創 作 者 抑 或 是 讀 者, 希 望 能 將 這 句 話 謹 記 在 心, 並 以 帶 動 時 代 為 目 標, 以 此 共 勉 之

30 註 一 見 左 翼 台 灣 : 殖 民 地 文 學 運 動 史 論, 第 九 七 頁 註 二 見 楊 逵 全 集 : 第 十 四 卷 資 料 卷, 第 二 二 五 頁 參 考 書 目 一 台 灣 文 學 的 本 土 觀 察, 林 瑞 明 著, 民 85 年 初 版, 允 晨 文 化 二 左 翼 台 灣 : 殖 民 地 文 學 運 動 史 論, 陳 芳 明 著,1998 年 初 版, 麥 田 出 版, 城 邦 文 化 發 行 三 楊 逵 的 文 學 生 涯 先 驅 先 覺 的 台 灣 良 心, 陳 芳 明 編,1988 年 初 版, 前 衛 出 版 社 四 日 據 時 期 臺 灣 小 說 選 讀, 許 俊 雅 編, 民 87 年 初 版, 萬 卷 樓 圖 書 出 版 社 五 鄉 土 與 現 代 台 灣 文 學 的 片 斷, 梁 景 峯, 民 84 年 初 版, 台 北 縣 立 文 化 中 心 出 版 六 楊 逵 及 其 作 品 研 究, 黃 惠 禎 著, 民 83 年 初 版, 麥 田 出 版 社 七 臺 灣 文 學 步 道, 彭 瑞 金 著, 民 87 年 初 版, 高 雄 縣 立 文 化 中 心 出 版 八 走 向 台 灣 文 學, 葉 石 濤 著, 民 79 年 初 版, 自 立 晚 報 出 版 社 九 台 灣 作 家 全 集 短 篇 小 說 卷 / 日 據 時 代 : 楊 逵 集, 楊 逵 著, 張 恒 豪 編,1991 年 初 版, 前 衛 出 版 社 十 楊 逵 全 集 : 第 四 卷 小 說 卷 Ⅰ, 楊 逵 著, 彭 小 妍 主 編, 民 87 年 初 版, 國 立 文 化 資 產 保 存 研 究 中 心 籌 備 處 十 一 楊 逵 全 集 : 第 四 卷 小 說 卷 Ⅱ, 楊 逵 著, 彭 小 妍 主 編, 民 88 年 初 版, 國 立 文 化 資 產 保 存 研 究 中 心 籌 備 處 十 二 楊 逵 全 集 : 第 四 卷 小 說 卷 Ⅴ, 楊 逵 著, 彭 小 妍 主 編, 民 89 年 初 版, 國 立 文 化 資 產 保 存 研 究 中 心 籌 備 處 十 三 楊 逵 全 集 : 第 十 二 卷 書 信 卷, 楊 逵 著, 彭 小 妍 主 編, 民 90 年 初 版, 國 立 文 化 資 產 保 存 研 究 中 心 籌 備 處 十 四 楊 逵 全 集 : 第 十 四 卷 資 料 卷, 楊 逵 著, 彭 小 妍 主 編, 民 90 年 初 版, 國 立 文 化 資 產 保 存 研 究 中 心 籌 備 處 十 五 台 灣 文 學 十 講, 鍾 肇 政 著, 莊 紫 蓉 編,2000 年 初 版, 前 衛 出 版 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