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施在家教育之個案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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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屏東教育大學學報第二十六期 2007 年 3 月頁 金庸 倚天屠龍記 主題內容探析 劉玉華 摘要 本研究主旨在探討金庸 倚天屠龍記 的主題內容 就目前國內外研究成果而言, 以 倚天屠龍記 本書深入探討者鮮少, 故本論文特立 金庸 倚天屠龍記 主題內容探析 為題, 期望藉此彰顯本書的意義與價值 論文內容依反映人性的陰暗面 描繪世間情 蘊含儒釋道思想及發揚俠義精神四大主題析論 就揭露人性的陰暗面而言, 金庸對人物正邪交疊的安排, 有意突破傳統武俠小說正邪二元對立觀, 以真實觀照人性 就描寫世間情而言, 包括師徒情 友情 愛情 藉著這些情感的矛盾與衝突, 構繪出全書豐富多采的情感世界 就蘊含儒釋道思想而言, 本書對人生各種生命境界的描繪和追求, 涵攝儒 道 佛與道教的精神, 兼具文學價值與思想內涵 就發揚俠義精神而言, 本書中的俠客見義勇為, 豪俠輕生, 特別嚮往自由的人生, 更深層次對自我生命境界的追求, 有別於俠的原型模式 金庸透過這四大主題內容褒揚善良的美德, 稱頌俠義的情操, 藉此體現中國傳統文化的思想, 對於端正人心, 頗有潛移默化之功, 此乃本書最大的意義與價值 關鍵字 : 金庸 倚天屠龍記 武俠小說 通俗小說 劉玉華 : 國立屏東教育大學中國語文學系語文教學碩士班研究生投稿日期 :2006 年 8 月 18 日, 接受日期 :2006 年 11 月 27 日

2 366 屏東教育大學學報第二十六期 The themes of research on Jin Yong s The Heavenly Sword and The Dragon Sabre Yu-Hua Liu Abstract This Report is intended to research the themes of The Heavenly Sword and The Dragon Sabre written by Jin Yong. For reports on Kungfu novels made home and abroad, few has been made intensively on The Heavenly Sword and The Dragon Sabre. Thus this Report titled A Researching Analyses on the Themes of Jin Yong s The Heavenly Sword and The Dragon Sabre is expected to manifest the significance and value of the novel. The report makes analyses on the novel according to the four themes on the disclosure of dark side of human nature, depiction of worldly passions, implication of Confunism, Buddhism and Taoism, and propaganda of knight-errantry. In respect of the disclosure of dark side of human nature, Jin deliberately broke through the two-way oppositional conception of righteousness and evilness in traditional Kungfu novels to reveal the true nature of human with the interconverting arrangement of righteous and evil characters; For depiction of worldly passions that include passions between master and prentice, friendship and love, with which a rich feeling world is constructed through the contradiction and conflict of passions; For implication of Confunism, Buddhism and Taoism, the novel depicts and pursuits all kinds of life realm which covers the spirit of Confunism, Buddhism and Taoism with the implication of literature value and ideas; For propaganda of knight-errantry, the swordmans in the novel are ready to help for a just cause, bold and unconstrained, they are particularly thirsty for freedom to pursuit a deeper level of self-life realm which is different from the archetype of knight-errantry. Jin praised the virtues of kindness and the knight-errantry with the four themes to reveal the idea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culture which can exert a subtle correction of human nature as the greatest significance and value of the novel. Keywords: 金庸 Jin Yong, 倚天屠龍記 The Heavenly Sword and The Dragon Sabre, 武俠小說 Kung-Fu Novel, 通俗小說 Popular Novel Yu-Hua Liu: Graduate student, Chinese Department of Literature Language Teaching Master Class, National Pingtung University of Education

3 金庸 倚天屠龍記 主題內容探析 367 壹 前言 金庸本名查良鏞, 生於 1924 年, 浙江海寧人, 是華人世界中擁有最多讀者的武俠小說家, 許多小說被翻譯成英文 法文 泰文 日文 韓文 越南文和馬來文等多種文字, 風靡全球 其作品被賦予高度的評價, 王敬三說 : 在中國文學史上, 有兩位作家的作品, 真正做到家喻戶曉, 真正做到寫盡了中國人的人生 : 一位是曹雪芹的 紅樓夢 ; 另一位便是金庸的武俠小說 金庸作品集 (1) 倪匡認為金庸小說 : 古今中外, 空前絕後 (2), 可見金庸武俠小說在中國文學史上深具重要的地位 金庸以不可抵擋的氣勢發表十五部武俠小說, 妙語生花, 情節細膩, 讀來痛快淋漓 絕無冷場 倚天屠龍記 是 射鵰三部曲 的第三部, 在氣勢上, 一如 射鵰英雄傳 磅礡壯闊 ; 在寫情上, 則可與 神鵰俠侶 互相媲美 金庸創作武俠小說, 大多是深入現實生活的體驗後, 提煉豐富的人性觀 感情觀 思想觀 俠義觀, 蘊含在刀光劍影的格殺中 本論文主要闡論 倚天屠龍記 的內容, 將就揭露人性的陰暗面 描繪世間情 蘊含儒釋道思想及發揚俠義精神四大主題探析 貳 揭露人性的陰暗面 金庸筆下的正邪人物形象, 前後各有不同的風貌, 前期正邪有別, 善惡分明 ; (3) 後期則過於強調人性自私的一面, 以致混淆是非, (1) 引自王敬三 走近金庸, 走進金庸, 收錄於王敬三主編 倚天既出誰與爭鋒 名人名家讀金庸 ( 下 ) ( 台北 : 揚智文化,2000), 頁 1 (2) 引自倪匡 金庸一二三, 收錄於翁靈文等 諸子百家看金庸 ( 參 ),( 台北 : 遠流出版社,1997), 頁 101 (3) 參自佟碩之 ( 梁羽生 ) 金庸梁羽生合論, 收錄於柳蘇 梁羽生的武俠文學 ( 台北 : 風雲時代出版 社,1988), 頁 此篇文章寫於 1966 年 1 月 梁羽生曾化名佟碩之在 金庸梁羽生合論 中提出 : 把壞人刻劃得入木三分, 那也是藝術上的一種成功 問題在於如何寫法, 揭發壞人應該是為了發揚正氣, 而切忌搞到正邪不分 人性雖然複雜, 正邪的界限還是有的, 搞到正邪不分, 那就有失武俠小說的宗旨了 假如把金庸的武俠小說, 將 倚天屠龍記 作分界, 劃分為兩個階段, 我們可以相當的清楚看出前後兩個階段的不同 前一階段, 儘管金庸寫反面人物比較成功, 這只是他塑造人物的手法有長有短, 但正邪之分, 忠奸之別還是清清楚楚的 金庸在前期的作品中, 正邪有別, 善惡分明, 這說明他心目中自有一套是非的標準, 通過他的作品體現出來

4 368 屏東教育大學學報第二十六期 造成正邪不分 (4) 若以 倚天屠龍記 為分界, 其實在本書之前, 金庸即已在正反人物之間, 穿插了一些亦正亦邪的人物, 使其筆下的人物性格更離奇多變 如 射鵰英雄傳 中的黃藥師心胸狹窄與黃蓉刁蠻任性 神鵰俠侶 中的男主角楊過至情至性, 卻背叛師門, 違反禮教 金庸對人物正邪交疊的安排, 一則為了揭露人性的陰暗面, 一則有意突破傳統武俠小說正邪二元對立觀, 以真實觀照人生 突破正邪二元論的創作觀, 並非金庸獨創, 而是前有所承 早在三 年代武俠小說家白羽即已運用於 十二金錢鏢 中, 他在 話柄 一書曾明確提出還原人生真面目的創作態度 : 一般小說把他心愛的人物都寫成聖人, 把對手卻陷入罪惡淵藪 於是設下批判 : 此為 正派, 彼為 反派 ; 我以為這不近人情 我願意把小說 ( 雖然是傳奇小說 ) 中的人物還他一個真面目, 也跟我們平常人一樣 ; 好人也許做壞事, 壞人也許做好事 等之, 好人也許遭惡運, 壞人也許獲善終 ; 你雖不平, 卻也無法 現實人生偏是這樣 (5) 儘管梁羽生對金庸正邪模糊的觀念提出針貶, 認為 揭發壞人應該是為了發揚正氣, 而切忌搞到正邪不分 人性雖然複雜, 正邪的界限還是有的, 搞到正邪不分, 那就有失武俠小說的宗旨了 (6) 但金庸仍承襲白羽的手法, 尤其自 倚天屠龍記 之後的小說人物塑造, 更加明顯, 堪謂本書最大的突破 書中名門正派未必就是善人或俠義的旗幟, 如峨嵋派的掌門人滅絕師太 ; 邪魔歪道也未必是惡人或醜惡的化身, 如明教 峨嵋派掌門滅絕師太主持正義, 江湖上有口皆碑, 她生平有兩大 (4) 參自葉洪生 觀千劍而後識器 淺談近代武俠小說之流變, 收錄於 聯合文學 第二卷第十一期, 頁 15, 對於金庸小說正邪人物, 葉洪生曾批判 : 中晚期作品過分強調人性自私的一面, 以致混淆大是大非, 造成正邪不分 (5) 白羽回憶錄 話柄 之語, 轉引自葉洪生 武俠小說談藝錄 葉洪生論劍 ( 台北 : 聯經出版社,1994), 頁 200 葉洪生並提出: 如此這般面對 現實人生, 進而加以無情揭露 冷嘲熱諷, 便是 十二金錢鏢 一舉成名, 廣受社會大眾歡迎且歷久不衰的主因 (6) 參自佟碩之 ( 梁羽生 ) 金庸梁羽生合論, 收錄於柳蘇 梁羽生的武俠文學 ( 台北 : 風雲時代出版 社,1988), 頁

5 金庸 倚天屠龍記 主題內容探析 369 願望, 一是逐走韃子, 光復漢家山河 ; 二是峨嵋成為中原武林的第一門派 然而她又希望滅絕明教的 邪徒 心狠手辣, 如此與主持正義的形象迥然有別 明教世稱魔教, 實則是行善去惡的教派, 任務是 : 驅除胡虜 行善去惡 持正除奸 當六大名門正派中的高手圍攻光明頂, 明教高手個個負傷, 眼見就要徹底毀滅時, 楊逍帶領著明教教眾唸誦經文, 其中 為善除惡, 惟光明故 憐我世人, 憂患實多 (7) ( 頁 828) 表現大仁大勇 悲天憫人的精神, 何等悲壯莊嚴 後來明教在張無忌的率領下, 與天下武林講和修好, 進而率領百姓揭竿起義, 抗擊殘暴的蒙元統治 一直被正統人士斥為異端的明教, 經由作者虛構的情節和精采的人物塑造, 竟成為中國正史有明一代的創建者, 可說是全書邪正顛倒的代表 這樣的安排, 正符合大千世界的樣貌, 不再是正者純然為正, 邪者純然為邪 ; 也不再是正邪不兩立, 邪不勝正的根本原則 金庸曾說 : 倚天屠龍記 我要寫的是我對人生的一種看法, 想表達一個主題, 說明這世界上所謂正的邪的, 好的壞的, 這些觀念, 有時很難分 而所謂正派的人物, 也不一定很正派 我想寫的跟其他武俠小說有點不同的就是 : 所謂正邪分明, 有時不一定那麼容易分 人生之中, 好壞也不一定容易分 (8) 倚天屠龍記 試圖透過權勢欲望 貪得無饜 殘酷復仇 忘恩負義等情節, 挖掘正邪 善惡 忠奸的矛盾與衝突, 真實揭露人性的陰暗面 一 權勢慾望 倚天屠龍記 中充滿權勢慾望的人物形象, 如明教 陳友諒 朱元璋與周芷若等人 (7) (8) 本論文 倚天屠龍記 引文全部引自金庸 倚天屠龍記 ( 台北 : 遠流出版社,2005) 引自陸離 金庸訪問記, 收錄於杜南發等 諸子百家看金庸 ( 伍 ) ( 台北 : 遠流出版社,1997), 頁 22

6 370 屏東教育大學學報第二十六期 明教教主陽頂天死後, 組織上層即面臨解體的命運, 使明教瀕臨徹底毀滅的邊緣 原因是明教自左 右護法以下, 包括白眉鷹王 金毛獅王 青翼蝠王以及明教五散人, 幾乎都捲入了權力鬥爭之中 白眉鷹王一怒之下自創天鷹教, 而其他的明教上層人物也另創天地 小說透過明教呈現了爭權奪勢後所造成的分崩離析的局面 另外, 倚天屠龍記 著重描寫的歷史人物陳友諒, 也是充滿權勢慾望的代表 金庸並未參照史料如實描寫, 而是依小說的創作意圖, 將其改寫成一位善於開創機會的政治奇才, 與奪取權勢的江湖梟雄, 從以下事例可見 首先, 他以裝腔作勢的俠義姿態瞞騙盲眼的謝遜和茫然的張無忌 第二, 趁丐幫幫主史火龍重病之際, 將他擊斃, 並製造一個替身, 從此使其丐幫的地位扶搖直上 第三, 利用武當派第三代掌門大弟子宋青書對峨眉掌門周芷若的戀情, 幫他打死了其師叔莫聲谷, 使他陷入困境 並引宋青書進入丐幫, 試圖利用他對武當下毒, 以要挾張無忌 第四, 混入明教彭壽輝的軍中, 並獲其賞識與重用 ; 並且先發制人, 給教主張無忌寫一封請罪信 陳友諒為了登上武林盟主的寶座, 進而一統天下而煞費心機 他與毫無爭權奪勢之心的張無忌, 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朱元璋也是金庸筆下權勢慾望濃烈的歷史人物 第一, 他挾著反元大勝之威望, 帶領兵馬欲逼去張無忌的明教教主地位 第二, 他聯合李文忠向張無忌示威, 讓張無忌明白朱元璋在明教眾多士兵心中的地位 由此可看出朱元璋的權利薰心 周芷若是具權勢慾望的女性代表 第一, 她答應滅絕師太不與張無忌相愛, 並完成尋找屠龍刀 倚天劍的重任, 即可繼任峨嵋派的掌門人 第二, 她對明教教主夫人及皇后娘娘地位也滿懷期待 第三, 苦練九陰真經, 不計手段於屠獅大會上奪得 武功天下第一 的名號, 始終不能忘情於世俗的權勢名位 金庸繼 倚天屠龍記 之後的 笑傲江湖 寫權勢慾望更到達巔峰, 如任我行想獨霸武林揚名青史 左冷禪冷血殺戮稱霸武林 岳不群耍陰謀坐收漁翁之利等 而 天龍八部 的慕容復, 一心恢復大燕王朝而自釀悲劇 也是金庸透過反面藝術典型刻畫人性的例子

7 金庸 倚天屠龍記 主題內容探析 371 二 貪得無饜 倚天屠龍記 中貪得無饜的代表人物, 如海東青與朱長齡 屠龍寶刀一出現就沾滿了血腥氣, 是人人覬覦的對象, 因而明爭暗奪, 引起武林血雨腥風 外號 海東青 的老者德成被武當三俠俞岱巖解救, 從二人的對話中, 海東青貪婪無饜的面目畢露無遺 : 那老者斗然間站起身來, 厲聲道 : 誰想要我的屠龍刀, 那是萬萬不能 俞岱巖道 : 你性命也沒有了, 空有寶刀何用? 那老者顫聲道: 我寧可不要性命, 屠龍刀總是我的 說著將刀牢牢抱著, 臉頰貼著刀鋒, 當真是說不出的愛惜, 一面卻將那粒 天心解毒丹 吞入了肚中 見這老者雙眼之中充滿著貪婪凶狠的神色, 宛似飢獸要擇人而噬, 不禁大感厭惡, 可是我捨不得啊, 我捨不得啊 這神態在可怖之中帶著三分滑稽 ( 頁 87-88) 生命誠可貴, 屠龍刀價更高, 我寧可不要性命, 屠龍刀總是我的 道盡擁抱屠龍刀者的貪婪執迷 海東青因貪念而失去人際互信, 完全不相信俞岱巖解救的誠意 可怖之中帶著三分滑稽, 作者充分嘲諷了這位既可悲又可笑的小人物 貌似忠厚的朱長齡, 也為了貪得屠龍刀險些喪命 首先, 費盡心思欺騙張無忌說出謝遜及屠龍刀的下落, 包括利用女兒進行美人計, 把自己的華廈莊院燒成平地, 又叫武烈扮成謝遜毒打自己, 進行苦肉計 好不容易騙得秉性善良的張無忌吐露身分, 豈料功虧一簣, 終於被無忌識破真相 其次, 陰謀被揭穿之後, 朱長齡顯露兇狠, 逼得張無忌跳下萬丈懸崖自盡, 為捉拿張無忌, 深陷窄洞進退兩難 ; 最後落得一輩子拘困在崑崙山洞穴的下場 金庸描述朱長齡說 : 以他數十年的武功修為, 若是立時放手反躍, 自可保住性命 可是他知道只須五指一鬆, 那 武林至尊 的屠龍寶刀便永遠再無到手的機緣 ( 頁 ) 將他貪婪無度 外忠內奸的形象描摹得生動入微 金庸對人性本能慾望深刻的揭示, 亦視於 雪山飛狐, 針對雪山寶藏, 天龍門下 陶氏父子 閻基以及大內高手劉元鶴等人展露貪

8 372 屏東教育大學學報第二十六期 婪的嘴臉 又如 連城訣 中的凌退思, 為獲得梅念笙留下的秘笈, 居然活埋親生女兒 整部 連城訣 (9) 所有的惡行, 皆來自一批寶藏的誘惑, 表現了世道的貪婪 欺詐 卑鄙與殘酷 倚天屠龍記 在描寫海東青與朱長齡的貪得無厭, 同時也襯托出俞岱巖與張無忌的善良與單純, 由此產生對比的藝術效果 三 殘酷復仇 金庸筆下的 魔頭, 他們的人性被蒙蔽, 導致成為瘋狂的復仇者, 如滅絕師太 殷離 成崑 謝遜等人 滅絕師太表現變態般的殘酷, 藉著 正邪不兩立 的理由, 對 邪教人物 滅而絕之, 藉機報仇 曾報紀曉芙被楊逍污辱之仇, 報兄長被明教殺害之仇, 其動機皆冠冕堂皇 : 鋤強扶弱, 撲滅妖邪 ( 頁 699), 實則假公濟私, 借美名掩私惡 因為她認為楊逍害死孤鴻子師伯與紀曉芙, 韋一笑害死靜虛, 所以峨嵋派和魔教不共戴天 滅絕師太的乖張暴戾, 又見在光明頂上銳金旗鬥峨嵋派的場面 : 殷梨亭叫道 : 崑崙 峨嵋 華山 崆峒諸派的朋友, 大伙兒退後十步, 讓這批妖人投降 各人紛紛後退 滅絕師太卻恨極了魔教, 兀自揮劍狂殺 倚天劍劍鋒到處, 劍折刀斷, 肢殘頭飛 峨嵋派弟子見師父不退, 已經退下了的又再搶上廝殺, 變成了峨嵋派獨鬥銳金旗的局面 明教銳金旗下教眾尚有六十餘人, 武功了得的好手也有二十餘人, 在掌旗副使吳勁草率領下, 與峨嵋派的三十餘人相抗, 以二敵一, 原可穩占上風 但滅絕師太的倚天劍實在太過鋒銳, 她劍招又是凌厲之極, 青霜到處, 所向披靡, 霎時之間, 又有七八人喪於劍下 ( 頁 725) 滅絕師太不顧殷梨亭勸明教教眾投降, 卻兀自揮劍狂殺, 令人不寒而 慄 這種心狠手辣的行事作風實與名門正派的俠義精神背道而馳 標 榜正義而內心卻未必是一片純淨, 這一筆寫活了人性中的複雜面 (9) 倪匡形容 連城訣 是一部 壞書 參自倪匡 我看金庸小說 ( 台北 : 遠流出版社,1987), 頁 44 文中提出 : 人性的醜惡在 連城訣 中, 被描寫的如此之徹底, 令人看了不寒而慄, 茶飯不思 有心想反駁一下, 人真是那麼壞? 可是都想不出反駁的詞句來 只好在極不願意的情形下, 接受了這個事實 ; 人真是那麼壞! 倪匡以俏皮幽默的方式表達感受, 其實, 金庸在 連城訣. 後記 中譴責了冤獄, 以淡淡的筆觸記述童年所聽到的一個真實故事, 沒有激烈的言詞, 卻表達了強烈的感情, 後記極為感人

9 金庸 倚天屠龍記 主題內容探析 373 殷離是位個性倔強的女子, 她的悲劇源於為母親復仇 殷離本來生活極為優裕, 是魔教白眉鷹王殷天正的孫女 父親殷野王娶妾, 她不忍母親被欺負, 憤而殺害二娘, 母親也因此自殺 之後殷離跟隨金花婆婆闖蕩江湖, 為了修練歹毒無比的 千蛛萬毒手, 朝夕與毒蜘蛛相伴 ; 久而久之, 容貌變醜 殷離的母親原來也練 千蛛萬毒手, 已練就一百隻花蛛, 然為了保持容貌美麗, 棄功不練 殷離目睹母親的情感遭遇, 即狠心苦練, 目的要懲罰天下的薄倖男子 殷離對化名曾阿牛的張無忌說 : 單相思便怎樣? 我既愛上他, 便不許他心中另有別的女子 他負心薄倖, 教他嚐嚐我這 千蛛萬毒手 的滋味 ( 頁 685) 甚至當張無忌答應娶她為妻, 她說會刺瞎他的眼睛, 並且殺了他, 只因如此一來, 瞧不見自己的醜模樣及峨嵋派的周姑娘 殷離的強烈復仇心, 使她註定是一個悲劇性人物 成崑因所愛師妹選擇明教教主陽頂天, 落得只能在明教密道中私會, 於是立誓要竭盡所能覆滅明教 他想到唯一的方法是從中挑撥, 令其自相殘殺 於是殺滅謝遜一家十三口, 因為他了解謝遜魯莽易怒, 為了報仇, 肯定會不顧一切的胡作非為 在光明頂上, 楊逍與韋一笑 五散人決意誠心共抗外敵之際, 成崑以幻陰指暗算七人, 並預先在密道中埋藏炸藥, 明教從此灰飛湮滅 謝遜一家十三口被師父成崑所滅, 從此憤世嫉俗 濫殺無辜 為了復仇一心苦練 七傷拳, 其特色是 先傷己, 後傷敵, 這不僅是一種武功, 也是一種精神心理被刺激的暗示和象徵 : 復仇行為的對象是別人, 然而復仇心理所摧殘的對象卻是復仇者自己 謝遜是金庸小說中最典型 最突出的 復仇之魔 (10) 金庸其他小說中的復仇形象, 如 神雕俠侶 李莫愁, 她一生為情所苦, 將怨恨發洩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而成為 女魔頭 笑傲江湖 中的林平之為了報仇雪恥, 引刀自宮 練成絕世武功, 殺了 (10) 參自陳墨 人性金庸 ( 台北 : 雲龍出版社,1997), 頁 91 文中提出 : 復仇是人類本能, 但仇恨往 往使人瘋狂 在金庸小說裏, 因仇恨而變成瘋狂人, 因復仇而變成魔頭的人也有不少 例如商老太 謝遜 段延慶 蕭遠山 林平之等等 謝遜的故事我們早已熟悉 他是金庸小說中最典型 最突出的 復仇之魔

10 374 屏東教育大學學報第二十六期 愛他的妻子岳靈珊, 成為一個不可救藥的悲劇人物 快意恩仇雖然瀟灑, 但復仇前處心積慮 風霜歲月 ; 復仇後失意落魄 空虛孤獨, 這是金庸筆下復仇者必須付出的慘痛代價 四 忘恩負義 崑崙派掌門何太沖與他的妻子 太上掌門 班淑嫻忘恩負義 張無忌解救其弟子詹春, 並醫治何太沖的寵妾五姑, 但也因此得罪了下毒者班淑嫻 何太沖懼內沒有擔當, 在班淑嫻的強迫下, 用毒酒灌年僅十歲的楊不悔與痛打十四歲的張無忌 張無忌代喝毒酒又被何太沖猛力擲向大石, 差點喪命 華山掌門鮮于通薄倖寡德 鮮于通戲弄苗疆女子, 中了蠱毒, 幸獲醫仙胡青牛相救, 以兄弟相稱並將親妹胡青羊許配之 鮮于通為貪得華山掌門地位, 對胡青羊始亂終棄, 娶華山掌門之女 胡青羊屢次報仇不果, 於是懷著身孕羞憤自殺 鮮于通光明頂一役, 以竊來的苗疆蠱毒對付張無忌, 最後自食惡果, 蠱毒發作後終於供出 : 為奪得掌門地位而毒殺同門師兄白遠的真相 鮮于通號稱 神機子, 象徵足智多謀, 實則忘恩負義, 見利思遷 崆峒派簡捷與華山派薛公遠也是忘恩負義之徒, 他們被金花婆婆所傷, 身受張無忌診治救命之恩 遇到飢荒時, 竟想把張無忌與楊不悔煮來吃, 還大言不慚的說 : 救人救到底, 送佛送上天, 且見三者的對話 : 簡捷道 : 小畜生, 你治好了老子頭上的傷, 你就算於老子有恩, 是不是? 你心中一定在痛罵老子, 是不是? 張無忌道: 這難道不是恩將仇報? 我和你們無親無故, 若非我出手相救, 你們四人的奇傷怪病能治得好麼? 薛公遠笑道 : 張少爺, 我們受傷之後醜態百出, 都讓你瞧在眼裡啦, 傳將出去, 大伙兒在江湖上也不好做人 今兒我們實在餓得慌了, 沒幾口鮮肉下肚, 性命也是活不成, 你救人救到底, 送佛送上天, 再救我們一救罷 簡捷惡狠狠的猙獰可怕, 倒也罷了, 這薛公遠笑嘻嘻的陰險狠毒模樣, 張無忌瞧著尤其覺得寒心 ( 頁 530) 由此顯露簡捷 薛公遠陰險狠毒的性格及忘恩負義的惡行

11 金庸 倚天屠龍記 主題內容探析 375 金庸在其他小說也塑造忘恩負義的形象, 如 書劍恩仇錄 中的 火手判官 張召重, 他被紅花會所擒, 幸得師兄馬真相救, 雖答應不再做官府爪牙, 但一回武當山立即變卦, 且趁馬真熟睡之際暗下殺手, 將他的眼珠挖出來, 恩將仇報的行徑令人髮指 天龍八部 中的阿紫為了復明, 希望喬峰會愛上她, 不惜讓游坦之把雙眼送給自己 但事後對游坦之不屑一顧, 這樣為愛忘恩負義的女性, 也是狠毒的例子 金庸說 : 我寫武俠小說是想寫人性, 就像大多數小說一樣 只有刻畫人性, 才有較長期的價值 (11) 倚天屠龍記 寫的環境是虛構的, 情節是浪漫的, 武功是誇張的, 故事是離奇的, 人物也是想像出來的 然而, 這些人物的心理刻畫卻是真實的 深刻的 永恆的 由此可見金庸對人類的廣博知識, 對人生的深刻體驗, 對人性的獨特見解 正視人生以揭露人性陰暗面是本書創作的主題核心之一 參 描繪世間情 倚天屠龍記 描寫世間情, 包括師徒情 友情 愛情 藉著這些情感的矛盾與衝突, 構繪出全書豐富多采的情感世界 一 師徒情 書中師徒情感描繪細膩者, 如 : 謝遜與成崑 謝遜與張無忌 苦頭陀與趙敏郡主 張三丰與武當七俠 胡青牛與張無忌等 謝遜對成崑可說是愛恨交加 成崑因愛情不順遂而遷怒於明教, 於是立誓報仇, 他利用了衝動魯莽的謝遜, 假借醉酒殺害謝遜全家十三口 謝遜爲逼師父出來, 在武林興起腥風血雨, 但是他在冰火島上陳述往事時, 卻仍稱成崑為師父 : 無忌道 : 義父, 他這樣壞, 你還叫他師父? 謝遜苦笑道: 我從小叫慣了 再說, 我的一大半武功總是他傳授的 他雖然是個大壞蛋, 我也不是好人, 說不定我的為非作歹也都是他教的 好也是他教, 歹也是他教, 我還是叫他師父 ( 頁 ) (11) 引自金庸 笑傲江湖後記, 收錄於金庸 笑傲江湖 ( 台北 : 遠流出版社,2006), 頁 1749

12 376 屏東教育大學學報第二十六期 謝遜最後報仇的手段, 並未將師父至於死地, 而將他眼睛弄瞎, 讓兩人互不看對方 ; 並且以 七傷拳 震碎師父筋脈, 使其武功盡失, 而後也自散武功 謝遜將張無忌視如己出 謝遜在冰火島除了苦思屠龍刀的秘密外, 也日夜觀察風向和水流, 希望能夠將心愛的義子無忌送回大陸 自己則因仇家太多, 恐連累張翠山一家人, 選擇留在冰火島 多年後, 紫衫龍王黛綺絲到冰火島找謝遜, 謝遜不顧自身安危, 願意和黛綺絲回到危險的大陸, 只因思念張無忌, 希望能打聽到其消息 蛛兒在荒島上初見謝遜, 向他透露了無忌的死訊 謝遜 仰天長嘯, 兩頰旁淚珠滾滾而下, 哀傷至極 當張無忌與周芷若行婚禮時, 赫見趙敏手中竟握有謝遜的頭髮, 進而憂心義父安危, 便不顧婚禮與趙敏離去 謝遜囚於少林寺中, 張無忌不惜一切解救義父 除了親生父母外, 和張無忌關係最密切的人就是謝遜, 在張無忌心中永遠是可親可愛的長輩 苦頭陀與趙敏亦師亦友 趙敏認為苦頭陀是啞巴不會出賣人, 於是把兒女心事都向他傾訴, 到小酒館私會 敵人 張無忌時也由苦頭陀陪同 苦頭陀回歸明教後, 雖然與趙敏是敵對, 但遇到趙敏有難, 仍然保護她 武當掌門張三丰與弟子武當七俠親如父子 當俞岱巖重傷時 : 張三丰見愛徒傷成這般模樣, 胸中大震, 當下不暇詢問 奔進內堂取出一瓶 白虎奪命丹 這時也不及除蠟開瓶, 左手兩指一捏, 瓷瓶碎裂 ( 頁 118) 張三丰道 : 今晚這杯壽酒也不用再喝了 一個月之後, 大家在此聚集, 岱巖倘若不治, 師兄弟也可和他再見上一面 他說到這裏, 不禁淒然, 想不到威震武林數十載, 臨到九十之年, 心愛的弟子竟爾遭此不幸 ( 頁 125) 平日泰然自若的張三丰, 非但來不及打開藥瓶, 直接以指捏碎丹瓶 ; 而且雙手微微發顫, 惶恐 傷痛之情充分流露

13 金庸 倚天屠龍記 主題內容探析 377 張三丰看到失蹤十年的張翠山, 喜極而泣 又張三丰對無忌的 愛, 兼及他的亡父張翠山, 既關愛又憐惜 ; 每當想起張翠山之死, 張 三丰的心中充滿傷感和自責 後來金庸修訂的時候, 歷經喪子之痛, (12) 深感此段情節描述膚淺, 他在本書後記感傷地說道 : 真實人生 中不是這樣的 因為那時我還不明白 ( 頁 1723) 可見作者真實人生 的體悟, 有助小說描述的深刻 張無忌與胡青牛可說是忘年之交 號稱 見死不救 的醫仙起初 也不願救張無忌, 不經心碰觸到張無忌的雜亂脈象, 而挑起醫仙挑戰 的欲望, 於是興起一個可怕的念頭 : 我先將他治好, 然後將他弄死 ( 頁 452) 雖然胡青牛終究沒有醫好張無忌, 但在人煙罕至的蝴蝶谷多 了一陪伴者, 冷漠的胡青牛更把自己的絕學傾囊相授于張無忌 金花 婆婆要到蝴蝶谷尋仇時, 胡青牛大發脾氣以藥方暗示張無忌走得越遠 越好, 以免受牽累, 實則師徒之情已滋長, 不忍心看張無忌無辜陪葬 金庸在 射鵰三部曲 的另二部亦有師徒情的描繪, 如 射鵰英 雄傳 的江南六怪與郭靖 洪七公與黃蓉, 內容較為平鋪直敘 ; 神 鵰俠侶 (13) 的小龍女與楊過的師徒情轉換成愛情, 構成全書主題之 一 而 倚天屠龍記 的師徒情, 尤其以張無忌與胡青牛之間的曲折 離奇, 謝遜與成崑的愛恨交加, 最為可觀 金庸將中國傳統觀念 : 一 日為師, 終身為父 融入 倚天屠龍記 中, 其深刻真摯的情感溫 潤了全書 二 友情 探究本書的友情, 是長時間共同生活 共赴患難, 進而培養出來 的瞭解和信任 例如武當七俠 明教教眾 明教五散人即是 武當七俠情同手足, 休戚相關 七俠但求能並肩闖蕩江湖 行俠 仗義, 便感到人生無憾 小說中處處可見七俠珍貴的友誼, 如三俠俞 岱巖遭人暗算 身受重傷, 各俠憂急悲憤 : (12) 1976 年 10 月, 金庸的大兒子查傳俠自殺身亡, 時年不滿 20 歲 參自網站 : 中華網新聞中心 (13) 倪匡認為 神鵰俠侶 從頭到尾, 整部書, 都在寫一個 情 字 問情是何物, 是全書的主旨 參 自倪匡 我看金庸小說 ( 台北 : 遠流出版社,1987), 頁 33

14 378 屏東教育大學學報第二十六期 張翠山聽得師哥身受重傷, 又落入了不明來歷之人手中, 心急如焚, 不住的催馬, 這匹駿馬便立時倒斃, 那也顧不得了 ( 頁 115) 殷梨亭突然哇的一聲, 哭了出來 ( 頁 121) 宋遠橋勸道 : 師父, 三師弟一生行俠仗義, 積德甚厚, 常言道吉人自有天相, 老天爺有眼, 總不該讓他 讓他夭折 但說到後來, 眼淚已滾滾而下 ( 頁 125) 俞蓮舟和莫聲谷拜別師父, 依依不捨的望了俞岱巖幾眼, 下山而去 兩人心頭極是沉重, 也不知道這一次是生離還是死別, 不知日後是否還能和俞岱巖相見 ( 頁 120) 再如張翠山自失蹤到重現, 面對江湖各大派向武當派興師問罪之恩怨, 俞蓮舟早已打定主意, 寧可犧牲性命, 也要保護師弟一家平安 其後俞蓮舟更清楚向殷素素說明, 不願與兄弟同生共死 殷梨亭與張松溪輾轉得知張翠山從海外歸來, 喜出望外, 急於和張翠山相會, 因而適時搭救了張翠山一行人 莫聲谷面對鑣局尋仇表示願意與張翠山生死與共 張松溪盡心竭力, 為要消解龍門鏢局被張翠山殺害的大仇 ( 實是殷素素所殺 ), 是以伏下了三樁鏢局恩惠 可見張松溪的用心 五俠在面對各門各派假藉祝壽之名尋事生非時, 全體團結一致迎敵 俞岱巖知道殷素素就是當年托鏢之人後, 並不追究, 也不想妨礙張翠山 殷素素夫妻之情 張無忌身中玄冥神掌, 張三丰以九陽神功為他醫治, 而宋遠橋 張松溪 殷梨亭 莫聲谷皆不眠不休輪流化除無忌體內寒毒, 盡全力保住張翠山留下的唯一骨肉 武當七俠情深義重的刻畫, 可感其珍貴的友情 金庸就男子之間的情義細膩著墨, 以致張三丰的武當派成為金庸筆下最富有溫情的門派, 也是武俠小說世界少見的 明教教眾患難與共 當明教遭六大派圍剿光明頂時, 洪水旗 銳金旗 烈火旗個個視死如歸 :

15 金庸 倚天屠龍記 主題內容探析 379 洪水旗中一人叫道 : 莊旗使殉教歸天, 銳金 烈火兩旗退走, 洪水旗斷後 烈火旗陣中旗號一變, 應命向西退卻 但銳金旗眾人竟是愈鬥愈狠, 誰也不退 洪水旗中那人又高聲叫道 : 洪水旗唐旗使有令, 情勢不利, 銳金旗諸人速退, 日後再為莊旗使報仇 銳金旗中數人齊聲叫道 : 請洪水旗速退, 將來為我們報仇雪恨 銳金旗兄弟, 人人和莊旗使同生共死 洪水旗中突然揚起黑旗, 一人聲如巨雷, 叫道 : 銳金旗諸位兄弟, 洪水旗決為你們復仇 銳金旗中這時尚剩下七十餘人, 齊聲叫道 : 多謝唐旗使 銳金旗掌旗使已死, 群龍無首, 自然不是敵手, 但旗下諸人竟然個個重義, 視死如歸, 決意追隨莊錚殉教 ( 頁 ) 明教教眾間的情感分外感人, 置生死於度外, 不願拋下夥伴而先撤退 明教五散人情逾兄弟 五散人分別是 冷面先生 冷謙 鐵冠道人 張中 布袋和尚 說不得 周顛 彭和尚 彭瑩玉 為抵禦六大派圍攻光明頂, 周顛與其他四人意見不合, 更打了說不得一巴掌 : 說不得已重重挨了一掌 他慢慢張口, 吐出幾枚給打落的牙齒, 接在手裡, 一言不發, 但見他半邊面頰由白變紅, 再由紅變瘀, 腫起老高 彭和尚等人大吃一驚, 周顛更是呆了 周顛好生過意不去, 叫道 : 說不得, 你打還我啊, 不打還我, 你就不是人 說不得淡淡一笑, 道 : 我有氣力, 留著去打敵人, 打自己好兄弟幹麼? 周顛大怒, 提起手掌, 重重在自己臉上打了一掌, 波的一聲, 也吐出幾枚牙齒 彭和尚驚道 : 周顛, 你搗甚麼鬼? 周顛怒道 : 我不該打了說不得, 是我錯了! 叫他打還, 他又不打, 我只好自己動手 說不得道 : 周顛, 你我情若兄弟, 我們四人便要去戰死在光明頂上 生死永別, 你打我一掌, 算得甚麼? 周顛心中激動, 放聲大哭, 說道 : 我也去光明頂 楊逍的舊帳, 暫且不跟他算了 彭和尚大喜, 說道 : 這才是好兄弟呢 ( 頁 ) 倚天屠龍記 友誼的描述在金庸小說中屬獨一無二, 是小說中的骨幹 友情, 是得來不易的緣分, 書中真誠對待 珍惜情緣的描述, 洋溢生命的芬芳可愛 三 愛情 雖然金庸再三指出, 倚天屠龍記 的重心是 男子與男子之間

16 380 屏東教育大學學報第二十六期 的友情, 而不是愛情 (14) 實則愛情主題亦著墨特多, 悲劇性濃厚, 主要的愛情描寫聚焦在張翠山與殷素素 張無忌與四位性格截然不同的女子上 愛情冥冥中被注定的宿命所牽引, 人力無法改變 名門正派張翠山與魔教妖女殷素素思想處事落差極大, 卻因宿命的擺弄而互許終身 張翠山原本到江南打聽血案, 卻深被殷素素吸引 知道殷素素殺人不眨眼, 且安排他背了龍門鏢局滅門的黑鍋, 由剛開始盛怒到後來肯定殷素素殺人的行為 接下來因療毒與王盤山之會兩人越走越近, 雖然明知兩人處事態度上的差異, 而試圖疏遠 ; 卻因謝遜陰錯陽差的出現, 兩人同舟一命進而結合 張翠山從掙扎到衷心接納素素, 最重要的原因是 身處絕境 他在感情上固然喜歡素素, 但理智上有感於她的行爲過於任性率直 他們的結合僅能活在人跡罕至的冰火島, 一旦回歸中土 回歸那錯綜複雜的倫理世界, 就面臨了嚴重衝突的考驗, 最終難逃勞燕分飛的命運 張無忌與趙敏的身分對立, 喜劇收場的機會最為渺小, 然宿命卻將兩人拉近 三十二回中, 張無忌重會趙敏, 在此之前, 張無忌曾發誓要殺趙敏, 因誤會她偷盜倚天劍和屠龍刀, 而且殺害殷離 可是, 張無忌將趙敏從丐幫的圍攻中救出後, 卻捨不得殺她, 而且還深怕謝遜殺了她, 因而拼命阻止她去見謝遜 這些行為誠乃不由自主, 也更暴露出他內心的掙扎歷程 其一, 他明知趙敏是敵人, 卻仍對她下不了手 其二, 他隱隱深愛著趙敏, 雖然已與周芷若訂婚, 並發誓非殺趙敏不可 ; 但事到臨頭, 卻仍下不了手 張無忌曾說 : 你是我命中魔星, 撞到了你, 算是我倒霉 ( 頁 1327) 不可逆轉的愛情宿命, 讓張無忌從開始的抗衡到後來的妥協 趙敏與張無忌的愛情, 是金庸筆下第一對敵對民族間的愛情, 它超越了民族間的仇恨, 是頗具特色的愛情類型 殷離對張無忌的愛情偏執不化, 令人感嘆萬千 殷離在蝴蝶谷遇 (14) 參自金庸 倚天屠龍記. 後記 ( 台北 : 遠流出版社,2005), 頁 1723 文中提及 : 這部書情感的重 點不在男女之間的愛情, 而是男子與男子間的情義, 武當七俠兄弟般的感情, 張三丰和張翠山之間 謝遜和張無忌之間父子般的摯愛

17 金庸 倚天屠龍記 主題內容探析 381 見張無忌, 要攜他同回靈蛇島, 張無忌不肯, 並狠狠咬了殷離, 這一咬竟使殷離再也忘不了這一位兇狠倔強的小張無忌 此後便被愛情折磨, 天涯海角找尋初戀情人的蹤跡 在第四十回, 殷離了然醒悟自己愛戀的是昔日的小張無忌 : 柔聲道 : 阿牛哥哥, 你一直待我很好, 我好生感激 可是我的心, 早就許了給那個狠心的 凶惡的小張無忌了 你不是他, 不, 不是他 張無忌陡地領會, 原來她真正所愛的, 乃是她心中所想像的張無忌, 是她記憶中在蝴蝶谷所遇上的張無忌, 那個打她咬她 倔強凶狠的張無忌, 卻不是眼前這個真正的張無忌, 不是這個長大了的 待人仁恕寬厚的張無忌 ( 頁 1701) 宿命牽引下的愛情故事形成意料之外的發展, 殷離能從過去的愛戀猛然醒悟, 是理性與成熟的表現 張無忌與周芷若 妹有情, 郎無意 在第四十回 不識張郎是張郎 中, 周芷若逼問張無忌喜愛的對象, 張無忌如是說 : 張無忌歉然道 : 芷若, 我對你一向敬重, 對殷家表妹心生感激, 對小昭是意存憐惜, 但對趙姑娘卻是 卻是銘心刻骨的相愛 ( 頁 1694) 周芷若最後也表白對張無忌那分刻骨銘心的至愛 從應允婚事到趙敏鬧喜堂, 周芷若因愛生恨, 誓報棄婚之辱 小昭與張無忌有緣無份 受母親黛綺絲之命混入光明頂尋找乾坤大挪移心法, 卻因愛情而改變初衷 跟隨張無忌兩年多, 她盡心服侍, 甘願扮演婢女 她的感情觀不是獨佔, 而是只要能隨侍在張無忌的身邊即甘之如飴 然而這小小的心願, 卻因為要拯救張無忌的性命, 決定代替母親出任波斯明教總教主, 從此與張無忌東西永隔, 情散緣盡 愛情是張無忌成長過程中的重要經驗 與他生活緊密相關的四位女性 周芷若 趙敏 殷離 小昭, 每個人都在張無忌的成長過程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 諸如她們的善良 熱情 執著 ; 以及心機 詭計 冷酷等, 都是張無忌情感教育最生動最深刻的課程 愛情之重要, 在金庸武俠小說中已然和武功一般, 同樣接近宗教

18 382 屏東教育大學學報第二十六期 之意義, 需得全身受盡苦難折磨, 一逕尋求各樣解脫的形式 倚天屠龍記 的愛情顯得無奈 矛盾 衝突較 射雕英雄傳 (15) 神鵰俠侶 (16) 更富想像與浪漫色彩 肆 蘊含儒釋道思想 中國傳統文化源遠流長, 尤其儒 釋 道三家思想影響廣泛又深遠 金庸 倚天屠龍記 中也蘊含著豐富的儒 釋 道思想與道教文化 一 積極救世的儒家 孔 孟思想就像大乘一樣普渡眾生 孔子一生, 汲汲而行, 足跡半天下, 目的就是要積極救世 孔子的思想雖然以修身為本, 但其極致, 則是要由 脩己以敬 而 脩己以安人, 至 脩己以安百姓 ( 論語. 憲問 ) (17) 不只修身, 還要匡時濟世 孟子思想也是抱持救世的心願, (18) 曾說 : 禹思天下有溺者, 由己溺之也 ; 稷思天下有飢者, 由己飢之也 (19) ( 孟子. 離婁下 ) 這種 人飢己飢 人溺己溺 的精神, 是孟子的寫照 倚天屠龍記 張翠山與張無忌正體現了儒家積極的救世的思想 張翠山與謝遜於王盤山上辯論是非之事, 張翠山道 : 咱們辛辛苦苦的學武, 便是要為人申冤吐氣, 鋤強扶弱 謝前輩英雄無敵, 以此絕世武功行俠天下, 蒼生皆蒙福蔭 ( 頁 203) (15) 射鵰英雄傳 中, 儘管郭靖與蒙古公主有婚約, 但遇見黃蓉之後, 婚約只是道義上的問題, 感情上的情節亞於 倚天屠龍記 (16) (17) 神鵰俠侶 小龍女與楊過兩情相悅 師徒戀為世俗所不容, 但他們本身並不在乎 參自何晏集解 邢昺疏 阮元校勘 : 十三經註疏 8 論語孝經爾雅孟子 ( 台北 : 藝文印書館,1965), 頁 131 此章言君子之道, 在修己安人 (18) 同註 17, 頁 85 孟子公孫丑篇 孟子去齊 充虞路問曰 : 夫子若有不豫色然 前日虞聞諸夫子曰 : 君子不怨天, 不尤人 曰 : 彼一時, 此一時也 五百年必有王者興, 其間必有名世者 由周而來, 七百有餘歲矣 以其數則過矣;以其時考之, 則可矣 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 當今之世, 舍我其誰也? 吾何為不豫哉! (19) 同註 17, 頁 154 夏禹認為天下有淹在水裡的人, 就像自己把他們淹在水裡一樣 ; 后稷認為天下有挨餓 的人, 就像自己使他們挨餓一樣

19 金庸 倚天屠龍記 主題內容探析 383 張翠山自幼便受師父教誨, 學武是為了行俠, 伸張正義 眼見謝遜身懷絕世武功, 力勸其行俠天下, 使百姓能蒙其福蔭 張無忌帶領明教推翻暴政元朝, 拯救天下百姓於水火之中 楊逍向張無忌所說明的一段話, 可知明教的救世宗旨 : 楊逍道 : 釋家雖說普渡眾生, 但僧眾出家, 各持清修, 不理世務 道家亦然 本教則聚集鄉民, 不論是誰有甚危難困苦, 諸教眾一齊出力相助 官府欺壓良民, 甚麼時候能少了? 甚麼地方能少了? 一遇到有人被官府冤屈欺壓, 本教勢必和官府相抗 ( 頁 1043) 明教不顧與官府對抗, 一心拯救被官府冤屈欺壓的百姓, 不只維持正義公理, 也充分發揚儒家積極救世的精神 除此, 倚天屠龍記 亦多有實踐仁德修養的情節 當仁放達於整體生存範域時, 即是禮的落實, (20) 是合乎忠恕仁義孝等生活原理的行為規範 總括而言, 孔子的 禮 有兩個重要原則, 其一為尊上 ; 其二為親親, 即對親族的愛, 它包括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21) 由以下例子可知武當派對 禮 的落實 : 武當門中, 師兄威權甚大, 宋遠橋為人端嚴, 自俞蓮舟以下, 人人對他極為尊敬 ( 頁 120) 宋遠橋是武當大師兄, 其他師弟對他尊敬有加, 正是實踐孔子所強調的兄友弟恭 張翠山被白龜壽邀請坐最尊貴的首席, 他謹記師父平日 寧靜謙抑 的訓示, 並想 : 倘若師父或大師哥在此, 這首座自可坐得, 我卻不配 ( 頁 85) 而堅決辭讓, 可見張翠山能顧及長幼有序的行事準則 尊師重道也是來自儒家傳統的美德 武當門派弟子對師父的態度 (20) 參自何晏集解 邢昺疏 阮元校勘 : 十三經註疏 8 論語孝經爾雅孟子 ( 台北 : 藝文印書館,1965), 頁 106 顏淵問 仁 子曰 : 克己復禮為仁 一日克己復禮, 天下歸仁焉, 為仁由己, 而由人乎哉! 顏淵曰 : 請問其目 子曰 : 非禮勿視, 非禮勿聽, 非禮勿言, 非禮勿動 顏淵曰 : 回雖不敏, 請事斯語矣! ( 顏淵 ) (21) 參自閻韜 孔子與儒家 ( 台北 : 台灣商務印書館,2003), 頁 25

20 384 屏東教育大學學報第二十六期 謙恭有禮, 如宋遠橋向師父請示時的描述 : 他聽師父如此說, 站起身來, 恭恭敬敬的道 : 師父, 這件事不單是給三弟報仇雪恨, 還關連著本派的門戶大事, 若是應付稍有不當, 只怕引起武林中的一場大風波, 還得請師父示下 ( 頁 124) 尊師重道的例子, 又如張翠山自海外歸來, 見不到師父, 卻仍然到師 父坐關的門外磕頭 : 張翠山念著要去拜見師父, 但服侍張三丰的道童說真人尚未開關, 張翠山只得到師父坐關的門外磕頭 ( 頁 349) 張無忌對待敵人採 以直抱怨, 以德報德 (22) ( 論語. 憲問 ) 寬恕的態度, 具推己及人的涵養 朱長齡曾經使詐騙張無忌, 但兩人跌落山谷時, 張無忌對其照顧有加 空性是當年在武當逼死父母親中的其中一人, 光明頂上, 張無忌與少林寺空性比試, 特意以少林派的龍爪手取勝, 不礙少林威名 ; 言語行事上, 也處處迴護, 並沒有任何報復行動 何太沖夫婦曾灌張無忌毒酒, 光明頂重見時, 張無忌並沒有公開揭露其惡行, 也沒有伺機報復 滅絕師太曾重傷張無忌三掌, 也命弟子周芷若持倚天劍殺張無忌 ; 但滅絕師太被囚大都萬安寺時, 張無忌仍不計前嫌搭救 倚天屠龍記 宣揚儒家尊上親親 推己及人與積極救世的精神, 開創武俠小說一個契合傳統倫理道德的烏托邦世界 二 慈悲為懷的佛家 慈悲 是佛法的根本, 佛菩薩的心髓 佛菩薩一切作為, 都是為了眾生的需要, 捨己利他, 處處流露慈悲 (23) 佛家 救人一命, 勝 (22) 參自 十三經注疏 整理委員會整理 十三經注疏 23 論語注疏 ( 北京 : 北京大學出版社,2000), 頁 137 此章論酬恩報怨之法 (23) 參自釋宗譓 慈悲 的研究 收錄於陳學仁等 佛教學生論文第一集 ( 高雄 : 妙林雜誌社,2001), 頁 335 文中提出: 依佛法說, 慈悲是契當事理所流露的, 從共同意識而泛起的同情 觀無量壽佛經 說 : 佛心者大慈悲是, 以無緣慈, 攝諸眾生

21 金庸 倚天屠龍記 主題內容探析 385 造七級浮屠 的修律之道, 與俠義精神吻合 又 普渡眾生 的教義信仰和虔誠修行的精神, 對作者和作品中的俠客都有深刻的影響 倚天屠龍記 透過謝遜 空見大師 張無忌來闡述慈悲為懷的佛家精神 小說接近尾聲時, 謝遜悟今是而昨非, 自毀武功, 欲入少林寺出家為憎, 以懺前愆, 禮該寺方丈空聞為師 : 他的師叔渡厄反對謝遜說道 : 老納收你為徒 謝遜大感意外, 這豈不與空聞同輩? 渡厄喝道 : 咄! 空固是空, 圓亦是圓, 我相人相好不懵懂! 謝遜一怔, 當下會悟 : 什麼師父子 輩分法名, 於佛家盡屬虛幻, 便說偈道 : 師父是空, 弟子是空, 無罪無業, 無德無功! 渡厄哈哈笑道 : 善哉! 善哉! 你師我門下, 仍是叫做謝遜, 你懂了嗎? 謝遜道 : 弟子懂得 牛屎謝遜, 皆是虛幻, 身既無物, 何況於名? ( 頁 1643) 謝遜已用心中的屠龍寶刀, 將罪業斬得無影無蹤 ; 這把由空性所鑄成 的神兵利器, 真是望風披靡! 這是 空無 的芬芳! 金庸對 空無 的體悟, 在此已達到最高峰 曾是殺人魔王的謝遜借佛教般若系的代 表作 金剛經 (24) 幫助張無忌去除心魔 金剛經 是佛經中的精 華, 其中的 金剛 (25) 二字意為金剛寶, 指的是世界上最堅固的東 西, 可以削金斷玉, 用來比喻佛法 實相般若 的真理如金剛寶之堅 固, 可以斷絕世間一切煩惱和執著 數月來被囚禁少林寺地牢的謝 遜, 因日夕聽度厄 渡劫 渡難唸誦此經, 對經義有所悟 可惜重感 情的張無忌很難擺脫凡夫俗子對於 我相 人相 眾生相 壽者相 (26) 的習性, 不能領略謝遜斯時斯景的心境 (27) 謝遜後來徹悟人生而 (24) 參自徐興無注譯 新譯金剛經 ( 台北 : 三民書局股份有限公司,2004), 頁 金剛經 是中 國僧眾傳誦最為廣泛的大乘經典之一, 隨唐以降, 中國佛教的重要宗派如三論宗 天台宗 唯識宗 禪宗等, 都把它當成主要的習誦典籍 金剛經 是大乘般若學說的入門途徑, 又是般若學說的最深堂奧 它基本上囊括了大乘般若學的概念和範疇, 也啟示了獲得大智慧, 度脫生死此岸的最高境界, 揭示了對世界本體的思考與體證 所以 金剛經 有時被人們當作全部的佛法來奉持 金剛經 的主旨就是佛對須菩提長老所提出的問題的回答 菩薩的精神境界是一種超越了外在相狀 超越了人我界限 超越了計較救度效果的大悲大憫和大智大勇 菩薩乘以獻身真理和無條件地救度眾生作為自我解脫的先決條件, 同時, 菩薩乘的修息者也只有通過無條件布施這條唯一的途徑來體證菩薩的精神境界 整個 金剛經 都圍繞著這個主題展開對話, 體現了大乘佛教興起時的思想特徵 (25) 同註 24, 頁 金剛, 指金剛石, 金剛是般若的形容詞, 即以金剛的堅固不壞之體, 比喻般若 的永恆與真實 ; 以金剛的尖銳峰利之用, 比喻般若對一切愚妄迷惑的摧破能力 (26) 參自徐興無注譯 新譯金剛經 ( 台北 : 三民書局股份有限公司,2004), 頁 原文為 :

22 386 屏東教育大學學報第二十六期 出家禮佛, 在這裡已初露端倪 空見神僧為了說服謝遜不再濫殺無辜, 甘願受他一十三拳而不還手, 終於在他的 七傷拳 下喪命 空見神僧這麼做, 可說是受了成崑的騙 成崑假意懺悔, 求少林收為弟子, 空見神僧為他剃渡改名圓真之後, 成崑卻騙了空見去找謝遜 謝遜到處大開殺戒, 無非為逼成崑現身 空見答應他, 若以一十三拳打傷他, 成崑便會現身, 與謝遜了卻恩仇 豈料成崑根本無意現身, 空見在謝遜拳下重傷, 臨死才明白原來這是成崑陷害謝遜的奸計 空見的偉大精神感動了謝遜, 終於使他回頭 謝遜打死空見, 大感後悔, 切記空見臨死的話語 : 但願你今後殺人之際, 有時想起老衲 就是一念之仁, 謝遜放過了張翠山和殷素素, 這樣, 世上才有張無忌 空見大師 無緣大慈, 同體大悲 (28) 的慈心悲行, 洋溢悲憫寬容之情 張無忌亦深具慈悲心, 他擔任明教教主, 即是出於慈悲心 ; 而他卸任歸隱的原因更與他缺乏領袖的雄心有關, 看似無為而求清靜, 實則是視透了權力對人的腐蝕 否則他不會在將 武穆遺書 交給徐達時, 疾言厲色地說 : 若有人一旦手掌大權, 竟然作威作福, 以暴易暴, 世間百姓受其荼毒, 那麼終有一位英雄手執倚天長劍, 來取暴君首級 統領百萬雄兵之人縱然權 何以故? 是諸眾生, 無復我相 人相 眾生相 壽者相, 無法相, 亦無非法相 何以故? 是諸眾生, 若心取相, 則為著我 人 眾生 壽者 ; 若取法相, 即著我 人 眾生 壽者 何以故? 若取非法相, 即著我 人 眾生 壽者 是故不應取法, 不應取非法 以是義故, 如來常說 : 汝等比丘, 知我說法, 如筏喻者 法尚應捨, 何況非法? 其章旨為: 佛深入闡述 不住於相 的道理 佛告誡須菩提 : 擺脫了我相 人相 眾生相 壽者相, 就消滅了對 我 的執著, 達到了我空的境界 ; 擺脫了法相 非法相, 就消滅對一切有為法 ( 萬事萬物的自性 ) 的執著, 達到了 法空 的境界 ; 而 我 法 兩空也不存在, 僅僅是佛打的比方, 是渡河的船筏, 所以, 擺脫了 我空 和 法空, 就達到了 空空 的境界 至此, 任何執著都失去了對象, 因而任何執著都不可能存在了 佛正是以脫離一切相狀的邏輯, 顯示出任何執著其本身就是虛妄 (27) (28) 參自楊馥愷 張無忌的人生哲學 ( 台北 : 生智文化,2003), 頁 6-7 參自魏承思 : 中國佛教文化論稿 ( 上海 : 上海人民出版社,1992), 頁 大慈與一切眾生樂, 大悲撥一切眾生苦, 大慈以喜樂因緣與眾生, 大悲以離苦因緣與眾生 慈心是希望他人得到快樂, 慈行是幫助他人得到快樂, 慈心是希望他人解除痛苦, 悲行是幫助他人解除痛苦 要幫助他人得到快樂, 就應該把他人的快樂視同自己的快樂, 要幫助他人解除痛苦, 就應該把他人的痛苦視為自己的痛苦 這就是佛教提倡的 無緣大慈, 同體大悲

23 金庸 倚天屠龍記 主題內容探析 387 傾天下, 也未必便能擋倚天劍一擊 徐大哥, 這番話請你記下了 ( 頁 1669) 這一段話正是佛家慈悲心的體現 還有幾件事可看出張無忌慈悲為懷的佛家心 第一, 張無忌久病成良醫, 在蝴蝶谷中跟胡青牛學習醫道, 使他不僅武藝高強, 而且醫道精深 醫者慈悲心, 被張無忌治好的人不勝其數 反觀胡青牛號為 蝶谷醫仙, 但他還有一個綽號叫 見死不救, 因而算不上真正的仙佛中人, 而張無忌則堪稱 江湖醫佛 第二, 是張無忌遇上殷離, 正值殷離臨危之際, 來看跌斷了腿的張無忌一眼, 要張無忌說愛她, 願意娶她 這本是一個荒唐的想法和建議, 但張無忌竟然斬釘截鐵答應了她 張無忌一來不知對方是自己的表妹 ; 二來也不愛她 ; 三來對方因練 千蛛萬毒手, 顏面醜陋 性格古怪 張無忌之所以答應要愛護她, 甚至娶她為妻, 純粹是深感 同是天涯淪落人 的慈悲心大動 第三, 六大派圍剿明教的光明頂, 張無忌適逢其會, 先是見滅絕師太對明教銳金旗下教眾大開殺戒, 正派人士固是因為正邪不兩立而不聞不問, 而明教的旁支天鷹教竟也袖手旁觀 張無忌作為一個毫不相干的外人, 居然強行出頭, 奉勸滅絕師太不要再殺, 他寧願挨他三掌 佛門中人滅絕師太毫不慈悲, 而張無忌倒是發自佛家心腸 繼而, 張無忌在練了 乾坤大挪移 武功心法之後, 明教已危在旦夕, 張無忌再次強行出頭, 苦勸各派與明教止息干戈 細究其背後動機, 乃純粹出於天性的慈悲心腸 佛家的境界是和而不爭, 寬恕仇敵, 如此, 武林才能和平共處 三 虛無逍遙的道家 戴俊在 千古世人俠客夢武俠小說縱橫談 曾說 : 道家思想對武俠小說的主導精神更有重要影響, 道家的忘我無待 逍遙去智 順應自然等哲學思想, 幾乎直接成為俠客的奮鬥目標與生存模式 (29) (29) 參自戴俊 千古世人俠客夢 武俠小說縱橫談 ( 台北 : 台灣商務印書館,1994), 頁 7

24 388 屏東教育大學學報第二十六期 倚天屠龍記 金庸即透過張無忌 小昭闡述道家虛無逍遙的思想 金花婆婆知道張無忌命在旦夕後直呼可惜, 張無忌心頭忽然湧起 三句話來 : 生死修短, 豈能強求? 予惡乎知悅生之非惑邪? 予惡乎知惡死之非弱喪而不知歸者邪? 予惡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蘄生乎?( 頁 507) 這裡引用莊子的話 (30), 指出生未必樂, 死未必苦, 生死苦樂其實是沒有分別的, 重要的是如何自作主宰, 與道合真 張無忌年紀幼小, 本不知生命的大道理, 但連續幾年煎熬於玄冥神掌的陰毒痛苦中, 逼臨生死的邊緣 這種獨特的經歷, 對張無忌的性格產生巨大的影響 他本不是一個哲人, 但長期面對死亡的威脅, 使他不得不思考死亡的奧妙和生命的意義, 從而慢慢的形成自己的生命觀 張無忌初覺生命如 做大夢 死亡如 醒大覺, 還只是下意識的心理共鳴 但經歷一番孤獨寂寞的出生入死後, 在光明頂地道中聽到小昭所唱的小曲, 回想十餘年備嚐艱苦, 今日又困處山腹, 眼見了無生機, 自會 不禁魂為之銷 此時的張無忌, 已從往日對死亡安慰性的想像, 上升為對生命的體驗和感悟 在莊子的觀念中, 萬物是齊一的, 皆是由道所生, 人也不例外 因而, 人的生死, 便像四季更迭一樣自然, 莊子的 鼓盆而歌, 便是看穿生死的最佳寫照 : 察其始, 而本無生 非徒無生也, 而本無形 非徒無形也... 今又變而之死, 是相與為春秋冬夏四時行也 (31) ( 莊子. 外篇. 至樂 ), 莊子其實已經將人 物化 了, (30) 參自莊周著, 張耿光譯註 莊子. 內篇 ( 台北 : 台灣古籍出版社,2004), 頁 44 原文為 予 惡乎知說生之非惑邪! 予惡乎知惡死之非弱喪而不知歸者邪! 麗之姬, 艾封人之子也 晉國之始得之也, 涕泣沾襟 及其至于王所, 與王同筐床, 食芻豢, 而后悔其泣也 予惡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蘄生乎? 夢飲酒者, 旦而哭泣;夢哭泣者, 旦而田獵 方其夢也, 不知其夢也 夢之中又占其夢焉, 覺而后知其夢也 且有大覺而后知此其大夢也, 而愚者自以為覺, 竊竊然知之 (31) 同註 30, 頁 出自 莊子. 外篇. 至樂八十卷 原文 : 莊子妻死, 惠子弔之, 莊子則方箕踞鼓 盆而歌 惠子曰 : 與人居長子, 老身死, 不哭亦足矣, 又鼓盆而歌, 不亦甚乎! 莊子曰: 不然 是其始死也, 我獨何能無概然! 察其始而本無生, 非徒無生也, 而本無形, 非徒無形也, 而本無氣 雜乎芒

25 金庸 倚天屠龍記 主題內容探析 389 自然就不會對死亡有悲傷的感覺 死, 是一般人相當忌諱的話題, 總認為只要一談到死, 就會與悲傷不幸扯上關係, 孔子的名言 : 未知生, 焉知死 (32) ( 論語. 先進 ) 更是全盤否定了死的研究 人類因為不了解死亡, 而產生出對未知的恐懼感 在 莊子 中, 不只一次提出死並非像人心中所想的那麼可怕, 更要打破好生惡死的觀念, 進而能看透生死 若連生死都能看破, 那世上的一切爭權奪利, 便都如過眼雲煙, 達到莊子無爭的理想社會, 所以, 莊子提出一個很玄妙的觀念, 就是生未必樂, 死未必苦 小昭與張無忌困在明教密道內, 無法找到出路時, 小昭唱了這首曲子 : 世情推物理, 人生貴適意, 想人間造物搬興廢, 吉藏凶, 凶藏吉 富貴那能長富貴? 日盈昃月滿虧蝕 地下東南, 天高地北, 天地尚無完體 展放愁眉, 休爭閒氣 今日容顏, 老於昨日 古往今來, 盡須如此 管他賢的愚的, 貧的富的 到頭這一身, 難逃那一日 受用了一朝, 一朝便宜 百歲光陰, 七十者稀 急急流年, 滔滔逝水 ( 頁 ) 這是從 虛無 的體會中, 達到了超乎物外 不計生死的悟境 一切形式的有都是短暫無常的, 當 天地尚無完體, 人還須執著於容顏嗎? 這不是消極的人生態度, 是在有無的對待中絕對的超越, 獲得心與道合的虛無之境 張無忌選擇隱居, 符合了 莊子內篇. 逍遙遊 中的主旨 : 志在不受任何拘束, 追求優遊自得的生活旨趣 張無忌並不願意捲入江湖仇殺, 只是因為道義在肩, 不得已而現身紅塵, 待大局平定, 便功成身退 武俠小說裡, 山林成了俠的 來處 也是 去處 江湖只是俠的形俠仗義場所, 恩仇了了, 俠便重新回到那白雲繚繞之處, 享受生命的逍遙自在 山林象徵著回歸自然, 回歸於人的本真狀態, 是道 芴之間, 變而有氣, 氣變而有形, 形變而有生, 今又變而之死, 是相與為春秋冬夏四時行也 人且偃然寢於巨室, 而我噭噭然隨而哭之, 自以為不通乎命, 故止也 莊子指出人的死生乃是氣的聚合與流散, 猶如四季的更替 (32) 參自何晏集解 邢昺疏 阮元校勘 : 十三經註疏 8 論語孝經爾雅孟子 ( 台北 : 藝文印書館,1965), 頁 97 孔子回答子路事鬼神的問題 : 生前的事尚且不能知道, 怎能知道死後的事呢?

26 390 屏東教育大學學報第二十六期 家隱逸思想的產物 莊子內篇. 逍遙遊 全篇一再闡述無所依憑的主張, 追求精神世界絕對自由 在莊子的眼裡, 客觀現實中的一事一物, 包括人類本身都是對立而又相互依存的, 這就沒有絕對的自由, 要想無所依憑就得無己 因而他希望一切順乎自然, 超脫於現實, 否定人在社會生活中的一切作用, 把人類的生活與萬物的生存混為一體 ; 提倡不滯於物, 追求無條件的精神自由 針對張無忌道家思想的行事, 巖家炎曾分析說 : 金庸寫了許多至情至性的人物, 他們率性而為, 行俠仗義, 生命可以犧牲, 卻絕不做官府的鷹犬 ; 他們我行我素, 不但反抗官府的黑暗腐敗, 而且反抗幾千年來形成的不合理的禮法習俗, 具有濃重的個性主義色彩 張無忌的躲開污濁 遁世而居 ; 他們都是獨立的樹, 而不是依附的藤蘿 他們的共同特點是擯棄 權勢 威福 玉帛 之類世俗舊觀念, 追求自由自在 合於天性的生活 (33) 金庸曾說自己少年時代顛沛流離, 所以渴望恬淡安泰的生活, 不知不覺間筆下的主角多是飄然而去, 遁世隱居 (34) 張無忌追求虛無自在的生活, 正是道家思想的充分體現 四 玄虛奧妙的道教 道教是我國本土孕育至今仍然流傳的宗教 道教把春秋時代的思想家老子推崇尊奉為教主, 同時也把老子的著作 道德經 尊奉為道教聖典 神話老子 改造道家, 是早期道教的主要創教活動, 從這個意義上, 可以說道教是從道家轉化而來 (35) 道教自形成以後, 與道 (33) (34) 引自巖家炎 再探金庸情節趣味 ( 台北 : 遠流出版社,2000), 頁 52 參自金庸 男主角的兩種類型, 收錄於吳靄儀 金庸小說的男子 ( 台北 : 遠流出版社,2001), 頁 3 金庸這篇文章是小序 文中提及: 我在三十歲稍過後開始寫武俠小說, 所描寫的男主角為數眾多, 個性和遭遇頗為繁複 但寫到最後, 男主角的結局通常不出於兩途 : 或鞠躬盡瘁, 死而後已 ; 或飄然遠去 遁世隱居 大概由於我從小就對范蠡 張良一類高人十分欽仰, 而少年時代的顛沛流離使我ㄧ直渴望恬淡安泰的生活, 所以不知不覺之間, 我筆下郭靖 喬峰 康熙一類的人物寫得較少, 多數以另一類的歸宿為結局 從 書劍 的陳家洛 碧血劍 的袁承志, 以至 射鵰 的王重陽 倚天 的張無忌 神鵰 的楊過 笑傲 的令狐沖 天龍 的虛竹 段譽 ( 他雖然做了大理國的皇帝, 後來還是出家為僧 ), 直到最後一部 鹿鼎記 仍是如此 韋小寶貴為公爵, 深得皇帝寵幸, 還是選擇了逃避隱居 (35) 參自寶貴珍 楊博 道家始祖 老子 ( 台北 : 昭文社,2002), 頁 24 文中說明道教的由來 : 老 子 的社會價值從哲學向宗教轉化是從漢代開始的 東漢後期, 社會危機的加劇和神學經學的衰落刺激了

27 金庸 倚天屠龍記 主題內容探析 391 家思想結合在一起, 成為傳統文化的重要思想 ; 並造成多方面的社會作用 : ( 一 ) 道教成為統治階級的精神支柱 ( 二 ) 道教常成為社會改良思潮的旗幟 ( 三 ) 道教在傳統思想文化的融合中產生了重要作用 ( 四 ) 道教的養生方法對後世的醫藥衛生等事業有重要影響 (36) 倚天屠龍記 即結合道教文化思想與社會作用, 豐富全書的玄奇性, 如武功秘笈 劍術 醫術等 首先就武功秘笈而言, 如 九陽真經 的經文 : 彼之力方碍我之皮毛, 我之意已入彼骨裏 兩手支撐, 一氣貫通 左重則左虛, 而右已去, 右重則右虛, 而左已去 氣如車輪, 週身俱要相隨, 又不相隨處, 身便散亂, 其病於腰腿求之 先以心使身, 從人不從己, 從身能從心, 有己仍從人 由己則滯, 從人則活 能從人, 手上便有方寸, 秤彼勁之大小, 分厘不錯 ; 權彼來之長短, 毫髮無差 前進後退, 處處恰合, 工彌久而技彌精 彼不動, 己不動, 彼微動, 己已動 勁似寬而非鬆, 將展為展, 勁斷意不斷 力從人借, 氣由脊發? 氣向下沈, 由兩肩收入脊骨, 注於腰間, 此氣之由上而下也, 謂之和 由腰展於脊骨, 布於兩膊, 施於手指, 此氣之由下而上也, 謂之開 合便是收, 開便是放 能懂得開合, 便知陰陽 ( 頁 69-72) 九陽真經 是有意視為一種超神入化的煉丹 中云 : 呼翕九陽 與 抱一含元 都是內丹 (37) 奇書, 如金庸在書 (38) 學裏常用術語, 其 黃老思潮的復興, 黃老之學流行 一方面, 社會上層集團試圖從道家思想中尋找解決社會和思想危機的出路, 另一方面, 神仙家開始向道家靠攏, 他們抓住老子思想中的一些神秘主義思想因素, 作宗教性的比附 解釋和引申, 逐步滲透 融合, 使之宗教化 神仙家逐漸攀附, 老子 也慢慢具有了神秘色彩 據史料記載, 最早把老子與宗教聯繫起來的是 老子河上公章句, 方仙之士 河上公 認為 虛極 之道產生元氣, 元氣生萬物, 倡導 懷道抱一守五神 的修養方法, 相信 人能養神則不死, 這樣, 老子 變成了修身成仙的經典 (36) (37) 同註 35, 頁 除了此大致四項作用以外, 道教對我國的民間信仰和民間文學也有直接影響 參自金正耀 中國的道教 ( 台北 : 台灣商務印書館,1993), 頁 3 文中提出 : 道教追求的最高宗教 目標是得道成仙 永生不死, 它的一大套宗教教義學說都是以實現這一目標為核心的 並且, 它還有各種具體的修煉方術, 如煉丹 服氣 辟穀等等 這些是它宣揚達到成仙不死的方法和途徑 (38) 參自詹石窗 道教文化十五講 ( 台北 : 五南圖書,2005), 頁 254 金丹 這個詞在道教中出現的 頻率是比較高的 所謂 金丹 本是一種由礦物質煉製而成的藥物, 後來進一步引申, 把鍛鍊人體精氣神的功夫也叫做金丹 其結果稱為 內丹

28 392 屏東教育大學學報第二十六期 目的在於九轉丹成, 達到煉神還虛的境界 張無忌九陽神功大功告成時, 用的就是內丹的術語, 比如 : 偏偏就在此時撞倒水火求濟 龍虎交會的大關頭 ( 頁 779) 張無忌所練的九陽神功已然大功告成, 水火相濟, 龍虎交會 ( 頁 787) 等句 (39) 在 倚天屠龍記 第十回, 金庸將 九陽神功 的練法與口訣說得更為清楚, 引用了道教內丹的大小周天之說, 云 : 初步功夫是練 大周天搬運, 使一股暖烘烘的真氣, 從丹田向鎮鎖任 督 沖三脈的 陰蹻庫 流注, 折而走向尾閭關, 然后分兩支上行, 經腰脊第十四椎兩旁的 轆轤關, 上行經背 肩 頸而至 玉枕關 如此循環一周, 身子便如灌甘露, 丹田裡的真氣似香煙繚繞, 悠游自在, 那就是所謂 氤氳紫氣 ( 頁 ) 這些道家術語更深化了 九陽真經 武術之奧妙與玄虛 其次, 武功劍術方面, 有張三丰授與張無忌的太極劍 張三丰的太極劍, 除了將道教內丹的導引吐納納入武術的功夫, 還充分發揮道教 無 的思想精義, 在拳法上追求心 意 氣 身的統一, 強調一體渾成的 無 : 張三丰傳給他的乃是 劍意, 而非 劍招, 要他將所見到的劍招忘得半點不剩, 才能得其神髓, 臨敵時以意馭劍, 千變萬化, 無窮無盡 倘若尚有一兩招劍法忘不乾淨, 心有拘囿, 劍法便不能純 ( 頁 1019) 曾說 : 金庸對太極劍 以柔克剛 運虛御實 的武術精神深感興趣, 他 這大概是有一點受中國哲學的思想 中國古代一般哲學家都認為, 人生到了最高的境界, 就是淡忘, 天人合一, 人與物, 融成一體 所謂 無為而治 其實也是這種理想的境界之一 這是一種很可愛的境界, 所以寫武俠小說的時候, 就自然而然希望主角的武功, 也是如此了 (40) (39) 參自鄭志明 金庸武俠小說中的道教思想 收錄於淡江大學中國文學系主編 縱橫武林 中國武俠小 說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 ( 台北 : 台灣學生書局,1998), 頁 110 (40) 引自陸離 金庸訪問記, 收錄於杜南發等 諸子百家看金庸 ( 伍 ) ( 台北 : 遠流出版社,1997),

29 金庸 倚天屠龍記 主題內容探析 393 忘 也是 無 的一種表現, 真正達到住無所有的境界, 這也是道教修煉所追求的功夫, 可以收心離境, 跳脫出一切形式的有為執著 另外, 在醫術方面, 倚天屠龍記 借胡青牛來表達其廣博的經絡與醫學知識 : 胡青牛直思索了兩個多時辰, 取出十二片細小銅片, 運內力在張無忌丹田下 中極穴 頸下 天突穴 肩頭 肩井穴 等十二處穴道上插下 那 中極穴 是足三陰 任脈之會, 天突穴 是陰維 任脈之會, 肩井穴 是手足少陽 足陽明 陽維之會, 這十二條銅片一插下, 他身上十二經常脈和奇經八脈便即隔斷 ( 頁 ) 道教的周天運轉, 牽連著複雜的經絡理論與中醫知識, 非常人所能理解, 道藏由於養生與煉丹的需要, 收集了大量經絡與醫術書籍, 作為修煉的入室指南 道教雖然是一種宗教, 但是繼承了道家形上學與中國宗教的傳統神學, 發展出其獨特的教理樞要與信仰神學, 加上歷代道士的努力, 會通了道學與佛學, 對道物 道性 體用 本迹等哲學範疇的思辨, 大有深化 金庸不是思想家, 也不會深入地解釋道教的形上學與宇宙論, (41) 但是他巧妙的運用了道家以 無 為主旨的思想內涵, 發揮出道家的虛無 清靜 無為 自然的根本法要 金庸把這種 虛無 的煉神方法運用到人生態度上來, 強調不要追求外在形式的滿足, 要懂得謙卑自下, 反而能自我保全 總括而言, 金庸對人生各種生命境界的描繪和追求, 涵攝儒 道 佛與道教的精神, 兼具文學價值與思想內涵 頁 19 (41) 參自詹石窗 道教文化十五講 ( 台北 : 五南圖書,2005), 頁 7 詹石窗提出 : 金庸確實比一般現 代小說家高明些, 但他的作品對道教的反映或表現也是有問題的 不可以小說的描繪作為認識道教的正宗途徑

30 394 屏東教育大學學報第二十六期 伍 發揚俠義精神 本論文於第一章緒論, 曾針對中國武俠小說的特質 形成與發展作說明, 本節則就 俠義 精神先作探析 俠, 據今人考證最早見於 韓非子. 五蠹 : 儒以文亂法, 俠以武犯禁 (42) 又說俠 行劍攻殺 是 暴檄之民 (43) 其中所著眼的, 是 俠 好武鬥勇 目無法紀的一面, 與後世頌揚的 俠 大不相同 西漢司馬遷在 史記. 遊俠列傳 中首次為 俠 立傳, 明確地為 俠 定義說 : 今遊俠其行雖不軌於正義, 然其言必信, 其行必果, 以諾必誠, 不愛其軀, 赴士之阸困 (44) 總結而言, 司馬遷把 俠 當作是一種理想人格, 其特質是有助人為樂 公平 正直 重友誼 講信義 不圖報答等精神, 並且還有不顧法紀和不受世俗約束的 不軌於正義 的行為 因為浪跡四方, 司馬遷稱之為 遊俠 ; 因為有的活動於民間, 又稱為 閭巷之俠 ; (45) 又因為他們或出身低微, 且不與官府合作, 故又稱為 布衣之俠 (46) 東漢許慎 說文解字, 對 俠 的解釋更詳盡, 釋 俠 為專事舞劍弄棒和輕生搏命之事的武人, 而且, 相與信為任, 同是非為俠, 權行州裏, 力折公侯 說 俠 不僅是武人, 還有任俠的準則 氣度與能力 (47) 後代有多家學者為 俠 定出特徵, 第一家是劉若愚, 他認為俠有八項特徵 : ( 一 ) 重仁義, 鋤強扶弱, 不求報施 (42) 參自邵增樺註譯 : 韓非子今註今譯 ( 台北 : 台灣商務印書館,1982), 頁 39 P41 說明游俠是墨 家支流, 就是後世所謂俠客 劍俠一類的人 戰國時儒俠盛行, 都對法禁有妨嬡, 韓子認為是亂源之所在 (43) (44) (45) (46) 同註 42, 頁 86 六反 中提出 : 使用寶劍, 刺殺所嫉恨的人, 這是激烈殘暴的人民 引自瀧川龜太郎 史記會註考證 ( 台北 : 藝文印書舘,1972), 頁 1285 同註 44, 頁 1286 原文為 : 至如閭巷之俠, 脩行砥名, 聲施於天下, 莫不稱賢 是為難耳 引自瀧川龜太郎 史記會註考證 ( 台北 : 藝文印書舘,1972), 頁 1286 原文為 : 而布衣之徒, 設取予然諾, 千里誦義, 為死不顧世 此亦有所長 非苟而已也 故士窮窘而得委命 此豈非人之所謂賢豪閒者邪 要以功見言信, 俠客之義, 又曷可少哉 古布衣之俠, 靡得而聞已 (47) 參自漢 許慎撰, 清 段玉裁注 : 說文解字注 ( 台北 : 頂淵文化,2005), 頁 373 許慎將俠解釋 為 : 俜也 荀悅曰立氣齊, 作威福, 結私交, 以立疆於世者, 謂之遊俠, 如淳曰 相與信為任, 同是非為俠 所謂權行州里, 力折公侯者也 或曰, 任氣力也 俠, 甹也

31 金庸 倚天屠龍記 主題內容探析 395 ( 二 ) 主公道, 能 路見不平, 拔刀相助 ( 三 ) 放蕩不羈 ( 或傾向個人自由 ) ( 四 ) 個人性的忠貞, 或士為知己者死 ( 五 ) 勇, 包括體力與道德上的勇氣 ( 六 ) 重然諾, 守信實 ( 七 ) 惜名譽 ( 八 ) 慷慨輕財 (48) 第二家是田毓英, 他認為俠有十一項美德 : ( 一 ) 守信用, 己諾必踐 ( 二 ) 所行必果 ( 三 ) 犧牲自我, 濟困扶危 ( 四 ) 不自誇自己的才份與本領 ( 五 ) 羞於讚美自己的德行 ( 六 ) 自己規定取捨予奪的標準 ( 七 ) 重視信諾的規則 ( 八 ) 他們名聲遠播, 但他們自己並不尋找名聲 ( 九 ) 他們不為他人的批評擔心, 但卻為義而自我犧牲 ( 十 ) 致力於修德行善 ( 十一 ) 設法改善他們的行為與美名 (49) 第三家是崔奉源, 他認為俠是指符合下列條件者的稱呼 : ( 一 ) 路見不平, 拔刀相助 ( 二 ) 受恩勿忘施不望報 ( 三 ) 振人不瞻, 救人之急 (48) 參自崔奉源 中國古典短篇俠義小說研究 ( 台北 : 國立政治大學中國文學系研究所博士論文,1983), 頁 11 文中提出: 留美學者劉若愚 ( 英文名 James J.Y. Liu) 在所著 中國的俠 (The Chinese Knight-errant) 一書中, 曾經對 俠 這種人物有詳細的討論, 他對俠頗具定義性的說 : 戰國時期的百家, 正忙於展開其學說而爭論時, 俠客直接了當地自掌正義, 匡正扶弱, 不惜用武, 不恤法律 另一方面, 他們以博愛為心, 甘為原則而授命 頁 56, 註十六 : 此書於 1967 年在芝加哥出版, 內容分五章 : 第一章是討論歷史上的游俠, 先講游俠的問題, 接下來即俠的理想 俠與儒墨道法家的關係 ; 第二章是詩中的俠, 介紹了曹植至徐渭共二十一人的詩 ; 第三章是事實到小說, 介紹唐傳奇中一些作品 水滸傳 清代的一些長篇, 以及近代的武俠小說數種 第四章是戲曲中的俠 ; 第五章是結論 (49) 參自田毓英 西班牙騎士與中國俠 ( 台北 : 台灣商務印書館,1983), 頁 94

32 396 屏東教育大學學報第二十六期 ( 四 ) 重然諾, 輕生死 ( 五 ) 不分是非善惡 ( 六 ) 不矜德能 ( 七 ) 不顧法令 ( 八 ) 仗義輕財 (50) 以上各家對 俠 的精神各有偏重, 但彼此大同小異 金庸在 倚天屠龍記 後記說 : 俠 是並非為了追求自己( 包括自己國家 自己團體 自己親友 ) 的利益而去做義所當為的事, 所謂 路見不平 拔刀相助, 俠士是不顧一切 ( 不顧自己的生命 利益 名譽 ) 不接受任何代價而去追求正義 武俠小說的最高原則, 是宣揚俠義精神 英雄往往是為自己而做, 俠士卻通常是為別人而做 有了代價, 便少了俠氣 ( 頁 ) 從金庸這段話, 可見 俠 的類型是不顧一切, 追求正義 ; 以國 家 團體 親友為前提, 置個人生命 利益 名譽於度外 所以 武 俠小說 的最高原則是宣揚 俠義精神 俠 常常與 義 連在 一起 俠之 義 乃是俠之所以為俠的精神支柱 關於 義 的意義, 孔子在 論語 時常論及 (51), 但大多是 義 之實用, 並沒有直接 說出 義 之意義 孔子說 義 的意義, 見於 中庸 中庸 引孔子之言 : 仁者, 人也, 親親為大 ; 義者, 宜也, 尊賢為大 (52) 所謂 義者, 宜也 據朱子的解釋 : 宜者分別事理, 各有所 (50) (51) 參自崔奉源 中國古典短篇俠義小說研究, 頁 20-21, 前揭書 參自何晏集解 邢昺疏 阮元校勘 : 十三經註疏 8 論語孝經爾雅孟子, 前揭書 參見各篇,1. 子曰 : 見義不為, 無勇也 ( 為政 )2. 君子喻於義, 小人喻於利 ( 里仁 )3. 子曰 : 君子之於天下也, 無適也, 無莫也 ; 義之與比 ( 里仁 )4. 子謂子產有君子之道四焉 ; 其行己也恭, 其事上也敬, 其養民也惠, 其使民也義 ( 公冶長 )5. 樊遲問知 子曰, 務民之義, 敬鬼神而遠之, 可謂知矣 ( 雍也 )6. 子曰, 聞義不能徙, 不善不能改, 是吾憂也 ( 述而 )7. 子張問崇德, 辨惑 子曰, 主忠信, 徙義, 崇德也 ( 顏淵 )8. 子張問士何如斯可謂之達矣? 夫達也者, 質直而好義 ( 顏淵 )9. 見利思義, 見危授命 憲問 10. 子曰, 群居終日, 言不及義 ; 好行小慧, 難矣哉 ( 衛靈公 )11. 子曰, 君子義以為上 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 小人有勇而無義為盜 ( 陽貨 )12. 子路曰, 不仕無義, 長幼之節, 不可廢也 ; 君臣之義, 如之何其廢之? 欲潔其身, 而亂大倫 君子之仕也, 行其義也 道之不行, 已知之矣!( 微子 ) (52) 35 參自陳亮功 宋天正 毛子水 史次耘註譯 四書今註今譯 ( 台北 : 台灣商務印書館,1987), 頁

33 金庸 倚天屠龍記 主題內容探析 397 宜也 (53) 胡適說 : 宜即是應該 凡是應該如此做的, 便是義 (54) 孟子云 : 仁, 人心也 ; 義, 人路也 (55) ( 孟子. 告子上 ) 又云 : 仁, 人之安宅也 ; 義, 人之正路也 (56) ( 孟子. 離婁上 ) 由此看來, 儒家所說的 義, 可歸納為 合理 正當 的意思 俠義 就是俠所認為 正當 的行為標準 可見, 義 字在古義 中也有公正 合理 知恩必報 負責任 守信用等含意 與 俠 不 同的是, 義 側重於責任感 使命感 (57) 倚天屠龍記 所闡發的俠義精神最為顯著的是 : 主持公道 鋤 強扶弱 重視信諾 嚮往自由 茲就逐項分析如下 : 一 主持公道 主持公道有郭襄 俞岱巖 張三丰 張無忌等 郭襄上少室山少 林寺想打聽楊過夫婦的消息, 卻看到覺遠大師被鐵鍊綁住, 認定少林 欺覺遠良善, 故而折磨他 明知少林寺武功勝過自己的人不計其數, 但既見了眼前不平之事, 便絕不能撒手不顧 武當七俠中, 俞岱巖精幹而穩重, 他奉師父張三丰之命赴福建誅 殺一個殘害良民 無惡不作的盜賊 完成任務之後, 在歸途中遇到鬼 鬼祟祟的鹽梟, 心中暗想 : 這羣私梟鬼鬼祟祟, 若只是販賣私鹽, 那不關我事, 倘若去幹甚麼歹事, 既教我撞見了, 可不能不管 如能阻止他們傷天害理, 救得一兩個好人, 便誤了恩師的千秋壽誕, 他老人家也必歡喜 ( 頁 79) 後來意外發現海沙派與天鷹教為一把屠龍刀大打出手 俞岱巖無 意中得到屠龍刀, 並無半點貪心, 而是認為此刀乃天下異物, 如落入 惡人手中, 助紂為虐, 勢必貽禍人世 他決定將屠龍刀帶回武當山, (53) (54) (55) 引自朱熹 四書集注 ( 台北 : 藝文印書館,1978), 頁 15 引自胡適 中國古代哲學史 ( 台北 : 遠流出版社,1986), 頁 139 參自何晏集解 邢昺疏 阮元校勘 : 十三經註疏 8 論語孝經爾雅孟子, 頁 202, 前揭書 孟子言仁 是人之心也是人人皆有之也, 義者是人之路也是人人皆得而行之者也 (56) (57) 同註 55, 頁 132 人路 與 人之大路 皆是人正大的道路 參自戴俊 千古世人俠客夢 武俠小說縱橫談 ( 台北 : 台灣商務印書館,1994), 頁 2-4

34 398 屏東教育大學學報第二十六期 交由張三丰處置 張三丰與張無忌渡船恰巧遇到蒙古官兵追殺漢人, 見那虯髯大漢武功不凡, 英雄落難, 便無法坐視不救 後知是魔教中人物, 雖自覺多管閒事, 但也認為既已伸手, 總不能半途抽身 更向韃子武官說道 : 你理我是誰? 天下事天下人管得 ( 頁 420) 張無忌在光明頂上不計個人生死, 二次強出頭平息紛爭更是 路見不平, 拔刀相助 主持公道的最佳寫照 二 鋤強扶弱 鋤強扶弱即除暴安良, 著力締造一個公平 正義及穩定的社會 鋤強扶弱者有張翠山 俞蓮舟 殷素素 張無忌等 張翠山在王盤山上以書法武學贏了謝遜, 依約定提出一要求, 張翠山道 : 前輩持此屠龍刀去, 卻請饒了島上一干人的性命 ( 頁 213) 他接受的是 善有善報, 惡有惡報 的教育, 勇於扶弱除奸, 行事頗有君子之風 都大錦為了貪圖錢財, 護送俞岱巖上武當, 途中受騙, 後來被張翠山發現車中藏了金子 張翠山對都大錦的處置, 便是命令他把金子全部送給水荒難民, 這是武當派的行俠作風 武當七俠將鋤強扶弱視為己志 : 武當七俠生平最恨的是元兵殘害良民 張三丰平素督訓甚嚴, 門人不許輕易和人動手, 但若遇到元兵肆虐作惡, 對之下手卻不必容情 因此武當七俠若是遇上大隊元兵, 只有走避, 若見少數元兵行凶, 往往便下手除去 俞張二人聽說只有十來名元兵, 心想正好為民除害, 便縱馬迎了上去 ( 頁 332) 張翠山 俞蓮舟 殷素素見元兵殺人擄掠殘害百姓, 便懲惡扶弱, 出手毫不留情 張無忌帶領明教推翻暴政元朝, 囑咐屬下帶兵務須善待百姓, 方不負明教救國救民的宗旨, 更明言朱元璋如想做教主, 只要他能趕走蒙元, 光復大漢江山, 教主就讓他做 張無忌力遵聖火令嚴訓, 只圖拯救天下百姓於水火中, 功成身退, 不貪富貴, 是光明磊落的大丈夫

35 金庸 倚天屠龍記 主題內容探析 399 倚天屠龍記 中的俠義之士, 看似狂狷的傻子, 他們為理想而奮鬥, 從來不計較自己的利益 ; 關懷他人的痛苦, 肯定自己的原則, 忍受譏誚和打擊, 抵抗威脅和利誘 這些人物, 就是全書中維繫人性向上而不墜的靈魂角色, 在亂世中散發出人類的尊嚴和價值的光芒 三 信守承諾 信守承諾者, 如何足道 常遇春與張無忌 何足道在西域號稱 崑崙三聖, 尹克西臨死前求何足道到少林寺走一遭, 向覺遠和尚轉達經書的藏處 何足道認為受人之託, 必須忠人之事, 讓平生足跡未履中土的何足道千里迢迢趕至少林寺 常遇春答應張三丰, 帶張無忌前往蝴蝶谷請求胡青牛醫治, 胡青牛不願救張無忌, 常遇春重然諾, 向胡青牛提出一命換一命的請求, 寧願犧牲自己的性命, 也不負託付 張無忌的一生儘管充滿了輕信與欺騙, 坎坷與不幸, 但他自回到中原, 進入江湖, 自立於天地之間, 所作所為, 無不是英雄本色 在他少年之時, 奉峨嵋女俠紀曉芙之遺命, 護送比他更為年幼的楊不悔至崑崙山坐望峰尋找其父楊逍, 歷盡風霜之苦, 生死之難, 終於實現然諾, 雖年僅十餘歲, 不求回報, 只求能實踐對紀姑姑的承諾, 便足見其大英雄的氣概與本色 四 嚮往自由 張三丰與張無忌以不同的形式追求自由 張三丰是典型的道家人物, 不受禮教拘束 張三丰心胸開闊 武功卓絕 淡泊名利, 勉勵弟子行俠仗義 其嚮往自由的事例如下 : 第一, 對張翠山所說的正邪門派觀念, 證明他不受世俗之見所束縛 ; 第二, 平易近人, 不自居名門正派, 登少林寺求教九陽神功 ; 第三, 常遇春一段, 可以看出張三丰心中依然有正邪門戶之見 書中說是因為殷素素和張翠山事件, 令他對魔教心生排斥 ; 然後來他得知張無忌成了明教教主, 卻沒有思毫的猶豫反感, 顯然這個正邪門戶之見已不再困擾著他 甚至最後連得罪過他的趙敏, 他也笑著接納了 張三丰的氣度與涵養, 可看出他心靈上的極度自由

36 400 屏東教育大學學報第二十六期 張無忌的內心本是嚮往自然 平和與無為的, 但環境 形勢卻逼的他不得不改變 功成身退後, 張無忌送趙敏前往蒙古, 自己也寄跡蒙古, 從此不回中土 張無忌最後回到離群索居的個人生活中陶然自得, 在獨來獨往的山水間沉醉於 天地與我並生, 萬物與我合一 的絕對自由境界 金庸筆下的主角往往在耀眼的光芒中, 飄然遠引, 張無忌是如此, 令狐沖也是如此, 甚至韋小寶也因為困在君臣與朋友之義的窘境中, 選擇了歸隱 金庸將真實人生寫入作品, 同時也表現了他的人生觀 陳墨在 金庸小說之謎 曾提出金庸小說突破 俠 的原型, 較著眼於人物性格的探索, 他說 : 金庸小說既重視武 更重視俠, 只不過, 金庸筆下的俠形象, 嚴格說起來, 並不是真正俠的原型, 而是在 俠與非俠 之間 金庸小說的俠的形象, 已突破了俠的類型模式及他所包含的原始意義, 而是著眼於人物的個性 自我及人性的深層次探索與表現 (58) 倚天屠龍記 中的俠客見義勇為, 豪俠輕生, 特別嚮往自由的人生, 這是在更深層次對自我生命境界的追求, 誠然有別於俠的原型模式 陸 結語 金庸小說雖然寫武俠, 但卻不侷限在打殺場面與武林爭鬥等視覺快感的內容上, 他抱持著以武俠小說傳達愛國家 愛社會 濟助眾生的主旨他曾在 金庸作品集 新序 說 : 我希望傳達的主旨, 是 : 愛護尊重自己的國家民族 ; 和平友好, 互相幫助 ; 重視正義和是非, 反對損人利己 ; 注重信義, 歌頌純真的愛情和友誼 : 歌頌奮不顧身的為了正義而奮鬥 ; 輕視爭權奪利 自私可鄙的思想和行為 希望讀者們在幻想之時, 想像自己是個好人, 要努力做各種各樣的好事, 想像自己要愛國家 愛社會 幫助別人得到幸福, 由於做了好事, (58) 參自陳墨 金庸小說之謎 ( 南昌 : 百花洲文藝出版社,1992), 頁 45-46

37 金庸 倚天屠龍記 主題內容探析 401 作出積極貢獻, 得到所愛之人的欣賞和傾心 (59) 基於此創作理念, 倚天屠龍記 透過揭露人性的陰暗面 描繪世間情 蘊含儒釋道思想 發揚俠義精神的主題內容, 褒揚善良的美德, 稱頌俠義的情操, 藉此體現中國傳統文化的思想, 對於端正人心, 頗有潛移默化之功, 此乃本書最大的意義與價值 參考文獻 金庸 (1996) 連城訣 台北: 遠流出版社 金庸 (2003) 碧血劍 台北 : 遠流出版社 金庸 (2005) 倚天屠龍記 台北 : 遠流出版社 金庸 (2005) 神鵰俠侶 台北 : 遠流出版社 金庸 (2005) 射鵰英雄傳 台北 : 遠流出版社 金庸 (2006) 笑傲江湖 台北 : 遠流出版社 何晏集解 邢昺疏 阮元校勘 (1965) 十三經註疏 8 論語孝經爾雅孟子, 台北: 藝文印書館 瀧川龜太郎 (1972) 史記會註考證, 台北: 藝文印書舘 朱熹 (1978) 四書集注, 15 台北: 藝文印書館 邵增樺註譯 (1982) 韓非子今註今譯, 台北: 台灣商務印書館 田毓英 (1983) 西班牙騎士與中國俠, 94 台北: 台灣商務印書館 崔奉源 (1983) 中國古典短篇俠義小說研究, 國立政治大學中國文學研究所博士論文 胡適 (1986) 中國古代哲學史, 139 台北: 遠流出版社 倪匡 (1987) 我看金庸小說, 台北: 遠流出版社 陳亮功 宋天正 毛子水 史次耘註譯 (1987) 四書今註今譯, 35 台北 : 台灣商務印書館 柳蘇 (1988) 梁羽生的武俠文學, 頁 台北: 風雲時代出版 (59) 引自金庸 金庸作品集 新序, 收錄於金庸 倚天屠龍記 ( 台北 : 遠流出版社,2005), 頁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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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金庸 倚天屠龍記 主題內容探析 403 釋宗譓 (2001) 慈悲 的研究 見陳學仁等佛教學生論文第一集( 頁 335) 高雄: 妙林雜誌社, 初版 中華網新聞中心 (2005) 金庸大兒子查傳俠為何自殺身亡與父母離婚有關 2006 年 7 月 25 日, 取自 / / html

40 404 屏東教育大學學報第二十六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