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新學報第3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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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明 新 學 報 31 期 pp Volume 31, Ming Hsin Journal, October 2005 袁 宏 道 瓶 史 研 究 傅 佩 琍 明 新 科 技 大 學 通 識 教 育 部 摘 要 受 到 時 代 風 氣 的 影 響, 明 代 的 文 人 不 但 賞 花 插 花, 也 有 不 少 插 花 理 論 的 著 作 問 世, 其 中 最 為 人 所 稱 道 的 是 張 謙 德 的 瓶 花 譜 與 袁 宏 道 的 瓶 史, 二 書 被 譽 為 中 國 插 花 典 籍 中 的 雙 璧 瓶 花 譜 是 張 謙 德 ( 公 元 年 ) 於 萬 曆 二 十 三 年 ( 公 元 1595 年 ) 所 著, 袁 宏 道 ( 公 元 年 ) 雖 長 謙 德 九 歲, 瓶 史 一 書 則 遲 至 萬 曆 二 十 七 年 ( 公 元 1599 年 ) 始 成 除 書 序 外, 瓶 史 計 有 花 目 品 第 器 具 擇 水 宜 稱 屏 俗 花 祟 洗 沐 使 令 好 事 清 賞 監 戒 等 十 二 節, 約 三 千 四 百 字, 凡 插 花 之 理 論 及 技 術 方 法 無 不 包 羅, 所 述 並 深 及 花 藝 學 之 核 心 所 以, 其 書 一 出, 不 僅 轟 動 一 時, 於 國 內 造 成 文 人 插 花 風 氣 之 流 行, 復 於 公 元 1696 年, 被 譯 為 日 文 出 版, 日 人 不 僅 依 其 書 中 所 述 之 法 插 作, 以 致 至 今 尚 有 宏 道 流 等 流 派, 而 且 對 該 書 勤 為 研 究 者 大 有 人 在, 影 響 日 本 花 道 界 至 鉅 其 書 所 述 之 理 論, 對 於 花 藝 插 作 可 提 供 那 些 參 考 的 資 料? 是 為 本 文 所 欲 探 討 的 主 題 關 鍵 字 : 袁 宏 道 瓶 史 瓶 花 花 藝 插 作 A Study of Yuan Hung-dao s Ping Shi Pei-Li Fu Division of General Education, Ming Hsin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Abstract In the millieu Ming s literati enjoyed the flower arranging and some theories on it. The best known works in this articulated field were Zhang Qian-de s Ping Hua Pu and Yuan Hung-dao s Ping Shi. Ping Hua Pu (Chronicle of the Vase Flower)was published in 1595 by Zhang Qian-de( ).Yuan Hung-dao( )was older than Zhang Qian-de by nine years, but his Ping Shi was not published until Ping Shi (History of Vases)contains a preface and twelve sections; on the principles of choosing flower; on the grades of flower materials; on the flower vases; on the supply of water; on the flower types and arranging principles; on the coordination of the background; on the forbidden thing; on the nourishment of vase flower; on the combination of various flowers; on the cultivation in the flower study; on the appreciation of flower arranging art, and on the nature and feeling of flower. This book contains 3400 characters, discusses theories and techniques of flower arranging, and delves into the core ideas of the flower art. It brought immediate impact on the literati and led the latter to the practices of flower arranging. This book was translated into Japanese in 1696 人 文 藝 術 組 專 任 講 師 地 址 : 新 竹 縣 新 豐 鄉 新 興 路 1 號 Tel: free@must.edu.tw 明 新 學 報 31 期, Volume 31, Ming Hsin Journal 19

2 傅 佩 琍 and attracted many followers. Today the Hung-dao Sect is still popular in Japan. What worthnoting material this work may leave for the flower arranging art of today? These represent the main themes of this article. Keywords:Yuan Hung-dao, Ping Shi, vase flower, the flower arranging art 一 前 言 談 到 插 花, 一 般 人 的 直 覺 是 想 到 西 洋 花 與 日 本 的 池 坊, 殊 不 知 中 國 的 插 花 始 自 六 朝 時 代, 盛 行 於 唐 宋 兩 朝, 迨 至 明 季 以 降, 花 學 成 立, 並 傳 介 於 日 韓 諸 國, 只 因 清 代 政 經 衰 疲 而 一 蹶 不 振, 以 致 許 多 國 人 不 知 中 華 花 藝 的 源 遠 流 長 1 幸 賴 中 華 花 藝 文 教 基 金 會 於 民 國 七 十 五 年 成 立 之 後 大 力 推 廣, 使 中 華 花 藝 已 有 鼎 足 之 勢 筆 者 學 習 中 華 花 藝 多 年, 在 讚 歎 其 博 大 精 深 的 理 念 之 餘, 也 常 常 在 思 索 中 國 人 何 以 如 此 有 智 慧? 不 但 在 花 型 的 設 計 上 結 合 易 經 理 象 氣 數 的 概 念, 發 展 出 理 念 花 寫 景 花 心 象 花 造 型 花 四 大 類 型 ; 還 有 瓶 盤 缸 碗 筒 籃 六 大 花 器 做 搭 配 甚 至 藉 由 使 枝 的 動 態 架 勢, 區 分 為 直 立 傾 斜 平 出 倒 掛 平 舖 綜 合 等 六 個 基 本 花 型 而 當 你 把 所 有 的 花 型 都 學 過 以 後, 中 華 花 藝 又 傳 達 出 一 個 概 念 : 一 件 完 美 的 插 花 作 品 往 往 是 理 象 氣 數 的 美 妙 結 合 同 樣 素 材, 因 人 的 表 現 可 看 出 作 者 不 同 的 個 性 追 求 的 理 想 與 導 向 應 注 重 個 性, 乃 是 藝 術 創 作 之 正 途 2 此 時 你 才 會 明 瞭, 插 花 最 重 要 的 條 件 是 展 現 創 作 者 的 個 性, 所 以 你 不 需 要 拘 泥 過 往 所 學, 因 為 真 正 的 花 藝 創 作 是 綜 合 各 型, 讓 創 作 者 在 面 對 花 材 時 追 求 直 覺 的 美 感, 而 此 直 覺 的 美 感 並 非 依 賴 天 生 宿 命, 而 是 藉 由 一 次 次 的 插 作 練 習 被 培 養 塑 型 成 功 的 由 此 可 知, 插 花 不 僅 僅 只 是 學 習 技 巧, 更 重 要 的 是 要 借 著 技 巧 的 學 習 體 悟 到, 中 國 藝 術 的 精 神 正 透 過 這 些 花 藝 作 品 傳 遞 出 來, 就 其 傳 遞 的 價 值 而 言, 插 花 實 與 書 法 繪 畫 等 無 異 令 人 惋 惜 的 是, 長 期 以 來 插 花 一 直 被 視 為 只 是 休 閒 活 動 之 一, 學 術 界 尚 無 法 將 其 與 書 法 繪 畫 的 藝 術 價 值 等 量 齊 觀, 因 此, 學 習 中 華 花 藝, 除 了 技 巧 的 鑽 研, 更 應 追 求 其 背 後 的 藝 術 精 神, 二 者 相 輔 相 成, 始 得 呈 現 插 花 藝 術 亦 為 中 華 文 化 優 美 表 現 之 一 環 而 回 顧 中 國 歷 史, 歷 代 文 人 確 實 有 不 少 與 花 藝 理 論 相 關 的 著 作, 或 是 個 人 插 作 的 心 得, 或 是 對 花 材 的 賞 析 花 器 的 考 究, 在 在 顯 示 古 人 對 花 事 的 重 視, 尤 其 是 明 代, 宮 廷 內 雖 不 提 倡 插 花, 但 在 民 生 產 業 的 推 動 下, 民 間 的 花 卉 栽 培 得 到 空 前 之 發 展, 加 上 文 人 思 想 解 放, 復 古 氣 氛 瀰 漫, 養 性 攝 生 之 學 流 行, 研 究 插 花 之 風 氣 得 以 日 熾 月 盛 而 且 明 代 的 文 人 不 僅 將 插 花 藝 術 視 為 當 時 幽 人 韻 士 所 從 事 的 幽 棲 逸 事 中 最 重 要 的 項 目, 也 有 許 多 插 花 理 論 的 著 作 問 世 3 故 站 在 承 先 啟 後 溫 故 知 新 的 立 場, 懷 抱 對 花 藝 領 域 的 擴 展 與 提 昇 的 理 想, 對 於 先 賢 典 籍 的 整 理 研 究 實 有 刻 不 容 緩 的 重 要 性 二 研 究 目 的 與 研 究 方 法 受 時 代 風 氣 的 影 響, 明 代 的 文 人 不 但 賞 花 插 花, 也 有 不 少 插 花 理 論 之 著 作 問 世, 如 高 濂 草 花 譜 關 於 中 華 花 藝 發 展 的 歷 史, 參 見 黃 永 川 (1996), 中 華 插 花 史 研 究,( 臺 北 : 國 立 歷 史 博 物 館, 初 版 ) 黃 永 川 (2001), 中 華 花 藝 研 究 班 三 年 級 下 冊,( 臺 北 : 中 華 花 藝 文 教 基 金 會, 初 版 ),P.20 同 註 1,P 明 新 學 報 31 期, Volume 31, Ming Hsin Journal

3 袁 宏 道 瓶 史 研 究 與 遵 生 八 牋 的 燕 閒 清 賞 牋, 屠 隆 的 考 槃 餘 事 與 山 齋 清 供 箋, 何 仙 郎 的 花 案, 屠 本 畯 的 瓶 史 月 表 等, 而 其 中 最 為 人 所 稱 道 的 是 張 謙 德 的 瓶 花 譜 與 袁 宏 道 的 瓶 史, 二 書 被 譽 為 中 國 插 花 典 籍 中 的 雙 璧 4 然 而 瓶 史 成 書 雖 較 瓶 花 譜 晚 了 四 年, 但 其 書 一 出, 不 僅 轟 動 一 時, 於 國 內 造 成 文 人 插 花 風 氣 之 流 行, 復 於 公 元 1696 年, 被 譯 為 日 文 出 版, 日 人 不 僅 依 其 書 中 所 述 之 法 插 作, 以 致 至 今 尚 有 宏 道 流 等 流 派, 而 且 對 該 書 勤 為 研 究 者 大 有 人 在, 影 響 日 本 花 道 界 至 鉅 其 書 所 述 之 理 論 究 竟 為 何? 何 以 能 產 生 如 此 大 的 影 響 力? 是 筆 者 研 究 的 動 機 袁 宏 道 與 其 兄 弟 是 明 代 公 安 派 之 領 導 人 物, 影 響 著 萬 曆 中 葉 以 後 文 學 思 想 之 主 流, 在 文 學 史 上 有 其 重 要 的 地 位 與 其 獨 抒 性 靈 的 詩 文 所 受 到 的 重 視 程 度 相 較, 約 僅 三 千 四 百 字 的 瓶 史 並 未 引 起 廣 泛 的 討 論, 然 其 內 容 雖 份 量 不 多, 卻 有 前 序, 並 自 分 十 二 小 節, 架 構 完 整 且 主 題 一 致, 旨 在 討 論 插 花 的 相 關 事 宜, 內 容 豐 富 且 實 用, 以 花 藝 創 作 的 領 域 來 看, 已 頗 具 專 業 書 籍 之 規 模, 故 深 具 研 究 之 價 值 此 外, 檢 視 瓶 史 內 容, 若 非 親 自 插 作 者 不 可 能 寫 的 如 此 親 切 有 味, 而 袁 宏 道 完 成 瓶 史 之 時, 年 方 三 十 二, 為 什 麼 正 當 壯 年 之 時 不 力 求 仕 宦 通 達, 卻 對 花 藝 有 這 麼 濃 厚 的 熱 情 以 及 精 深 的 專 業, 究 竟 是 時 代 流 風 所 及? 或 是 家 學 淵 源? 抑 或 個 人 特 殊 才 情 與 遭 遇 所 致, 皆 是 非 常 值 得 探 究 之 處 最 後, 本 文 還 有 一 個 研 究 目 的, 那 就 是 希 望 藉 由 整 理 先 賢 的 典 籍, 淬 取 其 經 驗 之 精 華 以 灌 渥 後 代 花 藝 之 創 作, 因 此 本 書 所 述 之 理 論 對 今 日 花 藝 插 作 有 何 提 昇 之 處, 是 為 本 文 關 注 的 主 題 本 文 研 究 的 方 法 是 先 從 花 藝 史 入 手, 綜 觀 整 個 插 花 史 的 發 展, 尤 其 是 明 代 的 花 學 狀 況 其 次, 從 作 者 的 時 代 背 景 生 平 與 著 作 著 手, 再 研 究 瓶 史 的 版 本 問 題 其 對 花 藝 插 作 的 觀 點, 以 及 足 為 今 日 花 藝 界 參 考 省 思 之 處 三 袁 宏 道 的 生 平 及 著 作 袁 宏 道, 字 中 郎, 號 石 公, 別 號 六 休, 湖 北 公 安 縣 人 生 於 明 穆 宗 隆 慶 二 年 十 二 月 六 日, 卒 於 明 神 宗 萬 曆 三 十 八 年 九 月 六 日 ( 公 元 年 ), 得 年 僅 四 十 三 其 家 世 代 業 農, 家 道 富 裕, 十 六 歲 便 結 城 南 文 社, 自 編 詩 文 集, 與 兄 宗 道 ( 字 伯 修, 號 石 浦 ) 弟 中 道 ( 字 小 修 ), 並 有 才 名, 時 稱 三 袁 萬 曆 二 十 年 ( 公 元 1592 年 ) 舉 為 進 士, 然 因 為 官 意 願 不 強, 常 以 健 康 為 由 請 辭, 宦 途 數 度 起 落, 最 終 因 病 辭 官, 累 官 至 稽 勳 郎 中 5 袁 氏 雖 然 宦 途 不 順 遂, 不 過 他 在 文 學 上 的 表 現 則 至 為 亮 眼 元 朝 是 歷 史 上 第 一 個 由 異 族 在 中 國 的 土 地 上 建 立 統 一 的 王 朝, 而 蒙 古 人 因 以 武 力 崛 起, 故 迷 信 武 力, 輕 視 禮 樂, 即 唐 宋 取 士 之 科 舉 制 度 亦 不 甚 重 視, 期 間 科 舉 曾 廢 了 近 八 十 年 ; 元 制 甚 至 將 人 分 為 十 種 等 級, 而 儒 生 在 第 九 等, 僅 優 於 乞 丐 士 人 既 不 能 以 科 舉 謀 進 身 之 階, 身 分 又 被 貶 為 如 此 卑 微, 其 鬱 悶 之 心 可 想 而 知 迨 至 明 代 興 起, 太 祖 廢 胡 俗, 復 漢 制 ; 立 學 校, 行 科 舉, 使 衰 歇 已 久 之 儒 風 日 漸 復 興 惜 以 結 構 有 規 定, 字 數 有 限 制 之 八 股 文 取 士 ; 士 人 為 求 取 功 名, 不 得 不 勤 練 時 文, 以 致 心 血 耗 盡, 在 創 作 上 4 5 同 註 1,P.168 袁 宏 道 傳 記 資 料 參 見 袁 中 道, 吏 部 驗 封 司 郎 中 中 郎 先 生 行 狀, 收 錄 於 錢 伯 城 點 校 (1989), 珂 雪 齋 集, (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第 一 版 ), 卷 18,P ; 清 張 廷 玉 等 撰, 明 史,( 臺 北 : 鼎 文 書 局, 1982, 四 版 ), 卷 176,P ; 梁 容 若 (1991), 袁 宏 道, 文 學 二 十 家 傳,(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 第 一 版 ),P 明 新 學 報 31 期, Volume 31, Ming Hsin Journal 21

4 傅 佩 琍 難 有 表 現 雖 有 前 後 七 子 企 圖 振 起 衰 敝 之 詩 文, 然 其 文 必 秦 漢, 詩 必 盛 唐 之 復 古 主 張, 最 後 只 落 得 模 擬 古 人, 作 品 缺 少 獨 創 之 精 神 與 風 格, 直 至 萬 曆 年 間 公 安 派 的 興 起 公 安 派 之 領 導 人 便 是 三 袁 兄 弟, 他 們 認 為 一 時 代 有 一 時 代 之 文 學, 而 每 一 時 代 的 文 學 有 其 獨 特 的 價 值, 故 不 該 貴 古 賤 今 他 們 反 對 復 古 擬 古, 主 張 獨 抒 性 靈, 不 拘 格 套, 非 從 自 己 胸 臆 流 出, 不 肯 下 筆 6 袁 宏 道 更 以 清 新 輕 俊 的 主 張 矯 正 時 弊, 使 得 學 者 紛 紛 捨 棄 後 七 子 領 袖 王 世 貞 李 攀 龍 之 主 張 而 跟 從 他, 使 得 百 年 獨 霸 文 壇 之 擬 古 思 潮, 至 此 告 終 7 袁 宏 道 著 作 豐 富, 其 文 集 大 類 便 可 分 為 文 鈔 詩 集 尺 牘 隨 筆 遊 記 等 8 一 般 的 研 究 多 著 重 在 其 公 安 派 的 文 學 主 張 小 品 文 或 是 佛 學 思 想, 對 於 被 歸 類 在 隨 筆 的 花 藝 小 書 瓶 史 並 未 引 起 廣 泛 的 注 意 即 便 有 討 論, 亦 是 將 它 當 作 文 學 作 品 的 一 類, 9 或 是 一 篇 美 學 的 研 究 素 材, 10 而 未 注 意 到 此 書 所 記 乃 是 袁 宏 道 插 花 心 得 的 結 晶, 裡 面 有 他 生 活 美 學 的 實 踐 心 得, 有 許 多 花 藝 實 作 經 驗 的 傳 承, 而 這 方 面 的 論 述, 直 到 黃 永 川 先 生 的 瓶 史 解 析 11 一 書 才 得 以 彰 顯 瓶 史 一 書 完 成 於 萬 曆 二 十 七 年 ( 公 元 1599 年 ), 12 時 值 宏 道 三 十 二 歲 對 十 六 歲 便 已 結 文 社, 自 編 詩 文 集 的 他, 抒 發 感 受 記 錄 見 聞 的 寫 作, 並 不 是 一 件 困 難 的 事 ; 不 過, 瓶 史 比 較 特 別 的 是, 它 是 一 本 花 藝 的 專 業 著 作, 若 沒 有 親 身 的 插 作 經 驗, 是 不 可 能 注 意 到 那 麼 多 實 際 層 面 上 的 問 題 雖 然 在 宋 代 初 年 便 已 將 插 花 掛 畫 焚 香 點 茶, 合 稱 為 生 活 四 藝, 因 而 明 人 將 插 花 視 為 生 活 的 一 部 分, 並 不 足 為 奇 不 過, 袁 宏 道 在 推 動 公 安 派 文 學 創 作 理 念 之 餘, 仍 用 心 於 花 藝 插 作, 並 寫 成 專 書 一 事, 是 否 有 其 特 別 的 際 遇 所 致? 從 其 家 學 來 看, 父 親 陸 士 瑜 似 乎 只 負 責 督 促 三 袁 兄 弟 應 考 為 官, 13 而 母 親 的 早 逝 則 促 使 三 兄 弟 倍 相 憐 愛 宏 道 二 十 二 歲 時, 初 聞 宗 道 所 言 性 命 之 學 便 深 信 不 疑, 日 後 並 經 常 相 與 切 磋, 足 見 其 思 想 深 受 兄 長 的 影 響 宗 道 二 十 一 歲 罹 患 奇 病, 幾 乎 死 亡, 幸 賴 一 道 人 教 之 數 息 靜 坐 之 法 得 癒, 自 此 遍 閱 養 生 之 書, 6 袁 宏 道, 敘 小 修 詩, 收 錄 於 錢 伯 城 箋 校 (1981), 袁 宏 道 集 箋 校,(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第 一 版 ), P 元 代 明 代 文 學 之 變 遷, 詳 見 葉 慶 炳 (1980), 中 國 文 學 史,( 臺 北 : 弘 道 文 化 事 業 有 限 公 司, 重 編 一 版 ), 元 代 散 曲 及 明 代 文 學 思 想 與 散 文 二 講 8 袁 宏 道 作 品 的 分 類, 參 見 袁 中 郎 全 集,( 臺 北 : 世 界 書 局,1990, 三 版 ) 9 任 維 焜 將 瓶 史 歸 為 小 品 文 論 說 一 類 的 代 表, 詳 見 任 維 焜 (1932), 袁 中 郎 評 傳, 師 大 國 學 叢 刊, 第 1 卷, 第 3 期,P 毛 文 芳 (1998), 花 美 女 癖 人 與 游 舫 晚 明 文 人 之 美 感 境 界 與 美 感 經 營, 中 國 學 術 年 刊, 第 19 期,P 明 袁 宏 道 著, 黃 永 川 譯 述 (1990), 瓶 史 解 析,( 臺 北 : 中 華 花 藝 文 教 基 金 會, 初 版 ) 12 中 華 插 花 史 研 究 云 : 瓶 史 一 書 成 於 萬 曆 二 十 八 年 (P.176), 然 錢 伯 城, 袁 宏 道 集 箋 校 云 : 萬 曆 二 十 七 年 己 亥 春 在 北 京 作 卷 二 十 二 答 陶 石 簣 曰 : 瓶 史 乃 今 春 著 得 者 答 陶 書 在 萬 曆 二 十 七 年 (P.818) 梁 容 若, 袁 宏 道 一 文 中 稱 許 錢 氏 整 理 中 郎 諸 書 全 部 按 年 按 集 重 編, 且 參 校 了 不 少 重 要 版 本, 有 箋 有 評, 當 是 迄 今 為 止 最 完 備 的 中 郎 全 集 了 ( 同 註 5,P.299) 此 外, 曹 淑 娟 (1988), 晚 明 性 靈 小 品 研 究,( 臺 北 : 文 津 出 版 社, 初 版 ), 附 錄 一,P.267 及 何 小 顏 (1999), 花 與 中 國 文 化,( 北 京 : 人 民 出 版 社, 第 一 版 ), 附 錄 三,P.443, 皆 主 張 瓶 史 著 於 萬 曆 二 十 七 年, 茲 從 眾 議 13 袁 宗 道 應 試 為 官 皆 為 父 所 迫, 見 於 袁 中 道, 石 浦 先 生 傳, 珂 雪 齋 集, 卷 17,P 袁 宏 道, 蘇 潛 夫 尺 牘 云 : 弟 此 一 條 懶 筋 真 難 拔, 大 人 頻 以 為 言 自 思 入 仕 十 五 年, 絲 毫 無 益 于 白 髮, 而 又 重 其 怒, 真 不 成 人 也 ( 袁 宏 道 集 校 箋, 卷 43,P.1273) 袁 中 道 則 有 志 于 出 世 之 學, 為 了 父 親 才 發 憤 為 時 義, 詳 見 送 石 洋 王 子 下 第 歸 省 序, 珂 雪 齋 集, 卷 9,P 明 新 學 報 31 期, Volume 31, Ming Hsin Journal

5 袁 宏 道 瓶 史 研 究 躭 嗜 山 水 移 家 長 安 里 中, 栽 花 薙 藥, 不 問 世 事 且 居 官, 省 交 遊, 簡 酬 應, 蕭 然 栽 花 種 竹, 掃 地 焚 香 而 已 然 萬 曆 二 十 八 年 ( 公 元 1600 年 ) 秋 天, 伯 修 不 顧 病 體, 堅 持 入 東 宮 侍 講, 竟 然 因 憊 極 而 卒, 14 中 郎 受 此 打 擊, 自 此 宦 情 冷 卻, 於 柳 浪 隱 居 六 年, 除 了 種 柳 萬 株, 潛 心 道 妙, 就 是 四 處 遊 歷, 窮 極 幽 遐, 人 所 不 至 者 無 不 到, 15 其 心 態 行 為 性 向, 如 同 伯 修 的 翻 版 因 此 我 們 推 論, 中 郎 因 與 兄 長 情 感 甚 篤, 深 受 其 不 喜 應 酬 躭 嗜 山 水 的 人 生 態 度 所 影 響 ; 再 加 上 宗 道 因 盡 忠 職 守, 逝 於 任 內, 更 促 其 對 宦 途 無 所 用 心, 反 而 鍾 情 於 種 柳 插 花, 進 而 將 插 作 心 得 寫 成 花 藝 小 書, 也 就 其 來 有 自 了 四 瓶 史 的 版 本 及 論 點 概 述 ( 一 ) 瓶 史 的 版 本 瓶 史 的 版 本 一 向 有 是 否 分 上 下 卷 的 問 題, 所 謂 上 卷 是 指 瓶 花 之 宜 瓶 花 之 忌 瓶 花 之 法 等 三 節 ; 下 卷 是 指 花 目 品 第 器 具 擇 水 宜 稱 屏 俗 花 祟 洗 沐 使 令 好 事 清 賞 監 戒 等 十 二 節 案 : 目 前 國 家 圖 書 館 所 收 藏 的 瓶 史 版 本, 如 : 明 末 虞 山 毛 氏 汲 古 閣 本 百 部 叢 書 集 成 之 借 月 山 房 彙 鈔 本 皆 有 上 下 卷 ; 然 明 萬 曆 壬 寅 至 庚 戌 勾 吳 袁 氏 書 種 堂 刊 本 明 萬 曆 間 繡 水 沈 氏 尚 百 齋 刊 本 明 崇 禎 二 年 武 林 佩 蘭 居 刊 本 都 只 有 下 卷 黃 永 川 先 生 以 為 有 明 一 代 文 章 借 用 及 抄 襲 風 氣 熾 盛, 應 不 必 計 較, 但 以 袁 宏 道 崇 新 尚 雅, 與 世 無 爭 的 個 性, 應 無 拾 人 牙 慧 之 理, 故 其 推 斷 此 書 之 有 上 下 卷 應 係 後 人 擅 自 拼 湊 所 致 ; 而 上 卷 三 節 大 抵 取 自 高 濂 的 瓶 花 三 說, 而 略 有 增 益 16 今 循 其 意 論 證 如 下 : 1. 瓶 史 上 卷 與 高 濂 之 瓶 花 三 說 內 容 如 出 一 轍 茲 將 瓶 史 上 卷 與 高 濂 之 瓶 花 三 說 的 文 字 予 以 對 照, 17 二 者 不 僅 節 目 相 同, 而 且 瓶 史 上 卷, 除 了 瓶 花 之 法 中, 多 了 松 竹 梅 和 石 榴 薝 蔔 諸 花 材 的 折 枝 養 護 法, 以 及 折 花 的 時 機 等 三 段, 其 餘 內 容 幾 乎 沒 有 超 出 瓶 花 三 說 的 論 述 範 疇 而 宏 道 於 監 戒 一 節 中 提 出 花 快 意 十 四 條 花 折 辱 二 十 三 條, 便 直 言 是 因 欣 賞 宋 代 張 鎡 梅 品 一 書 的 論 點 而 仿 作 若 瓶 史 上 卷 真 為 宏 道 所 著, 又 與 高 濂 瓶 花 三 說 的 內 容 如 出 一 轍, 以 宏 道 磊 落 之 性, 豈 能 不 提? 2. 袁 宏 道 的 文 學 主 張 反 對 模 擬 袁 氏 三 兄 弟 皆 為 公 安 派 的 領 導 人 物, 致 力 於 反 抗 明 代 擬 古 風 氣, 標 榜 文 學 作 品 要 獨 抒 胸 臆, 才 能 新 奇 有 味, 如 : 宏 道 答 李 元 善 尺 牘 云 : 文 章 新 奇, 無 定 格 式, 只 要 發 人 所 不 能 發, 句 法 字 法 調 法, 一 一 從 自 己 胸 中 流 出, 此 真 新 奇 也 18 袁 氏 主 張 文 學 最 重 要 的 是 要 有 自 己 的 原 創 性, 不 能 有 固 定 格 式, 也 不 能 模 擬 他 人, 由 此 視 之, 其 寫 瓶 史 斷 無 違 背 自 己 的 文 學 主 張, 抄 襲 他 人 之 理 3. 小 修 言 書 商 侔 利, 中 郎 文 章 有 贋 品 中 郎 過 世 後, 其 弟 小 修 不 僅 為 其 撰 寫 行 狀, 亦 為 其 書 作 序, 他 曾 提 及 : 近 時 刻 者 愈 多, 雜 以 狂 言 詳 見 石 浦 先 生 傳, 同 上 註 詳 見 吏 部 驗 封 司 郎 中 中 郎 先 生 行 狀, 同 註 5 詳 見 黃 永 川 (1998), 瓶 史 與 明 季 公 安 體 的 美 學 觀, 中 國 文 學 與 美 學 學 術 研 討 會 論 文 集,( 臺 北 : 國 立 歷 史 博 物 館, 初 版 ),P.82 高 濂, 瓶 花 三 說 與 瓶 史 的 文 字 對 照, 請 參 見 附 錄 一 參 見 袁 宏 道 集 箋 校, 卷 22,P.786 明 新 學 報 31 期, Volume 31, Ming Hsin Journal 23

6 傅 佩 琍 等 贋 書, 唐 突 可 恨 19 而 且 他 對 兄 長 之 書 雜 入 贋 書 非 常 憤 怒, 曾 在 答 袁 無 涯 尺 牘 中 云 : 近 日 書 坊 贋 刻 如 狂 言 等, 大 是 惡 道, 恨 未 能 訂 正 之 李 龍 湖 摯 書, 亦 被 人 假 托 攙 入, 可 恨, 可 恨! 20 由 其 敘 述 可 知, 書 商 為 求 厚 利, 不 惜 攙 入 他 人 著 作, 似 乎 是 一 種 風 氣, 以 宏 道 在 當 時 領 導 文 壇 的 地 位, 作 品 受 到 灌 水 圖 利 是 可 以 想 像 的, 因 此 瓶 史 多 了 擅 自 拼 湊 的 上 卷 三 節 以 充 書 籍 分 量, 也 就 不 足 為 奇 了 4. 中 郎 自 言 只 寫 十 三 篇 在 答 李 元 善 尺 牘 中, 中 郎 自 言 : 近 又 著 瓶 史 十 三 篇, 瓶 史 者, 記 瓶 花 之 目 與 說, 如 陸 羽 茶 經 愚 叟 牡 丹 志 之 類 21 案 : 下 卷 十 二 篇, 再 加 上 引 ( 即 序 ) 正 好 十 三 篇, 既 是 近 日 所 著, 應 無 記 錯 之 理 ; 且 下 卷 皆 編 有 目 次, 若 上 卷 亦 為 中 郎 所 著, 何 以 未 編 目 次? 5. 早 期 版 本 只 有 十 三 篇 目 前 我 們 所 能 見 到 袁 宏 道 文 集 最 早 的 版 本, 是 國 家 圖 書 館 所 收 藏 的 明 萬 曆 壬 寅 至 庚 戌 勾 吳 袁 氏 書 種 堂 刊 本, 22 而 此 本 所 刻 之 瓶 史, 正 是 只 有 引 及 花 目 以 下 十 二 節, 並 無 上 卷 綜 合 以 上 論 述 可 知, 瓶 史 一 書 應 該 只 有 引 及 花 目 至 監 戒, 共 計 十 三 節, 並 沒 有 上 下 卷 之 分 所 謂 的 上 卷 應 為 他 人 假 託 攙 入, 而 這 時 間 不 會 太 晚, 因 為 在 明 末 的 毛 氏 汲 古 閣 本 中 的 瓶 史 已 分 上 下 卷 ( 二 ) 瓶 史 的 論 點 概 述 瓶 史 全 書 約 三 千 四 百 字, 除 引 外, 分 為 ( 一 ) 花 目 ( 二 ) 品 第 ( 三 ) 器 具 ( 四 ) 擇 水 ( 五 ) 宜 稱 ( 六 ) 屏 俗 ( 七 ) 花 祟 ( 八 ) 洗 沐 ( 九 ) 使 令 ( 十 ) 好 事 ( 十 一 ) 清 賞 ( 十 二 ) 監 戒 等 十 二 節 今 述 其 要 點 如 下 : 1. 引 ( 論 插 花 之 動 機 與 意 義 ) 23 為 什 麼 要 插 花? 其 實 在 袁 宏 道 心 中 最 嚮 往 的 是 欹 笠 高 巖, 濯 纓 流 水 的 隱 者 生 活, 因 為 世 人 總 是 身 陷 利 益 的 淵 藪, 眼 睛 為 塵 土 所 矇 蔽, 心 神 因 算 計 而 疲 憊 ; 只 有 幽 人 韻 士, 處 於 不 爭 之 地, 願 意 把 一 切 讓 給 天 下 之 人 然 而 山 水 花 竹, 沒 有 名 利 可 圖, 欲 以 讓 人, 而 人 未 必 樂 受, 故 居 之 也 安, 而 踞 之 也 無 禍 故 幽 人 韻 士, 屏 絕 聲 色, 其 嗜 好 不 得 不 鍾 于 山 水 花 竹 然 而 遺 憾 的 是 他 身 有 官 職, 不 能 真 正 歸 隱 山 林 ; 24 又 因 居 處 狹 隘, 遷 徙 無 常, 也 不 方 便 栽 花 蒔 竹, 只 好 以 膽 瓶 貯 花, 隨 時 插 換 如 此 25 一 來, 不 但 可 以 欣 賞 京 師 人 家 所 有 名 卉, 而 且 無 扦 剔 澆 頓 之 苦, 而 有 味 賞 之 樂 只 是 要 記 得 插 花 是 暫 時 快 心 事, 是 不 得 已 的 變 通 辦 法, 不 可 習 以 為 常, 而 忘 山 水 之 大 樂 19 中 郎 先 生 全 集 序, 珂 雪 齋 集, 卷 11,P 珂 雪 齋 集, 卷 24,P 同 註 18,P 魏 子 雲 先 生 曰 : 我 所 見 到 的 最 早 的 袁 氏 全 集, 是 勾 吳 袁 氏 書 種 堂 所 刻 詳 見 魏 子 雲 (1975), 袁 中 郎 與 金 瓶 梅, 中 國 古 典 小 說 論 集 第 一 輯,( 臺 北 : 幼 獅 文 化 公 司, 初 版 ), 第 一 輯,P 有 關 瓶 史 各 節 名 稱 的 定 義, 是 參 酌 中 華 插 花 史 研 究,P 整 理 而 得 24 宏 道 隱 者 性 格 應 是 受 到 兄 長 宗 道 的 影 響, 而 為 卑 官 所 絆 不 得 辭 官, 乃 因 父 親 之 期 望, 詳 見 註 扦 剔 喩 意 栽 種 花 草 的 煩 瑣 雜 役, 澆 頓 為 提 水 澆 花, 詳 見 瓶 史 解 析,P 明 新 學 報 31 期, Volume 31, Ming Hsin Journal

7 袁 宏 道 瓶 史 研 究 案 : 插 花 雖 然 是 袁 氏 受 限 官 職 不 得 任 意 追 求 山 水 大 樂 的 次 要 選 擇, 可 是 由 後 文 所 述, 仍 可 看 出 他 對 於 貯 於 膽 瓶 中 之 花 材 十 分 用 心, 展 現 出 熱 愛 大 自 然 的 精 神 2. 花 目 ( 論 取 材 原 則 ) 品 第 ( 論 花 材 品 第 ) 使 令 ( 論 花 材 之 配 插 原 則 與 主 副 材 之 關 係 ) 既 然 要 插 花, 首 先 當 然 要 選 取 花 材, 雖 然 宏 道 也 希 望 能 插 一 些 南 中 名 花, 但 是 燕 京 天 氣 嚴 寒, 26 南 中 名 花 多 不 至 即 有 至 者, 率 為 巨 璫 大 畹 所 有 一 般 儒 生 寒 士 無 緣 得 到 名 花, 只 得 取 身 邊 常 見, 而 且 容 易 獲 得 的 花 材 不 過 雖 然 願 意 遷 就 現 實 狀 況 取 其 近 而 易 致 者, 也 不 能 完 全 沒 有 挑 選 地 濫 及 凡 卉, 否 則 寧 願 貯 竹 柏 數 枝 以 充 之 因 此, 他 寫 出 對 他 而 言, 在 一 年 之 中 常 見 易 得 又 品 格 高 雅 的 九 種 花 卉, 分 別 是 : 春 天 的 梅 花 海 棠 ; 夏 季 的 牡 丹 芍 藥 和 安 石 榴 ; 秋 節 的 木 樨 與 蓮 菊 ; 冬 令 的 蠟 梅 ( 花 目 ) 對 袁 宏 道 而 言, 插 花 雖 只 是 暫 時 快 心 事, 不 過 他 對 花 材 實 在 很 有 研 究, 也 很 講 究, 在 提 出 四 季 值 得 插 作 的 花 卉 之 後, 他 更 進 一 步 討 論 這 九 種 花 卉 品 種 的 問 題 因 為 在 他 的 心 中, 同 樣 的 花 名, 卻 有 不 同 品 種 高 低 之 別, 即 使 明 知 寒 士 不 可 能 完 全 得 到 這 些 花 卉, 可 是 他 還 是 要 以 花 宮 的 史 官 自 居, 以 史 筆 一 字 定 褒 貶 地 提 出 他 認 為 比 較 好 的 品 種, 例 如 : 海 棠 以 西 府 紫 綿 為 上 蓮 花 碧 臺 錦 邊 為 上 菊 以 諸 色 鶴 翎 西 施 剪 絨 為 上 ( 品 第 ) 此 外, 在 花 材 的 搭 配 上, 袁 氏 主 張 要 有 主 從 的 觀 念, 所 選 之 副 材 要 與 主 材 有 著 依 附 或 襯 托 的 功 能, 所 以, 他 又 為 上 述 九 種 花 卉 搭 配 副 材, 如 : 梅 花 以 迎 春 瑞 香 山 茶 為 婢 海 棠 以 蘋 婆 林 檎 丁 香 為 婢 牡 丹 以 玫 瑰 薔 薇 木 香 為 婢 芍 藥 以 鶯 粟 蜀 葵 為 婢 石 榴 以 紫 薇 大 紅 千 葉 木 槿 為 婢 蓮 花 以 山 礬 玉 簪 為 婢 木 樨 以 芙 蓉 為 婢 菊 以 黃 白 山 茶 秋 海 棠 為 婢 蠟 梅 以 水 仙 為 婢 ( 使 令 ) 案 : 花 材 的 好 壞 以 及 主 副 花 材 的 搭 配 或 許 見 仁 見 智, 而 且 當 時 花 材 的 品 種 對 後 代 的 我 們 而 言, 有 些 也 是 相 當 陌 生, 不 過, 我 們 卻 能 因 此 看 到 到 插 花 的 藝 術 精 神 亦 即 插 花 不 是 隨 興 所 致, 毫 無 章 法, 而 是 要 有 主 副 之 分 ; 並 且 搭 配 的 花 材, 還 要 考 慮 到 彼 此 的 氣 質 是 否 相 契 或 相 襯 而 前 人 對 花 材 的 用 心 研 究 以 及 寧 缺 勿 濫 的 精 神, 其 背 後 所 展 現 的 正 是 對 於 插 花 一 事 的 重 視 3. 器 具 ( 論 花 器 ) 宏 道 云 : 養 花, 瓶 亦 須 精 良, 其 意 為 插 花 除 了 要 選 擇 好 的 花 材, 對 於 花 器 的 搭 配 也 要 講 究, 否 則 就 像 把 楊 貴 妃 趙 飛 燕 那 樣 的 後 宮 美 人 安 置 在 簡 陋 的 茅 草 屋 中, 是 非 常 不 適 當 的 對 於 花 器 的 選 擇, 袁 氏 認 為 首 先 要 考 慮 放 置 的 位 置, 如 : 大 抵 齋 瓶 宜 矮 而 小, 所 以 不 論 你 所 使 用 的 是 銅 器 或 窯 器, 只 要 是 放 在 書 齋 裡 的 花 器, 都 必 須 是 形 製 短 小 者 但 是 除 了 要 考 慮 放 置 的 位 置, 也 不 能 忽 略 花 形 自 有 大 小, 如 : 牡 丹 芍 藥 蓮 花 等, 因 花 頭 較 大, 則 可 不 受 齋 瓶 宜 矮 而 小 的 限 制 此 外, 袁 氏 還 提 出 了 花 之 金 屋 與 精 舍 的 觀 點, 其 云 : 嘗 見 江 南 人 家 所 藏 舊 觚, 青 翠 入 骨, 砂 斑 垤 起, 可 謂 花 之 金 屋 其 次 官 哥 象 定 等 窑, 細 媚 滋 潤, 皆 花 神 之 精 舍 也 由 此 可 知, 古 樸 與 細 緻 是 他 心 中 選 擇 花 器 的 標 準 且 主 張 冬 日 插 花, 不 論 器 皿 的 材 質, 皆 宜 用 錫 管, 或 於 水 中 投 硫 磺 數 錢, 可 防 水 凍 傷 瓶 對 於 人 云 : 古 銅 器 入 土 年 久, 受 土 氣 深, 用 以 養 花, 花 色 鮮 明 如 枝 頭 開 速 而 謝 遲, 就 瓶 結 實, 陶 器 亦 然 的 說 法, 他 也 贊 成 古 器 物 的 價 值 不 只 是 賞 玩, 亦 可 養 花 26 巨 璫 乃 借 喩 擁 有 珍 貴 財 寶 的 巨 富 人 家, 大 畹 意 指 擁 有 廣 大 田 地 的 大 地 主, 同 上 註,P 明 新 學 報 31 期, Volume 31, Ming Hsin Journal 25

8 傅 佩 琍 案 : 袁 氏 插 花 不 僅 留 意 花 材 的 搭 配, 還 注 意 到 花 器 與 空 間 大 小 的 平 衡 問 題, 以 及 冬 天 插 花, 水 凍 傷 瓶 的 解 決 之 道, 由 此 可 知, 他 是 有 實 際 的 插 作 經 驗, 才 會 考 慮 到 如 此 細 微 之 處 4. 擇 水 ( 論 給 水 之 道 ) 袁 宏 道 以 為 插 花 用 水 的 先 決 條 件 就 是 須 經 風 日 者, 也 就 是 經 過 風 吹 日 曬 的 天 然 水 源, 他 還 以 北 京 一 帶 為 例, 列 舉 適 用 與 不 適 用 之 水 27 而 最 忌 諱 的 是 用 苦 澀 之 水 插 花, 因 為 它 的 味 道 特 鹹, 於 花 不 利 但 是 如 果 天 然 好 水 不 容 易 得 到, 那 就 要 多 貯 存 梅 雨 季 節 的 雨 水 ; 貯 水 的 方 法 是 : 初 入 甕 時, 以 燒 熱 煤 土 一 塊 投 之, 經 年 不 壞, 不 獨 養 花, 亦 可 烹 茶 這 些 可 以 說 是 袁 氏 的 經 驗 之 談, 而 他 對 插 花 用 水 的 謹 慎, 正 顯 示 了 他 為 延 長 花 朵 生 命 所 付 出 的 心 力 5. 宜 稱 ( 論 花 型 與 配 置 原 則 ) 本 節 在 論 述 實 際 插 作 時 應 注 意 的 事 項, 其 要 點 如 下 : (1) 花 材 種 類 不 能 太 多, 也 不 能 太 少, 多 不 過 二 種 三 種 (2) 插 作 花 材 要 有 高 低 疏 密, 如 同 畫 家 們 畫 圖 時 之 構 圖 (3) 花 枝 安 插 瓶 上 時, 應 儘 量 避 免 枝 條 的 兩 相 對 立, 或 份 量 相 等 ; 也 應 避 免 排 列 成 行, 缺 乏 變 化 更 忌 諱 以 麻 繩 綑 綁, 以 免 枝 腳 生 硬 所 帶 來 不 必 要 的 刻 板 28 (4) 特 別 要 留 意 的 是 在 插 花 的 概 念 中, 所 謂 的 整 齊 是 指 參 差 不 倫, 意 態 天 然 若 刻 意 要 枝 葉 相 當, 紅 白 相 配, 反 而 顯 得 僵 化 而 無 生 氣 案 : 由 本 節 所 述 更 可 看 出 插 花 的 藝 術 性, 不 僅 要 有 構 圖 佈 局 的 概 念, 還 要 尊 重 花 材 的 自 然 性, 如 何 在 人 工 的 設 計 與 自 然 的 意 態 中 尋 求 平 衡 的 美 感, 正 是 插 花 藝 術 精 神 的 展 現 6. 屏 俗 ( 論 背 景 之 配 置 與 擺 設 ) 此 節 論 及 插 好 之 花 作 宜 放 在 桌 面 闊 厚 質 地 細 滑 的 小 桌 子 上, 求 其 穩 重 安 定 有 質 感, 至 於 邊 欄 漆 卓 ( 桌 ) 描 金 螺 鈿 床 及 彩 花 瓶 架 之 類, 因 過 於 華 麗 耀 眼, 炫 亮 粗 俗, 對 插 花 作 品 必 構 成 相 反 效 果, 應 捨 棄 不 用 29 正 如 古 樸 與 細 緻 是 選 擇 花 器 的 標 準, 對 於 放 置 花 作 的 桌 子, 袁 氏 不 求 華 麗 炫 燿, 只 求 穩 重 安 定 有 質 感, 因 為 花 材 本 身 才 是 最 值 得 賞 玩 的 焦 點, 餘 者 只 能 居 襯 托 之 位, 不 得 喧 賓 奪 主 7. 花 祟 ( 論 插 花 之 戒 與 花 下 焚 香 ) 昔 時 南 唐 韓 熙 載 倡 導 賞 花 焚 香, 主 張 賞 木 樨 宜 龍 腦, 賞 酴 醿 宜 沈 水, 賞 蘭 宜 四 絕, 賞 含 笑 宜 麝, 賞 薝 蔔 宜 檀, 此 即 有 名 的 五 宜 說 但 袁 宏 道 以 為 此 無 異 笋 中 夾 肉, 官 庖 排 當 所 為, 非 雅 士 事 也 他 認 為 花 下 不 宜 焚 香, 因 為 花 本 身 即 有 真 香, 不 需 要 藉 助 煙 味 繚 繞 況 且 焚 香 之 味 不 僅 會 減 損 花 的 真 香, 反 而 因 其 香 氣 燥 烈, 使 花 枯 萎 加 速, 故 香 為 花 之 劍 刃 此 外, 燭 氣 煤 烟 皆 能 殺 花, 這 些 都 屬 於 花 的 災 禍, 要 趕 快 去 除 凡 此 皆 為 真 心 愛 花 的 表 現 8. 洗 沐 ( 論 瓶 花 之 保 養 與 攝 情 之 道 ) 袁 氏 提 出 為 花 洗 沐, 主 要 是 因 為 京 城 風 沙 太 大, 常 使 瓶 花 蒙 塵 之 故, 所 以 除 了 每 天 一 次 的 次 數 要 求, 27 瓶 史 擇 水 云 : 京 師 西 山 碧 雲 寺 水 裂 帛 湖 水 龍 王 堂 水 皆 可 用 ; 一 入 高 梁 橋 便 為 濁 品 凡 瓶 水 須 經 風 日 者 其 他 如 桑 園 水 滿 井 水 沙 窩 水 王 媽 媽 井 水, 味 雖 甘, 養 花 多 不 茂 28 瓶 史 宜 稱 云 : 置 瓶 忌 兩 對, 忌 一 律, 忌 成 行 列, 忌 以 繩 束 縛 文 中 援 用 之 解 釋 同 註 11,P 文 中 援 用 之 解 釋 同 註 11,P 明 新 學 報 31 期, Volume 31, Ming Hsin Journal

9 袁 宏 道 瓶 史 研 究 還 要 注 意 洗 沐 的 時 機 與 方 法 首 先, 他 提 出 浴 花 者 得 其 候, 亦 即 要 為 花 朵 洗 去 塵 埃 ( 浴 花 ), 雖 是 秉 持 善 意, 並 不 表 示 人 可 以 隨 心 所 欲, 而 是 要 等 待 適 合 花 朵 洗 沐 的 時 機 而 要 掌 握 浴 花 的 適 當 時 機, 則 要 先 學 會 分 辨 花 有 喜 怒 寤 寐 曉 夕 等 情 緒 所 謂 花 之 喜 是 唇 檀 烘 日 媚 體 藏 風 ; 花 之 愁 是 暈 酣 神 歛 烟 色 迷 離 ; 花 之 醒 是 嫣 然 流 盼, 光 華 溢 目 ; 花 之 夢 是 欹 枝 困 檻, 如 不 勝 風 ; 花 之 曉 是 澹 雲 薄 日 夕 陽 佳 月 ; 花 之 夕 是 狂 號 連 雨 烈 燄 濃 寒 而 面 對 花 朵 不 同 的 情 緒, 則 要 有 不 同 的 對 應 方 式, 如 : 喜 則 讙 呼 調 笑, 愁 則 屏 氣 危 坐, 醒 則 分 膏 理 澤, 夢 則 垂 簾 下 帷, 曉 則 空 庭 大 厦, 昏 則 曲 房 奧 室, 此 乃 悅 其 性 情, 時 其 起 居 也 在 了 解 花 的 性 情 之 後, 便 可 判 斷 浴 花 的 時 機, 那 就 是 浴 曉 者 上 也, 浴 寐 者 次 也, 浴 喜 者 下 也 若 夫 浴 夕 浴 愁, 直 花 刑 耳, 又 何 取 焉 至 於 浴 花 的 方 法 則 要 用 清 澈 甘 泉 細 微 澆 注, 而 且 不 可 以 用 手 觸 花, 及 指 尖 折 剔, 亦 不 可 付 之 庸 奴 猥 婢, 而 要 視 花 卉 不 同 的 特 質, 以 不 同 的 心 情 澆 渥 花 木, 如 : 浴 梅 宜 隱 士, 浴 海 棠 宜 韻 致 客, 浴 牡 丹 芍 藥 宜 靚 妝 妙 女 30 至 於 性 不 耐 浴 的 寒 花, 當 以 輕 柔 的 生 絲 保 護 起 來, 勿 令 沾 塵 案 : 為 花 洗 沐, 確 實 具 有 去 除 表 皮 上 的 污 垢 以 及 滋 潤 花 朵 的 作 用, 只 是 為 能 得 其 候, 袁 氏 將 花 形 容 的 如 人 一 般 擁 有 豐 富 的 情 緒, 則 是 令 人 讚 歎 的, 雖 然 我 們 無 法 證 明 其 言 是 否 真 實 可 信, 但 他 對 花 的 觀 察 入 微 則 是 無 庸 置 疑 的 他 細 緻 地 體 會 到, 花 卉 在 不 同 的 環 境 與 時 間 裡, 會 有 不 同 的 生 理 狀 態, 他 對 這 些 狀 態 作 了 分 析, 並 從 護 養 的 角 度 提 出 了 澆 花 的 時 機 必 須 有 所 對 應 掌 握 31 這 些 用 心 令 人 感 佩! 9. 好 事 ( 論 對 花 學 應 有 之 修 養 ) 此 節 宏 道 標 舉 真 心 愛 花 者 必 須 愛 花 成 癖, 而 癖 的 定 義 是 沈 湎 酣 溺, 性 命 死 生 以 之, 無 暇 顧 及 錢 奴 宦 賈 之 事 他 陳 述 古 之 負 花 癖 者 的 情 況 如 下 : 聞 人 談 一 異 花, 雖 深 谷 峻 嶺, 不 憚 蹶 躄 而 從 之 至 于 濃 寒 盛 暑, 皮 膚 皴 鱗, 汗 垢 如 泥, 皆 所 不 知 一 花 將 萼, 則 移 枕 攜 襆, 睡 臥 其 下 以 觀 花 之 由 微 至 盛, 至 落, 至 于 萎 地 而 後 去 或 千 株 萬 本 以 窮 其 變, 或 單 枝 數 房 以 極 其 趣, 或 嗅 葉 而 知 花 之 大 小, 或 見 根 而 辨 色 之 紅 白, 是 之 謂 真 愛 花, 是 之 謂 真 好 事 也 案 : 由 其 所 述 可 知, 古 人 為 了 賞 花 可 以 不 顧 艱 難 險 阻 個 人 安 危, 一 心 一 意 與 花 兒 為 伍, 將 花 視 為 生 命 的 重 心 生 活 的 焦 點, 真 可 算 是 發 揮 愛 花 的 真 精 神 了 30 瓶 史 云 : 浴 梅 宜 隱 士, 浴 海 棠 宜 韻 致 客, 浴 牡 丹 芍 藥 宜 靚 妝 妙 女, 浴 榴 宜 艷 色 婢, 浴 木 樨 宜 清 慧 兒, 浴 蓮 宜 嬌 媚 妾, 浴 菊 宜 好 古 而 奇 者, 浴 蠟 梅 宜 清 瘦 僧 黃 永 川 先 生 以 為 浴 花 的 工 作 是 無 法 真 正 延 聘 貼 切 人 選 來 擔 當, 但 在 這 裡 之 所 以 標 示 各 種 特 殊 身 分 的 浴 花 人 士, 主 要 目 的 在 提 示 插 花 者 在 澆 花 時 對 花 木 的 本 性 應 該 有 深 刻 的 體 認, 如 澆 梅 時 應 本 著 隱 士 之 心, 自 可 得 到 插 花 品 賞 的 另 一 樂 趣 同 註 11,P 花 與 中 國 文 化,P 明 新 學 報 31 期, Volume 31, Ming Hsin Journal 27

10 傅 佩 琍 10. 清 賞 ( 論 插 花 藝 術 之 欣 賞 ) 對 於 諸 多 賞 花 方 式, 宏 道 最 贊 成 品 茗 賞 花 ; 交 談 賞 花 則 次 之, 但 若 賞 花 之 時 言 語 庸 穢 凡 俗, 寧 可 閉 口 枯 坐 而 賞 花 的 時 機 地 點 則 因 四 季 有 別 : 寒 ( 冬 ) 花 宜 初 雪 宜 雪 霽 宜 新 月 宜 煖 房 溫 ( 春 ) 花 宜 晴 日 宜 輕 寒 宜 華 堂 暑 ( 夏 ) 花 宜 雨 後, 宜 快 風 宜 佳 木 蔭 宜 竹 下 宜 水 閣 涼 ( 秋 ) 花 宜 爽 月 宜 夕 陽 宜 空 階 宜 苔 徑 宜 古 藤 巉 石 邊 案 : 此 節 所 述 的 賞 花, 已 不 侷 限 於 室 內 齋 中 的 瓶 花 欣 賞, 而 是 與 山 水 大 樂 結 合, 成 為 四 季 的 旅 遊 目 的, 這 也 正 符 合 宏 道 一 直 羨 慕 的 與 世 無 爭 鍾 情 山 水 花 竹 的 隱 者 生 活 11. 監 戒 ( 論 花 性 與 花 情 ) 最 後 一 節 則 是 因 讚 賞 宋 代 張 功 甫 梅 品 一 書 中 有 花 憎 嫉 花 榮 寵 花 屈 辱 的 論 述 皆 甚 精 到 而 中 肯, 32 故 列 舉 花 快 意 十 四 條 花 折 辱 二 十 三 條, 希 望 愛 花 者 虛 心 檢 點, 以 免 辱 花 者 多, 悅 花 者 少 其 所 列 舉 之 花 快 意, 如 : 明 窗 淨 室 古 鼎 松 濤 溪 聲 手 抄 藝 花 書 妻 妾 校 花 故 實 等 而 花 折 辱 則 有 : 主 人 頻 拜 客 庸 僧 談 禪 醜 女 折 戴 論 升 遷 強 作 憐 愛 應 酬 詩 債 未 了 吳 中 贋 畫 鼠 矢 蝸 涎 與 酒 館 為 鄰 等 袁 氏 站 在 花 的 角 度 寫 下 令 花 快 樂 與 懊 惱 諸 情 事, 不 但 生 動 有 趣 且 思 慮 周 密, 其 實 這 也 正 直 接 反 應 了 他 個 人 對 外 在 人 事 物 的 好 惡 案 : 瓶 史 十 三 篇, 每 篇 的 篇 幅 雖 不 長, 卻 能 將 插 花 相 關 的 議 題 涵 括 在 內, 包 括 花 材 的 選 擇 與 搭 配 要 領, 如 何 選 擇 花 器 和 用 水, 以 及 適 宜 的 澆 渥 時 機 與 方 式 此 外, 還 擴 及 週 邊 範 疇, 如 : 空 間 平 衡 感 的 追 求 擺 放 瓶 花 所 需 的 小 几 的 條 件, 甚 至 超 越 插 花 的 技 術 層 次, 而 提 出 賞 花 的 時 機 愛 花 成 癖 的 精 神, 以 及 注 重 花 的 自 然 性 與 主 體 性, 拒 絕 焚 香 的 干 擾 以 及 令 花 懊 惱 之 事 瓶 史 可 以 說 是 一 本 基 於 愛 花 的 前 提 下, 用 心 記 載 與 賞 花 插 花 相 關 議 題 的 花 藝 書 籍, 論 述 層 面 廣 泛, 並 言 簡 意 賅 地 切 中 要 點, 使 人 易 懂 易 學, 難 怪 此 書 一 出 能 引 起 如 此 大 的 迴 響, 進 而 名 揚 東 瀛 因 此 被 今 日 學 者 推 舉 為 插 花 者 必 須 熟 讀 的 著 作, 33 甚 至 主 張 此 書 的 問 世, 標 志 了 插 花 這 門 高 雅 藝 術 的 正 式 誕 生 34 五 結 論 若 以 今 天 花 藝 書 籍 的 專 業 角 度 來 評 估, 瓶 史 的 內 容 也 許 過 於 簡 約, 但 是, 若 放 在 歷 史 的 演 變 軌 跡 中 來 看, 袁 氏 能 夠 將 插 花 由 技 術 層 面 提 昇 至 理 論 的 層 次, 由 休 閒 的 形 式 提 昇 至 藝 術 的 境 界, 實 屬 難 能 可 貴 且 其 論 述 架 構 完 整, 簡 明 扼 要 地 遍 及 插 花 事 宜 的 相 關 層 面, 使 我 們 研 讀 其 書, 除 了 學 習 到 上 述 諸 多 事 理, 更 重 要 的 是 我 們 學 習 到 下 列 的 精 神, 如 : 詳 見 註 11,P.139 黃 永 川 先 生 言 : 瓶 史 內 容 包 羅 萬 象, 堪 稱 為 我 國 最 完 整 最 有 系 統 的 一 部 插 花 經, 以 其 內 容 詳 盡, 修 辭 優 美, 字 裡 行 間 雜 有 真 理 與 寶 貴 經 驗, 確 是 插 花 者 必 須 熟 讀 的 著 作 參 見 中 華 插 花 史 研 究, P.182 何 小 顏 云 : 到 了 明 代, 插 花 理 論 才 有 了 全 面 的 總 結, 成 為 一 門 專 項 的 藝 術 這 主 要 要 歸 功 于 袁 宏 道 所 撰 瓶 史, 正 是 這 部 著 作 的 問 世, 標 志 了 插 花 這 門 高 雅 藝 術 的 正 式 誕 生 參 見 花 與 中 國 文 化, P 明 新 學 報 31 期, Volume 31, Ming Hsin Journal

11 袁 宏 道 瓶 史 研 究 ( 一 ) 愛 花 的 精 神 古 人 插 花 的 前 提 是 基 於 愛 花, 因 為 愛 花, 希 望 能 夠 經 常 與 花 為 伍, 所 以 才 費 盡 心 思 移 花 入 室 既 已 置 入 齋 室 瓶 中, 則 要 悉 心 照 料 ; 即 使 做 不 到 睡 臥 其 下, 也 要 站 在 花 的 立 場 為 她 們 做 最 舒 適 合 宜 的 安 排, 所 以 插 花 不 只 是 呈 現 自 己 心 中 的 美 感, 更 要 具 有 愛 護 尊 重 的 精 神 ( 二 ) 賞 花 的 態 度 雖 然 袁 氏 對 花 材 有 品 第 高 下 之 分, 但 是 只 要 是 插 入 瓶 中 之 花, 便 只 想 細 細 品 味 花 的 真 味, 故 不 需 華 麗 貴 氣 的 花 器 或 擺 設, 也 無 需 借 助 焚 香 或 交 談, 僅 僅 是 靜 坐 賞 花, 自 可 得 其 中 盎 然 的 趣 味 ( 三 ) 插 花 的 熱 情 花 姿 天 成, 未 遂 人 意, 在 插 作 時, 有 時 不 得 不 運 用 一 些 處 理 的 技 巧, 然 而 插 花 的 技 巧 固 然 重 要, 甚 至 只 要 用 心 鑽 研, 必 可 時 時 推 陳 出 新, 但 更 重 要 的 是 插 花 的 熱 情, 所 以 中 郎 會 對 花 朵 觀 察 入 微, 揣 摩 她 們 的 情 緒, 只 是 為 了 找 到 適 合 澆 花 的 時 機 這 種 行 徑 早 已 超 越 技 巧 的 層 次, 而 是 緣 自 於 對 移 花 入 室 的 熱 情 憑 心 而 論, 愛 花 賞 花 與 熱 情, 對 一 個 花 藝 創 作 者 而 言, 實 在 是 非 常 基 本 的 概 念, 如 果 從 瓶 史 一 書 只 學 到 這 些, 似 乎 沒 有 什 麼 特 別 之 處 ; 不 過, 此 書 之 可 貴 在 於 它 展 現 了 袁 宏 道 不 只 是 知 道 而 已, 他 還 真 正 做 到 了 這 對 我 們 在 學 習 插 花 的 過 程 中, 常 不 由 自 主 地 一 味 追 求 插 作 的 技 巧, 甚 至 為 了 求 得 自 己 心 中 所 謂 的 美 感 而 過 度 的 使 用 鐵 絲, 或 是 修 剪 撕 鏤 等 手 法, 也 許 這 些 加 工 處 理 的 技 法 已 達 到 造 型 上 的 美 感, 可 是, 同 時 也 失 去 了 對 花 材 自 然 生 命 的 尊 重 與 愛 惜 我 們 是 因 為 基 於 對 大 自 然 的 喜 愛, 所 以 移 花 入 室 而 開 始 了 花 藝 的 插 作, 就 不 應 該 忘 了 原 始 初 衷, 而 將 自 己 的 精 神 淹 沒 在 人 工 技 巧 的 競 逐 中 我 想 這 是 研 讀 瓶 史 一 書 給 予 我 們 後 代 學 習 花 藝 者 最 大 的 省 思 明 新 學 報 31 期, Volume 31, Ming Hsin Journal 29

12 傅 佩 琍 35 附 錄 一 : 高 濂 < 瓶 花 三 說 >(A) 與 袁 宏 道 瓶 史 上 卷 (B) 的 文 字 對 照 A 瓶 花 之 宜 B 瓶 花 之 宜 A 高 子 曰 : 瓶 花 之 具 有 二 : 用 如 堂 中 插 花, 乃 以 漢 之 銅 壺 大 古 尊 罍 或 官 哥 大 瓶, B 瓶 花 之 具 有 二 : 用 如 堂 中 插 花, 乃 以 漢 之 銅 壺 太 古 尊 罍 或 官 哥 大 瓶, A 如 弓 耳 壺 直 口 廠 瓶 或 龍 泉 蓍 草 大 方 瓶 ; 高 架 兩 傍, 或 置 几 上, 與 堂 相 宜 B 如 弓 耳 壺 直 口 廠 瓶 或 龍 泉 蓍 草 大 方 瓶 ; 高 架 兩 旁, 或 置 几 上 A 折 花 須 擇 大 枝, 或 上 茸 下 瘦, 或 左 高 右 低 右 高 左 低, 或 兩 蟠 臺 接 偃 亞 偏 曲, B 折 花 須 擇 大 枝, 或 上 茸 下 瘦, 或 左 高 右 低 右 高 左 低, 或 兩 蟠 臺 接 偃 亞 偏 曲, A 或 挺 露 一 榦 中 出, 上 簇 下 蕃, 舖 蓋 瓶 口, 令 俯 仰 高 下, 疎 密 斜 正, 各 具 意 態, B 或 挺 露 一 幹 中 出, 上 簇 下 蕃, 鋪 蓋 瓶 口, 令 俯 仰 高 下, 疏 密 斜 正, 各 具 意 態, A 得 畫 家 寫 生 折 枝 之 妙, 方 有 天 趣 若 直 枝 髼 頭 花 朵, 不 入 清 供 B 得 畫 家 寫 生 折 枝 之 妙, 方 有 天 趣 若 直 枝 髼 頭 花 朵, 不 入 清 供 A 花 取 或 一 種 二 種, 薔 薇 時 即 多 種, 亦 不 為 俗 冬 時 插 梅, 必 須 龍 泉 大 瓶, 象 窑 B 取 花 或 一 種 二 種 冬 時 插 梅, A 廠 瓶 厚 銅 漢 壺 高 三 四 尺 已 上 以 硫 黃 五 六 錢, 砍 大 枝 梅 花 插 供, B 投 以 硫 黃 五 六 錢, 欲 大 枝 梅 花 插 供, A 方 快 人 意 近 有 饒 窑 白 磁 花 尊 高 三 二 尺 者, 有 細 花 大 瓶 可 供 堂 上 插 花 之 具, 製 亦 不 惡 B 方 快 人 意 A 若 書 齋 插 花, 瓶 宜 短 小, 以 官 哥 膽 瓶 紙 槌 瓶 鵝 頸 瓶 B 若 書 齋 插 花, 瓶 宜 短 小, 以 官 哥 膽 瓶 紙 槌 瓶 鵝 頸 瓶 35 瓶 花 三 說 的 版 本 以 明 萬 曆 間 ( ) 建 邑 書 林 熊 氏 種 德 堂 刊 本 的 燕 閒 清 賞 牋 為 主, 瓶 史 的 版 本 以 明 萬 曆 壬 寅 至 庚 戌 勾 吳 袁 氏 書 種 堂 刊 本 為 主 30 明 新 學 報 31 期, Volume 31, Ming Hsin Journal

13 袁 宏 道 瓶 史 研 究 A 花 高 低 二 種, 八 卦 方 瓶 茄 袋 瓶, 各 製 小 瓶, 定 窑 花 尊 花 囊 四 耳 小 定 壺 細 口 匾 B A 肚 壺 青 東 磁 小 蓍 草 瓶 方 漢 壺 圓 瓶 古 龍 泉, B 青 東 磁 古 龍 泉, A 蒲 槌 瓶 各 窑 壁 瓶 次 則 古 銅 花 觚 銅 觶 小 尊 罍 方 壺 素 溫 壺 匾 壺, 俱 可 插 花 B 俱 可 插 花 A 又 如 : 饒 窑 宣 德 年 燒 製 花 觚 花 尊 蜜 食 罐 成 窑 嬌 青 蒜 蒲 小 瓶 膽 瓶 細 花 一 枝 瓶 B A 方 漢 壺 式 者, 亦 可 文 房 充 玩, 俱 小 瓶 插 花 折 宜 瘦 巧, B 折 枝 宜 瘦 巧, A 不 宜 繁 雜, 宜 一 種, 多 則 二 種, 須 分 高 下 合 插, 儼 若 一 枝 天 生 二 色 方 美, 或 先 B 不 宜 繁 雜, 宜 一 種, 多 則 二 種, 須 分 高 下 合 插, 儼 若 一 枝 天 生 二 色 方 美, 或 先 A 湊 簇 像 生, 即 以 麻 絲 根 下 縛 定 插 之 ; 若 彼 此 各 向 則 不 佳 矣 B 湊 簇 像 生, 即 以 麻 絲 根 下 縛 定 插 之 ; 若 彼 此 各 向 則 不 佳 A 大 率 插 花 須 要 花 與 瓶 稱, 花 高 于 瓶 四 五 寸 則 可, 假 如 瓶 高 二 尺 肚 大 下 實 者, B 大 率 插 花 須 要 花 與 瓶 稱, 花 高 于 瓶 四 五 寸 則 可, 假 如 瓶 高 二 尺 肚 大 下 實 者, A 花 出 瓶 口 二 尺 六 七 寸 須 折 斜 冗 花 枝 鋪 撒 左 右 覆 瓶 兩 傍 之 半 則 雅 若 瓶 B 花 出 瓶 口 二 尺 六 七 寸 須 折 斜 冗 花 枝 鋪 撒 左 右 覆 瓶 兩 旁 之 半 則 雅 若 瓶 A 高 瘦, 却 宜 一 高 一 低, 雙 枝 或 屈 曲 斜 裊, 較 瓶 身 少 短 數 寸 似 佳 最 忌 花 瘦 于 瓶, B 高 瘦, 卻 宜 一 高 一 低, 雙 枝 或 曲 屈 斜 裊, 較 瓶 身 少 短 數 寸 乃 佳 最 忌 花 瘦 于 瓶, A 又 忌 繁 雜, 如 縛 成 把 殊 無 雅 二 若 小 瓶 插 花, 令 花 出 瓶, 須 較 瓶 身 短 少 二 寸 ; B 又 忌 繁 雜, 如 縛 成 把 殊 無 雅 趣 若 小 瓶 插 花, 令 花 出 瓶, 須 較 瓶 身 短 二 寸 ; A 如 八 寸 長 瓶, 花 止 六 七 寸 方 妙 若 瓶 矮 者, 花 高 于 瓶 二 三 寸 亦 可 B 如 八 寸 長 瓶, 花 止 六 七 寸 方 妙 若 瓶 矮 者, 花 高 于 瓶 二 寸 亦 可 明 新 學 報 31 期, Volume 31, Ming Hsin Journal 31

14 傅 佩 琍 A 插 花 有 態 可 供 清 賞, 故 插 花 挂 畫 二 事, 是 誠 好 事 者 本 身 執 役, 豈 可 托 之 僮 僕 為 哉 B 亦 插 花 挂 畫 二 事, 是 誠 好 事 者 本 身 執 役, 豈 可 托 之 僮 僕 為 哉 A 客 曰 : 汝 論 僻 矣! 人 無 古 瓶 必 如 所 論, 則 花 不 可 插 耶? B 客 曰 : 汝 論 僻 矣! 人 無 古 瓶 必 如 所 論, 則 花 不 可 插 耶? A 不 然 余 所 論 者, 收 藏 鑒 家 積 集 既 廣, 須 用 合 宜, 使 器 得 雅 稱 云 耳 若 以 無 B 不 然 余 所 論 者, 收 藏 鑒 家 積 集 既 廣, 須 用 合 宜, 使 器 得 雅 稱 云 若 以 無 A 所 有 者, 則 手 執 一 枝, 或 採 滿 把 即 插 之 水 鉢 壁 縫, 謂 非 愛 花 人 歟? 何 竢 論 瓶 美 B 所 有 者, 則 手 執 一 枝, 或 採 滿 把 即 插 之 水 鉢 壁 縫, 謂 非 愛 花 人 與? 何 論 瓶 之 美 A 惡, 又 何 分 于 堂 室 二 用 乎 哉? 吾 懼 客 嘲 熟 矣, 具 此 以 解 B 惡, 又 何 分 于 堂 室 二 用 乎 哉? 吾 懼 客 嘲, 具 此 以 解 A 瓶 花 之 忌 B 瓶 花 之 忌 A 瓶 忌 有 環, 忌 放 成 對, 忌 用 小 口 瓮 肚 瘦 足 藥 罈 ; 忌 用 葫 蘆 瓶 凡 瓶 忌 雕 B 瓶 忌 有 環, 忌 放 生 對, 忌 用 小 口 瓮 肚 瘦 足 藥 罈 ; 忌 用 葫 蘆 瓶 凡 瓶 忌 雕 A 花 粧 彩 花 架 忌 置 當 空 几 上, 致 有 顛 覆 之 患 ; 故 官 哥 古 瓶 下 有 二 方 眼 者, 為 B 花 粧 彩 花 架 忌 置 當 空 几 上, 致 有 顚 覆 之 患 ; 故 官 哥 古 瓶 下 有 二 方 眼 者, 為 A 穿 皮 條 縛 于 几 足, 不 令 失 損 忌 香 烟 燈 煤 燻 觸 忌 貓 鼠 傷 殘 忌 油 手 拈 弄 忌 B 穿 皮 條 縛 于 几 足, 不 令 失 頓 忌 香 烟 燈 煤 燻 觸 忌 猫 鼠 傷 殘 忌 油 手 拈 弄 忌 A 藏 密 室 ; 夜 則 須 見 天 日 忌 用 井 水 貯 瓶, 味 鹹 花 多 不 茂, 用 河 水 并 天 落 水 始 佳 B 藏 密 室 ; 夜 則 須 移 露 天 忌 用 井 水 貯 瓶, 味 鹹 花 多 不 茂, 用 河 水 或 天 落 水 佳 A 忌 以 插 花 之 水 入 口, 凡 插 花 水 有 毒, 惟 梅 花 秋 海 棠 二 種 毒 甚, 須 防 嚴 家 B 忌 以 插 花 之 水 入 口, 凡 插 花 之 水 有 毒, 惟 梅 花 秋 海 棠 二 種 尤 甚 A 瓶 花 之 法 B 瓶 花 之 法 32 明 新 學 報 31 期, Volume 31, Ming Hsin Journal

15 袁 宏 道 瓶 史 研 究 A B 松 : 取 其 針 短 寸 許, 枝 幹 偃 蹇, 有 古 意 者 插 瓶 最 清 只 用 河 水 竹 : 惟 鳳 尾 水 竹, 可 插 瓶 中 取 其 枝 葉 如 筆 法 者, 折 入 小 口 瓶 內, 貯 沸 湯, 以 綿 紙 緊 塞 其 口 勿 令 洩 氣, 俟 湯 寒 或 易 瓶, 瓶 底 加 泥 一 撮 梅 : 折 枝 不 可 太 煩, 擇 其 有 韻, 古 怪 蒼 蘚 鮮 皴 者, 宜 古 銅 瓶 貯 之, 甚 寒 時 則 銅 亦 綻 裂, 須 用 湯 入 鹽 少 許, 將 花 折 處 火 燎 之, 然 後 插 瓶 中, 仍 用 紙 塞 瓶 口 A 牡 丹 花 : 貯 滾 湯 于 小 口 瓶 中, 插 花 一 二 枝, 緊 緊 塞 口, B 牡 丹 : 折 後 即 將 燈 燃 折 處, 待 軟 為 度 貯 滾 湯 于 小 口 瓶 中, 緊 塞 口, A 則 花 葉 俱 榮, 三 四 日 可 玩 芍 藥 同 法 一 云 以 蜜 作 水, 插 牡 丹 不 悴, 蜜 亦 不 壞 B 則 數 日 不 謝 芍 藥 同 法 一 云 以 蜜 作 水, 插 牡 丹 不 悴, 蜜 亦 不 壞 A 戎 葵 鳳 僊 花 芙 蓉 花 凡 柔 枝 花 : 已 上 皆 滾 湯 貯 瓶 插 下, 塞 口, 則 不 憔 悴, 可 觀 數 日 B 戎 葵 鳳 仙 花 芙 蓉 花 : 凡 柔 枝 花, 皆 用 滾 湯 貯 瓶 插 下, 塞 口, 則 不 憔 悴 A 梔 子 花 : 將 折 枝 根 槌 碎, 擦 鹽 入 水 插 之, 則 花 不 黃 ; 其 結 成 梔 子, 初 冬 折 枝 插 B 梔 子 花 : 將 折 枝 根 槌 碎, 擦 鹽 入 水, 則 花 不 黃 ; 其 結 成 梔 子, 初 冬 折 枝 插 A 瓶, 其 子 赤 色 儼 若 花 蕊, 可 觀 B 瓶, 其 子 赤 色 若 花 蕊, 可 觀 A 荷 花 : 採 將 亂 髮 纏 縛 折 處, 仍 以 泥 封 其 竅, 先 入 瓶 中, 至 底 後, 灌 以 水, B 荷 花 : 將 亂 髮 密 縛 折 處, 仍 以 泥 封 其 竅, 先 入 瓶 中, 至 底 後, 灌 以 魚 池 水, 或 天 落 水, A 不 令 入 竅, 竅 中 進 水 則 易 敗 B 不 令 入 竅, 竅 中 進 水 則 易 敗 A 海 棠 花 : 以 薄 荷 包 枝 根, 水 養 多 有 數 日 不 謝 B 海 棠 花 : 以 薄 荷 包 枝 根, 水 養 則 難 謝 A 竹 枝 松 枝 靈 芝, 同 吉 祥 草, 俱 可 插 瓶 後 錄 < 四 時 花 紀 > 俱 堪 入 瓶, 但 以 意 巧 取 裁 花 性 宜 水 宜 湯 俱 照 前 法, 幽 人 雅 趣 雖 野 草 花 無 不 採 插 几 案 以 供 清 玩, 但 取 自 家 生 意, 原 無 一 定 成 規, 不 必 拘 泥 靈 芝, 僊 品 也, 山 中 採 歸 以 籮 盛 置, 飯 甑 上 蒸 熟 晒 乾, 藏 之 不 壞 明 新 學 報 31 期, Volume 31, Ming Hsin Journal 33

16 傅 佩 琍 B 石 榴 : 勿 折 新 條 必 隔 年 枝 乃 佳 金 鳳 花 : 千 葉 灑 金 者, 取 其 旁 枝, 將 折 處 用 濕 石 灰 封 之 紫 薇 花 : 用 湯 製, 然 後 水 插 水 仙 花 : 泥 封 折 處, 用 水 插 薝 蔔 花 : 取 葉 細 者 佳, 將 折 處 搥 碎, 用 鹽 擦 之, 其 色 不 黃 凡 折 花 須 晨 帶 露, 取 半 開 者 如 從 登 臨 訪 友 處 得 來, 就 于 此 處 以 法 製 之 藏 之 密 室, 則 易 謝 ; 可 露 無 風 處, 冬 月 不 妨 折 花 須 揀 其 受 氣 完 足 堪 玩 者 人 不 善 賞 花, 只 愛 花 之 妙 花 好 在 顏 色, 顏 色 人 可 效, 花 妙 在 精 神, 精 神 人 莫 造, 寓 意 于 物 者 自 得 之 A 冬 間 插 花 須 用 錫 管, 不 惟 不 壞 磁 瓶, 即 銅 瓶 亦 畏 水 凍, 瓶 質 厚 者 尚 可, 否 則 破 裂, B 冬 間 插 花 須 用 錫 管, 不 惟 不 壞 磁 瓶, 即 銅 者 亦 畏 冰 凍, A 如 瑞 香 梅 花 水 仙 粉 紅 山 茶 臘 梅, 皆 冬 月 妙 品 B 如 瑞 香 梅 花 水 仙 粉 紅 山 茶 臘 梅, 皆 冬 月 妙 品 A 插 瓶 花 之 法, 雖 曰 硫 黃 投 之 不 凍, 恐 亦 難 敵, 惟 近 日 色 南 窻 下 置 之, 夜 近 臥 榻, B 雖 曰 硫 黃 投 之 不 凍, 恐 亦 難 敵, 惟 近 日 色 南 窗 下 置 之, 夜 近 臥 榻, A 庶 可 多 玩 數 日 一 法 用 肉 汁 去 浮 油 入 瓶, 插 梅 花, 則 萼 盡 開 而 更 結 實 B 庶 可 多 玩 一 法 用 肉 汁 去 浮 油 入 瓶, 插 梅 花, 則 萼 盡 開 而 更 結 實 或 示 以 爐 灰 置 瓶 底 則 不 凍 34 明 新 學 報 31 期, Volume 31, Ming Hsin Journal

17 袁 宏 道 瓶 史 研 究 參 考 文 獻 一 專 業 論 著 : 明 高 濂, 燕 閒 清 賞 牋,( 明 萬 曆 間 ( ) 建 邑 書 林 熊 氏 種 德 堂 刊 本 ) 明 袁 宏 道, 瓶 史,( 明 萬 曆 壬 寅 至 庚 戌 勾 吳 袁 氏 書 種 堂 刊 本 ) 明 袁 宏 道, 瓶 史,( 借 月 山 房 彙 鈔, 百 部 叢 書 集 成 之 四 十 八 ) 明 袁 宏 道 著, 錢 伯 城 箋 校 (1981), 袁 宏 道 集 箋 校,(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第 一 版 ) 明 袁 宏 道 著, 黃 永 川 譯 述 (1990), 瓶 史 解 析,( 臺 北 : 中 華 花 藝 文 教 基 金 會, 初 版 ) 明 袁 宏 道, 袁 中 郎 全 集,( 臺 北 : 世 界 書 局,1990, 三 版 ) 明 袁 中 道 著, 錢 伯 城 點 校 (1989), 珂 雪 齋 集,(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第 一 版 ) 清 張 廷 玉 等 撰, 明 史,( 臺 北 : 鼎 文 書 局,1982, 四 版 ) 葉 慶 炳 (1980), 中 國 文 學 史,( 臺 北 : 弘 道 文 化 事 業 有 限 公 司, 重 編 一 版 ) 梁 容 若 (1991), 文 學 二 十 家 傳,( 北 京 : 中 華 書 局, 第 一 版 ) 曹 淑 娟 (1988), 晚 明 性 靈 小 品 研 究,( 臺 北 : 文 津 出 版 社, 初 版 ) 汪 大 慧 (1979), 插 花 學,( 臺 北 : 真 善 美 出 版 社, 初 版 ) 許 淑 真 (1987), 華 夏 之 美 花 藝,( 臺 北 : 幼 獅 文 化 公 司, 初 版 ) 何 小 顏 (1999), 花 與 中 國 文 化,( 北 京 : 人 民 出 版 社, 第 一 版 ) 黃 永 川 (1984), 中 國 古 代 插 花 藝 術,( 臺 北 : 國 立 歷 史 博 物 館, 初 版 ) 黃 永 川 (1986), 中 國 古 典 節 序 插 花,( 臺 北 : 國 立 歷 史 博 物 館, 初 版 ) 黃 永 川 (1995), 采 芹 齋 花 論,( 臺 北 : 永 餘 閣 藝 術 公 司, 初 版 ) 黃 永 川 (1996), 中 華 插 花 史 研 究,( 臺 北 : 國 立 歷 史 博 物 館, 初 版 ) 黃 永 川 (2001), 中 華 花 藝 研 究 班 三 年 級 下 冊,( 臺 北 : 中 華 花 藝 文 教 基 金 會, 初 版 ) 二 期 刊 論 文 : 陳 彩 鳳 (1986), 中 國 歲 朝 插 花 之 研 究, 中 國 文 化 大 學 家 政 學 研 究 所 碩 士 論 文 張 嘉 昕 (1999), 明 人 的 旅 遊 生 活, 中 國 文 化 大 學 史 學 研 究 所 碩 士 論 文 朱 倩 如 (2001), 明 人 的 居 家 生 活, 中 國 文 化 大 學 史 學 研 究 所 碩 士 論 文 吳 智 和 (2001),< 明 人 居 室 生 活 流 變 >, 華 岡 文 科 學 報, 第 24 期,P 吳 智 和 (2002),< 明 人 習 靜 休 閒 生 活 >, 華 岡 文 科 學 報, 第 25 期,P 吳 智 和 (2002),< 明 人 山 水 休 閒 生 活 >, 漢 學 研 究, 第 20 卷, 第 1 期,P 曹 淑 娟 (1991),< 晚 明 文 人 的 休 閒 理 念 及 其 實 踐 >, 戶 外 遊 憩 研 究, 第 4 卷, 第 3 期,P 曾 藍 瑩 (1991),< 評 < 中 國 書 齋 : 晚 明 文 人 的 藝 術 生 活 >[ 李 鑄 晉 屈 志 仁 編 ]>, 九 州 學 刊, 第 4 卷, 第 3 期,P 黃 桂 蘭 (1992),< 晚 明 文 士 風 尚 >, 東 南 學 報, 第 15 期,P 李 明 宗 (1997),< 晚 明 文 人 的 休 閒 生 活 及 其 反 映 的 時 代 意 義 >, 臺 灣 師 大 體 育 研 究 ( 復 刊 號 ), 第 4 期, P 明 新 學 報 31 期, Volume 31, Ming Hsin Journal 35

18 傅 佩 琍 毛 文 芳 (1997),< 晚 明 文 人 纖 細 感 知 的 名 物 世 界 >, 大 陸 雜 誌, 第 95 卷, 第 2 期,P 毛 文 芳 (1997),< 晚 明 閒 賞 美 學 之 品 味 鑑 識 系 統 >, 國 立 編 譯 館 館 刊, 第 26 卷, 第 2 期,P 毛 文 芳 (1997),< 養 護 與 裝 飾 -- 晚 明 文 人 對 俗 世 生 命 的 美 感 經 營 >, 漢 學 研 究, 第 15 卷, 第 2 期,P 毛 文 芳 (1998),< 花 美 女 癖 人 與 游 舫 晚 明 文 人 之 美 感 境 界 與 美 感 經 營 >, 中 國 學 術 年 刊, 第 19 期,P 毛 文 芳 (1998),< 晚 明 美 學 之 主 體 體 驗 的 美 感 型 態 >, 國 文 學 誌, 第 2 期,P 毛 文 芳 (1999),< 閒 賞 -- 晚 明 美 學 之 風 格 意 涵 析 論 >, 中 正 大 學 中 文 學 術 年 刊, 第 2 期,P 施 遠 (2003),< 竹 器 與 晚 明 文 人 生 活 >, 典 藏 古 美 術, 第 125 期,P 任 維 焜 (1932),< 袁 中 郎 評 傳 >, 師 大 國 學 叢 刊, 第 1 卷, 第 3 期,P 任 維 焜 (1970),< 袁 中 郎 師 友 考 >, 師 大 國 學 叢 刊, 第 1 卷, 第 2 期,P 梁 容 若 (1970),< 袁 宏 道 徐 文 長 傳 正 誤 >, 文 壇, 第 123 期,P.6-7 邵 紅 (1973),< 袁 中 郎 文 學 觀 的 剖 析 >, 國 立 編 譯 館 館 刊, 第 2 卷, 第 1 期,P 費 海 璣 (1973),< 從 袁 中 郎 詩 談 到 英 國 詩 人 哈 代 >, 書 和 人, 第 214 期,P.1-8 魏 子 雲 (1975),< 袁 中 郎 與 金 瓶 梅 >, 中 國 古 典 小 說 論 集 第 一 輯,( 臺 北 : 幼 獅 文 化 公 司, 初 版 ), P 陳 宗 敏 (1978),< 袁 中 郎 的 思 想 與 作 品 >, 書 和 人, 第 352 期,P.1-8 周 群 (1992),< 論 袁 宏 道 的 佛 學 思 想 >, 中 華 佛 學 研 究, 第 6 期,P 邱 敏 捷 (1993),< 袁 宏 道 的 文 學 與 禪 >, 中 國 文 化 月 刊, 第 170 期,P 蔡 麗 玲 (1997),< 率 性 的 藝 術 家 -- 袁 宏 道 西 湖 雜 記 新 詮 >, 國 文 天 地, 第 12 卷, 第 12 期,P 林 美 秀 (1997),< 晚 明 社 會 與 少 年 中 郎 思 想 的 形 成 >, 高 雄 科 學 技 術 學 院 學 報, 第 27 期,P 黃 永 川 (1998),< 瓶 史 與 明 季 公 安 體 的 美 學 觀 >, 中 國 文 學 與 美 學 學 術 研 討 會 論 文 集,( 臺 北 : 國 立 歷 史 博 物 館, 初 版 ),P 張 慧 珍 (1999),< 論 袁 枚 對 袁 宏 道 性 靈 說 之 沿 革 -- 從 情 才 學 三 者 觀 之 >, 大 陸 雜 誌, 第 99 卷, 第 1 期,P 吳 惠 珍 (2000),< 論 萬 曆 佛 風 盛 行 對 公 安 三 袁 遊 記 的 影 響 >, 國 立 臺 中 技 術 學 院 學 報, 第 1 期,P.1-16 高 月 娟 (2001),< 由 袁 宏 道 序 小 修 詩 一 文 探 析 性 靈 之 說 法 >, 育 達 學 報, 第 15 期,P.7-18 孫 淑 芳 (2001),< 品 茶 與 性 靈 -- 晚 明 文 人 袁 中 郎 的 茶 藝 研 究 >, 長 榮 學 報, 第 5 卷, 第 2 期,P 明 新 學 報 31 期, Volume 31, Ming Hsin Journ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