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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钢 铁 是 怎 样 炼 成 的 译 者 : 姜 春 香

2 目 录 译 者 序... 1 上 卷 下 卷

3 译 者 序 人 最 宝 贵 的 是 生 命 生 命 对 于 每 个 人 只 有 一 次 人 的 一 生 应 当 这 样 度 过 : 当 他 回 首 往 事 时 不 因 虚 度 年 华 而 悔 恨, 也 不 因 碌 碌 无 为 而 羞 愧 这 样 在 他 临 死 时 候 就 能 够 说 : 我 已 把 我 整 个 的 生 命 和 全 部 精 力 都 献 给 了 世 界 上 最 壮 丽 的 事 业 为 人 类 的 解 放 而 斗 争 这 段 摘 自 奥 斯 特 洛 夫 斯 基 的 长 篇 小 说 钢 铁 是 怎 样 炼 成 的 的 文 字, 大 概 是 二 十 世 纪 火 红 的 革 命 和 建 设 年 代 里 出 现 在 格 言 摘 抄 本 上 频 率 最 高 的 一 段 话, 也 是 当 年 学 生 作 文 中 最 喜 欢 引 用 的 名 言 之 一, 成 为 那 个 时 代 最 鲜 活 的 语 言, 更 不 知 鼓 舞 了 多 少 青 少 年 为 革 命 事 业 奉 献 一 生 钢 铁 是 怎 样 炼 成 的 是 中 国 读 者 最 为 熟 悉 的 最 为 激 动 人 心 的 一 部 苏 联 文 学 名 著 无 论 从 思 想 内 容 还 是 从 艺 术 形 式 来 看, 这 部 小 说 都 可 以 被 称 作 是 20 世 纪 30 年 代 苏 联 文 学 中 最 优 秀 的 作 品 之 一, 半 个 多 世 纪 以 来 一 直 盛 传 不 衰, 被 一 代 又 一 代 读 者 所 喜 爱, 甚 至 被 视 为 生 活 教 科 书 人 生 的 路 标 和 精 神 食 粮 在 钢 铁 是 怎 样 炼 成 的 发 表 四 分 之 三 个 世 纪 后 的 今 天, 中 国 当 代 年 轻 人 的 心 目 中, 这 部 曾 经 影 响 了 几 代 中 国 青 年 的 小 说 也 逐 渐 走 下 神 坛 二 十 世 纪 八 九 十 年 代 前, 评 论 界 对 于 钢 铁 是 怎 样 炼 成 的 一 书, 多 是 一 片 褒 奖, 而 九 十 年 代 后, 则 出 现 了 多 种 声 音 其 中, 一 种 观 点 认 为, 钢 铁 是 怎 样 炼 成 的 这 种 体 现 共 产 主 义 道 德 观 的 作 品 于 今 天 已 经 没 有 多 大 的 现 实 意 义 : 像 钢 铁 一 样, 的 确 是 人 生 的 一 种 选 择, 但 人 生 的 路 并 不 仅 仅 只 有 这 一 种 在 如 今 这 个 强 调 自 我 实 现 的 年 代, 你 可 以 选 择 做 一 块 钢 铁, 也 可 以 选 择 做 一 块 橡 皮 泥 因 为 唯 有 参 差 多 态, 才 是 幸 福 本 源 还 有 一 批 研 究 者, 希 望 通 过 反 思 苏 联 文 学 的 经 验 与 教 训, 来 认 识 自 己 其 实, 文 学 是 时 代 的 一 种 见 证 正 如 俄 罗 斯 文 艺 主 编 夏 忠 宪 教 授 所 说 的 那 样, 完 整 的 历 史 必 然 包 括 肯 定 与 否 定 两 方 面, 对 钢 铁 是 怎 样 炼 成 的 一 书, 不 应 只 是 进 行 简 单 的 褒 贬, 而 是 应 该 考 察 其 起 源 和 发 展 的 原 因 但 无 论 如 何, 钢 铁 是 怎 样 炼 成 的 走 过 了 四 分 之 三 个 世 纪, 伴 随 了 几 代 人 的 人 生, 围 绕 它 的 一 切, 已 成 为 了 很 多 人 的 集 体 记 忆 在 今 天 这 个 物 质 极 大 丰 富 的 时 代, 我 们 更 期 待 这 种 红 色 经 典 的 回 归 无 须 赘 言, 钢 铁 是 怎 样 炼 成 的 永 远 都 是 一 部 伟 大 的 作 品 钢 铁 是 怎 样 炼 成 的 是 以 作 者 的 生 活 史 为 原 型 写 成 的, 但 又 并 非 作 者 本 人 的 自 传, 而 1

4 是 经 过 艺 术 加 工 提 炼 的 文 学 珍 品 奥 斯 特 洛 夫 斯 基 在 保 尔 身 上 集 中 了 他 同 时 代 许 许 多 多 同 类 人 物 的 思 想 和 性 格 特 征, 运 用 了 典 型 化 的 手 法 他 说 : 在 这 本 书 中, 我 写 的 不 是 保 尔 柯 察 金 一 个 人, 写 的 是 千 百 万 柯 察 金, 是 为 了 争 取 自 己 的 幸 福 而 奋 身 投 入 战 斗 的 千 百 万 男 女! 保 尔 的 形 象 既 是 自 传 性 的, 更 是 梗 概 性 的, 是 社 会 主 义 青 年 一 代 中 最 光 辉 最 典 型 的 代 表 小 说 主 人 公 保 尔 柯 察 金 当 过 童 工, 从 小 就 在 社 会 最 底 层 饱 受 折 磨 和 侮 辱 后 来 在 朱 赫 来 的 影 响 下, 逐 步 走 上 革 命 道 路 其 后 他 经 历 了 一 系 列 的 人 生 挑 战, 使 自 己 越 来 越 坚 强 即 使 在 伤 病 无 情 地 夺 走 他 的 健 康, 使 他 不 得 不 卧 在 病 床 上 时, 他 仍 不 向 命 运 屈 服, 而 是 以 顽 强 的 毅 力 进 行 写 作, 以 另 一 种 方 式 实 践 着 自 己 的 生 命 誓 言 作 品 通 过 主 人 公 保 尔 柯 察 金 在 革 命 斗 争 中 成 长 的 历 程, 真 实 而 艺 术 地 反 映 了 从 十 月 革 命 国 内 战 争 到 恢 复 国 民 经 济 各 个 时 期 的 苏 联 社 会 特 点 和 时 代 气 氛, 将 一 个 革 命 战 士 战 胜 病 魔 永 不 掉 队 的 英 勇 气 概 表 现 得 淋 漓 尽 致 作 品 以 极 大 的 艺 术 感 染 力 再 现 了 苏 联 第 一 代 共 青 团 员 如 何 克 服 人 生 道 路 中 的 千 难 万 险, 为 实 现 社 会 主 义 理 想 而 进 行 艰 苦 卓 绝 的 斗 争 的 真 实 画 面 虽 然 作 品 里 的 年 代 已 经 久 远, 战 争 的 硝 烟 早 已 散 去, 保 尔 不 惜 牺 牲 生 命 为 之 奋 斗 的 前 苏 联 政 权 也 已 不 复 存 在, 但 保 尔 身 上 体 现 出 的 坚 定 不 移 的 理 想 信 念 顽 强 坚 韧 的 意 志 永 不 言 败 的 拼 搏 精 神, 一 定 会 感 动 到 你 的 心 灵 最 深 处 任 何 一 个 不 甘 平 庸 和 沉 沦 的 人, 都 不 难 由 此 受 到 启 发, 为 之 震 撼, 并 从 中 汲 取 力 量 伟 大 的 作 品 不 需 要 作 者 把 深 刻 的 东 西 挂 在 嘴 上 喊, 而 是 在 潜 移 默 化 中 让 读 者 自 己 去 思 考 得 出 结 论 希 望 更 多 的 读 者 亲 身 投 入 到 作 品 中 去, 用 心 去 体 味, 用 思 想 去 交 流, 用 灵 魂 去 触 摸 2

5 上 卷 1 过 节 之 前 到 我 家 补 考 的 人, 全 都 给 我 站 起 来! 身 穿 法 衣 的 瓦 西 里 神 甫 恶 狠 狠 地 瞪 着 全 班 学 生, 沉 甸 甸 的 十 字 架 挂 在 他 那 肥 硕 的 脖 子 上 六 个 孩 子 惶 恐 不 安 地 站 了 起 来 四 个 男 生, 两 个 女 生 你 俩 坐 下 吧! 神 甫 向 那 两 个 女 孩 挥 了 挥 手 说 两 个 女 孩 暗 自 松 了 口 气, 连 忙 坐 下 了 瓦 西 里 神 甫 那 双 恶 狠 狠 的 小 眼 睛 转 到 四 个 男 孩 身 上 你 们 几 个 小 鬼 头 到 这 边 来! 神 甫 站 起 身 来, 拉 开 椅 子, 踱 到 挤 成 一 团 的 四 个 男 生 面 前 你 们 这 些 小 混 蛋, 谁 抽 过 烟? 四 个 孩 子 怯 怯 地 回 答 : 神 甫, 我 们 我 们 都 不 会 抽 烟 呀 神 甫 气 得 咬 牙 切 齿 混 账 东 西, 都 不 抽 烟? 哼! 见 鬼! 那 面 团 里 的 烟 末 是 从 哪 儿 来 的? 你 们 都 不 抽 烟 吗? 骗 三 岁 孩 子 呢! 好! 咱 们 就 来 看 看! 把 你 们 的 口 袋 都 给 我 翻 过 来! 都 听 到 了 吗? 快 点 翻 过 来! 三 个 男 孩 子 动 手 把 口 袋 里 的 东 西 掏 出 来 放 在 桌 上 神 甫 仔 细 地 查 看 他 们 口 袋 里 面 的 每 一 条 缝, 想 找 出 一 点 烟 末, 可 他 一 无 所 获 他 转 过 身 来 盯 着 第 四 个 男 孩, 那 个 孩 子 的 眼 睛 黑 黑 的, 身 穿 破 旧 的 灰 衬 衫, 蓝 裤 子 的 膝 盖 上 钉 着 几 块 补 丁 你 怎 么 还 在 这 儿 傻 站 着? 黑 眼 睛 的 小 孩 盯 着 他 痛 恨 的 神 甫, 低 声 地 说 : 我 没 有 口 袋 他 一 边 说 一 边 伸 手 摸 了 摸 缝 起 来 的 衣 袋 口 哼! 真 的 一 个 口 袋 都 没 有 吗? 你 以 为 我 真 不 知 道 是 谁 干 出 这 件 令 人 厌 恶 的 事 情 吗? 你 把 复 活 节 的 面 团 给 糟 蹋 了 是 不 是? 你 以 为 学 校 还 会 要 你 吗? 哼! 你 这 捣 蛋 鬼, 这 回 不 能 便 宜 你 了! 上 次 是 因 为 你 母 亲 替 你 求 饶 才 让 你 留 在 这 里 的 现 在 你 就 给 我 滚 出 去! 3

6 神 甫 狠 命 地 揪 住 那 小 孩 的 耳 朵, 把 他 拖 到 走 廊 里, 随 手 啪 地 关 上 了 门 整 个 教 室 里 鸦 雀 无 声, 同 学 们 都 被 吓 坏 了 谁 都 不 知 道 保 尔 柯 察 金 为 什 么 会 被 开 除, 只 有 他 的 好 友 谢 廖 沙 勃 鲁 扎 克 明 白 是 怎 么 回 事 他 们 六 个 功 课 不 及 格 的 学 生 在 神 甫 家 等 着 补 考 时, 他 亲 眼 看 见 保 尔 在 神 甫 厨 房 里 那 块 准 备 做 成 复 活 节 蒸 糕 的 面 团 上 撒 了 一 把 烟 末 被 开 除 的 保 尔 坐 在 学 校 门 口 的 台 阶 上 他 现 在 只 想 着 一 个 问 题 回 家 以 后 该 怎 么 交 待 呢? 他 的 母 亲 在 税 务 官 家 里 烧 火 做 饭, 每 天 起 早 贪 黑 忙 得 不 可 开 交, 对 什 么 事 情 都 一 丝 不 苟 他 该 怎 么 向 母 亲 说 起 这 件 事 情 呢? 想 到 这 儿, 他 的 泪 水 涌 了 上 来 : 现 在 我 该 怎 么 办 呢? 都 怪 那 该 死 的 神 甫 我 为 什 么 要 给 他 撒 上 一 把 烟 末 呢? 都 怨 谢 廖 沙 这 家 伙 他 说 : 来, 咱 们 给 这 讨 厌 的 老 畜 牲 来 点 作 料 我 们 就 把 烟 末 撒 上 去 了 他 现 在 倒 是 没 什 么 事 了, 而 我 十 有 八 九 会 被 开 除 其 实, 保 尔 和 瓦 西 里 神 甫 早 已 结 下 了 仇 有 一 天, 保 尔 和 米 什 卡 列 夫 丘 科 夫 打 架, 老 师 不 准 他 回 家 吃 饭 为 了 不 让 他 一 个 人 在 教 室 里 淘 气, 老 师 就 叫 保 尔 坐 在 教 室 后 面 的 凳 子 上, 和 高 年 级 的 学 生 一 起 听 课 那 天 来 讲 课 的 教 师 很 瘦, 穿 了 件 黑 色 上 衣, 授 课 内 容 是 地 球 和 天 体 保 尔 听 到 老 师 说 地 球 已 经 有 几 百 万 年 的 生 命 了, 还 有 什 么 星 星 也 和 地 球 差 不 多 之 类 的 话 时, 惊 讶 地 连 嘴 都 合 不 上 了 他 觉 得 这 些 很 不 可 思 议, 差 一 点 就 站 起 来 问 : 先 生, 这 和 圣 经 上 说 的 完 全 不 一 样 呀 但 是, 他 害 怕 老 师 惩 罚 他, 就 没 敢 问 神 甫 一 般 都 是 给 保 尔 的 圣 经 课 打 满 分 祈 祷 书 和 新 旧 约 他 都 背 得 滚 瓜 烂 熟, 上 帝 哪 一 天 创 造 了 哪 种 东 西 他 全 都 知 道 所 以, 保 尔 打 定 主 意 向 神 甫 请 教 一 下 关 于 地 球 的 这 件 事 等 到 又 一 次 上 圣 经 课 时, 神 甫 刚 一 坐 下, 保 尔 就 举 起 手 来 神 甫 点 了 点 头, 他 立 刻 起 身 问 道 : 神 甫, 为 什 么 高 年 级 的 老 师 说 地 球 已 经 存 在 好 几 百 万 年 了, 而 不 是 像 圣 经 上 说 的 五 千 年 他 的 提 问 被 瓦 西 里 神 甫 那 突 如 其 来 的 尖 厉 叫 声 给 打 断 了 : 混 账! 胡 说 八 道! 这 是 你 从 圣 经 上 学 来 的 吗? 还 没 容 得 保 尔 答 话, 神 甫 就 已 揪 住 了 他 的 耳 朵, 把 他 的 头 往 墙 上 撞 一 分 钟 之 后, 他 被 怒 不 可 遏 的 神 甫 推 到 了 走 廊 上 保 尔 回 家 后, 他 的 母 亲 又 把 他 大 骂 了 一 顿 第 二 天, 他 的 母 亲 到 学 校 里, 请 求 瓦 西 里 神 甫 让 她 的 孩 子 继 续 上 学 4

7 从 这 天 起, 保 尔 就 恨 死 神 甫 了 然 而, 保 尔 恨 他, 同 时 也 怕 他 他 从 不 轻 易 饶 恕 侮 辱 过 他 的 人, 更 不 会 忘 记 被 神 甫 冤 打 的 这 一 顿, 可 他 只 是 怀 恨 在 心, 从 不 表 露 出 来 神 甫 还 给 他 穿 过 好 几 次 小 鞋, 一 点 点 小 事 都 可 以 成 为 神 甫 把 他 赶 出 教 室 的 理 由, 有 时 还 一 连 几 个 星 期 都 天 天 罚 他 站 在 角 落 里, 而 且 从 来 不 过 问 他 的 功 课 因 此 他 不 得 不 在 复 活 节 前 和 那 几 个 功 课 不 及 格 的 同 学 一 起 到 神 甫 家 去 补 考 他 们 在 厨 房 里 等 神 甫 的 时 候, 保 尔 就 把 一 撮 烟 末 撒 在 复 活 节 蒸 糕 用 的 面 团 上 了 这 件 事 虽 然 谁 也 没 看 见, 但 是 神 甫 立 刻 就 猜 到 是 谁 做 的 下 课 了, 孩 子 们 蜂 拥 而 出, 来 到 院 子 里 围 住 了 保 尔 保 尔 闷 闷 不 乐 地 坐 在 那 里, 一 言 不 发 谢 廖 沙 躲 在 教 室 里 没 有 出 来 他 觉 得 是 自 己 的 错, 害 了 朋 友, 却 又 不 知 怎 么 弥 补 保 尔 校 长 叶 夫 列 姆 瓦 西 里 耶 维 奇 从 办 公 室 的 窗 口 探 出 头, 他 低 沉 的 声 音 吓 了 保 尔 一 跳 他 喊 道 : 叫 柯 察 金 马 上 到 我 这 儿 来 一 趟! 保 尔 的 心 怦 怦 直 跳, 忐 忑 不 安 地 朝 办 公 室 走 去 餐 厅 老 板 是 一 个 面 色 苍 白 双 眼 无 神 的 老 家 伙 他 看 了 看 站 在 一 边 的 保 尔 问 道 : 几 岁 了? 十 二 了 保 尔 的 母 亲 回 答 行, 让 他 留 下 吧 每 月 工 钱 八 卢 布, 值 班 的 时 候 管 饭, 上 一 天 一 夜 的 班 以 后, 可 以 回 家 休 息 一 天 一 夜, 但 是 绝 对 不 准 偷 东 西 保 尔 的 母 亲 急 忙 说 : 恩, 不 会 的, 老 板, 绝 对 不 会 的! 我 保 证 他 什 么 也 不 会 偷 好 啦, 让 他 今 天 就 上 班 吧, 老 板 命 令 道, 然 后 他 转 过 身 去, 向 旁 边 那 个 站 在 柜 台 后 面 的 女 招 待 说, 济 娜, 把 这 个 孩 子 带 到 洗 涮 间 去, 告 诉 弗 罗 霞 让 他 顶 替 格 里 什 卡 女 招 待 放 下 手 中 切 火 腿 的 刀, 向 保 尔 点 点 头, 就 穿 过 餐 厅, 朝 着 通 往 洗 涮 间 的 旁 门 走 去 保 尔 跟 在 她 身 后, 他 母 亲 也 紧 随 其 后, 小 声 对 他 说 : 保 尔, 好 好 干, 别 再 丢 人 现 眼 了! 母 亲 用 犹 豫 的 目 光 目 送 儿 子 进 去 后, 才 朝 门 口 走 去 洗 涮 间 里 忙 得 不 可 开 交, 桌 子 上 是 堆 积 如 山 的 碗 碟 刀 叉, 几 个 女 人 正 用 毛 巾 逐 个 擦 洗 那 些 餐 具 5

8 一 个 年 纪 比 保 尔 稍 大, 长 着 一 头 乱 糟 糟 红 发 的 男 孩, 在 两 个 大 茶 炉 旁 边 忙 个 不 停 洗 涮 间 里 雾 气 腾 腾, 一 股 股 热 气 从 洗 餐 具 的 木 桶 里 冒 了 出 来 保 尔 根 本 看 不 清 女 工 们 的 脸, 只 得 不 知 所 措 地 立 在 那 儿 济 娜 走 到 一 个 正 在 洗 盘 子 的 女 人 身 旁, 拍 拍 她 的 肩 膀 说 : 弗 罗 霞, 这 是 咱 们 这 刚 招 来 的 小 学 徒, 顶 格 里 什 卡 的 你 告 诉 他 该 干 些 什 么 她 又 转 过 身 来 指 着 那 个 叫 弗 罗 霞 的 女 人, 对 保 尔 说 : 她 是 这 里 的 领 班, 她 说 做 什 么 你 就 去 做 什 么 说 完 后 她 便 转 身 回 去 了 是 保 尔 轻 声 回 答 他 看 着 站 在 前 面 的 弗 罗 霞, 等 候 她 的 吩 咐 弗 罗 霞 擦 了 擦 额 上 的 汗, 上 下 打 量 着 保 尔, 似 乎 在 思 考 该 派 给 他 什 么 活 儿 干 然 后 她 卷 起 那 只 滑 下 来 的 袖 子, 用 动 听 悦 耳 的 声 音 说 : 小 弟 弟, 你 的 活 儿 挺 零 碎 的, 记 住 了 : 每 天 早 晨 要 准 时 把 这 个 大 铜 壶 烧 热, 也 就 是 说, 要 保 证 一 天 的 热 水 供 应 ; 当 然, 木 柴 得 自 己 劈 ; 那 两 个 大 茶 炉 也 归 你 管 另 外, 人 手 不 够 的 时 候, 你 就 帮 着 擦 擦 刀 叉, 倒 倒 脏 水 小 弟 弟, 你 的 活 不 少, 够 你 忙 了 她 说 的 是 科 斯 特 罗 马 地 方 方 言, a 这 个 音 发 得 很 重 她 说 话 的 口 音 她 那 张 香 汗 淋 淋 泛 着 红 光 的 脸 蛋 以 及 她 那 可 爱 的 翘 鼻 子, 让 保 尔 感 到 莫 名 的 愉 快 看 来, 这 大 婶 对 我 还 挺 好 保 尔 心 里 想 着, 便 鼓 起 勇 气 问 弗 罗 霞 : 我 现 在 该 干 些 什 么 呢, 大 婶? 保 尔 刚 说 到 这 里, 就 被 洗 涮 间 里 女 工 们 的 哄 笑 声 压 住 了 下 面 的 话 哈 哈 哈 弗 罗 霞 认 了 个 侄 子 哈 哈 弗 罗 霞 笑 得 最 厉 害 因 为 蒸 气 太 浓, 保 尔 看 不 清 她 的 脸 庞, 其 实 弗 罗 霞 只 有 十 八 岁 保 尔 觉 得 非 常 尴 尬, 只 好 转 身 问 茶 炉 边 的 男 孩 : 现 在 我 该 做 些 什 么 呢? 那 个 男 孩 子 只 是 笑 嘻 嘻 地 说 了 一 句 : 问 你 家 大 婶 吧, 她 会 告 诉 你 的, 我 只 是 这 里 的 临 时 工 说 完, 就 转 身 跑 进 了 厨 房 这 时, 保 尔 听 到 一 个 并 不 年 轻 的 女 工 说 : 到 这 里 来 帮 忙 擦 勺 子 吧 有 什 么 好 笑 的, 这 孩 子 说 错 了 什 么? 她 递 给 保 尔 一 条 毛 巾, 说 道 : 给 你, 拿 着, 一 头 用 牙 咬 住, 一 头 用 手 拉 紧, 再 把 勺 子 在 6

9 上 面 来 回 蹭, 要 擦 干 净, 不 能 有 一 点 污 迹 咱 们 这 儿 要 求 很 严 格 老 爷 们 都 爱 干 净, 拿 着 勺 子 翻 来 覆 去 地 看, 要 是 发 现 什 么 脏 东 西, 那 可 就 大 祸 临 头 了 老 板 娘 会 马 上 把 你 赶 出 去 什 么! 老 板 娘? 保 尔 大 惑 不 解, 可 是 雇 我 的 是 个 男 老 板 啊? 那 女 工 笑 了 起 来 : 你 不 知 道, 这 儿 的 老 板 只 是 个 摆 设, 是 个 窝 囊 废 老 板 娘 才 是 当 家 的 她 今 天 出 去 了 你 干 几 天 就 会 知 道 了 洗 涮 间 的 门 开 了, 三 个 跑 堂 的 走 了 进 来, 每 人 都 抱 着 一 大 摞 脏 盘 子 其 中 那 个 宽 肩 膀 斜 眼 睛 四 方 大 脸 的 家 伙 说 : 动 作 快 点 啊! 十 二 点 的 车 就 要 到 了, 你 们 还 这 么 磨 磨 蹭 蹭 一 看 见 保 尔, 他 就 问 : 这 是 谁? 新 来 的 弗 罗 霞 回 答 说 哦, 新 来 的, 他 说, 那 么, 你 可 得 当 心! 他 边 说 边 把 他 的 大 手 按 到 保 尔 的 肩 膀 上, 把 他 推 到 那 两 个 大 茶 炉 跟 前, 开 水 可 什 么 时 候 都 不 能 断 可 是, 你 瞧 瞧, 现 在 这 一 个 炉 子 已 经 灭 了, 这 一 个 也 只 剩 一 点 火 星 了 今 天 先 饶 了 你, 明 天 再 这 样, 你 就 得 挨 耳 光 听 明 白 了 吗? 保 尔 一 声 没 吭, 马 上 动 手 烧 茶 炉 去 了 保 尔 的 劳 动 生 活 便 这 样 开 始 了 他 从 来 没 有 像 今 天 这 样 卖 力 地 干 过 活 他 很 清 楚 : 这 儿 不 比 家 里, 在 家 不 听 母 亲 的 话 也 行 ; 在 这 儿 要 是 不 听 话, 就 得 挨 耳 光 那 个 斜 眼 堂 倌 说 得 很 明 白 保 尔 用 脱 下 来 的 一 只 靴 子 套 着 炉 筒, 使 劲 地 鼓 起 风 来 不 一 会 儿, 那 两 个 能 盛 四 桶 水 的 大 肚 子 茶 炉 下 就 冒 出 了 火 星 他 不 时 地 提 走 一 桶 脏 水, 倒 在 污 水 池 里, 又 往 锅 炉 里 添 点 劈 柴, 然 后 把 湿 抹 布 搭 在 烧 开 了 水 的 茶 炉 上 烘 干 总 之, 该 做 的 他 都 做 了 直 到 深 夜, 保 尔 才 疲 惫 不 堪 地 走 到 下 面 的 厨 房 去 那 个 年 纪 较 大 的 女 工 阿 尼 西 娅 望 着 他 随 手 带 上 的 门 感 慨 地 说 : 瞧 瞧, 多 能 干 的 孩 子, 干 起 活 来 都 不 要 命 了 家 里 人 肯 定 是 不 得 已, 才 把 他 送 来 受 累 的 是 呀, 这 孩 子 不 错, 弗 罗 霞 说, 干 起 活 来 不 用 别 人 催 干 熟 了 就 会 偷 懒, 卢 莎 反 驳 着, 刚 来 的 时 候 都 特 别 卖 力 直 到 第 二 天 早 上 七 点 钟, 忙 了 一 夜 的 保 尔 已 经 精 疲 力 尽 了 他 把 两 个 烧 开 了 的 茶 炉 交 给 了 替 班 的 那 个 眼 神 放 肆 的 圆 脸 蛋 男 孩 7

10 这 个 男 孩 看 到 一 切 都 弄 妥 帖 了, 茶 炉 里 的 水 也 烧 开 了, 就 把 两 只 手 插 在 口 袋 里, 紧 咬 牙 关 啐 出 一 口 唾 沫 来, 摆 出 一 副 不 可 一 世 的 样 子, 斜 着 白 眼 瞟 了 瞟 保 尔, 然 后 用 命 令 的 口 吻 说 : 嘿, 笨 蛋! 记 着, 明 天 早 上 六 点 钟 来 接 班 为 什 么 是 六 点? 保 尔 问, 不 是 七 点 钟 换 班 吗? 谁 想 七 点 换 班, 就 让 他 七 点 换, 可 你 得 六 点 来! 要 是 再 废 话, 我 就 打 肿 你 的 狗 脸 也 不 掂 量 掂 量, 刚 来 就 想 摆 臭 架 子 交 过 班 的 女 工 们 饶 有 兴 致 地 听 着 两 个 孩 子 的 对 话 那 孩 子 的 无 赖 语 气 和 挑 衅 行 为 激 怒 了 保 尔 他 朝 换 班 的 男 孩 逼 近 了 一 步, 准 备 好 好 教 训 一 下 这 个 不 知 天 高 地 厚 的 家 伙, 可 又 怕 头 一 天 上 工 就 被 开 除, 才 抑 制 住 自 己 没 动 手 保 尔 气 得 脸 色 发 青 : 放 老 实 点, 别 欺 人 太 甚, 否 则 你 妹 好 果 子 吃! 我 明 天 就 七 点 来! 要 打 架, 我 奉 陪 到 底 你 想 试 试, 那 就 请! 对 方 朝 着 大 锅 退 了 一 步, 吃 惊 地 盯 着 怒 气 冲 冲 的 保 尔 他 没 想 到 会 碰 了 这 么 大 的 钉 子, 有 点 惊 慌 失 措 那 好 吧, 走 着 瞧! 他 小 声 嘟 囔 了 一 句 第 一 天 平 安 无 事 地 过 去 了 当 保 尔 迈 着 大 步 回 到 家 里 时, 他 感 到 自 己 已 是 一 个 能 顶 天 立 地 的 男 子 汉 了 现 在 他 靠 自 己 的 劳 动 挣 钱 吃 饭, 没 人 敢 说 他 是 个 寄 生 虫 了 清 晨 的 阳 光 慵 懒 地 从 高 高 的 锯 木 厂 后 爬 上 来 保 尔 家 的 小 房 子 就 要 到 了, 就 在 列 辛 斯 基 庄 园 后 面 母 亲 肯 定 刚 起 床, 可 我 已 经 下 班 了 他 一 边 吹 着 口 哨, 一 边 心 里 想 着, 不 由 得 加 快 了 脚 步 被 赶 出 学 校 也 不 是 太 糟 反 正 那 个 该 死 的 神 甫 是 不 会 让 我 好 好 念 书 的 现 在, 真 恨 不 得 吐 他 一 脸 唾 沫! 保 尔 想 着, 不 知 不 觉 就 到 了 家 门 口 他 推 开 篱 笆 门, 突 然 想 起 : 我 非 得 要 揍 那 个 混 蛋 一 顿, 真 应 该 当 场 就 动 手, 可 那 样 会 被 开 除 的 不 管 怎 么 样, 一 定 得 收 拾 收 拾 他! 母 亲 正 在 院 子 里 忙 着 烧 茶, 一 看 见 保 尔 就 紧 张 地 问 : 怎 么 样? 还 不 错! 保 尔 回 答 母 亲 好 像 要 告 诉 他 些 什 么, 但 保 尔 马 上 就 明 白 怎 么 回 事 了 他 从 敞 开 的 窗 户 望 进 去, 看 见 了 哥 哥 阿 尔 焦 姆 那 宽 宽 的 后 背 8

11 怎 么, 阿 尔 焦 姆 回 来 了? 他 不 自 在 地 问 道 对, 昨 晚 刚 到 的, 往 后 他 就 留 在 家 里 住 下 了 他 要 到 机 车 库 去 干 活 保 尔 犹 犹 豫 豫 地 推 开 房 门, 走 进 屋 里 身 材 高 大 的 哥 哥 就 坐 在 桌 子 旁 边, 背 对 着 他 听 见 门 响, 浓 眉 大 眼 的 哥 哥 转 过 身 来, 那 双 严 厉 的 眼 睛 看 向 保 尔 哦, 撒 烟 末 儿 的 勇 士 回 来 了? 瞧 你 干 的 好 事! 保 尔 预 感 到, 这 次 和 哥 哥 的 谈 话 可 能 不 会 有 好 结 果 他 都 知 道 了, 保 尔 盘 算 着, 这 次 阿 尔 焦 姆 肯 定 不 会 放 过 我 的, 一 定 是 又 打 又 骂 保 尔 挺 怕 阿 尔 焦 姆 的 但 是 看 起 来 哥 哥 并 没 有 动 手 的 意 思 他 坐 在 凳 子 上, 两 只 胳 膊 支 在 桌 上, 目 光 一 直 注 视 着 保 尔, 有 点 嘲 讽, 又 有 点 蔑 视 不 错 嘛, 大 学 毕 业 了, 知 识 都 学 会 了, 现 在 开 始 学 洗 餐 具 了? 阿 尔 焦 姆 问 保 尔 盯 着 一 块 裂 开 的 地 板, 仔 细 研 究 那 个 突 出 的 钉 头 阿 尔 焦 姆 站 起 身 来, 走 到 厨 房 里 去 了 看 来 万 事 大 吉 了! 保 尔 悄 悄 地 松 了 一 口 气 在 喝 茶 时, 阿 尔 焦 姆 很 平 静 地 叫 保 尔 说 说 课 堂 上 发 生 的 事 情 保 尔 坦 白 了 一 切 以 后 你 要 真 成 了 无 赖, 可 怎 么 办 啊? 母 亲 忧 愁 地 说, 唉, 咱 们 可 拿 他 怎 么 办 呀? 他 这 个 样 子 究 竟 随 了 谁 呀? 天 啊, 为 了 这 孩 子, 我 受 了 多 少 罪 呀! 她 埋 怨 着 阿 尔 焦 姆 推 开 喝 干 的 茶 杯, 郑 重 地 对 保 尔 说 : 听 见 了 吗, 弟 弟 过 去 的 事 就 不 提 了, 今 后 可 要 注 意 点 别 在 工 作 中 搞 什 么 鬼 把 戏, 该 做 什 么 就 做 什 么 如 果 你 再 被 赶 出 来, 我 饶 不 了 你 你 记 住, 母 亲 受 的 罪 够 多 的 了 你 这 个 捣 蛋 鬼, 走 到 哪 就 闹 到 哪, 到 处 闯 祸 现 在 该 闹 够 了 吧 你 先 干 一 年, 然 后 我 跟 人 说 说, 让 你 去 机 车 库 当 学 徒, 跟 脏 水 打 交 道 不 会 有 出 息 的, 你 得 学 一 门 手 艺 你 现 在 还 小, 以 后 人 家 或 许 会 收 下 你 的 我 正 准 备 往 这 边 调, 以 后 就 在 这 儿 干 了 别 让 母 亲 出 去 干 活 了, 她 给 那 些 坏 东 西 们 鞠 的 躬 已 经 够 多 了 保 尔, 从 今 往 后 你 要 挺 起 胸 来, 做 个 真 正 的 男 子 汉! 他 站 了 起 来, 挺 直 那 高 大 的 身 躯, 穿 上 挂 在 椅 背 上 的 上 衣, 冲 母 亲 说 了 一 句 : 我 有 事 出 去 一 会 儿 说 完, 他 弯 腰 走 出 了 门 当 他 走 到 院 子 里, 经 过 窗 户 跟 前 时, 又 说 道 : 我 给 你 带 了 一 双 靴 子 和 一 把 小 刀, 妈 会 拿 9

12 给 你 的 车 站 餐 厅 没 日 没 夜 地 开 着 有 五 条 铁 路 线 在 舍 佩 托 夫 卡 中 继 站 交 轨 车 站 挤 满 了 熙 熙 攘 攘 的 人 群, 只 有 在 夜 里 两 班 车 间 隔 的 时 候, 喧 嚣 的 车 站 才 能 安 静 两 三 个 钟 头 在 这 个 车 站 上, 每 天 都 有 成 百 上 千 的 列 车 进 进 出 出 无 数 的 伤 兵 从 前 线 被 运 回 来, 而 身 穿 灰 色 统 一 军 大 衣 的 新 兵 又 像 洪 流 似 的 不 断 地 送 往 前 线 保 尔 就 在 这 儿 辛 辛 苦 苦 地 干 了 两 年, 厨 房 和 洗 涮 间 是 他 这 两 年 来 面 对 的 一 切 在 那 个 地 下 的 大 厨 房 里, 工 作 机 械 地 让 人 发 疯 那 有 二 十 几 个 人 在 一 刻 不 停 地 忙 碌 十 个 堂 倌 在 餐 厅 和 厨 房 之 间 不 停 地 穿 梭 着 在 这 两 年 里, 保 尔 的 工 钱 由 八 个 卢 布 涨 到 十 个 卢 布, 人 也 壮 实 了 不 少 两 年 中, 他 受 过 许 多 磨 难 : 在 厨 房 里 给 厨 子 当 下 手, 让 煤 烟 熏 了 六 个 月 ; 那 个 有 权 势 的 大 厨 不 喜 欢 这 个 倔 强 的 孩 子, 老 是 动 不 动 就 打 他, 最 后 干 脆 把 他 赶 回 了 洗 涮 间 当 然, 要 不 是 保 尔 干 活 卖 力, 他 早 就 被 解 雇 了 保 尔 干 的 活 比 谁 都 多, 好 像 从 来 不 知 疲 倦 当 餐 厅 最 忙 的 时 候, 他 疯 了 一 样 端 着 托 盘, 上 上 下 下 里 里 外 外 地 在 餐 厅 和 厨 房 之 间 飞 来 飞 去 每 天 夜 里, 当 餐 厅 人 不 多 的 时 候, 堂 倌 们 就 聚 在 厨 房 仓 库 里, 开 始 幺 呀 九 呀 地 大 赌 起 来 保 尔 不 止 一 次 看 见 桌 上 堆 满 了 花 花 绿 绿 的 钞 票 对 此 他 一 点 也 不 惊 讶, 他 知 道, 他 们 每 值 一 次 班 就 可 以 捞 三 四 十 个 卢 布 的 小 费 客 人 们 每 次 给 他 们 半 卢 布 或 一 卢 布 是 常 有 的 事 然 后 他 们 大 醉 一 次, 大 赌 一 场, 钱 都 被 挥 霍 一 空 保 尔 嫉 恨 他 们 这 帮 该 死 的 混 蛋! 他 心 里 想, 阿 尔 焦 姆 是 头 等 钳 工, 每 月 才 赚 四 十 八 卢 布 我 呢, 才 赚 十 个 卢 布 可 是 他 们 一 天 一 夜 就 捞 到 那 么 多 凭 什 么 呢? 有 了 钱, 他 们 只 会 吃 喝 嫖 赌 保 尔 觉 得 这 些 人 跟 老 板 是 一 丘 之 貉 是 他 的 敌 人 别 看 他 们 在 这 儿 和 奴 才 一 样, 他 们 住 在 城 里 的 妻 子 和 孩 子 们 却 过 着 贵 族 一 般 的 生 活 有 时, 他 们 把 穿 着 中 学 制 服 的 儿 子 和 吃 得 肥 肥 胖 胖 的 妻 子 们 带 来 他 们 手 里 的 钱 可 能 比 他 们 伺 候 的 绅 士 们 还 多 保 尔 这 样 想 着 对 于 每 晚 在 厨 房 暗 室 或 是 餐 厅 仓 库 里 所 发 生 的 事 情, 保 尔 更 是 见 怪 不 怪 10

13 他 心 中 明 白, 任 何 一 个 洗 餐 具 的 女 工 或 女 招 待, 要 是 不 愿 意 为 了 几 个 小 钱 把 自 己 的 身 子 出 卖 给 那 些 有 权 有 势 的 老 爷 们, 她 们 在 餐 厅 里 就 干 不 长 这 种 充 满 了 霉 味 的 生 活, 保 尔 已 经 看 透 了, 他 从 心 底 里 渴 望 一 种 全 新 的 生 活 阿 尔 焦 姆 没 能 把 弟 弟 安 排 到 机 车 库, 因 为 那 里 不 收 十 五 岁 以 下 的 学 徒 保 尔 每 天 都 梦 想 着 有 朝 一 日 能 摆 脱 这 个 鬼 地 方 机 车 库 那 座 熏 黑 了 的 石 制 大 房 子 已 经 把 他 吸 引 住 了 他 经 常 抽 空 跑 去 看 阿 尔 焦 姆, 跟 着 他 检 查 车 辆, 尽 量 帮 哥 哥 做 点 什 么 在 弗 罗 霞 离 开 餐 厅 后, 保 尔 就 觉 得 生 活 特 别 无 聊 寂 寞 这 个 整 天 笑 眯 眯 的 快 乐 少 女 不 在 了 此 时 此 刻, 保 尔 才 更 加 深 切 地 感 受 到 他 和 她 的 友 谊 有 多 么 深 厚 呀! 早 上 一 到 洗 涮 间, 就 听 到 那 些 女 人 们 刺 耳 的 尖 叫 声, 保 尔 心 里 感 到 莫 名 的 空 虚 和 孤 独 夜 间 休 息 时, 保 尔 把 大 锅 下 面 的 火 添 好, 就 蹲 在 敞 开 的 炉 门 前 面, 眯 着 眼 睛, 注 视 着 火 炉 中 跳 动 的 火 焰 炉 火 散 发 的 热 量 让 他 感 到 十 分 舒 服 每 到 此 时, 洗 涮 间 里 只 剩 下 他 一 个 人 不 知 怎 的, 保 尔 又 想 起 前 不 久 发 生 的 一 幕 了 那 是 个 星 期 六, 正 值 夜 里 休 息, 保 尔 顺 着 梯 子 到 下 面 的 厨 房 去 在 拐 弯 时, 他 处 于 好 奇, 便 爬 上 了 柴 堆, 想 看 看 小 仓 库 里 的 人 是 怎 么 赌 博 的 赌 徒 们 玩 得 正 起 劲, 扎 利 瓦 诺 夫 是 庄 家, 激 动 得 满 脸 通 红 这 时, 保 尔 忽 然 听 到 楼 梯 上 有 脚 步 声, 回 头 一 看 原 来 是 普 罗 霍 尔 保 尔 赶 忙 躲 进 楼 梯 下 面, 等 普 罗 霍 尔 走 过 去 楼 梯 下 面 很 暗, 普 罗 霍 尔 没 发 现 他 当 普 罗 霍 尔 转 弯 往 下 走 的 时 候, 保 尔 能 清 清 楚 楚 地 看 见 他 的 大 脑 壳 和 宽 肩 膀 这 时, 又 有 人 从 楼 梯 上 走 下 来, 脚 步 声 很 轻, 但 很 急 促, 接 着, 保 尔 听 见 一 个 熟 悉 的 声 音 : 普 罗 霍 尔, 等 等 普 罗 霍 尔 站 住 了, 转 过 身 来 朝 上 面 望 了 望 干 什 么? 他 不 高 兴 地 问 上 面 的 人 走 下 楼 梯, 保 尔 认 出 了 弗 罗 霞 她 上 前 拉 住 堂 倌 的 袖 子, 用 哽 咽 的 声 音 哀 求 道 : 普 罗 霍 尔, 中 尉 给 你 的 钱 呢? 普 罗 霍 尔 猛 地 挥 了 一 下 胳 膊, 恶 狠 狠 地 叫 喊 : 什 么? 钱? 我 不 是 给 你 了 吗? 可 是, 他 给 了 你 三 百 个 卢 布 啊 保 尔 听 得 出, 弗 罗 霞 的 声 音 里 充 满 了 悲 痛 11

14 什 么? 三 百 个 卢 布? 普 罗 霍 尔 讥 笑 她 说 : 你 想 全 拿 去 吗? 你 配 吗, 洗 碗 的 小 姐? 我 看, 给 你 五 十 卢 布 够 多 的 了 该 知 足 啦! 那 些 受 过 教 育 的 夫 人 们 也 拿 不 到 这 么 多 钱! 你 拿 了 这 么 多, 应 当 谢 天 谢 地 了 只 在 床 上 睡 一 夜, 就 挣 了 五 十 卢 布 没 那 么 多 的 傻 瓜 得, 我 再 给 你 二 十 个 吧, 以 后 要 好 好 干 你 要 是 真 识 相, 我 会 给 你 好 处 的 说 完 后, 普 罗 霍 尔 便 转 身 走 进 厨 房 你 这 个 流 氓, 混 蛋! 弗 罗 霞 边 追 边 骂, 但 没 追 两 步 她 就 靠 在 柴 堆 上 呜 呜 地 哭 起 来 保 尔 站 在 楼 梯 下 的 黑 暗 处, 看 着 倒 在 柴 垛 上 浑 身 战 栗 的 弗 罗 霞, 心 里 真 是 百 感 交 集 他 默 默 地 站 在 那 儿, 一 句 话 也 没 说, 发 抖 的 身 子 靠 在 冰 冷 的 扶 手 上, 心 里 却 大 声 喊 着 : 连 弗 罗 霞 也 被 这 些 该 死 的 混 蛋 出 卖 了 唉! 可 怜 的 弗 罗 霞 啊, 可 怜 的 弗 罗 霞 保 尔 对 普 罗 霍 尔 的 憎 恨 更 加 强 烈 了, 周 围 的 一 切 都 让 他 厌 恶, 让 他 憎 恨 : 哼, 我 要 是 力 气 再 大 点, 我 一 定 打 死 那 个 流 氓! 我 怎 么 就 不 像 阿 尔 焦 姆 那 么 健 壮 魁 梧 呢? 炉 膛 里 的 火 在 闪 烁 着, 交 织 成 深 色 长 圈 的 红 色 火 舌 在 颤 颤 悠 悠 地 跳 动 在 保 尔 的 眼 中 这 就 像 一 个 人 正 在 朝 他 吐 着 舌 头, 讥 笑 他 嘲 弄 他 屋 子 里 很 静, 只 有 炉 子 里 偶 尔 传 来 的 噼 啪 声 和 水 龙 头 里 均 匀 的 滴 水 声 克 利 姆 卡 把 最 后 一 只 擦 得 亮 晶 晶 的 平 底 锅 放 在 架 子 上 之 后, 擦 了 擦 手 厨 房 里 没 有 别 人 了 值 班 的 厨 师 和 打 下 手 的 女 工 们 都 在 衣 帽 间 睡 了 午 夜 里 的 厨 房 会 有 三 个 小 时 的 寂 静 时 间 这 时, 克 利 姆 卡 总 跑 到 上 面 找 保 尔 玩 这 个 厨 房 里 的 小 学 徒 跟 黑 眼 睛 的 小 锅 炉 工 已 成 了 好 朋 友 他 一 上 来, 就 看 到 保 尔 蹲 在 敞 开 的 炉 门 前 保 尔 发 现 了 墙 上 那 个 熟 悉 的 人 影, 头 也 不 回 地 低 声 地 说 : 坐 吧, 克 利 姆 卡 克 利 姆 卡 爬 上 柴 堆, 躺 在 那 儿, 又 看 看 一 言 不 发 的 保 尔, 笑 着 问 道 : 你 在 干 什 么? 在 对 火 炉 施 魔 法 吗? 保 尔 好 不 容 易 把 目 光 从 火 苗 上 移 开, 他 那 对 闪 亮 的 大 眼 睛 直 勾 勾 地 盯 着 克 利 姆 卡 第 一 次, 克 利 姆 卡 从 他 的 眼 神 中 读 到 了 一 种 无 法 言 表 的 忧 郁 过 了 一 会 儿, 他 问 道 : 保 尔, 你 今 天 有 点 怪 是 不 是 发 生 了 什 么 事? 保 尔 站 起 来, 走 到 他 身 旁 坐 下 没 什 么, 他 用 低 沉 的 声 音 回 答, 我 在 这 儿 很 难 过, 克 利 姆 卡 他 放 在 膝 上 的 双 手 紧 紧 地 攥 成 拳 头 12

15 克 利 姆 卡 双 肘 支 着 身 子, 又 问 : 你 今 天 碰 到 什 么 不 开 心 的 事 情 了? 今 天 吗? 不! 自 从 到 了 这 儿, 我 没 有 一 天 高 兴 过 你 瞧 瞧 这 里! 咱 们 像 骆 驼 一 样 地 干 活, 不 但 没 有 人 表 扬 你, 反 而 要 挨 揍! 都 可 以 揍 你 一 顿, 还 不 准 还 手, 谁 有 力 气 谁 都 可 以 揍 你 你 得 讨 好 所 有 的 人, 否 则, 得 罪 了 一 个 人, 你 就 没 有 好 日 子 过 了 即 便 你 拼 命 做 到 事 事 周 全, 假 如 有 一 个 人 对 你 不 满 意, 你 还 是 会 挨 揍 克 利 姆 卡 惊 恐 地 打 断 了 他 的 话 : 小 点 声, 会 让 人 家 听 见 的 保 尔 跳 起 来 了 谁 爱 听 就 让 他 听 好 啦! 反 正 我 不 打 算 干 了! 到 马 路 上 扫 雪 也 比 在 这 儿 强! 这 儿 是 什 么 鬼 地 方? 是 坟 墓! 是 流 氓 窝! 手 里 有 几 个 臭 钱, 就 可 以 为 所 欲 为! 不 把 咱 们 当 人 看, 要 占 有 哪 个 姑 娘 就 占 有 哪 个 姑 娘, 谁 要 是 洁 身 自 好, 不 愿 从 命, 立 马 就 会 被 赶 走 可 是 她 们 能 去 那 儿 啊? 大 家 都 是 穷 人, 无 家 可 归, 总 得 填 饱 肚 子 吧 在 这 儿 好 歹 还 能 有 口 饭 吃, 为 了 生 存, 她 们 只 好 任 人 摆 布 他 说 这 些 话 时, 语 气 里 充 满 了 愤 怒 克 利 姆 卡 生 怕 有 人 会 听 见, 急 忙 跳 起 身 来 把 通 往 厨 房 的 门 关 上 保 尔 仍 旧 愤 愤 不 平 地 讲 着 心 里 话 你 看 你 吧, 克 利 姆 卡, 为 什 么 别 人 打 你 的 时 候 你 总 是 忍 着, 为 什 么 呢? 保 尔 坐 在 桌 旁 的 凳 子 上, 沮 丧 地 用 手 托 着 下 巴 克 利 姆 卡 给 炉 子 添 了 一 些 柴 火, 也 在 桌 旁 坐 了 下 来 咱 们 今 天 不 读 书 了 吗? 他 问 保 尔 没 书 了, 保 尔 回 答, 书 摊 没 有 了 克 利 姆 卡 听 了 非 常 惊 讶 怎 么? 今 天 书 摊 没 有 了? 宪 兵 把 卖 书 的 人 抓 走 了 他 们 在 那 里 搜 到 了 一 些 东 西 保 尔 回 答 为 什 么 呢? 据 说 是 因 为 政 治 克 利 姆 卡 困 惑 地 望 着 保 尔 什 么 叫 政 治? 保 尔 耸 耸 肩 鬼 知 道! 听 说 反 对 沙 皇 就 叫 政 治 13

16 克 利 姆 卡 吓 得 哆 嗦 了 一 下 难 道, 真 有 这 样 的 人 吗? 不 知 道 门 开 了, 睡 眼 惺 忪 的 格 拉 莎 走 进 洗 涮 间 孩 子 们, 你 们 怎 么 还 不 睡? 趁 着 现 在 火 车 还 没 来, 打 个 盹 吧 保 尔, 去 吧, 我 替 你 看 一 会 儿 水 锅 保 尔 没 想 到, 他 会 这 么 快 离 开 这 家 饭 馆, 而 且, 离 开 的 原 因 也 是 他 始 料 未 及 的 那 是 在 一 月 的 一 个 阴 冷 天 保 尔 本 该 下 班 回 家 但 是, 接 班 的 那 个 人 没 有 来 保 尔 只 好 跑 到 老 板 娘 那 儿, 要 求 回 家, 可 是 老 板 娘 不 许 他 走 无 奈 之 下, 疲 惫 不 堪 的 保 尔 只 好 再 工 作 一 天 一 夜 到 了 晚 上, 他 已 经 是 体 力 透 支, 昏 昏 欲 睡 了 但 是, 当 大 家 都 休 息 的 时 候, 他 还 得 再 烧 几 锅 开 水, 以 备 三 点 到 站 的 旅 客 们 用 他 拧 开 水 龙 头, 可 一 滴 水 都 没 有 显 然 水 塔 还 没 放 水 于 是 他 也 没 顾 着 关 上 水 龙 头, 便 倒 在 柴 堆 上 睡 着 了 几 分 钟 后, 水 龙 头 突 然 咕 嘟 咕 嘟 流 出 水 来 很 快, 水 槽 就 被 灌 满 了, 然 后, 水 又 顺 着 炉 灶 流 到 洗 涮 间 的 地 板 上 洗 涮 间 夜 里 一 向 没 有 人, 水 越 流 越 多, 漫 过 地 板, 又 从 门 底 下 流 进 餐 厅 一 小 股 一 小 股 水 流 就 从 熟 睡 的 旅 客 们 的 包 袱 提 箱 下 流 过 去, 谁 也 没 有 察 觉 直 到 一 位 睡 在 地 板 上 的 乘 客 被 水 浸 湿 了, 跳 起 来 大 喊 大 叫, 旅 客 们 才 醒 过 来, 急 急 忙 忙 地 抢 救 自 己 的 行 李 整 个 餐 厅 乱 成 一 团 水 仍 流 个 不 停 正 在 隔 壁 房 间 里 收 拾 桌 子 的 普 罗 霍 尔 听 到 旅 客 们 的 叫 喊 声, 慌 忙 跑 出 来 她 用 力 把 门 踹 开, 而 被 门 堵 住 的 水, 如 洪 流 般 向 餐 厅 涌 去 喊 叫 声 更 大 了 几 个 当 班 的 堂 倌 一 齐 跑 进 了 洗 涮 间 普 罗 霍 尔 直 朝 酣 睡 的 保 尔 扑 过 去 雨 点 般 的 拳 头 噼 里 啪 啦 地 打 在 保 尔 头 上, 他 被 突 如 其 来 的 毒 打 弄 懵 了 保 尔 完 全 不 知 道 发 生 了 什 么, 只 是 眼 冒 金 星, 浑 身 火 辣 辣 地 痛 14

17 遍 体 鳞 伤 的 保 尔 一 瘸 一 拐 地 回 了 家 第 二 天 早 上, 脸 色 阴 沉 的 阿 尔 焦 姆 皱 着 眉 头, 叫 保 尔 把 事 情 经 过 告 诉 他 保 尔 一 五 一 十 地 把 事 情 的 经 过 告 诉 了 阿 尔 焦 姆 是 谁 打 的 你? 普 罗 霍 尔 好, 你 躺 下 吧 阿 尔 焦 姆 穿 上 外 套, 什 么 也 没 说 就 出 去 了 请 问, 堂 倌 普 罗 霍 尔 在 吗? 一 个 陌 生 人 问 戈 娜 莎 请 等 一 下, 他 马 上 来 戈 娜 莎 回 答 那 个 高 大 的 陌 生 人 靠 在 门 框 旁 好, 我 等 一 下 普 罗 霍 尔 端 着 一 大 摞 盘 子, 踢 开 门 走 进 洗 涮 间 他 就 是 戈 娜 莎 介 绍 说 阿 尔 焦 姆 猛 地 跨 出 一 步, 铁 钳 似 的 大 手 紧 紧 地 捏 住 那 家 伙 的 肩 膀 : 为 什 么 打 我 弟 弟 保 尔? 普 罗 霍 尔 想 挣 脱 他 的 手, 但 已 经 来 不 及 了, 阿 尔 焦 姆 狠 狠 一 拳 把 他 打 倒 在 地 他 挣 扎 着 想 爬 起 来, 但 来 势 凶 猛 的 第 二 拳 毫 不 留 情 地 砸 在 他 身 上 他 瘫 倒 在 地, 再 也 没 爬 起 来 吓 坏 的 女 工 们 都 闪 到 一 边, 不 敢 吭 声 阿 尔 焦 姆 打 完 便 转 身 走 了 普 罗 霍 尔 被 打 得 满 脸 是 血, 躺 在 地 板 上 翻 来 覆 去 地 呻 吟 当 晚, 阿 尔 焦 姆 下 班 后 没 有 回 家 母 亲 急 得 四 处 打 听, 后 来 才 知 道 他 被 关 在 宪 兵 队 六 天 之 后, 阿 尔 焦 姆 才 回 家 那 天 晚 上, 母 亲 已 经 睡 着 了 保 尔 还 坐 在 床 上, 阿 尔 焦 姆 径 直 走 过 来, 坐 在 他 旁 边, 亲 热 地 问 : 怎 么 样, 弟 弟, 好 一 点 了 吗? 情 况 很 糟 沉 默 了 一 会 儿, 他 又 接 着 说 : 没 什 么 大 不 了 的! 没 事 儿 的, 你 去 发 电 厂 吧, 我 给 你 找 了 份 差 事 你 可 以 在 那 学 点 技 术 保 尔 紧 紧 地 抓 住 了 哥 哥 的 一 只 大 手, 好 像 抓 住 了 自 己 的 第 二 次 生 命 15

18 2 沙 皇 完 蛋 了! 这 个 令 人 震 惊 的 消 息 旋 风 般 席 卷 了 小 城 镇 上 的 人 们 几 乎 不 敢 相 信 自 己 的 耳 朵 暴 风 雪 中 一 列 火 车 驶 进 了 车 站 两 个 穿 着 军 大 衣 背 着 步 枪 的 大 学 生 和 一 队 戴 着 红 袖 标 的 革 命 士 兵 从 车 上 跳 下 来 他 们 逮 捕 了 站 上 的 宪 兵 年 老 的 陆 军 上 校 和 当 地 驻 军 的 长 官 沙 皇 真 的 完 蛋 了! 小 城 里 的 人 们 相 信 了, 成 千 上 万 的 人 沿 着 雪 花 纷 飞 的 街 道 涌 向 广 场 人 们 如 饥 似 渴 地 倾 听 着 自 由 平 等 博 爱 这 些 新 词 令 人 兴 奋 的 喧 嚣 日 子 很 快 就 过 去 了 城 里 又 恢 复 了 往 日 的 平 静, 只 有 在 被 孟 什 维 克 和 崩 得 分 子 控 制 的 市 参 议 会 楼 顶 上, 多 了 一 面 飘 不 起 来 的 红 旗 冬 天 快 过 去 的 时 候, 有 一 个 近 卫 骑 兵 团 开 进 了 小 城 每 天 清 晨, 都 有 骑 兵 连 的 人 来 车 站 抓 逃 兵, 从 西 南 前 线 逃 跑 的 士 兵 近 卫 骑 兵 们 整 日 吃 的 饱 饱 的, 个 个 身 材 魁 梧 体 格 强 壮 军 官 们 大 都 是 伯 爵, 甚 至 有 公 爵 他 们 的 舰 长 金 灿 灿 的, 马 裤 上 的 滚 边 银 闪 闪 的, 一 切 都 如 沙 皇 在 位 时 一 样 好 像 根 本 没 发 生 过 什 么 革 命 对 保 尔 克 利 姆 卡 和 谢 廖 沙 来 说, 什 么 也 没 有 改 变 主 人 仍 是 原 来 的 那 些 主 人 可 是, 到 了 多 雨 的 十 一 月, 怪 事 发 生 了 车 站 上 晃 动 着 许 多 新 面 孔, 他 们 大 都 是 有 过 冲 锋 陷 阵 经 历 的 老 战 士, 他 们 都 有 一 个 奇 怪 的 称 号 布 尔 什 维 克 至 于 这 个 威 风 而 响 亮 的 称 号 是 怎 么 来 的, 城 里 没 有 一 个 人 知 道 近 卫 骑 兵 已 经 很 难 制 止 前 线 士 兵 开 小 差 了, 车 站 上 被 子 弹 打 破 的 窗 子 越 来 越 多 士 兵 们 成 群 结 队 地 从 前 线 跑 回, 谁 要 是 想 阻 拦 他 们, 这 些 逃 兵 就 跟 谁 拼 刺 刀 到 了 十 二 月 初, 逃 兵 已 是 一 列 车 一 列 车 地 往 回 涌 了 近 卫 骑 兵 封 锁 了 车 站, 想 截 住 逃 兵, 但 是 他 们 却 遭 到 了 机 关 枪 的 迎 头 痛 击 不 怕 死 的 逃 兵 纷 纷 从 车 厢 里 冲 了 出 来 穿 灰 色 军 服 的 前 线 士 兵 们 将 近 卫 骑 兵 赶 回 了 城 里, 然 后 他 们 回 到 车 站, 又 整 列 火 车 整 列 火 车 地 开 进 了 一 九 一 八 年 春 的 一 天, 这 三 个 好 朋 友 在 谢 廖 沙 家 里 玩 了 一 会 儿 六 十 六 点 就 跑 了 出 来, 16

19 路 上 他 们 拐 进 了 柯 察 金 家 的 园 子, 躺 在 草 地 上 休 息 他 们 都 觉 得 很 无 聊, 平 时 的 那 些 玩 意 都 已 经 玩 腻 了 大 家 开 始 琢 磨 怎 么 才 能 更 好 地 打 发 这 一 天 的 时 间 就 在 这 时, 他 们 后 面 传 来 一 阵 马 蹄 声, 一 名 骑 手 沿 大 路 疾 驰 而 来 那 马 腾 身 一 跃 便 跳 过 了 道 路 和 栅 栏 中 间 的 壕 沟 那 骑 马 的 人 用 马 鞭 子 指 着 躺 在 地 上 的 保 尔 和 克 利 姆 卡, 说 : 喂, 小 伙 子 们, 过 来! 保 尔 和 克 利 姆 卡 跳 起 来, 朝 栅 栏 跑 去 那 个 骑 马 的 人 歪 戴 在 后 脑 勺 上 的 军 帽 和 制 服 都 沾 着 一 层 厚 厚 的 灰 尘, 结 实 的 军 用 皮 带 上, 挂 着 一 支 七 响 手 枪 和 两 颗 德 式 手 榴 弹 劳 驾, 小 伙 子 们, 弄 点 水 喝 行 吗? 他 请 求 说 保 尔 跑 去 弄 水 时, 骑 马 的 人 转 过 来 对 正 在 打 量 他 的 谢 廖 沙 说 : 告 诉 我, 小 弟 弟, 现 在 城 里 谁 掌 权? 谢 廖 沙 慌 忙 告 诉 了 他 镇 上 所 有 的 消 息 : 这 里 已 经 有 两 个 礼 拜 没 人 管 了, 只 有 本 地 自 卫 团, 老 百 姓 每 晚 轮 流 守 夜 你 们 是 什 么 人? 他 也 提 出 了 自 己 的 问 题 得 了 吧, 你 要 是 知 道 得 太 多, 很 容 易 就 变 老 喽! 那 骑 手 笑 着 回 答 保 尔 捧 着 一 大 杯 子 水 从 家 里 跑 了 出 来 那 人 一 口 气 把 水 壶 喝 了 个 底 朝 天, 把 杯 子 还 给 保 尔 后, 就 抖 起 马 缰 绳, 朝 松 林 跑 去 他 是 什 么 人 呀? 保 尔 问 克 利 姆 卡 我 怎 么 知 道 呢? 克 利 姆 卡 耸 耸 肩 膀 可 是, 谢 廖 沙 果 断 地 位 这 个 政 治 问 题 下 了 定 论, 他 说 : 可 能 又 要 换 权 了 因 为 列 辛 斯 基 一 家 昨 天 跑 了 富 人 们 一 跑, 就 说 明 一 件 事 游 击 队 要 来 了! 他 的 推 论 令 人 信 服, 保 尔 和 克 利 姆 卡 一 下 子 就 同 意 了 没 等 孩 子 们 的 讨 论 结 束, 公 路 上 又 响 起 了 马 蹄 声 三 个 人 都 冲 栅 栏 跑 去 树 林 里, 孩 子 们 勉 强 看 到 林 管 员 的 屋 后, 出 现 了 一 大 群 人 和 许 多 车 子 离 公 路 不 远 的 地 方 则 有 十 五 六 个 手 里 端 着 枪 的 骑 兵 前 面 领 头 的 有 两 人 : 一 个 上 了 年 纪, 穿 着 保 护 色 军 衣, 佩 着 军 官 武 装 带, 胸 前 挂 着 一 副 望 远 镜 ; 他 旁 边 那 个 正 式 伙 伴 们 刚 刚 见 过 的 骑 手 尤 其 显 眼 的 是, 那 中 年 人 前 胸 还 别 着 一 个 红 蝴 蝶 结 瞧, 我 刚 才 说 什 么 来 着? 谢 廖 沙 用 胳 膊 肘 捅 了 捅 保 尔, 看 见 了 吧, 红 蝴 蝶 结, 他 们 是 游 击 队 如 果 不 是 叫 我 瞎 了 眼! 他 高 兴 地 叫 起 来, 像 小 鸟 似 的 跳 过 栅 栏, 向 公 路 跑 去 17

20 两 个 朋 友 也 紧 跟 着 跑 过 去 他 们 三 个 索 性 就 站 在 路 边, 注 视 着 这 些 开 往 城 里 的 人 骑 兵 们 走 近 了, 刚 刚 那 个 骑 手 向 他 们 点 了 点 头, 用 马 鞭 子 指 着 列 辛 斯 基 的 房 子 问 : 谁 在 这 房 子 里 住? 保 尔 紧 赶 慢 赶 地 跟 着 骑 兵 的 大 马, 边 走 边 回 答 : 这 是 律 师 列 辛 斯 基 的 房 子 他 昨 天 就 溜 了 看 来, 他 是 怕 你 们 的 你 怎 么 知 道 我 们 是 什 么 人 呢? 那 个 中 年 人 微 笑 着 询 问 这 不 嘛, 一 眼 就 看 出 来 了 保 尔 手 指 那 红 色 蝴 蝶 结 居 民 们 纷 纷 从 家 里 跑 出 来, 好 奇 地 端 详 着 进 城 的 队 伍 这 三 个 孩 子 也 站 在 路 边, 注 视 着 这 些 风 尘 仆 仆 疲 惫 不 堪 的 游 击 队 员 队 伍 里 唯 一 的 大 炮 轰 响 着 经 过 石 板 路, 拉 枪 支 的 板 车 也 过 去 了, 孩 子 们 一 直 跟 在 游 击 队 员 的 后 面, 直 到 队 伍 在 城 中 央 停 下, 住 进 各 家 各 户, 他 们 才 散 去 队 伍 的 指 挥 部 暂 设 在 列 辛 斯 基 家 中 傍 晚 在 他 家 的 大 客 厅 里, 四 个 人 围 着 一 张 四 条 腿 刻 着 花 纹 的 大 餐 桌 坐 着 其 中 一 个 是 指 挥 员 头 发 已 经 斑 白 的 布 尔 加 科 夫 同 志, 另 外 三 个 是 他 的 参 谋 布 尔 加 科 夫 在 桌 子 上 铺 开 本 省 的 地 图, 一 边 用 指 甲 在 上 面 画 着 线 路, 一 边 朝 坐 在 对 面 的 长 有 一 口 结 实 牙 齿 的 高 颧 骨 的 人 说 : 叶 尔 马 琴 科 同 志, 你 说 我 们 应 该 在 这 地 方 打 它 一 仗 我 倒 认 为 我 们 应 该 明 天 早 上 撤 退! 要 是 能 在 今 晚 撤 退 就 更 好 了, 不 过 大 家 实 在 是 太 累 了 我 们 的 任 务 是 赶 在 德 国 人 之 前 到 达 卡 扎 京 拿 我 们 现 有 的 这 点 力 量 一 门 炮 三 十 发 炮 弹 二 百 个 步 兵 和 六 十 个 骑 兵 想 和 德 国 人 打 仗, 简 直 是 笑 话 德 国 人 如 潮 水 一 般 涌 来, 而 我 们 只 有 同 其 他 撤 下 来 的 红 色 兵 团 联 合 起 来 才 能 作 战 同 志, 我 们 应 该 知 道, 除 德 军 外, 沿 途 还 有 其 他 许 多 反 革 命 匪 帮 我 的 意 见 是 : 明 天 一 早 炸 完 车 站 的 小 桥 就 撤 退 趁 着 德 国 人 架 桥, 咱 们 还 有 两 三 天 的 时 间 这 么 一 来, 也 可 以 暂 时 阻 止 他 们 沿 铁 路 前 进 同 志 们, 怎 么 样? 咱 们 赶 紧 决 定 吧! 他 朝 围 桌 而 坐 的 人 们 发 话 坐 在 布 尔 加 科 夫 斜 对 面 的 斯 特 鲁 日 科 夫, 咬 了 咬 嘴 唇, 看 了 看 地 图, 又 看 了 看 布 尔 加 科 夫, 终 于, 他 艰 难 地 把 哽 在 喉 咙 里 的 话 吐 了 出 来 : 我 我 赞 赞 成 布 尔 加 科 夫 的 意 见 那 个 穿 着 工 人 服 的 年 青 人 也 表 示 同 意 : 布 尔 加 科 夫 说 得 对 只 有 叶 尔 马 琴 科, 就 是 那 个 白 天 跟 孩 子 们 说 话 的 人, 摇 头 表 示 反 对 : 咱 们 当 初 组 建 这 支 队 伍 是 为 什 么? 是 为 了 在 德 国 人 面 前 不 战 自 退 吗? 依 我 看, 我 们 就 该 在 这 里 和 他 们 干 一 仗 18

21 老 是 跑 跑 跑, 我 已 经 烦 透 了 要 是 问 我 的 意 见, 我 一 定 在 这 儿 和 他 们 干 一 仗 他 猛 地 推 开 椅 子, 站 了 起 来, 在 房 间 里 走 来 走 去 布 尔 加 科 夫 不 满 地 盯 着 他 打 仗 要 打 的 有 道 理, 叶 尔 马 琴 科 明 知 要 吃 败 仗, 还 偏 把 大 家 推 向 绝 路 推 向 毁 灭, 这 种 事 不 是 我 们 该 干 的 这 简 直 是 儿 戏 这 些 敌 人 后 面 还 有 整 整 一 个 师 团, 而 且 有 重 炮 和 装 甲 车 叶 尔 马 琴 科 同 志, 你 可 别 开 玩 笑 了 接 着, 他 转 向 其 他 人 下 了 定 论 : 就 这 样 决 定 了 我 们 明 天 早 上 撤 退 下 一 个 问 题 是 联 络 上 的, 他 继 续 说, 因 为 我 们 是 最 后 撤 退 的, 在 德 军 后 方 组 织 工 作 的 任 务 也 就 非 我 们 莫 属 了 这 里 可 是 一 个 非 常 重 要 的 铁 路 枢 纽, 城 里 有 两 个 车 站 咱 们 必 须 重 视, 要 保 证 在 这 里 工 作 的 人 选 可 靠 现 在 就 来 商 量 一 下, 我 们 把 谁 留 在 这 里 大 家 推 举 一 下 人 选 吧! 叶 尔 马 琴 科 走 到 桌 子 跟 前 说 : 我 认 为 应 该 把 水 兵 朱 赫 来 留 下 来 第 一, 他 是 本 地 人 ; 其 次, 他 会 钳 工 和 电 工, 容 易 在 车 站 找 到 工 作 ; 第 三, 他 并 不 在 我 们 的 队 伍 里, 谁 也 没 有 看 到 他 和 咱 们 在 一 起, 他 今 天 晚 上 才 能 赶 到 这 儿 这 个 小 伙 子 很 有 头 脑, 肯 定 能 处 理 好 这 里 的 工 作 我 认 为, 他 是 最 合 适 的 人 选 布 尔 加 科 夫 点 点 头 说 道 : 对! 叶 尔 马 琴 科, 我 也 赞 成 你 的 意 见 接 着 他 转 向 其 他 两 人 : 你 俩 有 不 同 意 见 吗? 没 有? 也 就 是 说, 问 题 解 决 了, 就 这 么 定 了 我 们 给 他 留 下 一 笔 钱 和 委 任 状 什 么 的 现 在 谈 谈 第 三 个, 也 是 最 后 一 个 问 题 了 同 志 们, 布 尔 加 科 夫 继 续 说, 这 个 问 题 是 关 于 城 里 存 放 的 军 械 的 这 里 存 放 着 沙 俄 战 争 时 留 下 来 的 两 万 支 步 枪, 全 藏 在 一 个 农 民 的 棚 子 里 大 家 全 把 这 事 忘 了 这 还 是 那 个 棚 子 的 主 人, 一 个 农 民 告 诉 我 的, 他 很 想 我 们 把 这 些 枪 弄 走 当 然, 我 们 不 能 把 这 个 仓 库 里 的 东 西 留 给 德 国 人 我 的 意 思 是 把 这 个 棚 子 烧 掉, 而 且 应 该 立 即 动 手, 一 切 都 应 在 明 早 撤 退 前 办 妥 不 过, 放 火 烧 屋 是 一 件 非 常 危 险 的 事 情, 因 为 这 棚 子 在 城 边 的 贫 民 窟 中, 一 起 火 恐 怕 连 附 近 农 民 的 房 子 都 会 被 烧 掉 的 身 强 力 壮 胡 子 拉 碴 的 斯 特 鲁 日 科 夫 动 了 动 说 道 : 为 为 什 么 要 烧 掉 呢? 我 认 为 我 们 应 该 把 把 这 些 武 器 分 给 居 居 民 布 尔 加 科 夫 飞 快 地 转 过 身 问 道 : 你 是 说, 把 这 些 枪 分 给 居 民? 对! 这 样 才 对 叶 尔 马 琴 科 高 兴 地 喊 道, 把 这 些 枪 都 发 给 工 人 和 需 要 它 的 居 民, 谁 要 就 给 谁! 至 少 他 们 在 被 德 国 人 逼 得 忍 无 可 忍 的 时 候, 还 可 以 用 它 们 反 抗, 人 们 会 举 着 武 器 挺 身 而 出 我 估 计, 德 国 人 的 压 制 会 很 厉 害 的! 斯 特 鲁 日 科 夫 的 意 见 很 好! 还 是 应 该 把 那 些 19

22 武 器 发 下 去 最 好 能 给 村 子 里 也 运 去 一 些 农 民 们 可 以 把 武 器 藏 得 深 深 的, 等 到 德 国 人 敲 骨 吸 髓 地 来 征 收 东 西 的 时 候, 这 些 步 枪 呦, 可 就 派 上 用 场 啦! 布 尔 加 科 夫 笑 了 : 是 呀, 可 是 要 知 道, 德 国 人 如 果 下 令 交 出 武 器, 大 家 又 都 会 叫 出 来 的 叶 尔 马 琴 科 表 示 异 议 : 不! 不 会 全 都 交 出 去 的, 会 有 人 交, 同 时 也 会 有 人 把 武 器 留 下 来 布 尔 加 科 夫 用 询 问 的 眼 光 环 顾 在 座 的 各 位 那 年 轻 的 工 人 也 赞 同 叶 尔 马 琴 科 与 斯 特 鲁 日 科 夫 的 意 见 : 我 们 就 这 么 办 吧, 把 枪 分 发 出 去 好 吧, 也 就 是 说, 发! 布 尔 加 科 夫 也 同 意 了 所 有 的 问 题 都 讨 论 完 了, 他 边 说 边 从 桌 旁 站 起 来, 现 在 咱 们 可 以 休 息 到 天 亮 了 朱 赫 来 要 是 到 了, 就 请 他 到 我 这 儿 来, 我 要 和 他 谈 谈 请 你 去 查 查 岗 哨 吧, 叶 尔 马 琴 科 同 志 大 家 便 都 散 了, 只 剩 下 布 尔 加 科 夫 一 个 人 他 走 进 客 厅 旁 边 的 卧 室, 把 军 大 衣 在 床 上 铺 开, 躺 下 了 天 蒙 蒙 亮 的 时 候, 保 尔 从 发 电 厂 下 班 回 家 他 在 厂 里 当 锅 炉 工 副 手 已 经 整 整 一 年 了 城 里 异 常 的 热 闹, 并 且 很 快 地 引 起 了 他 的 注 意 保 尔 一 路 上 看 见 许 多 人 手 里 都 拿 着 步 枪, 有 的 甚 至 拿 了 两 三 支 他 不 知 道 出 了 什 么 事, 就 匆 匆 赶 回 家 去 在 列 辛 斯 基 的 住 宅 外 面, 他 看 见 昨 天 遇 到 过 的 那 几 个 人 正 跨 上 马, 准 备 出 发 保 尔 跑 回 家 飞 快 地 洗 漱 了 一 番 听 母 亲 说 阿 尔 焦 姆 还 没 有 回 来, 他 拔 腿 就 跑 到 镇 子 的 另 一 头 去 找 谢 廖 沙 谢 廖 沙 的 父 亲 是 一 位 副 司 机, 拥 有 自 己 的 一 所 小 房 子 和 一 块 不 大 的 田 谢 廖 沙 不 在 家 他 的 母 亲 一 个 白 胖 的 妇 人, 不 高 兴 地 看 了 保 尔 一 眼 说 : 鬼 才 知 道 他 在 什 么 地 方! 天 还 没 有 亮, 他 就 像 着 了 魔 似 地 跑 了 出 去 他 说, 什 么 地 方 在 发 枪 我 想, 他 一 定 是 在 那 里 真 该 教 训 一 下 你 们 这 帮 好 事 的 愣 头 青 也 太 不 听 话 了, 真 拿 你 们 没 办 法 不 过 比 瓦 罐 才 高 上 两 寸, 也 要 去 领 枪? 你 告 诉 我 家 那 个 小 混 账, 要 是 他 敢 带 一 粒 子 弹 回 家 来, 我 就 把 他 的 脑 袋 揪 下 来 什 么 不 干 不 净 的 东 西 都 敢 往 家 拿, 以 后 就 等 着 受 罪 吧 你 要 干 什 么, 也 打 算 过 去? 保 尔 早 就 不 想 再 听 她 挑 三 拣 四 了, 飞 也 似 的 跑 到 街 上 半 路 上, 他 碰 到 一 个 双 肩 各 背 着 一 支 枪 的 人, 便 飞 奔 上 前 问 道 : 大 叔, 请 问, 你 在 哪 弄 的 枪? 20

23 在 维 尔 霍 韦 纳 大 街, 现 在 还 在 发 着 呢 保 尔 两 腿 生 风 似 的 直 朝 那 个 人 说 的 地 方 跑 去 他 跑 过 了 两 条 街, 碰 见 一 个 拖 了 支 带 刺 刀 的 重 步 枪 的 小 男 孩 保 尔 上 前 拦 住 他 问 : 从 哪 儿 弄 的 武 器? 游 击 队 员 们 在 学 校 前 面 发 的 可 现 在 什 么 都 没 了, 全 都 发 完 了 发 了 整 整 一 夜 呢, 只 剩 下 些 空 箱 子 了 我 这 拿 的 是 第 二 支 啦! 那 小 孩 骄 傲 地 宣 称 这 消 息 使 保 尔 非 常 沮 丧 唉, 我 真 是 鬼 迷 心 窍 了, 早 知 道 这 样, 我 就 直 接 跑 到 那 儿 去 了, 还 回 什 么 家 呢? 他 失 望 地 想 着 : 我 怎 么 就 错 过 了 这 么 好 的 机 会 呀? 忽 然, 他 灵 机 一 动, 迅 速 转 过 身 来, 三 蹿 两 跳 地 追 上 了 那 个 刚 走 过 去 的 孩 子, 用 蛮 力 把 枪 从 他 怀 里 抢 了 过 来 他 用 不 容 反 抗 的 声 调 说 : 你 有 一 支 就 够 了, 这 一 支 给 我 了 小 男 孩 对 光 天 化 日 之 下 的 抢 劫 行 为 非 常 愤 怒 他 直 朝 保 尔 扑 了 过 去, 但 是 保 尔 后 退 一 步, 把 刺 刀 亮 了 出 来, 瞪 着 他 唬 道 : 走 开, 小 心 扎 伤 了 你! 那 小 孩 委 屈 得 哭 起 来, 但 也 无 计 可 施, 只 好 骂 骂 咧 咧 地 跑 回 去 了 洋 洋 得 意 的 保 尔 则 一 路 小 跑 地 回 到 了 家 他 跳 过 栅 栏, 跑 进 板 棚, 把 那 支 枪 藏 在 房 梁 上, 然 后 高 兴 地 吹 着 口 哨 走 进 屋 里 去 了 乌 克 兰 的 夏 夜 是 可 爱 的 像 舍 佩 托 夫 卡 这 样 的 乌 克 兰 小 镇, 中 心 是 市 区, 城 郊 是 农 居 一 到 夏 天 宁 静 的 傍 晚, 年 轻 人 就 都 跑 到 外 面 来 姑 娘 和 小 伙 子 们 都 成 双 成 对, 有 的 坐 在 自 家 台 阶 旁 边, 有 的 坐 在 花 园 里, 有 的 坐 在 庭 院 里, 还 有 的 干 脆 就 坐 在 大 街 旁 施 工 用 的 木 料 堆 上 笑 声 歌 声 此 起 彼 伏, 持 续 不 断 浓 郁 的 花 香 使 得 空 气 也 颤 动 起 来 高 高 的 天 上, 星 星 像 萤 火 虫 一 样 一 闪 一 闪 的 声 音 传 得 很 远 很 远 保 尔 很 喜 欢 他 的 手 风 琴 他 总 是 非 常 爱 惜 地 把 那 架 音 质 优 美, 维 也 纳 制 造 的 双 键 手 风 琴 放 在 膝 上, 他 的 手 指 很 是 灵 巧 它 们 稍 一 触 动 琴 键, 便 从 上 到 下 迅 速 滑 动 起 来 低 音 键 好 似 叹 了 口 气, 接 着 手 风 琴 就 飘 扬 出 一 连 串 欢 快 动 人 的 旋 律 手 风 琴 快 乐 地 颤 动 着, 叫 人 怎 么 能 不 舞 动 起 来 呢? 不 用 忍 耐, 双 脚 就 会 不 由 自 主 地 跳 起 来 手 风 琴 热 情 地 演 奏 着 在 天 上 生 活 是 多 么 美 好 啊! 21

24 今 天 晚 上 尤 其 痛 快 一 群 爱 说 爱 笑 的 年 轻 人 聚 在 保 尔 家 外 的 木 料 堆 上, 他 们 都 是 那 么 地 开 心, 而 笑 得 最 响 亮 的 是 保 尔 的 邻 居 加 莉 娜 这 个 石 匠 的 女 儿, 喜 欢 跟 男 孩 们 跳 舞 歌 唱 她 的 女 中 音 歌 声 嘹 亮 而 圆 润 保 尔 一 直 有 些 怕 她, 她 口 齿 非 常 伶 俐 现 在 她 挨 着 保 尔 坐 在 木 料 堆 上, 把 他 搂 得 紧 紧 的, 还 大 声 地 说 笑 着 : 呵, 你 这 个 手 风 琴 手 可 真 棒! 可 惜 呀, 你 还 没 有 长 大, 要 不 然, 你 会 是 我 可 爱 的 小 丈 夫! 我 最 喜 欢 手 风 琴 了, 在 它 们 面 前 我 的 心 都 快 要 化 了 保 尔 的 脸 一 下 子 就 红 到 了 耳 根 儿, 幸 亏 是 在 晚 上, 谁 也 看 不 清 楚 他 想 要 坐 开 些, 可 是 这 个 淘 气 的 女 孩 儿 却 紧 紧 地 抓 住 他 不 放 呵, 小 可 爱, 你 要 往 哪 儿 逃? 哎 哟, 多 好 的 小 爱 人 呀! 她 打 趣 道 保 尔 觉 得 肩 膀 碰 着 了 她 那 有 弹 性 的 胸 脯, 人 更 变 得 紧 张 不 安 起 来, 四 周 却 是 一 片 哄 笑, 惊 扰 了 平 时 宁 静 的 街 道 保 尔 用 手 推 着 她 的 肩 膀 说 : 你 影 响 我 拉 琴 了, 走 开 些 好 不 好? 又 是 一 阵 哄 笑 和 打 趣 声 玛 鲁 霞 插 嘴 道 : 保 尔, 给 我 们 拉 一 支 忧 郁 点 的, 要 能 打 动 心 弦 的 于 是, 手 风 琴 的 风 箱 慢 慢 地 拉 开 了, 保 尔 的 手 指 在 悄 然 无 声 地 移 动 着 这 是 一 支 大 家 都 熟 悉 的 乌 克 兰 民 歌, 是 本 地 的 曲 调 加 莉 娜 随 着 琴 声 带 头 唱 起 来, 玛 鲁 霞 和 其 他 的 人 也 立 即 跟 唱 : 远 方 的 船 夫, 全 都 回 到 了 故 乡 你 们 亲 切 又 美 好, 唱 出 心 头 的 忧 伤 青 年 们 的 歌 声 嘹 亮 而 悠 长, 远 远 地 传 到 森 林 里 保 尔! 是 阿 尔 焦 姆 的 声 音 保 尔 收 起 手 风 琴, 扣 好 皮 带 在 叫 我 呢, 我 得 走 了 你 就 再 坐 一 会 吧, 再 拉 上 几 首 歌, 待 会 再 回 去 也 来 得 及 玛 鲁 霞 央 求 他 不 了, 保 尔 赶 忙 拒 绝, 明 天 再 玩 吧, 现 在 我 要 回 去 了 阿 尔 焦 姆 在 叫 我 呢 22

25 于 是, 他 过 了 马 路 朝 自 己 家 跑 去 保 尔 一 推 门, 就 看 见 桌 子 旁 边 坐 着 罗 曼, 是 哥 哥 的 同 事, 另 外 还 有 一 个 陌 生 人 你 叫 我 吗? 保 尔 问 阿 尔 焦 姆 朝 保 尔 点 点 头, 然 后 对 那 个 陌 生 人 说 : 这 就 是 我 弟 弟 那 个 陌 生 人 向 保 尔 伸 出 长 满 茧 子 的 大 手 是 这 么 回 事, 保 尔, 阿 尔 焦 姆 对 弟 弟 说, 你 不 是 说 你 们 发 电 厂 里 有 一 个 电 工 病 倒 了 吗? 明 天 你 打 听 一 下, 他 们 用 不 用 再 招 一 个 懂 行 的 要 是 他 们 要 的 话, 你 就 回 来 告 诉 我 那 个 陌 生 人 插 嘴 说 : 不, 我 跟 他 一 道 去, 我 自 己 和 发 电 厂 老 板 谈 吧 当 然 需 要 啦! 这 不, 今 天 电 厂 就 没 发 电, 因 为 斯 坦 科 维 奇 病 了 老 板 今 天 跑 来 两 次, 要 找 人 替 他, 但 没 找 到 他 又 不 敢 只 让 一 个 锅 炉 工 去 发 电 我 们 的 电 工 害 的 是 伤 寒 事 情 就 这 么 定 了, 那 个 陌 生 人 说, 明 天 我 到 这 里 来 找 你, 咱 们 一 起 去 他 朝 保 尔 说 好 啊! 保 尔 回 答 保 尔 看 到 了 陌 生 人 那 双 平 静 的 灰 色 眼 睛, 后 者 正 在 仔 细 打 量 着 他 他 那 凝 然 不 动 的 坚 定 目 光 让 保 尔 都 有 点 不 好 意 思 了 这 陌 生 人 穿 着 一 件 灰 短 褂, 从 上 到 下 都 扣 着 钮 扣, 紧 紧 地 箍 在 结 实 的 肩 膀 上 这 短 褂 显 然 是 太 窄 了 他 的 脖 子 像 牛 脖 子 一 样 粗 壮, 整 个 人 就 像 一 颗 健 壮 的 老 橡 树, 浑 身 是 劲 分 手 的 时 候 阿 尔 焦 姆 对 他 说 : 那 好 吧, 再 见 了, 朱 赫 来, 明 天 你 跟 我 弟 弟 一 道 去 把 事 情 办 妥 游 击 队 离 开 三 天 后, 德 国 人 进 了 城 最 近 这 些 天 一 直 冷 冷 清 清 的 车 站 里 火 车 汽 笛 声 又 响 了 起 来, 宣 告 了 他 们 的 到 来 消 息 立 刻 在 城 里 传 开 了 : 德 国 人 来 了! 城 里 骚 动 了 起 来, 好 像 被 捅 开 的 蚂 蚁 窝 尽 管 大 家 早 就 知 道 德 国 人 会 来, 可 还 是 不 太 相 信 可 是, 现 在 那 些 可 怕 的 德 国 人 已 经 来 了, 他 们 到 了 这 里, 他 们 占 领 了 城 镇 居 民 们 都 跑 进 院 子 里, 关 上 了 篱 笆 门, 谁 都 不 敢 上 街 去 了 德 国 人 排 成 两 列, 沿 马 路 两 侧 前 进, 倒 是 给 路 中 间 留 出 宽 宽 的 道 来 他 们 穿 着 暗 绿 色 军 服, 手 里 端 着 枪, 枪 上 顶 着 宽 宽 的 刺 刀, 头 上 顶 着 沉 重 的 钢 盔, 背 上 是 大 粮 袋 他 们 的 队 伍 从 车 站 一 直 拉 到 城 里, 源 源 不 断, 就 像 一 条 毒 蛇 似 的 他 们 走 得 小 心 翼 翼, 随 着 准 备 反 击, 尽 管 并 没 有 人 想 要 攻 击 他 们 23

26 走 在 队 伍 最 前 面 的 两 个 手 持 毛 瑟 枪 的 军 官, 而 路 中 间 的 是 个 充 作 翻 译 的 盖 特 曼 军 官, 他 身 着 蓝 色 乌 克 兰 短 上 衣, 带 着 羊 皮 高 帽 德 军 在 城 中 心 广 场 上 列 成 了 方 阵 鼓 手 敲 起 鼓, 集 合 了 一 小 群 胆 大 的 市 民 穿 着 蓝 色 大 衣 的 盖 特 曼 军 官, 走 到 一 家 药 房 的 台 阶 上, 开 始 大 声 宣 读 本 镇 司 令 科 尔 夫 少 校 发 出 的 命 令 : 第 一 条 城 内 所 有 居 民 限 于 在 二 十 四 小 时 之 内, 缴 出 所 有 火 枪 及 其 他 各 种 武 器, 违 令 不 从 者 枪 毙 第 二 条 城 里 进 入 战 时 状 态, 每 晚 八 时 后 起 禁 止 通 行 noindent 卫 戍 司 令 科 尔 夫 少 校 以 前 市 参 议 会 的 所 在, 革 命 后 又 作 过 工 人 代 表 苏 维 埃 办 公 处 的 房 子, 现 在 又 成 了 德 军 卫 戍 司 令 部 台 阶 上 站 着 一 个 哨 兵, 他 戴 的 已 经 不 是 钢 盔, 而 是 缀 有 硕 大 的 帝 国 之 鹰 的 仪 仗 头 盔 他 们 就 在 那 个 院 子 里 划 出 了 一 块 地 方, 堆 积 居 民 上 缴 的 武 器 整 整 一 天 都 有 被 枪 毙 吓 坏 了 的 居 民 陆 陆 续 续 地 来 交 武 器 成 年 人 不 敢 露 面, 交 枪 的 都 是 年 轻 人 和 小 孩 子 德 兵 没 有 扣 留 一 个 人 另 一 些 不 愿 意 当 面 缴 枪 的 人, 就 趁 黑 夜 偷 偷 地 把 枪 扔 在 街 上 第 二 天 早 上 德 国 巡 逻 兵 就 把 这 些 枪 捡 起 来, 装 上 军 用 车, 运 到 卫 戍 司 令 部 去 中 午 12 点 多 的 时 候, 已 经 过 了 上 缴 武 器 的 期 限 德 国 兵 总 共 缴 获 了 一 万 四 千 支 步 枪 算 下 来, 还 有 六 千 支 枪 没 有 交 出 来 于 是 他 们 就 挨 家 挨 户 搜 查, 但 是 收 获 不 大 第 二 天 清 晨, 在 城 郊 的 旧 犹 太 墓 地, 有 两 个 铁 路 工 人 被 枪 毙 了, 因 为 在 他 们 家 里 搜 出 了 步 枪 阿 尔 焦 姆 一 听 到 那 命 令, 急 忙 就 回 到 家 他 在 院 子 里 遇 到 了 保 尔, 就 立 刻 抓 住 他 的 肩 膀, 非 常 郑 重 地 低 声 问 : 你 从 仓 库 那 里 拿 回 来 什 么 东 西 没 有? 保 尔 本 来 不 想 说 枪 的 事 情, 可 是 他 不 愿 意 对 哥 哥 撒 谎, 所 以 把 前 后 经 过 都 说 了 他 们 一 道 跑 到 板 棚 里 去 阿 尔 焦 姆 把 房 梁 上 的 枪 拿 了 下 来, 把 刺 刀 和 枪 栓 给 卸 了 下 来 他 握 住 枪 身, 抡 圆 了 胳 膊, 狠 命 朝 篱 笆 的 木 桩 子 上 一 砸, 枪 托 就 散 了 架 其 余 的 部 分 被 远 远 地 扔 到 小 花 园 后 的 空 地 上, 刺 刀 和 枪 栓 则 被 扔 进 了 茅 坑 阿 尔 焦 姆 又 对 保 尔 说 : 你 已 不 是 小 孩 子 了 要 知 道, 武 器 可 不 是 好 玩 的! 我 警 告 你 什 么 都 别 往 家 里 带! 你 知 道 吗, 现 在 因 为 这 个 是 要 掉 脑 袋 的! 记 住, 可 别 瞒 着 我, 要 是 你 带 24

27 了 什 么 东 西 回 来, 被 他 们 查 出 来 的 话, 头 一 个 枪 毙 的 就 是 我, 你 还 是 个 小 毛 孩 儿, 他 们 不 会 碰 你 的 现 在 是 动 乱 时 期, 你 明 白 吗? 保 尔 答 应 不 会 再 这 样 做 了 他 俩 穿 过 院 子 朝 家 里 走 的 时 候, 一 驾 四 轮 马 车 停 在 了 列 辛 斯 基 家 的 大 门 口 从 车 上 走 下 了 律 师 和 他 的 妻 子, 还 有 两 个 孩 子 : 涅 莉 和 维 克 多 阿 尔 焦 姆 狠 狠 地 说 : 瞧, 这 些 宝 贝 现 在 又 回 来 了 唉, 又 该 热 闹 起 来 了, 真 让 人 恶 心! 说 罢, 他 进 了 屋 一 整 天 保 尔 都 在 为 枪 的 事 情 难 过 就 在 这 时, 他 的 好 朋 友 谢 廖 沙 正 在 一 个 遗 弃 的 破 板 棚 里 忙 活 着, 他 在 墙 边 用 铁 锹 刨 土, 挖 好 了 一 个 坑 谢 廖 沙 把 他 在 分 发 时 得 到 的 三 只 新 步 枪 包 上 破 布, 埋 进 了 坑 里 他 可 不 想 把 这 枪 交 给 德 国 人 昨 天 他 还 为 是 否 要 放 弃 这 些 宝 贝 翻 来 覆 去 一 整 夜 呢 他 用 泥 土 填 满 了 坑, 又 用 力 把 它 捣 平, 又 拖 来 一 堆 垃 圾 和 破 旧 的 东 西 盖 在 新 土 上 他 用 挑 剔 的 目 光 仔 细 地 把 这 工 作 检 查 了 一 番, 自 己 觉 得 十 分 满 意, 这 才 摘 下 帽 子 擦 去 头 上 的 汗 珠 好, 现 在 就 让 他 们 来 搜 查 吧, 他 心 想, 就 算 他 们 真 的 搜 出 来 了, 也 不 知 道 这 是 谁 家 的 板 棚 朱 赫 来 在 发 电 厂 已 经 工 作 一 个 月 了 保 尔 不 知 不 觉 地 已 经 和 这 个 严 肃 的 电 工 亲 近 了 许 多 朱 赫 来 经 常 给 这 位 锅 炉 工 助 手 讲 解 发 电 机 的 构 造, 教 他 怎 么 去 适 应 工 作 水 兵 朱 赫 来 很 喜 欢 这 个 机 灵 的 小 伙 子 他 经 常 在 休 息 日 去 阿 尔 焦 姆 家 做 客 这 个 头 脑 冷 静 态 度 严 肃 的 水 兵, 总 是 耐 心 倾 听 保 尔 家 的 人 讲 家 庭 生 活 中 的 各 种 琐 事, 尤 其 是 当 保 尔 的 母 亲 抱 怨 爱 惹 事 的 保 尔 时, 他 就 更 加 耐 心 地 听 每 逢 保 尔 的 母 亲 烦 恼 时, 他 总 有 法 子 安 慰 她, 让 她 忘 掉 自 己 的 烦 心 事, 振 作 起 来 有 一 天, 在 发 电 厂 里 码 好 的 木 柴 垛 旁 边, 朱 赫 来 微 笑 着 拦 住 了 保 尔 : 你 母 亲 说 你 爱 打 架 她 说 你 像 一 只 小 公 鸡 那 样 好 斗, 总 是 惹 事 他 赞 许 地 笑 了 起 来 接 着 他 又 说 : 打 架 也 没 有 什 么 不 好 的, 可 是 你 得 知 道 该 打 谁 为 什 么 打 保 尔 弄 不 清 朱 赫 来 是 在 取 笑 他, 还 是 说 真 格 的, 他 回 答 说 : 我 可 不 是 无 缘 无 故 地 去 打 架, 我 动 手 可 都 是 为 了 公 平 朱 赫 来 冷 不 防 地 问 道 : 你 愿 意 让 我 把 真 正 的 打 法 教 给 你 吗? 保 尔 惊 讶 地 看 着 他 : 怎 么 算 是 真 正 的? 25

28 你 就 看 着 吧! 于 是 保 尔 上 了 第 一 堂 关 于 英 式 拳 击 的 短 课 这 门 课 程 保 尔 学 起 来 不 太 容 易, 但 他 还 是 努 力 学 好 朱 赫 来 的 拳 头 使 他 摔 了 一 个 又 一 个 倒 栽 葱, 但 是, 这 个 学 生 仍 然 顽 强 地 坚 持 下 来 了 有 一 次, 天 很 热, 他 从 克 利 姆 卡 家 里 回 来, 在 房 里 转 悠 了 几 圈, 感 到 无 所 事 事, 就 决 定 到 一 个 小 棚 子 的 顶 上 去, 那 是 他 最 喜 欢 的 地 方, 就 在 屋 后 花 园 的 角 落 里 他 穿 过 院 子, 走 进 小 园, 来 到 板 棚 跟 前, 就 沿 着 棚 子 突 出 的 部 分 爬 上 了 棚 顶 他 用 力 拨 拉 开 遮 住 板 棚 的 樱 桃 树 枝 桠, 一 直 爬 到 棚 顶 的 正 中, 躺 下 来 晒 起 了 太 阳 这 间 板 棚 的 一 面 对 着 列 辛 斯 基 家 的 花 园, 要 是 爬 到 棚 顶 的 边 缘, 就 可 以 望 见 整 个 花 园 和 他 们 的 房 子 的 一 面 保 尔 把 头 伸 过 棚 顶 的 突 起, 看 到 了 院 子 的 一 角, 那 里 还 停 着 一 辆 马 车, 那 个 住 在 列 辛 斯 基 家 中 的 德 国 中 尉 勤 务 兵 正 在 刷 洗 他 长 官 的 衣 服 保 尔 不 止 一 次 在 庄 园 门 口 见 过 那 个 中 尉 那 个 中 尉 矮 墩 墩 的, 脸 颊 红 红 的, 他 留 着 一 小 撮 剪 过 的 小 胡 子 戴 着 一 副 夹 鼻 眼 镜, 头 顶 漆 皮 帽 檐 儿 军 帽 保 尔 知 道 这 个 中 尉 住 在 厢 房 厢 房 窗 子 朝 着 花 园, 从 这 边 屋 顶 可 以 看 得 清 清 楚 楚 这 会 儿, 中 尉 正 坐 在 那 桌 旁 写 着 什 么 过 了 一 会 儿, 他 拿 着 写 好 的 东 西 走 出 来, 把 一 封 信 交 给 了 他 的 勤 务 兵, 然 后 就 沿 着 花 园 小 径, 向 临 街 栅 栏 门 走 去 在 凉 亭 旁 边 中 尉 停 住 了 他 大 概 在 和 什 么 人 说 话 列 辛 斯 基 的 女 儿 涅 莉 从 凉 亭 走 出 来, 中 尉 挽 起 她 的 胳 膊, 两 人 都 上 了 街 保 尔 把 这 一 切 都 看 在 眼 里 当 他 正 打 算 睡 一 会 儿 的 时 候, 忽 然 看 见 勤 务 兵 走 进 中 尉 的 房 间, 把 制 服 挂 上 了 衣 架, 打 开 了 朝 向 花 园 的 窗 子, 收 拾 了 一 下 房 间, 就 随 手 关 上 门 出 去 了 不 大 一 会 儿, 保 尔 看 见 他 到 了 马 厩 里 那 儿 有 马 匹 透 过 打 开 的 窗 户, 保 尔 把 整 个 房 间 都 看 的 清 清 楚 楚 桌 子 上 放 着 皮 带 和 一 个 发 亮 的 东 西 在 无 法 遏 制 的 好 奇 心 的 驱 使 之 下, 保 尔 悄 悄 地 攀 住 樱 桃 树, 溜 进 列 辛 斯 基 家 的 花 园 他 猫 着 腰, 几 个 箭 步 就 到 了 那 敞 开 的 窗 户 跟 前 保 尔 朝 房 间 里 看 去, 那 桌 子 上 放 着 的 是 一 条 有 刀 鞘 和 枪 套 的 皮 带, 枪 套 里 装 着 一 支 漂 亮 的 十 二 响 曼 利 赫 尔 手 枪 保 尔 都 快 喘 不 过 气 来 了 有 几 秒 钟 他 的 脑 子 里 进 行 着 激 烈 的 思 想 斗 争, 但 是, 强 烈 的 渴 望 充 满 了 他 的 头 脑 他 不 26

29 顾 一 切 地 弯 着 身 子, 跳 进 房 子 里, 握 住 枪 套, 抽 出 那 支 崭 新 的 黑 色 转 轮 手 枪, 然 后 连 忙 跳 回 了 花 园 他 四 下 里 环 顾 了 一 番, 小 心 地 把 枪 装 进 口 袋, 飞 快 地 穿 过 花 园 朝 樱 桃 树 跑 去 他 像 猴 子 一 样 迅 速 地 爬 上 了 树, 回 到 了 棚 顶 这 时, 他 又 回 头 看 了 一 下, 看 见 那 勤 务 兵 正 在 悠 闲 地 和 马 夫 聊 天 整 个 花 园 里 静 悄 悄 的 他 立 即 跳 下 板 棚 跑 回 家 中 母 亲 正 在 厨 房 里 做 饭, 没 有 留 意 到 他 保 尔 抓 起 箱 子 后 面 的 一 块 破 布, 塞 进 了 口 袋 里 他 悄 无 声 息 地 溜 出 家 门, 跑 过 花 园, 翻 过 篱 笆, 跑 上 了 通 向 森 林 的 大 路 他 按 住 那 在 他 大 腿 上 碰 来 碰 去 的 沉 重 手 枪, 拼 命 朝 那 个 倒 塌 了 的 砖 窑 跑 去 他 的 两 脚 简 直 不 沾 地 了, 风 在 耳 边 呼 呼 直 叫 老 砖 窑 很 安 静 木 头 的 窑 顶 有 几 处 已 经 塌 下 来, 碎 砖 堆 积 如 山, 砖 窑 也 破 败 不 堪 一 切 都 很 是 荒 凉, 这 里 杂 草 丛 生 只 有 他 们 三 个 好 朋 友 偶 尔 到 这 儿 来 玩 保 尔 知 道 许 多 隐 蔽 的 地 方, 可 以 用 来 藏 匿 他 偷 来 的 宝 贝 他 钻 进 一 座 砖 窑 的 豁 口, 又 小 心 谨 慎 地 回 头 望 了 望, 路 上 空 无 一 人, 只 有 松 树 飒 飒 响 着, 微 风 轻 轻 扬 起 路 边 的 灰 土, 空 气 中 弥 漫 着 浓 浓 的 松 脂 味 保 尔 把 那 支 枪 用 破 布 包 好, 放 在 了 窑 底 的 角 落 里, 又 堆 上 了 旧 砖 他 钻 出 来 后, 又 用 砖 块 把 灶 门 堵 住, 做 了 个 记 号, 然 后 才 顺 着 大 路 慢 悠 悠 地 走 回 家 他 的 腿 一 路 上 总 是 不 由 自 主 地 打 颤 该 怎 么 收 场 呢? 他 心 中 暗 暗 琢 磨 为 了 不 留 在 家 里, 还 不 到 上 班 的 时 间 保 尔 就 到 厂 里 去 了 他 从 看 门 人 那 里 拿 了 钥 匙, 打 开 门, 走 进 了 机 房 他 边 擦 着 风 箱, 往 锅 炉 里 加 水 生 火, 边 想 : 现 在 列 辛 斯 基 家 该 是 什 么 样 子 呢? 夜 里 很 晚 的 时 候 大 概 是 十 一 点 左 右, 朱 赫 来 跑 来 找 保 尔, 并 把 他 叫 到 院 子 里, 悄 声 问 道 : 今 天 为 什 么 有 人 到 你 们 家 里 去 搜 查? 保 尔 吓 得 打 了 个 冷 战 : 什 么? 搜 查? 朱 赫 来 沉 默 了 一 会 儿, 补 充 说 : 算 了, 没 什 么 大 不 了 的 你 知 不 知 道 他 们 要 搜 什 么? 保 尔 很 清 楚 他 们 搜 查 什 么, 但 他 不 敢 把 偷 枪 的 事 告 诉 朱 赫 来 他 吓 得 浑 身 发 抖, 问 道 : 27

30 他 们 抓 了 阿 尔 焦 姆 吗? 谁 也 没 被 抓 走, 但 是 屋 里 被 翻 了 个 底 朝 天! 听 了 这 些 话 的 保 尔 才 稍 稍 有 些 放 心, 但 他 还 是 心 存 忧 虑 接 下 来 几 分 钟, 他 俩 各 自 想 着 自 己 的 心 事 一 个 知 道 搜 查 原 因, 很 担 心 由 此 引 起 的 后 果 ; 另 一 个 不 知 道 原 因, 却 因 此 警 觉 起 来 真 是 活 见 鬼, 他 们 会 不 会 是 听 到 了 我 什 么 风 声? 可 是 阿 尔 焦 姆 对 我 是 一 无 所 知 啊, 为 什 么 会 搜 他 们 家? 应 该 小 心 行 事 才 行! 朱 赫 来 这 样 想 两 人 默 默 地 回 到 了 各 自 的 工 作 岗 位 庄 园 里 这 会 儿 可 是 闹 翻 了 天 那 个 德 国 中 尉 发 现 手 枪 不 见 了, 就 把 勤 务 兵 叫 来, 问 他 是 怎 么 回 事 等 到 知 道 手 枪 确 实 丢 失, 这 位 平 素 彬 彬 有 礼 行 事 稳 重 的 德 国 中 尉 便 恶 狠 狠 地 抽 了 勤 务 兵 一 记 耳 光 勤 务 兵 身 子 晃 了 晃, 然 后 又 直 挺 挺 地 站 在 那 儿, 愧 疚 地 眨 眨 眼 睛, 恭 候 发 落 律 师 列 辛 斯 基 狼 狈 地 向 中 尉 连 连 道 歉, 并 说 在 他 家 里 不 应 该 发 生 这 样 不 愉 快 的 事 在 场 的 维 克 多 提 醒 父 亲, 手 枪 可 能 是 邻 居 偷 的, 尤 其 是 那 小 流 氓 保 尔 最 为 可 疑 父 亲 赶 忙 向 中 尉 报 告 这 个 消 息, 中 尉 马 上 命 令 卫 队 前 去 搜 查 然 而, 搜 查 毫 无 结 果 这 次 偷 手 枪 的 事 使 保 尔 确 信 : 遇 到 再 大 的 事 也 不 用 怕, 一 切 都 可 能 化 险 为 夷 3 冬 妮 娅 站 在 敞 开 的 窗 户 前, 闷 闷 不 乐 地 望 着 她 熟 悉 的 园 子, 望 着 园 子 周 围 在 轻 风 中 微 微 颤 动 的 高 大 挺 拔 的 白 杨 她 简 直 不 敢 相 信, 已 经 整 整 一 年 没 有 见 到 养 育 她 的 庄 园 了 好 像 她 昨 天 才 离 开 这 个 童 年 熟 悉 的 地 方, 今 天 又 乘 坐 早 班 车 回 来 了! 这 里 一 切 都 是 老 样 子, 还 是 那 一 排 排 剪 得 整 整 齐 齐 的 覆 盆 子 灌 木 丛, 几 何 式 排 列 的 小 路 也 没 变 花 园 被 收 拾 得 干 干 净 净, 显 而 易 见, 一 切 都 出 自 细 心 的 园 林 家 之 手, 而 冬 妮 娅 却 厌 倦 了 这 些 干 净 整 齐 的 小 路 她 无 奈 地 拿 着 一 本 没 有 读 完 的 小 说, 推 开 走 廊 的 门 下 了 台 阶, 走 进 花 园 过 了 一 小 会 儿, 她 踱 出 了 花 园 的 油 漆 栅 门, 向 火 车 站 水 塔 旁 边 的 水 池 走 去 她 走 过 小 桥, 来 到 大 路 上 这 条 路 和 公 园 里 的 林 荫 道 似 的, 右 边 是 茂 密 柳 树 环 绕 的 池 塘, 左 边 是 一 片 树 林 28

31 她 正 要 朝 池 塘 那 边 的 旧 采 石 场 走 去, 突 然 发 现 下 面 池 塘 边 挑 着 一 支 鱼 竿, 她 停 了 下 来 她 弯 着 腰, 从 弯 曲 的 柳 树 上 探 过 身 去, 用 手 分 开 柳 枝, 看 见 一 个 黝 黑 的 赤 着 脚 的 男 孩 子 他 的 裤 管 卷 到 膝 盖 上, 身 旁 放 着 一 只 装 有 蚯 蚓 的 绣 铁 皮 罐 子 那 少 年 正 专 心 致 志 地 做 自 己 的 事 情, 没 有 发 现 冬 妮 娅 正 盯 着 他 难 道 这 儿 还 能 钓 到 鱼 吗? 保 尔 生 气 地 回 头 看 了 看 他 看 见 一 个 陌 生 女 孩 正 扶 着 柳 枝, 身 子 低 低 地 俯 在 水 面 上, 一 条 粗 大 的 栗 色 发 辫 从 头 上 垂 下 来 她 身 穿 带 有 蓝 色 条 纹 领 子 的 白 色 水 兵 服 和 浅 灰 色 短 裙, 脚 蹬 一 双 棕 色 便 鞋, 匀 称 的 小 腿 上 紧 紧 地 裹 着 一 双 带 花 边 的 短 袜 他 握 着 鱼 竿 的 手 稍 稍 抖 了 一 下, 鹅 毛 鱼 漂 颤 了 一 颤, 平 静 水 面 上 泛 起 的 圈 圈 涟 漪 向 四 处 散 去 背 后 传 来 她 焦 急 的 声 音 : 咬 钩 了, 瞧! 咬 钩 了 保 尔 慌 了 神, 他 猛 地 扯 起 钓 竿, 把 钩 着 蚯 蚓 的 钓 钩 提 上 来, 带 起 了 一 串 水 花 这 还 钓 什 么 啊, 活 见 鬼! 找 来 这 么 个 碍 事 的 丫 头! 保 尔 生 气 地 想 为 掩 盖 一 时 的 尴 尬, 他 用 力 把 鱼 钩 向 远 处 的 水 面 抛 去 但 是 正 好 落 在 两 支 牛 蒡 中 间, 这 可 不 是 应 该 下 钩 的 地 方, 因 为 鱼 钩 会 挂 在 牛 蒡 根 上 保 尔 意 识 到 了 这 一 点, 头 也 不 回 地 向 姑 娘 小 声 说 : 嚷 什 么 啊, 把 鱼 都 吓 跑 了 刚 说 完, 他 就 听 到 上 面 传 来 的 嘲 笑 和 挖 苦 : 就 凭 您 这 长 相 鱼 就 得 跑! 再 说 了, 有 大 白 天 钓 鱼 的 吗? 你 真 是 个 不 可 救 药 的 渔 夫! 保 尔 原 本 尽 力 做 到 彬 彬 有 礼, 但 是 这 回 再 也 忍 不 下 去 了 他 站 起 来, 把 帽 子 扯 到 前 额 他 生 气 时 向 来 都 是 这 样 的 然 后 用 尽 量 客 气 的 字 眼 说 : 小 姐, 您 最 好 到 别 处 逛 逛, 好 吗? 冬 妮 娅 的 眼 睛 眯 成 一 条 缝, 眉 宇 间 掠 过 一 丝 微 笑, 说 : 难 道 我 碍 着 您 的 事 了 吗? 这 次 她 的 声 音 里 没 有 嘲 笑 的 味 道 了, 而 是 用 了 一 种 友 好 与 和 解 的 口 吻 保 尔 本 想 骂 一 顿 这 个 不 知 从 哪 儿 跑 来 的 小 姐, 却 也 不 得 不 消 了 气 哦! 您 愿 意 的 话, 就 随 便 看 好 啦 我 并 不 是 舍 不 得 地 方 让 您 坐 他 边 说 边 坐 下 来, 又 开 始 盯 着 鱼 漂 但 是, 浮 子 紧 贴 着 牛 蒡, 显 然 鱼 钩 是 钓 在 它 的 根 上 了 保 尔 不 敢 使 劲 挂 住 了 肯 定 就 扯 不 下 来 啦 这 女 孩 肯 定 是 要 笑 话 我 的! 快 让 她 走 吧! 他 心 里 合 计 29

32 而 冬 妮 娅 却 舒 舒 服 服 地 坐 在 了 一 棵 微 微 摇 摆 的 柳 树 上 她 把 书 放 在 膝 盖 上, 开 始 打 量 这 个 黑 眼 睛 晒 得 黝 黑 的 粗 鲁 男 孩 他 起 先 待 她 很 不 客 气, 现 在 又 故 意 不 理 睬 她 保 尔 清 楚 地 看 到 了 倒 映 在 平 静 如 镜 的 水 面 上 的 姑 娘 的 身 影 她 正 在 看 书 他 又 开 始 轻 轻 地 拉 那 挂 住 了 的 钓 丝 浮 子 直 往 下 沉, 鱼 线 绷 得 紧 紧 的 真 挂 住 了, 该 死 的! 他 心 里 想 着, 斜 眼 一 瞧, 看 见 水 面 映 出 一 张 顽 皮 的 笑 脸 两 个 年 轻 人 正 从 水 塔 旁 的 小 桥 上 走 过, 他 们 是 七 年 制 学 校 的 学 生, 一 个 是 调 车 场 场 长 兼 工 程 师 的 儿 子 苏 哈 里 科, 他 今 年 十 七 岁, 浅 黄 色 的 头 发, 一 脸 雀 斑, 是 个 不 务 正 业 的 浪 荡 公 子, 学 校 里 的 同 学 都 叫 他 麻 子 舒 拉 他 手 拿 一 副 精 美 的 钓 竿, 嘴 里 神 气 十 足 地 叼 着 支 烟 他 身 旁 是 维 克 多, 一 个 又 高 又 瘦 的 娇 气 青 年 苏 哈 里 科 弯 着 身 子, 向 维 克 多 眨 着 眼 睛 说 : 你 瞧, 这 姑 娘 比 葡 萄 干 还 甜 啊, 这 儿 再 也 找 不 到 第 二 个 啦 多 么 出 众 啊, 你 瞧 瞧 告 诉 你 吧, 她 是 一 个 真 正 的 浪 漫 女 郎, 真 正 的! 她 现 在 在 基 辅 上 学 读 六 年 级, 现 在 回 家 来 消 夏 她 父 亲 是 这 儿 的 林 务 官 我 妹 妹 丽 莎 认 得 她 你 信 不 信? 这 都 是 真 的 不 然 我 也 不 知 道 啊! 我 给 她 写 过 一 封 情 书, 内 容 激 情 澎 湃, 信 中 都 是 些 动 人 的 词 句 我 说 我 不 顾 一 切 地 狂 爱 着 她, 我 战 战 兢 兢 地 期 待 着 她 的 回 信 我 还 搜 寻 了 几 句 纳 德 松 的 诗, 抄 了 上 去 那 后 来 呢? 维 克 多 好 奇 地 追 问 苏 哈 里 科 这 会 儿 可 有 些 狼 狈 了 他 说 : 还 不 是 故 作 姿 态, 让 人 难 堪 她 说 : 你 不 要 糟 蹋 那 些 信 纸 了 吧! 但 是, 这 种 事 情 苏 哈 里 科 接 着 说 道, 这 种 事 情, 一 开 始 总 是 这 样, 干 这 种 事, 我 是 行 家 你 知 道, 我 才 不 愿 意 胡 折 腾 呢, 整 天 献 殷 勤, 人 家 根 本 不 领 情 还 不 如 晚 上 到 工 棚, 花 三 个 卢 布, 这 么 漂 亮 的 妞 儿 你 随 便 挑, 保 证 你 馋 得 直 流 口 水 比 这 要 好 得 多 呢! 一 点 也 用 不 着 玩 这 浪 漫 的 恋 爱 把 戏 你 认 识 铁 路 上 的 工 头 瓦 利 卡 季 洪 诺 夫 吗? 我 就 和 他 一 起 去 过 维 克 多 紧 锁 着 眉 头 轻 蔑 地 说 : 苏 哈 里 科, 你 还 干 过 这 下 流 勾 当? 苏 哈 里 科 嚼 了 一 下 烟 头, 啐 了 一 口, 嘲 弄 道 : 你 还 以 为 自 己 是 个 洁 身 自 好 的 人? 我 们 可 都 知 道 你 干 了 些 什 么 维 克 多 打 断 他 的 话, 说 : 得 了! 那 你 能 不 能 把 她 介 绍 给 我? 没 问 题! 那 咱 们 快 点 儿 去, 趁 她 还 没 走 30

33 昨 儿 早 上 她 还 也 一 个 人 在 这 里 钓 鱼 来 着 他 俩 走 到 冬 妮 娅 跟 前 苏 哈 里 科 拿 掉 嘴 里 的 烟 头, 恭 恭 敬 敬 地 鞠 了 一 躬 您 好! 图 曼 诺 娃 小 姐 怎 么, 您 在 钓 鱼? 不, 我 正 在 看 别 人 钓 鱼 冬 妮 娅 回 答 苏 哈 里 科 牵 着 维 克 多 的 手 介 绍 道 : 你 们 还 不 认 识 吧? 这 是 我 的 朋 友 维 克 多 列 辛 斯 基 维 克 多 不 由 自 主 地 把 手 伸 给 了 冬 妮 娅 苏 哈 里 科 极 力 想 跟 冬 妮 娅 搭 话 您 今 天 为 什 么 没 钓 鱼 啊? 冬 妮 娅 说 : 我 没 带 鱼 竿 苏 哈 里 科 赶 紧 献 殷 勤 : 我 马 上 再 去 拿 一 副, 请 您 先 用 我 的 吧 我 这 就 回 来! 他 履 行 了 诺 言 把 冬 妮 娅 介 绍 给 维 克 多, 所 以 他 正 想 找 个 台 阶, 顺 便 溜 掉, 好 让 他 俩 单 独 在 一 起 可 冬 妮 娅 阻 止 说 : 不 用 了, 我 们 会 妨 碍 到 别 人 的 这 儿 已 经 有 人 钓 鱼 了 打 扰 别 人? 打 扰 谁? 苏 哈 里 科 急 忙 追 问 哦, 就 这 家 伙? 这 时 他 才 看 到 坐 在 树 丛 边 的 保 尔 我 马 上 叫 他 滚! 冬 妮 娅 没 来 得 及 拦 住 他, 苏 哈 里 科 就 下 去 了, 当 他 看 到 保 尔 仍 在 那 儿 从 容 不 迫 地 钓 鱼, 就 喊 道 : 喂, 快 把 钓 竿 给 我 收 起 来, 马 上 滚 蛋! 快 点! 快 点! 保 尔 没 好 气 地 瞪 了 他 一 眼 客 气 点 儿, 嚷 嚷 什 么? 什 么? 你 这 混 蛋, 还 敢 顶 嘴, 立 刻 滚 蛋! 他 边 说, 边 怒 气 冲 天 地 飞 起 一 脚 踢 向 装 蚯 蚓 的 铁 罐 铁 罐 在 空 中 翻 了 几 翻, 扑 通 一 声 落 入 水 中 溅 起 的 水 花 飞 到 了 冬 妮 娅 的 脸 上 31

34 苏 哈 里 科, 你 怎 么 一 点 不 害 臊! 她 高 声 斥 道 保 尔 一 下 就 跳 起 来 他 知 道 苏 哈 里 科 是 阿 尔 焦 姆 所 在 调 车 场 场 长 的 儿 子 如 果 现 在 他 出 手 打 了 这 张 虚 胖 通 红 的 丑 脸, 苏 哈 里 科 肯 定 向 自 己 的 父 亲 诉 苦 这 样, 会 连 累 到 阿 尔 焦 姆 因 此, 保 尔 忍 住 怒 火, 没 有 动 手 整 治 他 而 苏 哈 里 科 以 为 保 尔 这 就 要 打 他, 便 抢 先 扑 了 过 去, 想 把 保 尔 推 到 池 塘 里 保 尔 双 手 一 扬, 稳 了 稳 身 子, 没 跌 到 水 里 苏 哈 里 科 比 保 尔 大 两 岁, 是 个 远 近 闻 名 的 打 架 能 手 保 尔 胸 口 上 挨 了 一 下, 再 也 忍 不 住 了 哎! 动 真 格 的? 看 我 怎 么 收 拾 你! 话 刚 出 口, 他 就 朝 苏 哈 里 科 的 脸 猛 砸 了 一 拳 没 等 他 反 应 过 来, 保 尔 又 死 死 揪 住 他 的 制 服 领, 狠 命 一 拉, 把 他 拽 到 了 水 里 苏 哈 里 科 站 在 齐 膝 的 水 中, 锃 亮 的 靴 子 和 一 尘 不 染 的 裤 子 全 都 湿 了, 他 用 了 吃 奶 的 劲 想 挣 脱 保 尔 铁 钳 般 的 手 保 尔 把 他 拽 到 水 里 后, 自 己 跳 到 岸 上 恼 羞 成 怒 的 苏 哈 里 科 朝 保 尔 反 扑 过 来, 恨 不 得 把 他 撕 成 碎 片 保 尔 跳 到 岸 上, 迅 速 转 向 扑 来 的 苏 哈 里 科 此 刻, 他 脑 子 里 闪 过 朱 赫 来 的 话 : 重 心 放 在 左 腿 上, 右 腿 稍 弯, 但 要 绷 紧 出 击 时 不 仅 要 用 手 和 胳 膊, 还 要 全 身 用 力, 从 下 往 上 打 他 的 下 巴! 于 是 他 就 这 么 打 了 一 下 子 只 听 见 两 排 牙 齿 咯 咯 作 响 苏 哈 里 科 哀 号 起 来, 可 能 是 下 巴 太 疼 了, 舌 头 也 被 咬 破 了 他 双 手 乱 晃 了 几 下, 咕 咚 一 声 重 重 地 倒 在 水 里 岸 上 的 冬 妮 娅 忍 不 住 大 笑 起 来 好, 好 极 了! 她 拍 着 手 叫 好 打 得 真 好! 保 尔 抓 起 钓 竿, 用 力 一 拽, 扯 断 了 挂 在 牛 蒡 上 的 钓 丝, 飞 快 地 跑 上 了 大 路 背 后 传 来 维 克 多 对 冬 妮 娅 说 的 一 句 话 : 这 是 个 臭 名 昭 著 的 小 流 氓, 保 尔 柯 察 金 32

35 车 站 上 变 得 躁 动 起 来 铁 路 沿 线 有 传 闻 说, 铁 路 工 人 就 要 开 始 罢 工 了 邻 近 某 个 大 车 站 的 调 车 场 的 工 人 们 已 经 行 动 起 来 了 德 国 人 逮 捕 了 两 个 司 机, 怀 疑 他 们 传 递 宣 言 与 农 村 有 联 系 的 工 人 们 被 激 怒 了! 因 为 到 处 横 征 暴 敛, 地 主 们 重 返 庄 园 盖 特 曼 乡 警 挥 舞 着 马 鞭 不 停 地 抽 打 着 农 民 们 的 脊 梁 省 里 的 游 击 队 运 动 轰 轰 烈 烈 地 开 展 起 来 了, 其 中 有 些 游 击 队 是 布 尔 什 维 克 和 部 分 社 会 革 命 党 人 组 织 的 这 些 天 来, 朱 赫 来 可 没 闲 着 留 在 城 里 这 段 时 间, 他 做 了 大 量 的 工 作, 结 识 了 不 少 铁 路 工 人, 参 加 了 青 年 人 聚 会, 并 且 在 调 车 场 的 钳 工 和 本 地 锯 木 工 中 建 立 了 一 个 组 织 他 也 曾 试 探 过 阿 尔 焦 姆, 问 他 如 何 看 待 布 尔 什 维 克 事 业, 得 到 的 回 答 是 : 费 奥 多 尔, 你 知 道, 我 不 太 明 白 这 些 个 党 派 的 事 情 不 过, 如 果 需 要 帮 忙, 尽 管 找 我, 我 还 是 能 指 望 得 上 的! 这 样 的 回 答 让 朱 赫 来 十 分 满 意 他 知 道 阿 尔 焦 姆 是 自 己 人, 说 到 做 到 这 时, 朱 赫 来 已 从 发 电 厂 转 到 调 车 场 去 了 这 样, 他 的 工 作 就 更 方 便 了, 因 为 在 发 电 站, 他 同 铁 路 上 的 联 系 就 中 断 了 铁 路 货 运 非 常 忙 碌 德 国 人 正 用 成 千 上 万 的 车 皮, 把 从 乌 克 兰 劫 掠 的 所 有 东 西 都 运 回 德 国 : 有 黑 麦 小 麦 牲 畜 有 一 天, 盖 特 曼 警 备 队 突 然 抓 走 了 车 站 上 的 报 务 员 波 诺 马 连 科 在 警 备 司 令 办 公 室, 他 被 严 刑 拷 打 了 一 顿 显 然, 他 招 供 了, 说 阿 尔 焦 姆 的 同 事 罗 曼 鼓 动 群 众 上 班 的 时 候, 两 个 德 国 人 和 一 个 盖 特 曼 军 官 来 抓 罗 曼, 这 个 军 官 是 驻 站 军 代 表 的 助 手, 他 走 到 罗 曼 的 工 作 台 前, 二 话 没 说 就 用 马 鞭 抽 罗 曼 的 脸 混 蛋, 跟 我 们 走! 有 话 跟 你 说! 副 官 冷 笑 了 一 声, 猛 地 扭 住 了 罗 曼 的 胳 膊 走! 到 我 们 那 儿 煽 动 去 阿 尔 焦 姆 正 在 傍 边 的 一 个 钳 工 台 上 干 活 儿, 他 扔 下 锉 刀, 像 个 巨 人 一 样 逼 近 盖 特 曼 军 官 33

36 他 极 力 压 着 心 头 的 怒 火, 声 音 沙 哑 地 质 问 : 你 这 混 蛋, 为 什 么 打 人? 那 副 官 急 忙 后 退, 慌 乱 地 解 他 的 手 枪 套 这 时, 那 个 短 腿 的 德 国 人 飞 快 地 从 肩 上 摘 下 配 有 刺 刀 的 重 步 枪, 咣 当 一 声 上 了 子 弹 别 动! 德 国 兵 吼 了 一 声 只 要 阿 尔 焦 姆 一 动, 他 就 会 马 上 开 枪 大 个 子 钳 工 阿 尔 焦 姆 无 助 地 站 在 这 个 长 着 一 副 寒 碜 相 的 小 兵 面 前, 一 点 儿 办 法 也 没 有 结 果, 两 人 都 被 抓 走 了 一 小 时 后, 阿 尔 焦 姆 被 放 了 回 来, 罗 曼 被 关 在 了 地 下 室 里 十 分 钟 后, 调 车 场 所 有 工 人 罢 工 了 工 人 们 聚 集 在 车 站 的 小 花 园 里, 扳 道 工 和 材 料 库 的 工 人 们 也 加 入 了 他 们 的 行 列 大 家 都 怒 不 可 遏, 有 人 还 写 了 请 愿 书, 要 求 释 放 罗 曼 和 波 诺 马 连 科 盖 特 曼 军 官 带 着 一 小 队 卫 兵 赶 到 公 园 后, 工 人 们 更 加 气 愤 了 那 个 军 官 挥 着 手 枪, 高 声 叫 道 : 还 不 滚! 要 不, 我 就 把 你 们 全 都 抓 起 来! 再 枪 毙 几 个! 工 人 们 怒 气 冲 天 的 喊 声 让 他 不 得 不 灰 溜 溜 地 躲 回 车 站 去 了 驻 站 代 表 调 来 了 德 国 兵, 他 们 乘 着 卡 车 沿 着 公 路 从 城 里 疾 驰 而 来 工 人 们 这 才 各 自 回 家 了 他 们 都 不 干 了, 连 车 站 值 班 的 也 离 开 了 朱 赫 来 的 努 力 产 生 效 果 了 这 是 车 站 里 破 天 荒 的 第 一 次 集 体 行 动 德 国 兵 在 站 上 架 起 了 重 机 枪, 机 枪 支 在 那 儿, 就 像 只 站 着 的 猎 狗 旁 边 蹲 着 个 德 国 军 官, 手 搭 着 枪 把 车 站 上 空 无 一 人 晚 上, 搜 捕 开 始 了 阿 尔 焦 姆 又 被 抓 去 了 朱 赫 来 没 在 家 里 过 夜, 躲 过 去 了 抓 到 的 人 都 被 关 在 一 个 大 货 仓 里, 德 军 下 了 最 后 通 牒 : 要 么 复 工, 要 么 交 野 战 军 军 事 法 庭 处 置 几 乎 所 有 铁 路 沿 线 的 工 人 都 罢 工 了 整 整 一 天 一 夜, 一 列 火 车 也 没 通 过 在 一 百 二 十 公 里 以 外 的 地 方, 一 支 强 大 的 游 击 队 打 响 了 战 斗, 他 们 切 断 了 铁 路 线, 还 炸 34

37 毁 了 几 座 桥 夜 里, 有 一 列 德 国 军 车 开 进 了 车 站 一 到 站, 司 机 副 司 机 和 司 炉 就 都 跑 了 除 此 之 外, 站 上 还 有 两 列 火 车 待 发 货 仓 大 门 打 开 了, 车 站 司 令 德 军 中 尉 和 他 的 副 官 领 着 一 队 德 国 兵 走 进 来 副 官 叫 喊 : 阿 尔 焦 姆, 波 利 托 夫 斯 基, 布 鲁 扎 克, 你 们 三 人 一 班, 这 就 去 开 车 谁 敢 抗 命, 就 地 处 死, 去 不 去? 三 个 工 人 垂 头 丧 气 地 点 点 头 还 能 有 什 么 办 法 呢? 他 们 被 押 上 了 机 车 接 着 副 官 又 念 了 另 一 组 司 机 副 司 机 和 司 炉 的 名 字, 把 他 们 带 上 另 一 辆 机 车 机 车 就 像 生 气 了 一 样, 喷 出 闪 光 的 火 星, 深 深 地 吸 了 口 气, 冲 破 黑 暗, 沿 着 铁 轨 驶 入 夜 色 阿 尔 焦 姆 添 好 煤, 用 脚 把 炉 门 关 上, 拿 过 箱 子 上 面 那 短 嘴 茶 壶, 喝 了 口 水, 对 老 司 机 波 利 托 夫 斯 基 说 : 大 叔, 咱 们 就 真 给 他 们 开? 老 司 机 耷 拉 着 眉 毛, 生 气 地 眨 了 眨 眼 睛, 说 道 : 是 啊, 背 后 顶 着 刺 刀, 开 吧! 咱 们 把 车 扔 下 就 跑, 怎 么 样? 布 鲁 扎 克 边 说 边 斜 眼 瞅 了 瞅 坐 在 煤 水 车 上 的 德 国 兵 我 也 这 么 想, 阿 尔 焦 姆 低 声 应 道, 可 这 家 伙 老 在 背 后 呆 着 就 是 布 鲁 扎 克 犹 豫 地 拖 长 了 声 音, 同 时 把 头 探 出 了 车 外 波 利 托 夫 斯 基 走 近 阿 尔 焦 姆, 在 他 耳 边 低 低 地 说 : 咱 们 不 能 给 他 们 开 车, 明 白 吗? 前 边 正 在 打 仗, 起 义 军 把 路 轨 都 炸 了 而 我 们 倒 往 那 儿 送 这 些 狗 杂 种, 让 他 们 三 下 五 除 二 消 灭 了 起 义 军? 孩 子, 你 知 道 吗? 沙 皇 时 代, 赶 上 罢 工 我 也 不 出 车, 现 在 就 更 不 行 了 把 这 帮 害 人 的 家 伙 送 去 打 自 己 人, 这 可 是 一 辈 子 的 耻 辱 机 车 组 的 人 不 都 冒 着 生 命 危 险 跑 了 吗? 不 管 怎 么 样 也 不 能 把 火 车 弄 到 那 儿 去! 你 说 呢? 我 看 也 是 这 么 个 理 可 这 家 伙 怎 么 办 呢? 他 递 了 个 眼 色, 指 了 指 那 个 德 国 兵 老 司 机 紧 锁 双 眉, 拿 一 团 棉 纱 擦 了 擦 额 上 的 汗, 用 红 肿 的 眼 睛 看 看 压 力 计, 似 乎 想 从 那 里 找 出 解 决 办 法 后 来, 他 绝 望 般 的 恶 狠 狠 地 骂 了 起 来 阿 尔 焦 姆 又 拿 起 茶 壶 喝 了 口 水 35

38 这 时, 他 们 两 个 人 都 盘 算 着 同 样 的 事 情, 可 谁 也 不 敢 先 说 出 来 忽 然 间, 阿 尔 焦 姆 想 起 了 朱 赫 来 的 问 话 : 老 弟, 你 对 布 尔 什 维 克 党 有 什 么 看 法? 他 当 时 是 这 样 回 答 的 : 需 要 帮 忙, 什 么 时 候 都 可 以 你 可 以 相 信 我 这 忙 帮 得 真 不 错 把 讨 伐 队 给 运 来 了! 波 利 托 夫 斯 基 猫 腰 趴 在 工 具 箱 上, 紧 挨 住 阿 尔 焦 姆, 终 于 说 出 了 他 的 主 意 : 咱 们 得 干 掉 他, 知 道 不? 阿 尔 焦 姆 哆 嗦 了 一 下 可 波 利 托 夫 斯 基 咬 着 牙 又 补 充 说 道 : 没 别 的 办 法 了 先 弄 死 他, 然 后 咱 们 把 调 节 器 和 杠 杆 扔 进 炉 里, 等 车 速 慢 了, 就 跳 车 逃 跑 阿 尔 焦 姆 如 释 重 负, 他 答 应 道 : 行! 阿 尔 焦 姆 俯 身 靠 近 布 鲁 扎 克, 把 这 个 主 意 告 诉 了 他 布 鲁 扎 克 没 有 马 上 回 答 是 的, 他 们 每 个 人 都 冒 着 极 大 的 风 险 每 个 人 都 有 自 己 的 家, 尤 其 是 波 利 托 夫 斯 基, 家 里 还 有 九 口 人 等 着 他 养 活 呢 然 而, 他 们 也 都 明 白, 不 能 把 火 车 开 到 战 场 去 布 鲁 扎 克 终 于 开 口 了 : 好, 我 同 意! 就 这 么 办! 不 过 谁 去 他 的 下 文 没 说 出 来, 阿 尔 焦 姆 已 经 明 白 了 阿 尔 焦 姆 转 过 身 去 对 调 节 器 边 的 老 司 机 点 了 点 头, 示 意 他 随 时 都 可 以 动 手 突 然 他 想 到 了 那 个 未 解 的 难 题 他 俯 身 靠 近 波 利 托 夫 斯 基 说 : 到 底 怎 么 动 手? 老 司 机 瞅 了 瞅 阿 尔 焦 姆 : 你 来 动 手, 你 最 壮 实 拿 铁 棍 狠 劲 抡 他 一 下 他 肯 定 完 蛋 老 司 机 有 种 掩 饰 不 住 的 激 动 阿 尔 焦 姆 皱 了 皱 眉 我 可 不 行, 下 不 了 手 仔 细 想 想, 这 个 大 兵 也 没 罪, 他 也 是 被 人 用 刺 刀 逼 来 的 你 说 他 没 罪? 波 利 托 夫 斯 基 瞪 着 双 眼 反 驳 他 那 咱 们 也 没 罪 呀, 不 也 是 被 迫 才 来 开 车 的 吗? 可 咱 们 运 送 的 是 讨 伐 队, 就 是 这 些 没 有 罪 的 狗 东 西 要 去 枪 杀 游 击 队! 难 道 游 击 队 有 罪 吗? 唉! 你 呀, 糊 涂 虫! 壮 实 得 像 头 熊, 怎 么 分 不 清 情 理 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