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德 推 理 第 十 章 從 美 德 到 共 善 / 重 建 公 民 意 識 王 冠 生 國 立 臺 北 大 學 通 識 教 育 中 心 助 理 教 授
1960 年, 總 統 候 選 人 甘 迺 迪 德 州 發 表 一 場 演 說, 談 政 治 中 的 宗 教 角 色 宗 教 對 選 情 來 說 是 一 大 罩 門, 因 為 甘 迺 迪 是 天 主 教 徒, 有 的 選 民 對 天 主 教 徒 暗 懷 偏 見, 有 人 認 為, 若 甘 迺 迪 選 上, 其 治 國 會 以 羅 馬 教 廷 馬 首 是 瞻, 可 能 會 把 天 主 教 義 注 入 政 策 之 中 甘 迺 迪 並 沒 有 提 及 他 的 良 知 有 沒 有 受 宗 教 影 響, 但 他 強 調 國 家 的 利 益 認 知 與 宗 教 是 不 相 關 的 這 場 演 說 公 認 是 政 治 上 一 大 成 就, 甘 迺 迪 也 順 利 當 選
四 十 六 年 後 的 2006 年 6 月 28 日, 歐 巴 馬 就 同 一 主 題 發 表 一 場 演 說, 但 看 法 卻 截 然 不 同 他 支 持 同 志 平 權 與 女 性 墮 胎 權, 受 到 對 手 大 力 抨 擊, 當 時 他 的 回 答 為 : 生 活 在 多 元 社 會, 我 不 可 能 強 加 自 己 的 宗 教 觀 於 別 人 頭 上 兩 年 後, 他 覺 得 他 當 時 的 回 答 並 不 恰 當, 對 於 信 仰 在 價 值 觀 與 個 人 信 念 上 是 如 何 指 引 我, 並 沒 有 恰 當 說 明 他 主 張 宗 教 在 政 治 辯 論 應 占 有 一 席 之 地
宗 教 不 僅 是 可 以 引 起 共 鳴 來 源 而 已 歐 巴 馬 認 為 政 治 法 律 之 中 不 該 有 宗 教 的 成 分 的 觀 念 是 錯 誤 的 許 多 人 說, 甘 迺 迪 和 歐 巴 馬 之 間 有 及 多 相 似 之 處, 兩 位 都 年 輕 辯 才 無 礙 善 於 鼓 舞 人 心, 其 當 選 都 是 領 導 世 代 交 替 的 標 誌 但 對 於 政 治 中 的 宗 教 角 色, 兩 人 看 法 確 是 南 遠 北 轍
自 由 主 義 的 不 沾 鍋 裡 想 美 國 兩 大 黨 都 在 政 見 中 表 達 政 府 中 立 的 概 念, 但 中 立 的 地 方 卻 不 一 樣 共 和 黨 要 政 府 在 經 濟 政 策 上 不 沾 鍋 反 對 政 府 干 預 自 由 市 場 政 府 的 開 支 政 策 不 如 減 稅 來 的 好 民 主 黨 則 是 要 政 府 在 社 會 文 化 上 不 沾 鍋 自 由 市 場 並 無 中 立 可 言, 政 府 應 該 干 預 市 場 經 濟 在 社 會 文 化 問 題 上, 政 府 不 該 有 道 德 立 法
自 由 主 義 的 不 沾 鍋 裡 想 1971 年 羅 爾 斯 出 版 正 義 論, 為 甘 迺 迪 演 說 中 的 自 由 主 義 中 立 概 念 提 供 哲 學 論 述 1993 年 羅 爾 斯 接 者 出 版 政 治 自 由 主 義, 在 某 些 方 面 修 正 自 己 的 理 論 他 承 認 人 生 之 中 有 些 情 感 是 不 可 能 也 不 應 該 分 割 的 但 他 堅 信, 這 些 忠 誠 與 情 感 不 應 該 影 響 到 公 民 身 分 在 正 義 和 權 益 的 辯 論 上, 應 放 下 自 己 的 道 德 與 宗 教 信 仰, 純 政 治 人 的 立 場 發 言, 不 受 任 何 忠 誠 情 感 良 善 觀 的 影 響
自 由 主 義 的 不 沾 鍋 裡 想 為 什 麼 大 家 不 應 該 把 道 德 與 宗 教 信 仰 帶 進 正 義 權 利 的 公 共 議 題? 為 什 麼 公 民 身 分 應 該 與 廣 義 的 道 德 人 身 分 做 切 割? 羅 爾 斯 認 為 這 是 為 了 尊 重 當 代 良 善 觀 的 合 理 多 元 事 實 根 據 此 說 法, 自 由 主 義 的 中 立 是 出 於 包 容 異 聲 的 需 求
墮 胎 和 幹 細 胞 研 究 墮 胎 與 幹 細 胞 二 者 在 美 國 皆 是 大 家 熟 悉 的 政 治 難 題 有 一 派 認 為, 胎 兒 的 道 德 地 位 是 茲 事 體 大 的 道 德 與 宗 教 問 題, 政 府 應 保 持 中 立, 由 婦 女 自 己 決 定 是 否 墮 胎 另 一 派 認 為, 以 中 立 和 自 由 選 擇 做 為 墮 胎 問 題 的 解 決 基 礎, 是 自 由 主 義 挺 墮 胎 權 最 常 聽 見 的 論 點
墮 胎 和 幹 細 胞 研 究 胚 胎 幹 細 胞 可 否 拿 來 做 實 驗 用 途, 也 同 樣 備 受 爭 議 反 對 者 認 為, 不 管 帶 來 多 少 醫 學 進 展, 為 了 實 驗 破 壞 人 類 胚 胎, 道 德 上 就 是 不 對 支 持 者 認 為, 科 學 不 應 該 受 宗 教 或 意 識 形 態 干 擾 ; 拿 出 宗 教 性 反 對 理 由 的 人, 不 應 該 透 過 立 法 禁 止 極 有 前 景 的 科 學 研 究, 強 迫 大 家 遵 守 他 們 觀 點
同 性 婚 姻 合 法 化 有 人 贊 成 的 理 由 是 基 於 尊 重 自 由, 不 對 他 人 選 擇 做 主 觀 判 斷 不 管 贊 不 贊 成 同 性 戀, 人 人 都 有 字 選 婚 姻 伴 侶 的 自 由 如 果 以 上 算 認 同 性 婚 姻 的 充 分 依 據, 問 題 便 可 以 在 自 由 主 義 公 共 理 性 的 範 圍 內 得 到 解 決, 但, 如 果 不 做 主 觀 判 斷, 根 本 不 能 為 同 性 婚 姻 辯 護
同 性 婚 姻 合 法 化 政 府 對 婚 姻 具 有 三 種 可 能 政 策 : 傳 統 婚 姻 ( 一 男 一 女 ) 承 認 男 女 婚 女 女 婚 男 男 婚, 美 國 有 好 幾 州 已 施 行 不 承 認 任 何 形 式 婚 姻, 由 民 間 機 構 扮 演 這 個 角 色
同 性 婚 姻 合 法 化 政 策 三 純 粹 是 假 設, 但 也 是 自 由 主 義 至 上 最 佳 的 解 決 之 道 這 是 婚 姻 的 去 建 置 化, 意 紙 把 婚 姻 從 政 府 政 治 功 能 中 拿 掉 而 已 評 論 界 名 筆 金 斯 利 支 持 廢 除 法 定 婚 姻, 說 它 給 不 可 能 有 解 的 同 性 婚 姻 紛 爭 一 條 出 路 金 斯 利 建 言, 只 要 有 同 居 關 係 法, 大 家 同 住 一 起 養 兒 育 女 的 財 務 保 險 撫 養 繼 承 等 問 題 都 可 以 得 到 解 決
同 性 婚 姻 合 法 化 就 自 由 主 義 的 中 立 性 而 論, 金 斯 利 之 議 明 顯 優 於 兩 個 標 準 選 項 ( 政 策 一 和 二 ): 法 官 和 人 民 從 此 不 需 為 了 婚 姻 目 的 與 同 性 戀 到 不 到 得 這 些 問 題 吵 得 不 可 開 交 公 民 可 以 避 免 為 了 婚 姻 有 何 目 的, 同 性 戀 是 否 勝 任 在 進 行 爭 論 反 對 派 認 為 同 性 婚 姻 合 法 化 等 於 包 庇 罪 孽 讓 婚 姻 蒙 羞 ; 贊 成 派 卻 往 往 迴 避 對 婚 姻 的 道 德 意 義 做 出 判 斷, 只 說 政 府 應 維 持 中 立
同 性 婚 姻 合 法 化 但 自 主 權 和 選 擇 自 由 並 不 足 以 構 成 同 性 婚 姻 的 正 當 化 如 果 政 府 真 想 維 持 中 立, 應 採 行 金 斯 利 之 議, 別 在 去 承 認 任 何 形 式 的 婚 姻 麻 州 最 高 法 院 首 席 法 官 馬 歇 爾 主 張, 不 是 廢 除 婚 姻 的 政 府 認 可 制, 而 是 把 傳 統 定 義 擴 大 到 同 性 伴 侶 她 認 為 婚 姻 不 僅 是 兩 個 成 年 人 間 的 私 人 安 排, 她 也 是 一 種 公 共 承 認
同 性 婚 姻 合 法 化 馬 歇 爾 駁 斥 婚 姻 主 要 目 的 在 生 育 的 這 種 主 張, 她 堅 持, 婚 姻 的 本 質 在 伴 侶 之 間 獨 佔 且 相 愛 的 承 諾, 異 性 戀 同 性 戀 亦 然 馬 歇 爾 的 論 述 有 部 分 是 在 詮 釋 現 存 婚 姻 制 的 目 的 或 本 質 她 沒 有 不 沾 鍋, 同 性 戀 的 關 係 一 樣 值 得 尊 重 仔 細 檢 視 這 個 例 子, 非 歧 視 與 自 由 選 擇 不 足 以 構 成 贊 成 理 由 要 決 定 誰 具 有 合 法 權, 必 須 思 考 婚 姻 目 的 何 在, 推 崇 的 是 哪 些 美 德
作 者 個 人 的 正 義 主 張 本 書 探 討 到 通 往 正 義 的 三 條 路 : 一 是 公 利 獲 福 祉 的 最 大 化 二 為 尊 重 自 由 選 擇 三 為 培 養 美 德 和 思 辨 共 善
作 者 個 人 的 正 義 主 張 作 者 偏 愛 第 三 條, 他 認 為 功 利 主 義 有 兩 大 缺 陷 : 1. 他 把 正 義 和 權 利 變 成 計 算 問 題, 而 非 原 則 問 題 2. 它 把 人 事 所 有 產 耗 代 謝 都 換 算 成 單 一 度 量 衡, 不 考 慮 其 中 的 性 質 差 異
作 者 個 人 的 正 義 主 張 建 立 在 自 由 主 義 上 的 正 義 論 雖 然 可 以 解 決 第 一 個 問 題, 卻 沒 解 決 第 二 個 這 一 派 把 權 利 看 得 很 認 真, 堅 信 正 義 不 僅 是 算 計 哪 些 權 利 應 大 於 功 利 考 量, 卻 眾 說 紛 紜 作 者 認 為 只 靠 功 利 最 大 化 或 保 障 選 擇 自 由 並 不 足 以 邁 向 正 義 社 會 追 尋 一 種 原 則 或 程 序, 讓 收 入 權 利 機 會 上 的 分 配 正 義 都 一 次 拍 板 定 案, 是 一 種 誘 人 的 追 尋 要 是 可 以 找 到 這 種 原 則, 關 於 良 善 真 諦 的 爭 吵 就 可 平 息
一 起 思 辨 共 善 目 前 什 麼 樣 的 政 治 論 述 可 以 把 我 們 帶 往 這 種 思 辨? 作 者 舉 出 一 個 例 子, 在 1968 年 羅 伯. 甘 迺 迪 在 堪 薩 斯 大 學 演 講, 他 所 批 判 的 自 滿 心 態 和 物 欲 追 求, 與 他 所 指 出 的 貧 窮 越 戰 種 族 歧 視 等 等 不 義 似 乎 沒 有 關 聯 他 認 為 要 扭 轉 不 義, 就 必 須 挑 戰 現 在 的 安 樂 情 況
一 起 思 辨 共 善 發 表 這 場 演 說 過 後, 甘 迺 迪 就 遇 刺 身 亡 四 十 年 後, 輪 到 歐 巴 馬 喚 起 美 國 人 對 提 升 公 共 生 活 層 次 的 渴 望, 用 清 楚 語 言 表 達 出 一 種 志 於 道 德 精 神 提 升 的 政 治 視 野 共 善 的 新 政 治 可 能 有 什 麼 樣 的 面 貌? 以 下 是 可 能 的 主 題 :
一 公 民 精 神 犧 牲 服 務 如 果 社 群 異 是 是 正 義 社 會 資 所 必 備, 政 府 必 須 在 公 民 心 中 養 成 關 切 社 群 奉 獻 共 善 的 精 神 傳 統 上, 公 立 學 校 是 公 德 教 育 的 場 所, 好 幾 世 代 的 美 國, 軍 隊 也 是 其 中 之 一 ; 但 現 今 許 多 功 力 學 校 的 教 學 品 質 岌 岌 可 危, 入 伍 服 役 的 又 只 有 小 部 分 人, 像 美 國 這 樣 幅 員 廣 大, 組 成 複 雜 的 民 主 社 會, 要 如 何 培 養 出 正 義 社 會 所 必 備 的 相 互 責 任 感, 是 一 個 重 要 問 題
一 公 民 精 神 犧 牲 服 務 歐 巴 馬 提 議, 告 訴 年 輕 人 : 你 投 資 美 國, 美 國 就 投 資 你 這 是 他 受 歡 迎 的 政 見 之 一 2004 年 九 月, 已 是 總 統 的 他 簽 署 法 案 擴 大 美 國 志 工 團 (AmericCorps), 提 供 學 費 補 助 給 社 區 服 務 的 大 學 生
二 市 場 的 道 德 限 制 當 代 的 一 大 趨 勢, 就 是 市 場 功 能 與 市 場 思 考 已 經 擴 大 到 傳 統 上 的 非 市 場 範 疇 這 些 不 僅 是 功 利 與 同 意 的 問 題, 也 是 各 種 關 建 社 會 做 為 的 評 價 問 題 : 從 軍 入 伍 生 兒 育 女 教 育 學 習 等 等 社 會 實 踐 的 市 場 化 有 可 能 會 造 成 其 背 後 規 範 的 降 格 或 貶 值, 這 時 必 須 考 慮 到 有 什 麼 是 該 受 保 護, 不 該 讓 市 場 入 侵 的 範 圍
二 市 場 的 道 德 限 制 這 個 問 題 需 要 公 共 辯 論, 因 為 大 家 在 事 物 評 價 上 面 莫 衷 一 是 市 場 是 組 織 生 產 活 動 的 有 效 工 具 但, 除 非 我 們 想 讓 市 場 為 社 會 機 制 重 訂 規 範, 不 然 就 必 須 進 行 市 場 道 德 限 制 的 公 共 辯 論
三 貧 富 差 距 團 結 公 民 品 德 近 十 年 來, 美 國 貧 富 差 距 一 直 擴 大 歐 巴 馬 在 2008 年 只 提 議 要 把 所 得 稅 率 恢 復 到 九 0 年 帶 水 平, 立 刻 引 起 一 波 挖 富 填 貧 的 批 評 貧 富 差 距 值 得 擔 憂, 卻 還 有 三 個 更 重 要 的 理 由 : 1. 貧 富 差 距 太 大 會 破 壞 民 主 社 會 維 繫 公 民 意 識 所 需 要 的 團 結 2. 差 距 拉 大, 貧 富 兩 者 的 生 活 圈 就 會 日 益 脫 鉤
三 貧 富 差 距 團 結 公 民 品 德 3. 財 力 雄 厚 者 脫 離 公 共 場 所 公 共 設 施, 把 他 留 給 負 擔 不 起 他 種 選 項 者 這 有 兩 種 壞 處 : 財 政 上 公 民 意 識 上 公 共 服 務 品 質 惡 化, 停 用 者 將 不 再 情 願 繳 稅 予 以 支 持 另 外, 公 共 場 所 不 在 是 不 分 貴 賤 者 可 以 相 遇 的 場 所 公 共 領 域 一 旦 空 洞 化, 要 培 養 出 民 主 社 會 公 民 意 識 所 仰 賴 的 團 結 心 和 社 群 感, 就 會 變 的 難 上 加 難
四 互 相 尊 重 的 道 德 對 話 我 們 常 以 為, 政 治 和 法 律 不 應 該 牽 扯 進 道 德 宗 教 糾 紛, 因 為 這 種 牽 扯 不 好 會 導 向 鞋 破 和 排 斥 異 己 多 元 社 會 的 公 民 對 道 德 宗 教 本 就 看 法 不 一, 政 府 在 這 些 分 歧 中 不 沾 鍋 是 不 可 能 的, 公 眾 有 可 能 在 相 互 尊 重 的 基 礎 上 參 與 討 論 嗎?
四 互 相 尊 重 的 道 德 對 話 作 者 認 為 是 有 可 能 的, 但 我 們 必 需 要 花 費 心 力 與 更 多 參 與 的 公 民 生 活 幾 十 年 來, 我 們 已 經 假 設, 尊 重 別 人 的 道 德 宗 教 就 是 別 理 它, 讓 它 不 受 干 擾 但, 以 上 這 種 逃 避 可 能 是 一 種 假 尊 重 道 德 分 期 只 是 被 壓 抑, 而 不 是 真 避 免, 這 同 樣 會 引 起 反 感 與 公 憤, 公 共 論 述 變 得 了 無 新 意, 只 是 在 一 個 接 一 個 新 聞 中 隨 波 逐 流
四 互 相 尊 重 的 道 德 對 話 為 道 德 分 歧 引 進 更 用 心 用 力 的 道 德 討 論, 不 只 不 會 弱 化 互 相 尊 重 的 基 礎, 還 可 予 以 強 化 對 於 不 同 領 域 的 宗 教 概 念, 我 們 不 應 迴 避, 還 要 直 接 面 對, 有 時 予 以 挑 戰 駁 斥, 有 時 則 是 傾 聽 學 習 道 德 參 與 做 為 一 種 政 治 理 想, 不 僅 是 比 避 而 不 談 更 激 發 熱 情 而 已 對 正 義 社 會 來 說, 道 德 參 與 也 會 是 一 種 前 景 更 好 的 基 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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