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 錄 一 緒 論...1 ( 一 ) 研 究 動 機...1 ( 二 ) 研 究 對 象...2 ( 三 ) 研 究 過 程...3 二 正 文...3 ( 一 ) 女 性 的 情 欲 掙 扎 操 控 之 力 與 政 治 的 關 連 性 媒 介 與 第

Transcription

1 第 九 屆 全 國 高 中 台 灣 人 文 獎 語 文 組 她 背 著 香 爐 與 殺 豬 刀? 分 析 李 昂 筆 下 女 性 的 情 欲 與 窒 困 國 立 武 陵 高 級 中 學 高 光 萱 沈 元 濤 指 導 老 師 : 穆 虹 嵐

2 目 錄 一 緒 論...1 ( 一 ) 研 究 動 機...1 ( 二 ) 研 究 對 象...2 ( 三 ) 研 究 過 程...3 二 正 文...3 ( 一 ) 女 性 的 情 欲 掙 扎 操 控 之 力 與 政 治 的 關 連 性 媒 介 與 第 三 者 救 贖 之 力...14 ( 二 ) 自 窒 自 困 的 情 感 過 往 經 驗 時 代 變 遷 造 成 的 影 響 政 治 牽 制 下 的 窒 困 自 身 心 理...22 (1) 自 卑 心 理 下 的 模 仿...22 (2) 偷 窺 與 朦 朧 的 保 護 網...23 (3) 自 身 缺 憾 的 報 復 性 移 轉...24 三 結 論...26 四 參 考 資 料 :...28 李 昂 作 品 :...28 相 關 評 論 與 論 文 :...28

3 一 緒 論 ( 一 ) 研 究 動 機 自 古 以 來, 無 論 在 西 洋 或 東 方 歷 史 上, 女 性 皆 遭 受 到 形 式 不 同 而 時 間 極 長 的 壓 抑 與 忽 視, 這 些 壓 力 多 半 來 自 於 傳 統 父 權 社 會 創 造 出 的 價 值 觀 然 而, 女 性 的 情 欲 與 心 靈 並 沒 有 就 此 靜 音, 而 是 漸 漸 地 下 化, 如 發 源 於 中 國 湖 南 一 帶 的 女 書 1, 便 是 婦 女 彼 此 用 來 傳 達 不 欲 男 性 了 解 的 私 密 訊 息 舊 時 代 女 性 的 聲 音 在 父 權 的 威 逼 下, 窒 困 於 屬 於 女 性 的 世 界 裡, 然 而 她 們 不 為 世 人 所 熟 知 的 世 界, 是 難 以 想 像 的 複 雜 且 深 邃 時 至 今 日, 根 深 柢 固 的 父 系 社 會 思 想 仍 無 法 完 全 消 除, 時 代 卻 已 經 給 了 女 性 說 話 的 空 間 隨 著 社 會 對 女 性 的 逐 漸 重 視, 及 女 性 主 義 思 潮 的 影 響, 連 帶 造 成 了 文 學 界 女 性 文 學 的 風 行 這 些 女 性 觀 點 通 常 也 是 由 女 性 主 筆 者 所 描 繪 的 作 品, 將 幽 微 的 心 思 與 內 心 的 欲 望 化 為 文 字, 使 男 性 開 始 了 解 並 正 視 女 性 複 雜 而 深 邃 的 內 心 台 灣 的 女 性 文 學 發 展 稍 晚 於 歐 美 國 家, 約 莫 從 解 嚴 後 開 始 受 到 重 視 然 而 解 嚴 前 的 台 灣 社 會 仍 有 少 數 作 家 在 女 性 文 學 的 版 圖 耕 耘, 李 昂 便 是 其 中 一 位 李 昂, 原 名 施 叔 端, 彰 化 縣 鹿 港 鎮 人 幼 年 時 期 受 到 兩 位 姐 姐 施 淑 與 施 叔 青 的 影 響, 因 而 著 迷 於 文 學, 從 初 中 時 期 即 開 始 寫 作 嘗 試 投 稿, 高 中 時 發 表 第 一 篇 小 說 花 季, 大 四 時 開 始 鹿 城 故 事 系 列 的 創 作 早 期 的 李 昂 深 受 存 在 主 義 的 影 響, 其 作 品 的 爭 議 性 有 一 部 分 便 奠 基 於 此 1977 年, 李 昂 得 到 美 國 奧 勒 岡 大 學 戲 劇 碩 士 學 位 歸 國 後, 開 始 對 台 灣 社 會 的 女 性 議 題 有 所 關 懷 而 後 進 入 1990 年 代 大 膽 的 性 書 寫 與 時 局 或 歷 史 有 關 的 諷 喻 以 及 同 性 議 題, 更 使 社 會 對 李 昂 投 以 批 判 或 驚 懼 的 目 光,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一 篇 便 引 發 了 新 聞 史 上 有 名 的 香 爐 事 件 赤 裸 真 實 而 不 隱 晦 的 情 欲 書 寫, 與 對 於 外 遇 性 暴 力 的 生 動 描 述, 為 李 昂 招 致 許 多 撻 伐 聲 浪 有 些 評 論 家 認 為 李 昂 筆 下 的 情 欲 表 現 是 過 度 的 然 而, 作 家 施 淑 說 得 對, 李 昂 的 小 說 不 以 文 采 取 勝, 而 以 發 掘 問 題 見 長 2 李 昂 本 人 亦 表 示, 表 現 真 實 一 直 是 她 奉 行 的 創 作 理 念, 也 是 充 滿 各 種 光 怪 陸 離 現 象 的 社 會 中, 一 個 作 者 該 有 的 基 本 道 德, 因 而 她 不 會 考 慮 到 這 樣 直 接 的 揭 示 是 否 觸 及 社 會 的 成 規 或 禁 忌 1 女 書, 世 上 唯 一 的 女 性 文 字, 由 女 人 發 明, 傳 女 不 傳 男, 在 湖 南 省 江 永 縣 流 傳 數 百 年 女 書 堅 持 由 女 人 來 寫 自 己 讀 彼 此, 不 被 父 權 竄 改 收 編 女 書 文 化 工 作 室 的 創 辦 者 張 笠 夫 先 生 指 出, 女 書 是 中 國 母 系 社 會 的 文 字, 後 因 男 性 社 會 崛 起, 女 書 成 為 父 權 思 想 的 犧 牲 品 2 施 淑, 文 字 迷 宮 花 季 評 析, 收 錄 自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頁 199~200 1

4 對 於 台 灣 文 壇, 李 昂 無 疑 是 一 個 異 色 的 存 在 因 此, 對 女 性 議 題 深 感 興 趣 的 我 們, 自 然 無 法 錯 過 這 樣 一 個 深 具 代 表 性, 前 衛 性 的 作 家 為 了 研 究 不 同 時 期 的 台 灣 社 會 帶 給 女 性 的 影 響, 李 昂 那 總 是 處 於 先 聲 地 位 的 作 品, 儘 管 在 發 表 當 下 遭 到 不 少 批 評, 卻 仍 是 不 可 或 缺 的 第 一 手 資 料 我 們 希 望 藉 由 分 析 書 中 有 關 欲 望 人 性 與 道 德 等 精 神 社 會 的 構 成 要 素, 體 會 李 昂 對 生 活 在 大 時 代 大 環 境 下 普 遍 女 性 的 針 砭 與 關 懷 ; 與 她 欲 藉 由 文 學 作 品, 提 供 在 情 欲 與 生 存 邊 緣 浮 沉 的 女 性 一 線 希 望 的 心 懷 ( 二 ) 研 究 對 象 本 文 的 研 究 將 對 李 昂 筆 下 女 性 的 情 欲 問 題, 以 及 時 代 下 女 性 的 遭 遇 與 掙 扎 加 以 分 析 與 探 討 於 是 我 們 將 研 究 對 象 設 定 在 李 昂 的 五 本 著 作, 分 別 是 殺 夫 迷 園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禁 色 的 暗 夜 一 封 未 寄 的 情 書, 以 下 是 五 本 作 品 的 簡 短 介 紹 殺 夫 描 寫 在 早 期 民 智 未 開 的 鄉 下 3, 女 性 受 制 於 傳 統 與 迷 信, 及 面 對 男 性 霸 權 時 的 掙 扎 除 了 中 篇 小 說 殺 夫 外, 其 他 六 個 短 篇 皆 以 看 似 無 關 其 實 層 層 推 進 的 方 式, 為 鹿 城 的 變 化 做 了 清 楚 的 側 寫 殺 夫 目 前 共 有 英 法 德 日 荷 蘭 瑞 典 等 譯 本, 為 李 昂 最 知 名 的 作 品 迷 園 是 李 昂 少 見 的 長 篇 小 說, 以 暗 喻 的 手 法, 藉 書 中 女 主 角 的 成 長 背 景 與 情 感 轉 變, 點 出 台 灣 的 國 族 定 位 與 女 性 在 其 中 的 角 色 迷 園 目 前 有 日 文 法 文 等 譯 本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是 李 昂 最 具 爭 議 性 的 小 說 全 書 由 四 個 不 同 的 篇 章 組 成, 一 步 步 點 出 解 嚴 後 女 性 在 政 治 運 動 上 的 弱 勢, 與 被 男 性 主 流 價 值 的 執 意 曲 解 對 情 欲 的 描 寫 手 法 辛 辣 直 接 而 最 後 一 篇, 彩 妝 血 祭, 主 要 在 說 明 二 二 八 事 件 所 造 成 的, 政 治 與 男 性 的 性 別 認 同 困 境, 與 本 研 究 較 不 相 關, 故 不 予 討 論 禁 色 的 暗 夜 雖 題 為 情 欲 小 說, 實 則 感 情 上 的 描 寫 比 肉 體 更 為 寬 廣 細 緻, 又 以 同 性 之 愛 為 主 全 書 五 個 完 全 獨 立 的 篇 章 中, 禁 色 的 愛 探 討 男 同 性 戀, 亦 不 在 本 文 研 究 範 圍 一 封 未 寄 的 情 書 包 含 三 個 部 分, 分 別 是 四 篇 情 書 系 列, 五 篇 寓 言 小 說 及 附 錄 外 遇 連 環 套 情 書 系 列 由 女 子 CT 寫 信 給 男 子 GL 的 方 式, 對 愛 情 的 各 種 形 式 提 出 論 述 與 質 疑, 是 李 昂 難 得 的 抒 情 作 品 而 寓 言 小 說 系 列 則 是 作 者 藉 預 言 表 達 對 現 代 社 會 與 人 心 的 觀 點, 與 本 研 究 無 關 3 此 指 李 昂 的 故 鄉, 鹿 城 2

5 ( 三 ) 研 究 過 程 本 論 文 的 研 究 方 法 與 過 程 如 下 : 1 首 先 掌 握 李 昂 作 品 的 風 格 與 手 法 確 定 研 究 對 象 為 李 昂 筆 下 的 女 性 後, 先 整 理 出 相 關 著 作, 並 將 之 熟 讀 此 外, 由 於 李 昂 是 個 時 代 意 味 濃 厚 的 作 家, 因 此 對 她 的 創 作 年 表 作 品 風 格 轉 變 亦 要 有 所 知 悉, 以 充 分 掌 握 資 料 2 迨 將 第 一 步 驟 完 成 後, 便 進 行 組 員 討 論 先 就 五 本 著 作 整 體 討 論, 共 同 擬 定 出 論 文 的 研 究 方 向 與 篇 章 架 構, 並 與 老 師 討 論 至 可 行 後, 便 逐 書 就 細 目 一 一 討 論 交 換 不 同 意 見 同 時, 也 閱 讀 其 他 相 關 研 究 論 述 與 評 論, 以 防 所 思 所 慮 之 不 周 3 對 細 節 產 生 共 識 後, 便 將 五 本 書 依 個 人 感 興 趣 的 部 分, 分 為 一 人 三 本 與 兩 本, 就 討 論 出 的 結 論 作 更 細 緻 的 撰 寫 各 自 完 成 一 定 進 度 後, 再 定 期 集 合 討 論, 將 彼 此 的 撰 文 融 會 整 理 4 將 論 文 各 部 份 統 合 起 來, 與 老 師 進 行 最 後 討 論 刪 修, 然 後 定 稿 5 研 究 過 程 中, 我 們 曾 數 度 透 過 電 子 郵 件 及 出 版 社, 希 望 有 機 會 與 李 昂 接 觸, 但 由 於 李 昂 行 程 忙 碌, 因 此 我 們 無 法 就 閱 讀 過 程 中 產 生 的 疑 問, 親 自 與 她 本 人 討 論, 實 為 遺 憾 二 正 文 ( 一 ) 女 性 的 情 欲 掙 扎 1. 操 控 之 力 李 昂 描 述 兩 性 間 的 情 欲, 泰 半 不 是 純 粹 的 為 愛 而 生 為 愛 而 維 繫, 而 是 有 一 強 勢 的 主 控 者 以 生 理 優 勢 財 力 傳 統 的 世 俗 道 德 為 憑 藉, 透 過 利 益 的 交 換 或 對 身 心 的 威 脅, 掌 握 另 一 方 較 弱 勢 者 的 情 欲 與 心 理 而 這 佔 優 勢 地 位 的, 幾 乎 都 是 男 性 殺 夫 中 的 陳 江 水, 便 是 很 典 型 的 控 制 者 幼 時 由 於 家 庭 的 窮 困 使 他 必 須 撿 豬 糞 維 生, 並 不 時 受 年 紀 較 大 的 孩 子 欺 負, 這 使 他 對 現 在 與 未 來 生 活 產 生 強 烈 的 不 安 也 許 正 因 如 此, 陳 江 水 異 常 執 著 於 掌 控 的 權 力, 且 擴 展 到 女 性 身 上, 對 情 欲 產 生 強 烈 的 主 導 欲 陳 江 水 3

6 以 使 女 人 在 他 身 下 嚎 叫 為 樂, 不 僅 喜 歡 很 會 叫 的 妓 女 金 花, 對 妻 子 林 市 也 採 取 強 硬 近 乎 威 逼 虐 待 的 手 段, 欲 讓 其 發 出 臣 服 的 叫 聲 : 酒 意 中 陳 江 水 得 意 的 一 再 重 複 我 幹 妳 老 母, 還 要 幹 妳, 一 面 拉 過 林 市 將 她 強 扯 到 房 內, 動 手 就 去 脫 林 市 衣 褲, 還 揚 起 一 直 帶 在 身 邊 的 豬 刀, 在 林 市 眼 前 比 劃 : 妳 今 天 若 不 哀 哀 叫, 我 就 一 刀 給 妳 好 看 4 對 於 沒 有 謀 生 能 力 的 舊 時 代 女 性, 丈 夫 是 她 們 唯 一 經 濟 來 源, 迫 於 生 活, 她 們 只 能 聽 命 於 丈 夫 由 故 事 的 後 半, 陳 江 水 在 憤 怒 之 下 砍 死 了 林 市 因 丈 夫 多 日 未 帶 糧 歸 家, 而 不 得 不 養 來 維 生 的 小 鴨, 並 再 度 以 食 物 作 為 床 笫 間 威 脅 的 手 段, 可 以 看 出 他 不 僅 掌 控 著 林 市 的 性, 甚 至 還 擴 及 她 的 生 存 權 飯 菜 端 上 來, 陳 江 水 故 意 三 兩 口 津 津 有 味 的 吃 完, 再 惡 意 的 引 誘 林 市 : 妳 不 餓? 要 不 要 吃 一 口 林 市 盯 看 著 晶 白 的 米 飯, 一 口 口 吞 著 口 水 攢 食 查 某 要 有 飯 吃, 也 得 做 事, 妳 要 做 嗎? 做 什 麼? 林 市 遲 疑 的 怯 怯 的 問 妳 先 像 過 去 哀 哀 叫 幾 聲, 我 聽 得 有 滿 意, 賞 妳 一 碗 飯 吃 5 然 而 陳 江 水 在 殺 豬 時 的 表 現, 卻 是 一 個 耐 人 尋 味 的 對 比 與 林 市 結 婚 後, 陳 江 水 殺 豬 的 手 法 幾 次 嚴 重 失 常, 或 因 手 不 慎 抖 動 而 使 切 口 不 乾 淨, 或 觸 犯 禁 忌 誤 殺 一 頭 懷 孕 的 母 豬, 這 些 在 在 顯 示 了 陳 江 水 的 控 制 能 力 之 限 故 事 最 終 陳 江 水 被 神 智 不 清 的 妻 子 以 殺 豬 的 手 法 解 剖, 更 是 對 他 富 控 制 欲 的 生 命 的 一 大 嘲 弄 殺 夫 故 事 不 僅 以 人 性 對 操 控 之 力 的 渴 望 作 為 出 發, 也 白 描 了 合 法 婚 姻 所 默 許 的 性 暴 力 6 至 於 長 篇 小 說 迷 園, 男 主 角 林 西 庚 始 終 意 圖 掌 控 朱 影 紅 的 情 感 林 西 庚 是 經 濟 起 飛 時 期 台 灣 的 房 地 產 鉅 子, 在 那 財 富 掛 帥 的 時 代, 林 西 庚 自 然 視 女 性 如 一 棟 棟 房 地 產, 而 身 為 鹿 城 世 家 後 代 的 朱 影 紅, 因 擁 有 引 起 他 興 趣 的 高 貴 身 分, 便 成 為 他 亟 欲 征 服 的 一 塊 肥 美 地 段 關 於 兩 人 殖 民 被 殖 民 的 關 係 7, 最 明 顯 的 例 子, 即 是 林 西 庚 在 與 朱 影 紅 分 手 那 天 晚 上, 面 對 朱 影 紅 對 他 控 制 力 的 挑 戰 所 展 現 的 強 勢 : 一 雙 有 力 的 手 臂 在 她 的 肩 頸 施 予 壓 力, 她 懂 得 他 要 的, 彎 下 身 來, 他 的 手 強 勁 的 引 導 著 她, 終 於 她 的 唇 觸 撫 到 它 那 雙 膝 著 地 的 跪 姿 加 強 他 站 立 的 雄 踞 氣 勢, 也 引 發 出 她 一 貫 對 他 的 屈 服 與 屈 從 李 昂, 殺 夫 ( 台 北, 聯 合 報 社,1986), 頁 81 李 昂, 殺 夫, 頁 187 王 德 威, 性, 醜 聞, 與 美 學 政 治, 收 錄 自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 台 北, 麥 田,1997), 頁 12 彭 小 妍, 女 作 家 的 情 欲 書 寫 與 政 治 論 述, 收 錄 自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 台 北, 麥 田,1997), 頁 291 李 昂, 迷 園 ( 台 北, 麥 田,2006), 頁 88 4

7 然 而, 那 因 朱 影 紅 得 知 他 已 婚 並 且 男 女 關 係 複 雜 而 導 致 的 分 手, 阻 撓 了 林 西 庚 真 正 的 目 的 征 服, 在 強 烈 的 自 尊 心 驅 使 下, 他 不 甘 示 弱 的 在 朱 影 紅 面 前 顯 露 自 己 的 男 性 象 徵, 並 要 求 朱 影 紅 作 最 後 的 臣 服 這 是 男 人 最 寶 貴 的 東 西 最 好 的 武 器, 怎 麼 可 以 輕 易 拿 出 來, 拿 出 來 一 定 要 有 用 接 下 來 他 轉 換 語 氣, 專 橫 地 說 : 妳 現 在 還 要 說 我 不 能 打 電 話 給 妳 嗎? 9 僅 管 在 朱 影 紅 面 前 大 逞 雄 風, 卻 因 早 期 過 分 縱 欲 使 林 西 庚 在 床 笫 間 頓 形 頹 靡 為 避 免 自 己 長 期 下 來 在 兩 人 的 歡 愛 中 成 為 弱 勢, 他 特 別 重 視 其 他 的 愛 撫 技 巧, 欲 以 此 奪 回 主 控 權 比 如 兩 人 分 手 後 不 久, 在 朱 影 紅 的 設 計 下 林 西 庚 終 於 主 動 向 她 請 求 復 合, 然 而 他 又 擔 心 此 舉 等 同 示 弱, 便 帶 著 朱 影 紅 去 看 他 準 備 建 造 台 灣 地 標 的 夢 土, 無 比 自 信 的 宣 告 自 己 的 遠 大 理 想, 欲 藉 此 宣 示 自 己 握 有 強 大 的 控 制 力 強 調 自 己 的 優 勢 地 位, 然 後 主 動 吻 上 朱 影 紅 的 唇 : 林 西 庚 顯 然 深 具 技 巧, 他 掠 奪 式 的 吸 吮 讓 她 迷 醉, 從 來 沒 有 一 個 男 人, 能 僅 用 嘴, 引 領 她 達 到 如 此 驚 心 動 魄 的 快 感 10 除 了 要 被 控 制 者 肯 定 自 己 的 操 控 行 為, 林 西 庚 更 以 自 己 因 過 分 縱 欲 所 導 致 的 障 礙, 作 為 制 約 朱 影 紅 的 方 法 藉 剝 奪 她 性 欲 的 滿 足, 將 她 享 受 情 欲 之 樂 的 權 利 永 遠 封 鎖, 這 何 嘗 不 是 極 為 殘 酷 的 控 制 手 段? 我 最 近 那 方 面 不 太 行 了, 以 前 玩 太 多 現 在 只 有 在 這 方 面 下 功 夫 迷 離 中 朱 影 紅 掙 離 林 西 庚 的 懷 抱, 抬 起 頭 看 到 男 人 不 見 欲 色 的 冷 清 面 容 11 林 西 庚 的 操 縱 欲 是 建 立 在 自 己 與 財 富 同 時 累 積 的 自 尊 上, 那 是 他 長 年 周 身 於 歡 場 之 中 所 發 展 出 來 的 習 慣 然 而, 他 與 朱 影 紅 從 交 往 到 分 手 那 段 期 間, 卻 客 氣 有 禮 如 紳 士, 這 樣 的 情 形 不 只 因 朱 影 紅 不 是 歡 場 小 姐, 更 是 由 於 朱 影 紅 的 身 分 : 鹿 城 朱 家 後 代 林 西 庚 樂 於 在 他 的 公 司, 他 熟 識 的 人 之 間 炫 耀 他 們 的 關 係 鹿 城 朱 家, 林 西 庚 總 這 樣 說, 華 泰 信 託 的 董 事 長, 是 她 的 伯 父 朱 影 紅 知 道 他 期 許 於 她 的 身 分 12 朱 影 紅 的 魅 力 即 來 自 她 的 身 分, 使 林 西 庚 在 展 現 霸 道 時 仍 有 所 收 斂, 不 敢 過 分 恣 意 妄 為 雖 然 深 陷 於 林 西 庚 情 愛 中 的 朱 影 紅, 曾 短 暫 隱 去 她 的 尊 貴 而 與 一 般 小 女 人 無 異, 但 血 液 中 流 淌 的 天 生 尊 貴 卻 消 失 不 了, 最 明 顯 處 即 是 她 墮 胎 後 在 林 西 庚 的 陪 伴 下 回 到 菡 園 回 到 菡 園 的 朱 影 紅 不 再 配 合 林 西 庚 的 喜 好 生 活, 例 如, 穿 著 上 捨 棄 林 西 庚 喜 愛 的 柔 媚 衣 李 昂, 迷 園, 頁 88 李 昂, 迷 園, 頁 166 李 昂, 迷 園 ( 台 北, 麥 田,2006), 頁 168 李 昂, 迷 園, 頁 210 5

8 物, 回 復 尋 常 的 黑 白 色 調 她 也 不 再 小 心 說 著 林 西 庚 喜 愛 的 話 正 是 這 天 生 的 架 勢 最 後 掙 脫 出 林 西 庚 那 後 天 的 張 狂 與 控 制 欲, 使 林 西 庚 拋 下 一 切 自 尊 向 她 求 婚 朱 影 紅 算 是 成 功 的 超 脫 了 林 西 庚 的 操 控 欲, 贏 得 這 場 情 欲 鬥 爭, 然 而, 這 是 場 無 歡 的 勝 利, 朱 影 紅 本 身 也 無 法 再 從 丈 夫 那 兒 得 到 歡 愛 或 孩 子 反 正 這 也 不 再 是 她 欲 求 的 了 正 因 如 此, 迷 園 寫 的 便 是 兩 性 鬥 爭 的 兩 敗 俱 傷 玉 石 俱 焚 迷 園 裡 還 有 一 個 典 型 的 操 控 力 崇 拜 者, 那 便 是 Teddy, 朱 影 紅 找 來 純 粹 解 決 性 欲 的 男 人, 然 而, 他 從 出 現 到 退 場, 全 都 處 在 被 操 控 的 狀 態 而 不 自 知 : 與 林 西 庚 之 間, 將 是 場 持 久 的 征 戰, 她 不 能 任 由 身 體 復 甦 的 需 要 背 叛 她 她 必 須 要 能 得 到 滿 足, 那 身 體 的 滿 足, 特 別 來 自 另 個 男 人, 方 能 使 她 從 容, 好 整 以 暇 的 等 待 與 狩 候 13 朱 影 紅 以 一 名 女 性 之 姿 取 得 了 如 男 性 般 尋 歡 的 權 利, 不 僅 衝 撞 了 父 權 社 會 下 對 女 性 的 道 德 制 約, 而 且, 那 是 有 計 畫 的 利 用, 而 非 尋 常 男 子 單 純 為 解 決 欲 求 而 上 花 街 柳 巷 雖 然 女 性 先 天 構 造 使 她 註 定 成 為 被 進 入 的 一 方, 朱 影 紅 卻 沒 有 處 於 肉 體 上 的 弱 勢, 在 得 知 林 西 庚 要 求 復 合 後, 與 Teddy 的 那 場 歡 愛 或 由 著 在 上 的 姿 勢 關 係, 她 真 正 感 到 自 己 在 出 擊 她 感 到 身 體 的 那 部 份 在 膨 脹 著 朝 前, 昂 揚 吐 信 般 的 要 攫 獲 男 人 準 備 好 的 挺 立 14 朱 影 紅 已 能 主 動 套 住 Teddy, 取 得 情 感 與 情 欲 的 主 動 權 相 較 之 下,Teddy 對 兩 人 的 關 係 反 倒 缺 乏 明 確 的 認 知 他 陷 於 男 性 主 控 泥 淖 中, 認 為 朱 影 紅 既 是 為 了 解 決 性 欲 而 找 上 他, 就 代 表 他 掌 控 了 朱 影 紅 的 欲 望, 甚 至 在 兩 人 的 關 係 中 佔 了 絕 對 優 勢 這 樣 的 認 知 使 他 昧 於 接 受 兩 人 間 可 能 發 生 的 轉 變 甚 且 到 了 朱 影 紅 決 定 拋 棄 與 林 西 庚 的 關 係 和 腹 中 的 胎 兒, 利 用 Teddy 來 殺 掉 自 己 對 孩 子 最 後 的 不 捨 時 畢 竟 染 上 別 的 男 性 精 液 的 孩 子, 她 是 絕 對 不 可 能 生 下 的 Teddy 還 自 以 為 朱 影 紅 終 究 離 不 開 他 的 性 能 力, 帶 著 強 烈 的 報 復 心 態 羞 辱 她 一 番 後, 無 知 而 洋 洋 得 意 的 離 開 在 迷 園 大 量 的 男 性 主 控 描 述 中, 李 昂 巧 妙 的 利 用 林 西 庚 與 朱 影 紅 的 關 係 轉 變, 主 張 絕 對 的 操 控 力 之 說 並 不 存 在 而 更 進 一 步 的, 藉 由 Teddy 的 角 色, 提 出 女 性 亦 有 反 操 控 的 主 動 權, 尤 其 當 男 性 昧 於 那 好 似 理 所 當 然 的 權 力 時 除 了 迷 園 中 以 對 肉 體 的 插 入 展 現 男 性 最 直 接 的 操 縱 方 法, 在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系 列 短 篇 中, 戴 貞 操 帶 的 魔 鬼 更 以 魔 幻 寫 實 的 象 徵 手 段, 闡 述 男 性 控 制 力 在 潛 意 識 方 面 的 影 響 男 國 代 送 給 女 立 委 一 串 白 色 小 鈴 蘭, 別 在 她 的 低 領 睡 衣 領 口, 趁 女 立 委 睡 眠 時 潛 入 那 極 李 昂, 迷 園, 頁 155 李 昂, 迷 園, 頁 162 6

9 其 私 密 的 個 人 空 間 白 鈴 蘭 很 顯 然 的 代 表 了 男 國 代 的 情 欲, 他 散 發 著 舖 天 蓋 地 的 花 香, 強 迫 傳 送 窒 息 的 感 覺 給 女 立 委 ; 而 闊 長 的 葉 片 與 花 朵 如 男 性 的 指 尖 與 口 唇 貼 在 女 立 委 胸 前, 不 斷 吸 吮 著 那 白 皙 胸 口 的 熱 度 面 對 這 煽 情 的 挑 撥, 女 立 委 因 任 何 一 個 動 作 都 會 造 成 感 官 更 劇 烈 的 刺 激 而 無 法 動 彈, 無 形 中 即 被 制 約 了 身 體 的 自 由 然 而 不 只 身 體 被 控 制, 在 周 身 覆 滿 男 國 代 的 情 欲 的 情 形 下, 女 立 委 連 思 想 都 被 強 烈 的 催 眠 此 段 李 昂 用 了 許 多 括 弧, 像 跑 馬 燈 般 不 斷 重 複 著 之 前 閃 過 女 立 委 腦 海 中 的 片 段 ( 那 花 香 事 實 上 干 擾 著 睡 眠 ) ( 隆 起 成 角 狀 的 一 堆 或 數 堆 亂 髮, 會 有 淡 淡 的 花 香 那 幾 天 是 花 草 香 味, 她 發 現 是 旅 店 的 洗 髮 精, 便 也 改 用 它, 幾 天 內 便 有 若 全 身 上 下 淹 滿 他 的 氣 息 ) ( 如 若 側 睡, 長 腿 內 側 微 彎, 便 能 協 助 遮 掩 ) 15 透 過 呢 喃 式 的 抱 怨 與 不 斷 出 現 的 回 憶 漩 渦, 男 國 代 以 不 同 時 空 下 的 各 個 形 貌 一 齊 出 現 並 縈 繞 在 女 立 委 四 周, 如 魔 鬼 般 無 所 不 在 無 所 不 能 掌 控, 甚 至 利 用 白 鈴 蘭 侵 入 了 女 立 委 的 情 欲, 完 成 一 整 晚 潛 意 識 裡 煽 情 的 歡 愛 然 而 他 們 的 操 控 與 接 受 終 究 只 在 潛 意 識 中 進 行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諸 篇 的 背 景 在 民 國 七 零 年 代 後 期, 解 嚴 前 後 不 久, 任 何 與 台 灣 的 民 主 解 放 沾 得 上 邊 的, 便 會 被 大 肆 宣 揚 而 其 中, 對 女 性 頗 不 公 平 的 代 夫 出 征 國 母 等 稱 號 的 出 現, 又 牽 涉 到 範 圍 更 廣 的, 社 會 意 識 對 女 性 的 操 控 力 戴 貞 操 帶 的 魔 鬼 中, 女 立 委 因 丈 夫 大 砲 被 關, 而 被 賦 予 哀 傷 的 國 母 之 稱, 並 代 夫 出 征 順 利 選 上 立 委, 她 是 所 有 黨 外 人 士 心 中 悲 情 的 寄 託 ; 而 空 白 的 靈 堂 中, 主 角 林 玉 貞 的 丈 夫 雖 然 不 過 是 黨 外 運 動 中 的 小 角 色, 林 玉 貞 卻 仍 被 基 層 尊 為 添 進 嫂 儘 管 如 此, 這 樣 神 主 牌 式 的 供 奉 對 她 們 的 意 義 都 只 有 一 個 : 從 此 喪 失 感 覺 性 欲 的 權 利, 無 法 再 過 正 常 的 自 主 的 生 活 相 較 於 女 立 委 屈 服 於 這 潮 流 的 操 控, 林 玉 貞 選 擇 了 順 應 自 己 的 欲 望, 鑽 漏 洞 尋 找 解 放 我 不 會 為 你 守 節 的, 從 今 後 我 有 我 的 自 由 她 稍 一 止 頓, 然 後 脫 口 而 出 : 我 受 不 了, 誰 叫 你 以 前 把 人 家 弄 得 這 麼 舒 服, 要 我 怎 麼 守 得 住, 這 還 不 都 要 怪 你, 都 怪 你 16 用 美 稱 來 制 約, 也 可 說 是 男 性 對 可 望 而 不 可 及 的 女 性 所 產 生 的 一 種 我 沒 辦 法 得 到, 別 人 也 休 想 得 到 的 情 緒 這 些 以 敬 語 稱 呼 她 們 的 男 性 反 對 黨 員, 看 似 恭 敬 的 在 那 神 主 牌 底 下 跪 著, 其 實 對 那 些 不 可 侵 犯 的 女 性 隱 含 著 強 烈 的 性 想 望, 這 樣 的 表 裡 不 一, 某 種 程 度 的 反 映 了 那 不 自 然 的 形 象 塑 造 於 是, 當 林 玉 貞 在 與 她 司 機 的 歡 愛 當 中 提 及 台 灣 國 國 父 遺 孀 時 : 李 昂,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 台 北, 麥 田,1997), 頁 73 李 昂,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 台 北, 麥 田,1997), 頁 92 7

10 男 人 稍 止 住 動 作, 然 後 更 激 烈 地 擺 動 起 來 她 看 那 男 人 眼 露 精 光 嘴 裡 吐 著 氣 從 牙 縫 中 連 聲 迸 出 : 幹! 幹! 幹 17 另 一 個 具 有 控 制 欲 的 角 色, 是 外 遇 連 環 套 中 的 易 明 勝 在 商 界 呼 風 喚 雨 的 易 明 勝 對 自 己 有 著 控 制 全 局 的 信 心, 自 認 有 辦 法 處 理 自 己 與 妻 子 和 其 他 女 人 之 間 的 關 係, 故 用 強 勢 而 不 容 任 何 人 置 喙 的 態 度 替 身 邊 的 女 人 做 安 排 女 人 家, 懂 得 什 麼, 好 好 在 家, 吃 穿 絕 對 少 不 了 她, 把 小 孩 照 顧 好, 其 他 的 一 切 免 管 易 明 勝 常 這 樣 說 18 與 外 遇 連 環 套 皆 探 討 大 城 市 底 下 和 金 錢 利 益 息 息 相 關 的 情 欲 控 制, 禁 色 的 暗 夜 中 的 暗 夜, 則 可 說 是 由 一 條 巨 大 的 操 縱 之 鏈 貫 串 而 成, 書 中 角 色 僅 六 人, 卻 在 充 斥 著 股 市 上 爾 虞 我 詐 情 場 上 偷 情 苟 合 的 台 北, 交 織 出 一 幅 複 雜 難 解 難 分 對 錯 的 利 益 情 欲 布 幅 葉 原 是 六 人 裡 面 最 執 著 於 性 的 角 色 由 於 在 財 富 上 他 屈 居 黃 承 德 下 風, 因 此 情 欲 上 的 扳 回 一 城, 使 他 更 服 膺 於 性 的 征 服 與 權 力 遊 戲 19, 不 僅 在 黃 承 德 家 中 命 令 黃 妻 李 琳 重 複 像 是 說 妳 的 丈 夫 從 來 沒 有 把 妳 弄 得 這 麼 舒 服 之 類 的 句 子, 更 常 以 自 身 性 能 力 為 賣 弄 : 我 可 以 連 著 做 四 十 分 鐘 老 哥, 你 呢? 20 表 面 上, 葉 原 或 許 輕 易 的 控 制 住 了 李 琳 的 愛 情, 並 以 此 得 到 推 翻 黃 承 德 地 位 的 優 越 感, 然 而 他 骨 子 裡 的 自 卑 卻 是 根 深 柢 固, 甚 至 轉 化 成 更 強 烈 的 操 控 欲, 而 這 就 是 他 終 於 對 丁 欣 欣 失 去 欲 望 的 原 因 丁 欣 欣 對 性 無 關 施 與 受, 而 是 雙 方 的 互 相 滿 足 的 態 度 使 女 性 不 再 是 被 征 服 者 的 地 位, 同 時 也 消 滅 了 葉 原 期 望 的 駕 馭 權 力, 使 他 重 又 意 識 到 自 己 的 低 下 原 來 我 成 為 妳 解 決 的 工 具 了 丁 欣 欣 止 住 笑, 翻 身 坐 直 起 身 子, 在 葉 原 一 貫 喜 歡 開 亮 燈 的 亮 光 下, 全 身 裸 露, 但 臉 面 正 義 凜 然 你 說, 你 覺 得 剛 剛 好 不 好? 葉 原 沒 料 到 她 這 樣 問, 直 覺 回 答 : 很 好 啊! 那 你 也 在 享 受, 怎 麼 能 說 是 做 我 的 工 具? 21 李 昂 在 暗 夜 另 外 安 排 了 知 識 份 子 庸 俗 勢 利 的 一 面, 歸 國 學 人 孫 新 亞 在 兩 性 關 係 上 展 現 強 烈 的 功 利 主 義 心 態 表 面 上 他 大 談 女 性 身 體 自 由 論, 但 事 實 上, 仍 以 佔 有 交 換 李 昂,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頁 101 李 昂, 一 封 未 寄 的 情 書 ( 台 北, 洪 範,1989), 頁 173 奚 密, 黑 暗 之 形 ( 收 錄 自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台 北, 麥 田,1997), 頁 256 李 昂, 禁 色 的 暗 夜 ( 台 北, 皇 冠 文 化,1999), 頁 210 李 昂, 禁 色 的 暗 夜, 頁 219 8

11 的 心 態 與 丁 欣 欣 交 往 他 時 常 暗 示 自 己 不 乏 女 性 欣 賞, 擺 明 遊 戲 的 態 度 22, 甚 至 在 賓 館 裡, 他 進 入 丁 欣 欣 後 的 第 一 句 話 竟 是 : 我 朋 友 在 美 國 講 得 真 對, 台 灣 女 孩, 個 個 都 太 好 上 了 嘛! 23 在 六 人 關 係 中 真 正 展 現 控 制 力 的 是 陳 天 瑞, 他 掌 握 了 推 倒 這 骨 牌 式 連 續 醜 聞 的 權 力, 然 而 真 正 被 擺 佈 的 亦 是 他 陳 天 瑞 以 道 德 為 控 制 力, 自 稱 揭 露 這 一 樁 巨 大 的 醜 聞 能 夠 淨 化 世 俗, 但 他 的 所 作 所 為 皆 因 得 不 到 所 愛, 證 明 了 他 的 情 緒 實 際 上 是 受 丁 欣 欣 操 控 著 文 末, 李 昂 讓 陳 天 瑞 驕 傲 的 宣 稱 自 己 是 處 男, 並 表 現 出 他 強 烈 的 處 男 處 女 情 節 24, 恰 為 這 荒 唐 的 關 係 作 了 一 個 深 沉 的 諷 刺 以 上 所 述 皆 為 對 女 性 的 操 縱, 至 於 女 性 對 男 性 的 操 縱, 則 大 多 屬 於 柔 性 以 退 為 進 的 形 式 迷 園 的 朱 影 紅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的 林 麗 姿 外 遇 連 環 套 裡 的 李 玲 便 是 箇 中 翹 楚 朱 影 紅 與 林 麗 姿 皆 能 深 刻 的 明 白 自 己 女 性 角 色 的 優 勢, 並 且 善 加 利 用, 以 透 過 男 性 得 到 自 己 所 欲 朱 影 紅 擅 長 示 弱, 而 這 便 能 充 分 滿 足 林 西 庚 的 自 尊 心 與 控 制 欲 例 如 對 於 不 會 說 英 文 的 林 西 庚, 她 永 遠 只 替 林 西 庚 作 翻 譯, 讓 他 以 為, 語 言 只 是 一 種 工 具, 以 林 西 庚 的 財 力, 花 得 起 錢 請 千 萬 人 替 他 翻 譯, 但 畢 竟, 他, 林 西 庚, 可 以 不 說 一 句 英 文, 才 是 做 決 定 的 人 25 也 因 此, 林 西 庚 甚 至 將 公 司 的 人 事 安 排 等 都 交 給 她, 使 她 與 林 西 庚 的 事 業 結 合 在 一 起, 成 為 林 西 庚 生 命 與 事 業 上 獨 一 無 二 難 以 割 捨 的 部 份 而 林 麗 姿 則 充 分 利 用 男 性 無 理 智 可 言 的 情 欲, 並 以 自 己 身 體 的 優 勢 可 以 充 分 滿 足 男 人 的 需 求 作 為 交 換 條 件, 操 控 男 性 對 滿 足 情 欲 與 政 治 上 稍 微 讓 步 之 間 的 取 捨, 進 而 取 得 她 所 想 望 的 立 院 席 次 是 我 睡 了 他 們, 不 是 他 們 睡 了 我 26 以 女 性 主 義 的 認 知 為 背 景, 林 麗 姿 是 用 自 己 的 身 體 作 為 顛 覆 男 人 取 得 操 控 權 的 策 略 至 於 操 控 之 力 的 應 用, 外 遇 連 環 套 中 精 明 的 售 屋 小 姐 李 玲, 可 以 說 是 強 勢 的 易 明 勝 最 難 纏 的 對 手 她 深 諳 易 明 勝 的 心 態, 涉 入 易 明 勝 的 事 業, 扮 演 體 面 的 女 伴 角 色, 在 床 上 也 善 解 人 意, 進 一 步 贏 得 易 明 勝 的 歡 心, 然 而 她 的 野 心 並 不 建 立 在 感 情 之 上 : 李 玲 估 計 自 己 絕 作 不 了 他 的 太 太, 但 做 個 情 婦 大 致 上 還 不 會 太 差, 運 氣 好 的 話, 也 許 能 做 成 姨 太 太 名 分 地 位 李 玲 並 不 看 重, 有 個 男 人, 還 不 是 什 麼 控 制 不 住 的 男 人, 也 有 幾 個 洪 珊 慧, 性 女 性 人 性 李 昂 小 說 研 究,1998, 國 立 清 華 大 學 中 文 所 碩 士 論 文 ( 李 昂, 禁 色 的 暗 夜, 頁 143 李 昂, 禁 色 的 暗 夜, 頁 269 李 昂, 迷 園 ( 台 北, 麥 田,2006), 頁 226 李 昂,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 台 北, 麥 田,1997), 頁 159 9

12 錢, 這 就 差 不 多 了 特 別 是, 等 到 生 下 了 孩 子, 男 女 間 也 不 過 就 是 這 麼 回 事 27 拋 棄 一 般 婦 女 結 婚 等 於 擁 有 一 個 男 人 的 觀 念, 也 沒 有 太 多 對 男 女 情 愛 的 憧 憬, 李 玲 有 的 僅 僅 是 對 較 好 生 活 的 期 盼 另 一 方 面, 由 於 李 玲 不 是 處 女 卻 也 並 非 風 塵 女 郎, 使 易 明 勝 自 然 的 對 她 卸 下 心 防, 讓 她 走 入 自 己 的 生 活 李 玲 當 然 也 抓 緊 了 這 個 機 會 : 於 是 李 玲 盡 力 爭 取 表 現, 很 快 的 即 打 入 易 明 勝 的 事 業 圈 中 在 床 上, 李 玲 乖 巧 善 解 人 意, 這 許 多 年 下 來 也 不 是 沒 見 過 男 人 的 口 味, 要 怎 麼 表 現 李 玲 不 難 掌 握 的 恰 到 好 處, 還 佔 了 不 是 一 般 風 塵 女 郎 的 這 層 便 宜, 良 家 婦 女 若 有 不 足 之 處, 也 勝 過 賣 身 的 十 足 技 巧 許 多 28 易 明 勝 甚 至 讓 李 玲 辭 去 工 作, 幫 忙 自 己 管 理 公 司 幸 運 的 生 了 男 嬰 之 後, 李 玲 提 出 名 份 的 要 求, 終 於 一 步 步 接 近 易 家 權 力 的 核 心 顯 然 的, 操 縱 之 力 在 李 昂 的 小 說 中 不 只 左 右 了 女 性 情 欲, 使 她 們 沒 辦 法 享 受 到 歡 愛 中 最 大 的 快 樂, 甚 至 還 擴 及 對 生 存 與 自 主 權 的 影 響, 無 論 那 力 是 來 自 男 性 社 會, 抑 或 政 治, 皆 帶 給 女 性 不 可 忽 視 的 巨 大 桎 梏 然 而, 這 也 激 發 了 部 分 女 性 的 反 抗 意 識 利 用 男 性 的 操 縱 手 段 來 反 操 縱, 好 比 說 朱 影 紅 對 Teddy 的 利 用 林 麗 姿 的 得 權 手 段 等 等 由 此 可 見, 在 兩 性 的 情 欲 鬥 爭 中, 女 性 絕 不 僅 僅 處 於 被 動 接 受 的 地 位, 為 了 維 護 生 存, 或 是 某 些 特 定 目 的, 她 們 可 以 突 破 男 性 的 操 縱 力, 使 鬥 爭 再 度 趨 向 平 衡 點 2. 與 政 治 的 關 連 性 李 昂 的 小 說 中, 情 欲 多 半 與 政 治 密 不 可 分, 因 為 兩 者 都 是 由 征 服 與 被 征 服 所 構 成 情 欲 就 好 比 私 領 域 的 政 治, 反 之 亦 然, 兩 者 間 具 有 明 顯 的 關 連 性 在 最 受 爭 議 的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諸 篇 中, 戴 貞 操 帶 的 魔 鬼 空 白 的 靈 堂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都 討 論 到 了 女 性 的 情 欲 部 份 在 此, 我 們 就 以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為 材 料, 探 討 情 欲 與 政 治 的 關 連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是 一 本 不 折 不 扣 的 政 治 諷 諭 小 說, 甚 至 可 以 視 為 李 昂 對 她 投 身 多 年 的 反 對 黨 的 內 外 體 檢 29 這 三 篇 中 的 女 性 角 色 皆 與 反 對 黨 有 關 聯, 但 細 分 來 看, 戴 貞 操 帶 的 魔 鬼 中 女 主 角 丈 夫 還 在 獄 中, 是 代 夫 出 征 的 活 寡 婦 ; 而 空 白 的 靈 堂 描 寫 的, 是 丈 夫 身 亡 而 輾 轉 進 入 黨 外 運 作 的 女 子 ; 至 於 爭 議 最 大 的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則 是 以 一 名 性 關 係 紊 亂, 但 解 嚴 後 在 政 治 上 大 放 異 彩 的 女 立 委 為 出 發 點 本 書 諸 篇 章 的 演 進 亦 有 其 規 律, 先 以 戴 貞 操 帶 的 魔 鬼 中 柔 和 順 從 的 女 立 委, 委 婉 點 出 那 些 被 塑 造 成 遺 孀 形 象 的 女 性 的 欲 求, 在 此, 她 們 依 舊 戴 著 貞 操 帶 ; 進 入 第 二 篇 空 白 的 靈 堂 後, 貞 操 帶 已 然 束 縛 不 住 被 塑 造 成 悲 劇 的 女 性, 同 為 遺 孀 的 添 進 嫂 林 玉 貞 從 小 心 翼 翼 的 偷 司 機, 到 後 來 的 所 作 所 為 皆 為 了 滿 足 性 欲 ; 而 第 三 篇,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中, 李 昂, 一 封 未 寄 的 情 書 ( 台 北, 洪 範,1989), 頁 186 李 昂, 一 封 未 寄 的 情 書, 頁 187 王 德 威, 性 醜 聞 與 美 學 政 治 ( 收 錄 自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台 北, 麥 田,1997), 頁 34 10

13 林 麗 姿 甚 至 不 屑 於 隱 匿 情 欲, 認 為 將 身 體 作 為 交 易 沒 什 麼 不 對 然 而, 就 在 政 治 悲 情 對 情 欲 的 影 響 力 似 乎 所 剩 無 幾 時, 李 昂 又 藉 眾 人 之 口 搬 出 父 權 主 義, 對 林 麗 姿 發 出 近 乎 苛 刻 的 嘲 諷 與 謾 罵 這 樣 的 回 溯, 難 道 是 想 將 眾 多 女 性 千 辛 萬 苦 所 撐 起 的 情 欲 自 主, 給 全 盤 否 定? 非 然, 這 樣 的 塑 造 並 非 代 表 書 中 女 性 皆 為 戴 貞 操 帶 的 魔 鬼, 在 悲 情 等 於 犧 牲 的 桎 梏 中, 她 們 於 政 治 正 確 或 許 不 夠 正 面, 卻 絕 非 負 面 的 角 色 30 在 戴 貞 操 帶 的 魔 鬼 中, 女 立 委 因 為 出 身 良 好, 不 會 出 現 空 白 的 靈 堂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中, 女 主 角 們 太 過 直 接 的 欲 望 告 白 ; 然 而, 這 並 不 代 表 她 沒 有 ; 相 反 的, 正 因 為 政 治 因 素, 使 她 在 未 守 寡 的 情 況 下 失 去 歡 愛 的 愉 悅, 所 以 那 欲 望 便 無 時 無 刻 不 以 各 種 暗 示 性 形 象 出 現 在 她 與 男 國 大 的 互 動 中 她 是 指 著 一 隻 魔 鬼 下 體 上 掩 蓋 的 尖 尾 巴, 問 一 個 年 輕 男 子 那 是 什 麼 而 甚 且 那 條 尖 尾 巴, 也 不 全 能 擋 住 重 要 部 位, 還 得 靠 微 內 側 彎 的 大 腿 協 助, 才 免 除 全 然 暴 露 卻 留 下 更 多 遐 思 的 空 間 31 又 好 比 公 車 上, 對 眾 人 露 骨 的 黃 色 笑 話, 女 立 委 本 只 是 不 懂 的 牽 動 嘴 角, 優 雅 地 笑 著 32, 然 而, 當 男 國 代 說 出 那 結 合 政 治 的 黃 色 笑 話 時, 她 卻 發 出 真 正 歡 快 的 笑 聲 如 果 說 優 雅 的 微 笑 是 女 立 委 在 政 治 上 一 貫 隱 匿 真 正 的 自 己 的 方 法, 那 麼 為 黃 色 笑 話 開 懷, 則 可 以 說 是 女 立 委 情 欲 短 暫 的 解 放 而 在 臨 去 前, 女 立 委 穿 著 此 生 中 露 最 多 的 禮 服 演 奏 小 提 琴 的 畫 面 : 她 自 己 持 握 那 長 弓, 下 落 到 頂 靠 著 她 的 肩 臂 曲 線 彎 延 的 琴 身 ; 她 將 獨 自 壓 下 長 弓 在 等 待 的 琴 弦 上 產 生 吟 哦, 她 靠 著 自 己 前 進 後 退 抽 動 引 領 那 長 弓, 化 成 接 連 的 曲 式 33 卻 是 連 演 奏 方 式 也 充 滿 了 情 欲 的 暗 示 性, 這 暗 示 當 然 是 徒 勞, 女 立 委 盡 一 切 力 量 將 自 己 最 嫵 媚 的 一 面 展 現 出 來, 僅 能 為 那 繾 綣 隱 晦 的 情 感 做 最 後 的 結 束, 於 是, 曲 終, 他 看 到 晶 瑩 的 淚 珠 串 串 滴 落 34 至 於 空 白 的 靈 堂, 不 但 挑 戰 了 政 治 倫 理 禁 忌, 大 膽 揭 露 女 性 的 情 欲 自 主, 更 挑 戰 了 反 對 黨 神 聖 悲 情 的 一 面, 目 標 直 指 那 些 為 民 犧 牲 的 烈 士 背 後 的 女 人 35 這 名 反 對 黨 員 之 妻 有 三 個 稱 呼 : 丈 夫 死 前 被 稱 為 林 玉 貞 ; 來 到 黨 部, 正 式 接 觸 政 治 領 域 後 被 以 崇 拜 的 口 吻 尊 為 添 進 嫂 ; 認 識 男 記 者 並 與 其 交 往 甚 密 下, 便 又 回 到 年 輕 的 玉 貞 姐 這 三 個 稱 呼, 可 李 昂 自 序 : 誰 才 是 那 戴 貞 操 帶 的 魔 鬼 ( 收 錄 自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台 北, 麥 田,1997), 頁 45 李 昂,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 台 北, 麥 田,1997), 頁 67 李 昂,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頁 56 李 昂,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 台 北, 麥 田,1997), 頁 79 李 昂,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頁 79 洪 珊 慧, 性 女 性 人 性 李 昂 小 說 研 究,1998, 國 立 清 華 大 學 中 文 所 碩 士 論 文 ( 11

14 以 說 是 林 玉 貞 在 身 分 的 不 允 許 下, 努 力 衝 撞 出 來 的 情 欲 象 徵 儘 管 世 俗 認 定 林 玉 貞 的 守 節 為 天 經 地 義, 然 而 不 論 政 治 或 黨 外 運 動 都 不 是 她 所 感 興 趣 的 過 分 專 注 於 情 欲 與 自 身 外 貌 的 經 營 下, 當 男 記 者 問 及 她 對 當 年 丈 夫 受 迫 害 的 看 法 時 : 玉 貞 姊 幾 乎 回 答 不 出 與 丈 夫 相 關 聯 的 事 件 不 記 得 了 她 安 然 地 說 太 久 了 或 者 : 這 樣 嗎? 大 概 是 吧! 只 絮 絮 提 及 法 庭 上 那 女 人 弄 濕 床 單, 一 連 做 三 次 的 說 詞 36 林 玉 貞 是 痛 恨 政 治 的, 因 那 是 她 情 欲 的 枷 鎖 ; 然 而, 若 非 政 治, 林 玉 貞 也 沒 有 機 會 嘗 試 更 多 情 趣 上 的 快 樂, 好 比 說 與 男 記 者 間 談 戀 愛 般 漸 進 式 的 淺 嘗, 因 此, 林 玉 貞 也 不 願 意 全 然 與 政 治 分 離, 使 她 能 夠 保 持 對 反 對 陣 營 乃 至 整 個 政 治 環 境 的 人 脈 佈 局 互 動 的 敏 銳 直 覺, 政 治 等 於 是 她 實 現 情 欲 的 手 段 不 同 於 空 白 的 靈 堂 所 諷 刺 的 廣 泛 性,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將 所 針 對 的 群 體 範 圍 縮 小, 並 以 更 強 烈 不 加 修 飾 的 筆 法, 對 特 定 議 題 進 行 諷 刺 這 篇 章 主 要 探 討 的 是 強 權 倒 台 後, 女 性 取 得 政 治 舞 台 的 方 法 書 中 的 女 主 角, 林 麗 姿 的 性 關 係 開 放 而 紊 亂, 但 這 並 不 表 示 她 重 視 性 的 享 受, 相 反 的, 她 積 極 參 與 政 治 運 作, 性 只 是 她 取 得 政 治 地 位 的 手 段 她 不 排 斥 任 何 與 權 要 人 事 上 床 的 可 能, 只 要 那 有 助 於 增 加 她 政 治 地 位 的 穩 固 女 人 為 何 不 能 以 身 體 做 為 策 略 向 男 人 奪 權? 這 個 林 麗 姿 以 一 貫 能 突 顯 胸 部 的 右 肩 略 向 前 身 體 微 傾 的 坐 姿, 一 貫 的 微 抬 下 巴 瞇 細 眼 睛 的 神 情, 一 貫 的 嗲 著 聲 滿 是 氣 音 的 說 話 方 式, 向 婦 女 團 體 代 表 說 37 林 麗 姿 對 女 性 爭 取 權 利 的 策 略, 與 初 抬 頭 的 女 性 意 識 有 著 極 大 的 出 入, 使 她 女 性 運 動 者 的 身 分 受 到 質 疑 然 而, 大 部 分 的 婦 女 團 體 在 提 出 質 疑 與 不 滿 的 同 時 仍 任 她 去 來, 即 是 因 她 立 委 的 身 分, 她 們 極 需 一 名 女 性 在 立 院 中 為 同 性 發 聲 在 林 麗 姿 心 中, 所 謂 女 性 能 力 的 發 揮 即 等 於 自 身 肉 體 最 大 的 利 用 價 值 是 我 睡 了 他 們, 不 是 他 們 睡 了 我 38 所 以 她 在 二 二 八 紀 念 會 上, 以 看 透 明 化 的 歷 史 為 訴 求, 用 裸 背 成 功 的 製 造 話 題 性, 增 加 自 身 問 政 的 曝 光 率 與 她 睡 過 的 男 性 則 以 此 經 歷 為 潮 流 的 象 徵, 也 樂 於 利 用 自 己 的 舉 手 之 勞 交 換 與 林 麗 姿 一 宿 纏 綿 的 機 會 雖 然 多 數 人 認 為, 她 用 肉 體 換 來 的 權 力 得 來 骯 髒, 不 值 得 驕 傲 ; 然 而, 若 以 政 治 的 面 向 來 看, 僅 僅 在 肉 體 上 對 男 性 有 所 屈 服, 卻 可 換 得 進 李 昂,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頁 105 李 昂,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 台 北, 麥 田,1997), 頁 152 李 昂,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頁

15 入 國 會 制 衡 男 性 的 專 政, 對 男 性 霸 權 產 生 制 約, 這 不 失 為 最 終 女 性 取 得 自 主 權 的 方 法 解 嚴 初 期, 面 對 突 然 無 限 放 大 的 自 由, 使 過 去 被 隱 藏 的 悲 情 一 股 腦 兒 的 湧 上 檯 面, 任 何 可 能 牽 涉 到 政 治 迫 害 的 事 件 都 足 被 大 肆 炒 作, 國 母 的 存 在 就 是 一 例, 使 許 多 女 性 陷 入 更 深 沉 的 掙 扎 ; 而 掙 扎 過 程 中 若 遇 較 激 進 者, 便 產 生 了 北 港 香 爐 因 此, 政 治 環 境 的 變 化, 對 女 性 的 影 響 亦 不 容 小 覷 3. 媒 介 與 第 三 者 在 男 女 的 情 欲 情 感 交 往 間, 總 是 不 乏 第 三 者 與 媒 介 的 穿 插 他 們 有 的 成 為 關 係 的 絆 腳 石, 有 的 則 是 一 成 不 變 中 的 興 奮 劑 不 可 否 認 的, 他 們 緊 緊 的 牽 引 著 兩 方 的 情 感 起 伏, 但 也 不 免 成 為 造 成 掙 扎 的 原 因 了 迷 園 中, 目 盲 的 女 按 摩 師 便 是 協 調 林 西 庚 在 歡 愛 方 面 的 弱 勢 的 重 要 角 色 對 朱 影 紅 而 言, 在 他 人 面 前 裸 身 嬉 戲 是 極 為 難 堪 的 ; 然 而, 儘 管 她 與 盲 女 之 間 的 距 離 近 得 幾 乎 碰 到 彼 此, 這 第 三 者 卻 因 看 不 見, 也 沒 有 加 入 歡 愛 的 意 圖, 一 下 子 又 與 林 西 庚 和 朱 影 紅 之 間 距 離 很 遠 了 這 種 身 體 與 情 欲 的 若 即 若 離 知 道 不 會 被 偷 窺 卻 仍 縈 繞 周 身 的 被 偷 窺 感, 使 得 整 個 按 摩 調 情 過 程 春 情 蕩 漾 那 明 明 有 著 一 個 第 三 者 在 場, 因 著 不 能 看 見, 恍 若 不 曾 真 正 存 在, 使 朱 影 紅 無 有 負 擔 然 那 按 摩 女 在 林 西 庚 身 上 的 拿 捏, 卻 寸 寸 俱 是 春 情 撩 撥 有 若 三 個 人 同 在 一 起 嬉 戲, 尚 不 是 真 正 的 歡 愛, 更 由 於 互 相 牽 制, 抑 遏 下 愈 發 不 可 收 拾, 便 另 有 著 一 番 春 情 激 引 歡 妙 刺 激 39 兩 雙 充 滿 情 欲 的 手 在 彼 此 肉 體 間 游 移, 再 加 上 另 外 一 雙 有 目 的 性 的 手 規 律 的 按 壓, 開 啟 了 自 我 背 後 的 潛 意 識 與 顯 然 背 德 的 欲 望 而 這 三 人 之 間 的 關 係 亦 實 為 複 雜 林 西 庚 是 被 按 摩 的 人, 因 此 他 被 制 約 於 一 方 小 小 的 躺 椅 上 動 彈 不 得, 然 而 盲 女 是 他 找 來 的 ; 朱 影 紅 雖 然 置 身 於 整 個 按 摩 過 程 之 外, 但 對 林 西 庚 的 情 感 使 她 雖 然 可 以 自 由 活 動, 卻 受 林 西 庚 的 約 束 而 與 林 西 庚 調 情 ; 再 就 盲 女 而 言, 她 是 被 林 西 庚 聘 請 而 來 的 按 摩 師, 被 林 西 庚 以 金 錢 制 約, 為 了 按 摩, 她 也 沒 辦 法 離 開 三 人 的 組 合 我 們 可 以 稱 這 關 係 為 林 西 庚 與 盲 女 的 單 純 交 易, 亦 可 歸 為 林 西 庚 與 朱 影 紅 的 情 欲 角 力, 甚 至 說 是 朱 影 紅 與 盲 女 的 相 互 閃 避 抗 衡 在 歡 愛 與 嬉 戲 皆 不 完 全 俱 未 被 滿 足 的 情 況 下, 反 而 使 得 感 官 的 刺 激 益 發 不 可 收 拾 甚 且 換 個 角 度, 盲 女 又 像 是 林 西 庚 特 意 找 來 與 朱 影 紅 對 抗 的 助 手, 使 他 不 致 於 總 是 在 由 自 己 掌 控 的 歡 愛 中 挫 敗, 他 要 朱 影 紅 也 感 受 那 種 箭 在 弦 上 而 又 發 不 出 去 的 刺 激 與 絕 望 直 接 見 證 林 西 庚 與 朱 影 紅 歡 愛 的 第 三 者, 還 有 一 名 洛 杉 磯 的 司 機 與 盲 女 不 同 的 是, 這 次 的 第 三 者, 是 能 夠 看 見 的, 朱 影 紅 與 林 西 庚 只 能 依 賴 阻 擋 在 前 座 與 後 座 間 的 玻 璃, 來 保 有 39 李 昂, 迷 園 ( 台 北, 麥 田,2006), 頁

16 一 絲 隱 私 就 肉 體 的 碰 觸 來 說, 司 機 是 完 全 的 置 身 事 外 既 沒 有 與 兩 人 有 任 何 接 觸, 也 沒 有 間 接 參 與 任 何 歡 愛 的 過 程 就 歡 愛 進 行 的 場 所 來 說, 在 北 投 時, 兩 人 擁 有 一 片 私 密 的 個 人 空 間, 然 而 在 行 進 的 車 內, 他 們 便 無 時 無 刻 不 受 外 界 影 響 : 每 一 次 紅 燈 前 減 緩 車 速, 她 都 感 到 被 打 擾 先 是 司 機 在 等 待 紅 燈 轉 綠 前, 明 顯 的 不 安 和 無 措 驟 然 不 知 能 做 什 麼 ; 而 左 右 駛 過 來 並 排 等 待 的 車 輛, 也 使 暗 色 玻 璃 在 感 覺 中 失 去 作 用, 有 若 真 能 被 窺 視 40 這 一 切 與 歡 愛 的 私 密 程 度 矛 盾 的 事 物, 俱 使 車 內 的 歡 愛 有 如 在 迷 濛 與 現 實 的 交 界 進 行, 而 兩 人 正 不 斷 的 徘 徊 於 夢 醒 與 沉 睡 之 間 另 外 穿 插 於 兩 人 之 間 的 歡 場 小 姐, 也 可 算 是 廣 義 的 第 三 者 她 們 不 只 形 塑 林 西 庚 對 女 性 無 謂 隨 便 的 態 度, 更 對 朱 影 紅 的 情 感 波 折, 具 有 潛 移 默 化 的 作 用 既 知 曉 命 定 要 被 遺 棄, 我 們 便 只 有 自 行 先 棄 絕 情 愛, 如 此, 歷 經 了 含 帶 悔 恨 的 無 奈 與 愁 怨, 在 自 我 棄 絕 的 心 冷 意 絕 中, 便 有 了 那 無 止 無 盡 的 墮 落 與 放 縱, 那 頹 廢 中 悽 楚 至 極 的 怨 懟 與 縱 情 41 如 果 說 司 機 和 女 按 摩 師 帶 給 朱 影 紅 的, 是 違 反 禮 教 所 產 生 的 不 安 與 刺 激 的 矛 盾 ; 那 麼 歡 場 女 郎 對 情 愛 無 可 奈 何 的 棄 絕, 則 直 接 探 入 朱 影 紅 的 內 心, 每 每 在 她 面 對 情 感 上 的 波 折 時, 重 新 翻 騰 喧 囂 起 來, 使 她 的 掙 扎 更 形 複 雜 4. 救 贖 之 力 情 欲 除 了 造 成 女 性 許 多 的 內 心 起 伏, 卻 也 可 能 是 情 感 上 的 救 贖 李 昂 禁 色 的 暗 夜 是 一 本 對 女 性 心 理 有 深 入 描 繪 與 探 討 的 一 本 書, 其 中 的 莫 春 回 顧 兩 篇, 女 主 角 皆 曾 經 是 同 性 戀 或 有 同 性 戀 傾 向, 而 這 在 其 時 空 背 景 下 是 背 德 的, 因 此, 她 們 對 救 贖 的 需 要 會 比 常 人 更 迫 切, 在 此, 我 們 就 以 這 兩 篇 來 做 討 論 莫 春 裡 的 唐 可 言 是 一 名 女 同 性 戀, 然 而 這 段 畸 戀 天 生 的 缺 陷 使 唐 可 言 不 得 不 向 男 性 李 季, 尋 求 救 贖, 情 欲 的 產 生 便 是 救 贖 的 一 部 分 李 季 使 唐 可 言 享 受 到 一 名 女 子 在 歡 愛 中 能 得 到 的 最 大 樂 趣, 填 補 了 她 與 女 同 性 戀 伴 侶 Ann 關 係 中 無 法 得 到 的 滿 足 感, 成 功 引 導 出 她 的 欲 望 而 唐 可 言 對 自 己 女 性 身 體 的 認 識, 也 是 在 李 季 的 幫 助 下 才 產 生 突 破, 成 為 完 整 的 女 人 雖 然 學 理 上 她 知 道 在 那 裡 該 有 兩 個 開 口, 但 卻 不 很 確 定 它 存 於 何 處 及 自 身 是 否 也 如 此, 於 前 刻 李 季 的 抽 搐 裡, 雖 不 長 的 時 間, 但 他 畢 竟 不 很 困 難 的 進 入 它 裡 面 證 實 了 她 是 李 昂, 迷 園, 頁 228 李 昂, 迷 園, 頁 47 14

17 個 完 整 的 女 人 42 然 而 他 的 技 巧 加 注 在 她 已 修 復 的 身 體 裡 這 回 卻 臣 服 了 她, 唐 可 言 在 李 季 的 動 作 中 逐 漸 點 細 體 知 出 新 臨 的 樂 趣, 她 強 橫 纏 住 他 以 求 一 次 次 滿 足 自 身 被 導 發 出 來 的 情 欲 43 這 是 莫 可 奈 何 的 治 療, 唐 可 言 不 斷 接 受 李 季 接 二 連 三 的 邀 約, 以 為 那 性 愛 是 對 她 情 感 與 性 別 上 唯 一 的 救 贖, 但 她 連 在 充 沛 的 燈 光 下 都 無 法 與 李 季 對 視 兩 人 頻 繁 而 瘋 狂 的 性 愛 只 是 唐 可 言 不 自 覺 的 自 虐 行 為, 藉 由 不 斷 的 痛 覺, 證 明 自 己 仍 有 能 力 承 擔 女 性 的 責 任, 甚 至 進 而 感 受 與 男 性 歡 愛 中 獨 有 的 歡 愉, 然 後 從 中 催 眠 自 己 已 然 達 成 真 正 的 圓 滿 回 顧 的 主 角 亦 為 同 性 戀, 卻 因 為 就 讀 於 中 規 中 矩 的 教 會 學 校, 不 但 沒 有 機 會 學 習 到 感 情 世 界 的 生 存 模 式, 對 情 欲 部 分 更 是 一 無 所 知 然 而, 當 她 第 一 眼 看 見 蘇 西 河 時, 卻 馬 上 認 為 他 將 是 她 的 救 贖 : 哥 的 許 多 朋 友 中, 有 很 多 是 很 漂 亮 的, 可 是 卻 從 來 沒 有 一 個 能 像 蘇 西 河 那 樣 使 我 覺 得 乾 淨 和 不 感 到 不 潔 我 相 信, 在 我 第 一 眼 看 到 他 時, 我 就 確 信 他 會 是 一 種 救 贖 我 需 要 一 種 力 量 也 許 是 正 常 完 整 的 情 愛, 狠 狠 抓 住 我, 將 我 提 升 上 來, 從 那 深 邃 無 底 的 深 淵 中 44 蘇 西 河 那 基 督 教 式 的 純 潔 朦 朧 氣 質 外 表, 輕 易 的 進 入 了 主 角 同 樣 受 宗 教 氛 圍 影 響 而 無 雜 質 的 心 中, 但 主 角 在 發 現 蘇 西 河 的 同 性 戀 事 實 後, 不 僅 頓 失 救 贖, 甚 至 陷 入 更 黑 暗 的 情 感 深 淵, 此 時, 教 會 學 校 的 同 學 珍, 則 成 為 組 織 回 歸 她 零 碎 情 感 的 人 珍 女 性 的 身 分 帶 給 主 角 自 然 的 親 近 感, 加 上 與 哥 哥 的 小 團 體 截 然 不 同 的 陽 光 面, 剛 好 支 撐 起 主 角 失 去 朦 朧 支 撐 而 快 要 崩 塌 的 心 珍 是 坦 白 的, 她 坦 承 與 男 性 發 生 過 關 係 的 事 實, 雖 然 曾 一 度 使 主 角 退 卻, 卻 由 於 性 格 中 顯 著 母 性 的 溫 柔 總 適 時 伸 展 出 來, 撫 著 傷 痛 而 不 致 被 認 為 憐 憫 和 佈 施 45 使 不 斷 在 尋 找 救 贖 的 主 角, 自 然 對 珍 產 生 依 賴 同 是 同 性 戀 者, 相 較 於 唐 可 言 選 擇 向 男 性 尋 求 救 贖, 回 顧 的 主 角 則 自 女 性 取 得 了 心 靈 慰 藉, 雖 然 文 末 她 終 究 擺 脫 不 了 潛 意 識 中 對 同 性 關 係 的 不 自 然 感, 而 在 嗅 出 情 感 逐 漸 朝 過 於 親 暱 的 狀 況 蔓 延 時, 選 擇 了 退 縮 ; 然 而, 那 段 與 珍 相 處 的 充 實 歡 快, 也 化 為 她 面 對 未 來 的 無 限 勇 氣 造 成 女 性 情 欲 矛 盾 的 原 因 極 為 繁 複, 總 括 有 來 自 異 性 的 霸 權 操 縱, 或 政 治 與 社 會 的 既 定 標 準 造 成 的 行 為 限 制, 還 有 第 三 者 直 接 探 入 內 心 深 層 再 向 外 翻 攪 的 情 感 起 伏, 為 了 自 矛 盾 脫 離 出 來, 李 昂 筆 下 的 女 性 幾 乎 無 時 無 刻 不 在 掙 扎 著 然 而 有 些 時 候, 造 成 這 些 矛 盾 與 衝 突 的 男 性 社 會, 抑 或 第 三 者, 也 能 夠 是 平 復 那 掙 扎 的 救 贖 來 源 於 是, 李 昂 小 說 中 的 女 性 便 透 過 不 斷 經 歷 著 掙 扎 被 救 贖 再 掙 扎 的 過 程, 演 繹 出 女 性 對 自 身 遭 遇 的 不 平 李 昂, 禁 色 的 暗 夜 ( 台 北, 皇 冠 文 化,1999), 頁 李 昂, 禁 色 的 暗 夜, 頁 98 李 昂, 禁 色 的 暗 夜, 頁 55 李 昂, 禁 色 的 暗 夜 ( 台 北, 皇 冠 文 化,1999), 頁 82 15

18 ( 二 ) 自 窒 自 困 的 情 感 女 性 情 感 的 窒 困 並 非 只 來 自 於 上 述 的 情 欲 部 份, 還 多 與 自 身 有 密 切 的 關 係 受 到 過 去 的 經 驗 時 代 的 變 遷, 乃 至 政 治 天 生 人 格 特 質 上 的 影 響, 即 使 離 開 情 欲 的 歡 快 與 矛 盾, 女 性 依 舊 無 法 避 免 情 感 上 的 自 窒 發 於 自 身 無 法 避 免 或 遠 離 的 情 感, 自 然 容 易 使 女 性 不 斷 的 陷 入 困 厄 之 中 了 1. 過 往 經 驗 李 昂 許 多 短 篇 小 說 中 的 女 性, 都 有 一 個 固 定 的 共 通 點, 即 是 不 斷 往 轉 反 覆 的 情 感 困 頓 而 這 樣 的 迷 宮 並 非 由 他 人 強 制 給 予 的, 多 半 是 她 們 過 去, 尤 其 是 童 小 時 期 某 些 特 定 事 件 的 膨 脹, 對 未 來 造 成 的 影 響 殺 夫 輯 一 鹿 城 系 列 的 故 事 中, 我 們 可 以 處 處 看 到 那 成 長 於 鹿 城 的 經 歷, 對 書 中 女 性 角 色 往 後 的 發 展 無 論 她 們 選 擇 留 下 或 離 去, 這 些 經 驗 都 帶 來 的 巨 大 但 潛 移 默 化 的 影 響 水 麗 到 舞 展 的 三 篇 中, 林 水 麗 在 她 的 時 代 中 可 以 說 擁 有 許 多 人 夢 寐 以 求 的 一 切 她 有 名 氣, 從 事 的 工 作 是 自 己 的 興 趣, 並 且 實 現 了 在 那 個 年 代 十 分 不 爲 大 眾 接 受 的 舞 蹈 理 想 在 如 此 多 年 的 社 會 經 驗 裡, 最 終 支 持 她, 給 予 她 熱 情 的 還 是 在 鹿 城 的 那 段 日 子, 她 在 陳 西 蓮 家 黑 暗 的 廳 堂 裡 舞 蹈, 足 間 瓷 磚 的 冰 冷 讓 她 有 著 為 夢 想 獻 身 的 精 神 滿 足 相 對 於 羞 澀 內 向, 腦 中 卻 常 存 有 特 異 想 法 的 陳 西 蓮, 水 麗 多 了 一 分 將 想 法 付 諸 實 行 的 勇 氣 想 想 這 幾 十 年, 舞 蹈 的 確 一 直 佔 著 最 重 要 的 地 位, 但 真 正 懷 著 神 秘 深 切 狂 熱 的, 恐 怕 只 有 在 鹿 城 的 那 些 日 子 那 時 候 在 陳 西 蓮 家 巨 大 略 顯 陰 沉 的 廳 堂 裡 聽 遠 遠 上 廳 傳 來 陳 家 母 親 敲 打 木 魚 和 誦 佛 的 聲 音, 細 碎 的 隨 興 擺 動 四 肢 和 身 體, 朦 朦 朧 朧 像 在 淺 淺 的 睡 夢 中 從 天 窗 灑 落 下 來 些 微 的 光 線 和 上 廳 禮 佛 的 燭 光, 照 的 四 周 布 滿 一 個 個 巨 大 的 黑 影 46 舞 蹈 帶 來 的 喜 悅 使 她 在 家 人 的 反 對 下, 不 顧 一 切 做 著 聲 嘶 力 竭 的 奮 鬥 為 了 她 的 夢, 她 選 擇 離 開, 並 且 努 力 掙 脫 鹿 城 對 她 未 來 發 展 的 困 境 離 開 故 鄉 這 樣 多 的 日 子, 她 感 到 疲 憊, 一 種 不 安 定 狀 況 下 的 疲 累 林 水 麗 這 才 發 現 原 先 的 快 樂 與 動 力, 竟 然 緊 緊 和 故 鄉 牽 連 著 她 回 到 了 故 鄉, 拜 訪 舊 時 同 學 陳 西 蓮 相 對 於 水 麗 的 外 求 發 展, 陳 西 蓮 選 擇 留 在 鹿 港, 經 過 半 生 努 力 後 擁 有 了 自 己 的 紡 織 廠, 對 於 當 年 母 親 和 丈 夫 不 倫 的 醜 聞, 她 已 學 會 不 再 輕 易 受 傷 陳 西 蓮 的 成 熟 與 發 展 無 非 是 對 為 了 藝 術 漂 泊 半 生 的 林 水 麗, 提 出 何 謂 擁 有 的 質 疑 水 麗 離 開 了 家 鄉, 擁 有 了 自 己 的 夢 想, 卻 一 直 生 活 在 一 種 飄 忽 之 中 而 陳 西 蓮 一 生 繫 於 鹿 港, 卻 有 了 許 多 成 長 與 自 己 的 事 業 到 底 什 麼 才 是 真 正 擁 有 並 掌 控 了 生 命 中 的 一 切? 46 李 昂, 殺 夫 ( 台 北, 聯 合 報 社,1986), 頁

19 至 於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中, 林 麗 姿 被 塑 造 成 只 要 能 夠 取 得 權 力, 便 能 對 一 再 重 複 的 性 交 故 作 熱 衷, 只 有 在 少 部 分 一 閃 而 過 的 場 景 中, 才 提 及 她 對 男 性 器 官 的 厭 惡, 豬 腸 便 是 其 中 一 個 意 象 豬 腸 象 徵 林 麗 姿 為 了 活 下 去 而 不 得 不 做 的 屈 服 林 麗 姿 在 決 定 出 賣 肉 體 以 取 得 問 政 權 前, 一 直 是 個 默 默 的 不 問 付 出 與 回 報 是 否 對 等 的, 較 弱 勢 的 女 性, 而 她 所 成 長 的 環 境 亦 屬 於 社 會 的 中 下 階 層 母 親 是 在 市 場 賣 大 腸 米 粉 的 小 攤 販, 她 自 然 得 幫 忙 清 洗 豬 腸, 那 粉 粉 色 澤 滿 是 濃 白 黏 液 的 內 部 腸 壁 須 用 手 抓 擠 捏 搓, 直 到 流 出 一 股 乳 白 腥 羶 的 膿 液, 摺 縫 中 不 再 殘 留 黏 液 與 糞 便 為 止, 在 她 心 中 留 下 了 深 刻 的 印 象 在 之 後 與 江 明 台 的 做 愛 中, 林 麗 姿 就 不 得 不 想 到 這 必 經 的 污 穢 : 等 待 著 江 明 台 用 汗 溼 雙 手 將 搓 過 一 陣 濕 淋 淋 黏 糊 糊 冷 冷 涼 涼 軟 軟 的 陽 具, 在 她 陰 戶 口 試 圖 要 進 入, 心 中 想 到 的, 是 那 一 截 截 翻 過 來 腸 壁 細 褶 內 滿 是 黏 白 膿 液 的 豬 大 腸 俟 那 陽 具 終 能 進 入, 在 她 陰 道 內 抽 插, 她 便 要 十 分 自 覺 的 感 到, 陽 具 沾 染 的 鹽 分, 在 她 陰 道 內 不 斷 隨 著 抽 送, 將 鹽 份 沾 染 滿 整 個 下 體 體 腔, 像 以 鹽 要 搓 揉 洗 淨 豬 大 腸 一 樣 47 既 然 童 小 時 期 用 手 洗 滌 豬 腸 便 能 換 得 溫 飽, 那 麼, 在 林 麗 姿 的 認 知 中, 如 今 為 了 生 存 奪 權 而 不 得 不 張 開 大 腿 吞 吐 擠 搓 那 與 豬 腸 相 似 的 男 性 象 徵, 便 勢 必 得 換 得 些 什 麼 更 高 的 價 值 了 這 種 生 存 必 需 與 心 理 反 感 並 存 的 矛 盾, 加 上 對 既 已 付 出 的 妥 協 總 是 要 求 回 報, 便 是 林 麗 姿 情 感 窒 困 的 原 因 了 另 外 一 個 例 子, 則 是 莫 春 中, 唐 可 言 在 認 識 李 季 前, 同 性 伴 侶 Ann 所 帶 給 她 的 影 響 唐 可 言 的 性 向 傾 向 同 性 戀, 對 Ann 的 情 感 來 自 她 最 自 然 真 誠 的 內 心, 因 此 留 下 美 好 深 刻 的 印 象 此 後 在 與 李 季 的 交 往 中, 唐 可 言 不 免 時 時 想 起 Ann 的 美 好, 而 處 處 與 李 季 作 比 較 首 先, 因 為 過 去 與 Ann 之 間 受 限 於 相 同 的 肉 體, 只 能 進 行 情 感 的 交 流 而 較 少 肌 膚 之 親, 因 此 與 李 季 交 往 後, 那 突 然 頻 繁 起 來 的 做 愛 儘 管 帶 給 感 官 強 烈 的 刺 激, 卻 因 突 然 佔 據 他 們 大 部 分 的 相 處 時 間, 而 使 唐 可 言 感 到 愛 情 的 重 要 性 被 李 季 忽 視 了, 終 而 阻 礙 唐 可 言 的 內 心 接 受 李 季 每 次 見 面 總 離 不 開 那 張 床, 使 她 覺 得 李 季 要 的 不 過 與 她 睡 覺, 本 能 的 為 保 護 自 身, 也 使 她 強 化 相 信 自 己 留 於 他 身 邊 也 僅 為 此 希 圖 那 場 荒 僻 小 鄉 鎮 旅 館 性 愛 建 立 起 兩 人 彼 此 間 的 情 感 關 聯, 倒 因 而 更 困 難 了 48 唐 可 言 的 潛 意 識 裡,Ann 甚 至 是 阻 止 李 季 進 入 內 心 情 感 的 柵 欄 : 李 昂,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 台 北, 麥 田,1997), 頁 132 李 昂, 禁 色 的 暗 夜 ( 台 北, 皇 冠 文 化,1999), 頁

20 約 好 去 吃 宵 夜, 唐 可 言 只 希 望 昏 暗 燈 光 下 她 或 還 可 以 忍 受 與 他 坐 在 一 起 她 仍 無 法 面 對 直 視 著 他, 不 僅 是 李 季, 以 往 任 何 男 人, 當 他 們 要 求 有 更 甚 的 情 感 關 係, 她 總 沒 來 由 發 煩 與 想 逃 離 49 與 Ann 這 樣 深 刻 的 過 去 無 形 間 縮 減 了 唐 可 言 對 異 性 的 接 受 能 力, 她 在 之 後 的 幾 場 歡 愛 中, 頻 頻 嘗 試 要 李 季 做 出 對 愛 情 的 承 諾, 然 而 那 承 諾 卻 更 強 調 出 李 季 的 草 率, 使 唐 可 言 的 努 力 成 為 一 種 自 虐 的 樂 趣 文 末 Ann 另 結 新 歡 的 消 息, 儘 管 帶 來 摧 心 之 痛, 卻 敲 碎 了 唐 可 言 對 過 去 的 留 戀, 促 使 她 在 極 痛 之 下 不 得 不 將 那 段 深 刻 的 過 去 封 藏 於 是 在 交 往 多 年 後, 她 終 於 第 一 次 進 入 李 季 的 家, 也 是 第 一 次 在 僅 進 行 肉 體 交 易 的 旅 館 以 外, 一 個 代 表 個 人 歸 屬 之 處 的 地 方 歡 愛 與 以 往 不 同, 這 場 歡 愛 中, 唐 可 言 感 受 到 了 發 自 內 心 的 感 動, 開 啟 了 讓 李 季 進 入 她 心 中 的 可 能 性 : 不 是 以 往 衝 刺 的 那 種 得 咬 緊 牙 根 接 受 的 快 樂, 卻 似 一 種 溫 柔 的 吮 觸, 緩 緩 在 注 入 生 命 基 礎 源 泉 的 安 慰, 唐 可 言 感 到 全 身 暖 熱, 雙 頰 起 了 一 陣 紅 暈 50 孩 提 時 期 的 生 活 情 景 感 情 上 最 動 人 的 交 往, 這 些 生 命 中 獨 特 的 過 程, 常 常 在 每 個 人 心 中 留 下 難 忘 的 印 象, 然 後 在 意 識 裡 無 可 避 免 的 一 再 被 提 領 出 來 與 現 況 比 較, 在 比 較 的 過 程 中, 或 產 生 對 現 狀 的 不 滿, 或 產 生 對 過 去 的 強 烈 緬 懷, 皆 容 易 使 情 感 掉 入 泥 淖 中, 不 斷 往 轉 困 頓 而 難 以 拔 出 了 2. 時 代 變 遷 造 成 的 影 響 在 鹿 城 系 列 的 舞 展 與 色 陽 中, 我 們 可 以 看 到 明 顯 的 時 代 變 遷 對 受 傳 統 思 維 薰 陶 長 大 的 人, 在 適 應 上 的 衝 擊 隨 著 時 間 推 移 與 生 活 水 準 提 升, 藝 術 與 多 元 發 展 漸 受 重 視, 年 輕 人 和 家 庭 發 生 理 念 抗 爭 的 機 會 比 上 一 代 大 大 減 少 因 此, 林 水 麗 的 學 生, 辛 夷, 得 以 實 現 林 水 麗 受 制 於 時 代 而 無 法 達 成 的 夢 想 出 國 習 取 最 新 的 舞 蹈 技 巧 她 甚 至 完 成 水 麗 一 直 以 來 的 夢 想, 進 入 知 名 舞 團 學 習 因 此 辛 夷 的 學 成 歸 國, 無 疑 的 對 林 水 麗 造 成 一 股 強 大 衝 擊 林 水 麗 是 被 正 在 變 遷 的 時 代 阻 礙 的 象 徵 她 生 在 傳 統 保 守 而 忽 視 自 由 與 個 人 主 義 的 時 代, 使 她 的 發 展 仍 受 重 重 限 制 卻 在 遽 然 變 遷 中, 她 發 現 自 己 一 直 認 為 難 以 撼 動 的 限 制 竟 不 復 存 在, 新 的 一 代 在 達 成 目 標 或 是 脫 離 舊 習 的 路 上 都 比 她 輕 鬆 許 多 這 樣 突 然 的 衝 擊 就 形 同 宣 告 之 前 努 力 的 可 笑, 難 免 使 她 產 生 一 種 無 從 發 洩 的 怨 氣 時 代 變 遷 也 使 許 多 生 活 習 慣 與 觀 念 發 生 改 變, 我 們 可 以 在 新 舊 與 色 陽 兩 篇 中 看 李 昂, 禁 色 的 暗 夜 ( 台 北, 皇 冠 文 化,1999), 頁 97 李 昂, 禁 色 的 暗 夜, 頁

21 到 新 舊 裡 面, 李 素 的 姪 子 印 證 了 這 樣 的 改 變 他 看 最 新 流 行 的 電 視 節 目, 上 教 會 辦 的 學 校, 家 裡 甚 至 禁 止 說 鬼 故 事 一 類 的 迷 信 行 為 ; 同 時, 色 陽 女 主 角 色 陽 為 維 持 生 計 所 做 的 紙 燈 籠 與 香 囊, 也 漸 漸 沒 有 以 往 的 銷 路, 甚 至 連 旁 人 看 待 她 的 眼 光, 在 時 代 推 演 下 也 有 了 改 變 鄰 居 女 孩 在 小 說 初 始 便 知 道 色 陽 妓 女 的 身 分, 但 她 對 色 陽 的 印 象 與 童 小 時 期 五 月 節 的 美 好 回 憶 相 連 結, 可 是 女 孩 隨 著 時 代 推 移 而 成 長 的 過 程 中, 從 外 界 得 到 妓 女 的 負 面 意 涵, 因 此 改 變 了 對 色 陽 的 認 知 一 封 未 寄 的 情 書 則 是 發 生 在 解 嚴 前 後 的 故 事 此 時 台 灣 社 會 正 面 臨 巨 大 的 變 遷, 構 成 G.L. 與 C.T. 理 想 與 情 感 矛 盾 的 背 景 G.L. 是 懷 有 改 革 抱 負 的 歸 國 學 人, 他 新 穎 的 理 念 對 少 女 C.T. 造 成 深 刻 的 影 響 C.T. 不 但 出 席 了 G.L. 的 所 有 演 講, 甚 至 進 一 步 進 入 G.L. 的 雜 誌 社, 欲 盡 自 己 最 大 的 力 量 追 上 他 的 理 想, 而 情 愫 也 暗 暗 萌 生 然 而,G.L. 已 婚 的 事 實, 卻 成 為 C.T. 窒 困 自 身 情 感 的 重 要 原 因 C.T. 不 斷 徘 徊 在 否 定 與 接 受 兩 人 情 愛 之 間, 在 得 知 G.L. 因 政 治 因 素 受 到 審 問 並 即 將 回 到 美 國 後, 這 樣 的 掙 扎 便 益 發 巨 大 而 鮮 明, 使 C.T. 陷 入 捨 棄 情 感 或 是 不 顧 一 切 投 入 的 兩 難 C.T. 不 斷 說 服 自 己 相 信 她 已 看 淡 一 切, 但 那 情 愫 卻 在 往 後 的 生 活 中 不 斷 浮 現 直 到 多 年 後,C.T. 在 美 國 見 到 不 復 昔 日 熱 情 的 G.L., 她 才 終 於 放 下 對 兩 人 情 愛 的 期 待, 內 化 成 為 一 份 長 存 心 中 的 情 感. 在 之 後 的 給 G.L. 的 非 洲 書 簡 中, 因 為 政 治 開 放 與 整 個 大 時 代 自 由 民 主 觀 念 的 盛 行, 使 C.T. 心 中 對 社 會 對 政 治 與 弱 勢 的 熱 情 較 一 封 未 寄 的 情 書 已 消 去 許 多, 轉 而 將 注 意 力 投 入 自 然 在 大 自 然 所 給 予 的 精 神 放 鬆 與 重 整 之 下,C.T. 隔 著 遙 長 的 時 間 與 距 離, 回 顧 當 年 的 情 感, 發 現 自 己 因 著 較 少 愛 他, 反 而 真 的 感 到 愛 情 51 然 而, 在 她 寫 給 G.L. 的 書 信 中, 仍 然 重 複 著 對 兩 人 死 亡 永 別 或 情 愛 轉 淡 的 恐 懼, 這 與 她 所 認 為 的 釋 懷 顯 然 矛 盾, 可 以 視 為 C.T. 在 時 間 的 推 移 下, 亟 欲 有 所 改 變, 卻 又 無 法 不 陷 入 過 去 回 憶 的 困 境 中 G..L. 亦 不 再 上 街 頭, 走 上 街 頭 是 威 權 仍 存 在 時 逼 不 得 已 的 手 段 ; 如 今 威 權 不 復 存 在, 他 便 選 擇 了 進 入 體 制 內, 協 助 縣 長 朋 友 治 理 一 縣 以 時 代 下 最 恰 當 的 方 法 促 成 改 革, 根 本 的 將 良 善 的 價 值 觀 引 進 臺 灣 人 民 的 生 活 中, 這 是 一 種 理 想 G.L. 本 身 就 是 指 理 想, 繾 綣 存 在 於 每 人 心 中, 至 於 C.T. 便 是 追 逐 者 的 代 稱, 每 個 人 面 對 理 想 的 初 期, 就 跟 C.T. 一 樣 瘋 狂 而 義 無 反 顧 的 去 追 尋, 然 而 隨 著 時 代 遞 嬗, 追 逐 的 目 標 不 斷 改 變, 追 逐 的 意 義 也 模 糊 了, 使 人 們 無 可 避 免 的 終 將 產 生 矛 盾 與 質 疑 在 時 代 的 變 遷 下, 人 們 很 容 易 因 無 法 調 適 而 陷 入 困 境, 尤 其 以 生 活 範 圍 侷 限 在 傳 統 鄉 下 51 李 昂, 禁 色 的 暗 夜 ( 台 北, 皇 冠 文 化,1999), 頁

22 的 女 性 更 明 顯 時 代 的 變 遷 也 容 易 為 理 想 帶 來 截 然 不 同 的 改 變, 使 理 想 與 追 隨 者 皆 須 隨 時 代 調 整, 以 重 新 取 得 兩 者 間 的 平 衡 然 而, 要 改 變 那 依 循 已 久 的 習 慣 非 常 不 容 易, 調 適 不 來 的, 便 會 陷 入 自 我 掙 扎 中 無 法 脫 離 3. 政 治 牽 制 下 的 窒 困 迷 園 中, 朱 影 紅 的 成 長 背 景 可 說 完 全 脫 離 不 了 時 代 下 的 政 治 氛 圍 父 親 因 特 殊 的 政 治 犯 身 分, 而 對 那 接 收 政 權 有 著 強 烈 不 認 同, 於 是 刻 意 塑 造 日 治 或 清 末 的 文 化 環 境 撫 養 她 長 大, 使 她 好 似 成 長 於 清 領 日 治 之 間, 而 非 當 下 的 威 權 時 代 : 我 生 長 在 甲 午 戰 爭 的 末 年 朱 影 紅 的 情 感 波 動 之 所 以 複 雜 困 厄 的 主 因, 即 在 於 她 過 份 複 雜 的 身 世 背 景 她 絕 不 只 是 鹿 城 朱 家 的 後 代, 她 是 異 族 與 威 權 民 主 間 過 渡 的 見 證 人, 也 是 甲 午 戰 爭 時 代 幻 影 的 顯 像 體 家 族 詛 咒 的 背 負 者, 還 有 菡 園 這 座 跨 越 時 代 情 感 與 認 同 的 巨 大 混 合 體 的 唯 一 承 繼 人 拖 著 如 此 大 的 時 代 包 袱 在 台 北 都 市 闖 蕩, 甚 至 連 愛 情 也 無 可 避 免 的 被 捲 入 自 己 身 世 所 引 發 的 一 切, 使 朱 影 紅 尋 找 自 我 及 女 性 性 意 識 的 痛 苦 過 程 構 成 了 小 說 的 中 心 53 就 李 昂 的 後 殖 民 視 野, 迷 園 從 八 年 代 台 灣 商 人 所 創 造 的 經 濟 奇 蹟 回 看 二 二 八, 脫 離 了 悲 情 台 灣 的 格 局 但 朱 影 紅 在 迷 亂 充 滿 自 虐 被 虐 以 及 征 服 欲 的 性 愛 關 係 裡 追 尋 自 我, 不 但 顯 示 台 灣 女 性 的 情 欲 與 國 族 創 傷, 和 性 別 宰 制 脈 絡 密 不 可 分, 並 且 試 圖 建 構 一 個 繼 往 開 來 讓 女 性 實 際 參 與 的 國 族 寓 言 54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中, 林 麗 姿 在 情 欲 裡 產 生 的 痛 覺, 也 是 很 值 得 探 討 的 項 目 小 說 的 前 半 部, 將 江 明 台 的 婚 禮 與 林 麗 姿 在 床 上 掙 扎 的 痛 苦 交 互 穿 插 敘 述 在 江 明 台 的 婚 禮 上, 正 當 眾 人 對 林 麗 姿 與 數 十 桌 的 表 兄 弟 的 傳 聞 竊 竊 私 語, 並 以 淫 穢 之 語 將 她 可 能 的 鬧 場 喻 為 比 抓 耙 仔 還 刺 激 的 餘 興 時, 林 麗 姿 正 蜷 曲 在 床 上, 以 臀 部 上 揚 頭 胸 下 抵 床 面 的 姿 勢 來 緩 和 從 消 化 器 官 到 呼 吸 器 官 的 痛 楚, 並 刻 意 強 調 那 空 洞 敞 開 的 一 管 陰 道 ; 然 而 此 時 婚 禮 上 的 話 題, 卻 已 來 到 林 麗 姿 喜 歡 的 姿 勢 那 痛 絕 不 僅 是 單 純 生 理 上 的 痛, 不 僅 是 男 性 對 女 性 的 輕 視 與 隨 便 態 度 所 造 成 的 折 磨, 那 痛 是 林 麗 姿 對 她 所 不 得 不 投 入 的 政 治 圈 生 態 的 控 訴 林 麗 姿 本 無 如 此 能 耐 與 野 心 用 身 體 來 顛 覆 男 性, 卻 是 男 性 不 斷 的 步 步 進 逼, 索 求 她 身 體 的 同 時, 還 給 她 安 上 公 共 廁 所 的 罪 名 然 而, 在 父 權 的 社 會 中, 面 對 這 種 不 公 平 的 待 遇, 身 為 女 性 的 她, 只 能 以 痛 覺 發 出 微 弱 且 無 從 被 察 覺 的 呻 吟 李 昂, 迷 園 ( 台 北, 麥 田,2006), 頁 21 王 德 威 性 醜 聞 與 美 學 政 治 ( 收 錄 自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台 北, 麥 田,1997), 頁 劉 亮 雅, 台 灣 女 性 小 說 史 後 現 代 與 後 殖 民 :1987 年 以 來 的 台 灣 女 性 小 說 ( 國 立 臺 灣 大 學 外 國 語 文 學 系 暨 研 究 所,2005), 頁 21 20

23 因 此 她 痛, 痛 得 欲 望 氾 濫, 那 是 絕 望 到 底 的 茫 然, 她 不 顧 一 切 的 想 擺 脫 那 痛 覺 拋 開 一 切 委 屈, 然 而 她 所 能 做 的 只 是 繼 續 以 幻 想 模 擬 以 往 與 男 性 的 交 往 模 式, 透 過 其 間 一 閃 而 過 的 歡 愉 來 填 補 被 整 個 政 治 環 境 利 用 的 空 虛 : 她 在 逐 漸 升 高 的 快 感 中, 閃 略 過 心 頭 的 仍 是 他 的 型 樣, 她 閉 上 眼 睛, 淚 水 順 著 臉 頰 滑 落 到 唇 際, 鹹 鹹 的 鹽 味? 她 加 速 手 的 動 作, 就 快 了, 就 要 來 了, 就 快 了 55 然 而, 電 話 響 了, 中 斷 了 她 的 幻 想, 而 救 贖 終 究 不 能 得 呼 應 那 痛 覺, 從 神 明 的 意 象 亦 可 看 出 林 麗 姿 對 以 肉 體 換 取 權 力 的 信 念, 所 流 露 出 徬 徨 與 質 疑 神 明 應 該 是 正 向 而 不 容 質 疑 的, 象 徵 內 心 的 決 定, 然 而 那 神 明 不 成 比 例 的 身 材, 卻 有 如 男 性 陽 萎 般 驚 悚 得 可 笑 : 一 兩 丈 高 的 巨 大 神 像, 套 在 裡 面 扛 神 的 男 人, 只 露 出 兩 條 腿, 因 著 神 像 與 人 體 懸 殊 的 比 例, 就 算 再 武 壯 的 男 人, 腿 與 腳 也 成 異 常 瘦 小, 顯 得 特 詭 異 且 不 詳 56 直 到 文 章 結 束, 林 麗 姿 都 還 未 看 到 神 明 的 正 面, 然 而 那 未 知 卻 依 稀 能 夠 猜 出 的 男 神 的 臉, 依 習 俗 定 是 生 著 恐 怖 的 青 面 獠 牙, 如 同 握 有 政 治 之 力 站 在 迫 害 者 地 位 的 男 性 一 般 駭 人 視 線 被 困 於 神 明 那 綠 色 紅 色 黑 色 等 艷 色 長 髮, 讓 林 麗 姿 驚 懼 不 安 卻 又 無 法 迴 避, 更 無 暇 顧 及 正 在 進 行 的 一 場 與 女 性 權 益 有 關 的 重 要 會 議 至 於 行 進 中 途, 當 神 像 被 以 極 為 隨 便 的 態 度 傾 斜 停 靠 在 路 邊 時, 不 但 無 人 指 出 此 一 行 為 的 不 敬, 那 仿 若 被 去 勢 般 失 去 下 半 身 的 光 景, 更 是 引 得 林 麗 姿 竊 笑 不 已 然 而 當 聯 想 到 神 像 正 面 的 神 情 時, 那 始 終 未 見 的 臉 面 竟 強 化 成 一 股 威 嚇 的 力 量, 林 麗 姿 難 以 想 像 被 去 了 勢 的 神 明, 該 有 如 何 暴 戾 或 無 力 的 神 情 神 明 就 像 是 在 質 疑 林 麗 姿 以 女 性 身 體 來 取 得 所 欲 的 思 想 觀, 她 以 為 自 己 是 利 用 男 性 來 取 得 問 政 的 地 位, 然 而 那 就 像 雙 腳 萎 縮 的 神 明, 是 不 全 而 令 人 不 安 的 ; 她 沒 辦 法 看 見 男 性 的 真 心 政 治 的 詭 譎, 一 如 她 沒 辦 法 看 見 神 明 的 正 面 ; 她 以 為 自 己 用 身 體 打 倒 了 男 性 霸 權, 然 而 她 只 是 使 神 明 去 了 勢, 那 隨 之 而 來 不 可 知 的 殘 忍 神 情, 就 像 在 宣 告 她 如 此 走 下 去 的 不 祥 未 來 過 往 嚴 酷 的 政 治 事 件 對 台 灣 人 而 言, 無 疑 是 壓 在 情 感 上 的 沉 重 包 袱, 使 人 退 卻 ; 然 而, 如 同 林 麗 姿 所 投 入 的, 現 今 極 不 友 善 且 冷 漠 的 政 治 環 境, 又 何 嘗 不 是 書 中 女 性 在 情 欲 外 的 一 大 窒 困 來 源 呢? 李 昂,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 台 北, 麥 田,1997), 頁 142 李 昂,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頁

24 4. 自 身 心 理 (1) 自 卑 心 理 下 的 模 仿 在 神 格 化 政 治 受 難 者 遺 孀 的 社 會 中, 添 進 嫂 林 玉 貞 與 台 灣 國 國 父 遺 孀 受 著 同 樣 的 約 束, 卻 沒 有 與 她 一 般 崇 高 的 地 位 名 稱 落 差 的 自 卑, 加 上 同 樣 必 須 承 擔 盛 名 下 的 禁 欲, 使 添 進 嫂 對 那 台 灣 國 國 父, 有 著 強 烈 的 嫉 妒 與 比 較 心 理, 尤 其 是 容 貌 體 態, 與 欲 望 的 滿 足 多 半 時 間 她 還 幸 災 樂 禍 著, 特 別 是 男 人 壓 在 她 身 上 賣 力 衝 刺 時, 添 進 嫂 緊 摟 住 男 人 的 身 體, 得 意 地 想 : 就 算 妳 貴 為 監 委, 大 腿 叉 開 也 沒 人 敢 幹 妳, 只 有 空 思 夢 想, 癢 得 受 不 了 吧! 終 有 一 次, 在 歡 愛 進 高 潮 時, 她 吃 吃 笑 著 說 出 心 中 所 想 57 那 比 較 心 態 之 強 烈, 使 添 進 嫂 困 於 優 越 感 與 自 卑 感 交 錯 的 情 緒, 也 因 此 過 份 執 著 於 她 唯 一 能 大 大 勝 過 台 灣 國 國 父 遺 孀 的 機 會, 即 利 用 對 方 盛 名 的 掩 護, 滿 足 自 己 情 欲 上 的 需 求 她 甚 至 因 著 台 灣 國 國 父 遺 孀 的 緋 聞 對 象 為 助 理 兼 司 機, 便 設 定 自 己 也 非 要 司 機 不 可 自 司 機 那 處 得 到 情 欲 的 充 實 後, 本 就 視 政 治 為 滿 足 情 欲 手 段 的 林 玉 貞, 可 以 說 完 全 不 理 會 政 治 了 林 玉 貞 不 想 再 與 之 前 將 她 阻 絕 於 情 欲 之 外 的 事 件 有 任 何 關 聯, 於 是 她 將 丈 夫 死 亡 的 細 節 拋 開, 專 心 專 意 與 那 遺 孀 競 爭 著, 不 斷 追 蹤 那 遺 孀 新 戀 情 的 蛛 絲 馬 跡, 並 花 上 大 部 分 的 時 間 在 保 養 與 美 容, 甚 至 仍 舊 模 仿 她, 以 繼 續 在 兩 人 情 欲 的 角 逐 上 佔 上 風 從 來 不 曾 買 過 衣 服 送 太 太, 對 女 性 服 裝 並 不 熟 悉 的 男 記 者, 不 一 會 即 會 意, 那 顏 色 簡 單 的 線 條 窄 裙 的 式 樣, 與 台 灣 國 國 父 遺 孀 幾 乎 如 出 一 轍 58 然 而, 那 遺 孀 最 常 見 的 緋 聞 對 象 是 知 識 型 的 男 人, 這 是 林 玉 貞 的 社 會 地 位 所 無 法 主 動 觸 及 的 階 層 於 是 當 她 感 到 男 記 者 在 與 她 的 談 話 中 流 露 出 一 絲 同 情 之 意 後, 便 開 始 無 所 不 用 其 極 的 想 抓 住 他 林 玉 貞 不 但 撤 去 對 於 他 人 探 問 自 己 當 年 事 件 所 產 生 的 保 護 姿 態, 甚 至 主 動 的 打 電 話 聯 絡 對 方 綜 觀 林 玉 貞 進 入 反 對 陣 營 之 後 的 狀 況, 我 們 可 以 得 到 一 個 結 論 : 她 一 切 的 情 感 起 伏 與 狹 隘 心 裡 都 是 源 於 自 己 深 淵 般 的 欲 望, 加 上 與 台 灣 國 國 父 遺 孀 地 位 的 差 距 帶 來 的 自 卑 所 催 化, 使 她 終 究 跳 不 出 欲 望 比 較 的 輪 迴 甚 至 到 了 最 後, 她 仍 為 自 己 的 行 為 提 出 那 千 篇 一 律 卻 只 能 說 服 自 己 的 藉 口, 即 是 : 我 只 不 過 做 她 會 做 的, 那 台 灣 國 國 父 的 遺 孀, 也 做 我 在 做 的 李 昂,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 台 北, 麥 田,1997), 頁 101 李 昂,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頁 106 李 昂,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頁

25 而 在 另 一 篇 小 說 回 顧 中, 主 角 的 成 長 過 程 受 哥 哥 影 響 很 大, 那 由 他 哥 哥 所 組 成 的 小 圈 子 裡 的 成 員, 包 含 蘇 西 河 與 賀 萱, 對 主 角 而 言, 都 是 一 種 理 想 化 的 存 在, 完 美 的 彷 彿 能 帶 給 他 人 救 贖 主 角 在 這 樣 的 環 境 下 成 長, 可 以 說 不 斷 的 在 重 複 追 逐 與 落 後 的 循 環 建 立 在 不 斷 追 逐 的 過 程 而 產 生 的 自 卑 上, 使 她 對 純 潔 與 完 美 更 為 執 著, 容 不 下 任 何 一 點 的 破 壞 ; 但 矛 盾 的, 她 亦 時 常 詛 咒 這 份 完 美 她 對 自 身 肉 體 的 批 評 在 每 次 見 過 賀 萱 後 更 為 激 烈, 甚 至 擴 及 任 何 關 於 自 己 的 缺 陷, 並 進 入 夢 中 成 為 現 實 的 延 續 : 總 是 躺 在 一 個 平 台 上, 身 上 並 無 任 何 束 縛 但 我 絲 毫 不 能 運 用 我 的 身 體... 這 些 人 齊 伸 手 向 我, 撕 裂 我 身 體 的 每 一 部 份, 向 上 甩 向 月 亮, 我 並 不 覺 得 疼 痛, 反 而 有 種 痠 麻 搔 癢 的 快 感 60 對 自 身 肉 體 發 育 不 完 整 所 產 生 的 自 卑 感, 使 她 被 撕 裂 時 非 但 不 覺 疼 痛, 還 產 生 快 感 然 而, 這 種 痲 痺 式 的 快 感 終 究 會 消 去, 當 那 痛 覺 猛 然 襲 來 時, 主 角 又 只 能 向 那 使 她 產 生 自 卑 的 完 美 尋 求 救 贖, 這 或 許 便 是 她 即 使 自 覺 不 及, 又 執 意 追 隨 蘇 西 河 等 人 的 原 因 然 而, 蘇 西 河 所 引 介 的 女 畫 家 H, 不 只 緩 和 她 對 蘇 西 河 過 分 的 執 著, 還 給 予 她 在 困 於 不 斷 追 求 完 美 的 過 程 中, 渴 望 已 久 的 平 等 與 真 誠 僅 止 於 那 個 時 刻 裡, 我 感 到 一 種 真 誠, 一 種 對 原 始 生 命 熱 愛 的 真 誠, 而 它 幫 助 我 至 少 在 那 一 刻 裡, 去 無 視 蘇 西 河 賀 萱, 和 哥 他 們 所 代 表 的 世 界 安 美 和 諧 加 諸 於 我 絕 大 一 種 壓 力, 也 使 我 確 信, 或 有 一 天, 我 會 能 達 到 像 他 們 一 樣 的 61 自 卑 心 理 產 生 的 窒 困 大 多 無 法 靠 外 力 獲 得 改 善, 因 此, 倘 若 沒 辦 法 像 回 顧 的 主 角 一 樣 意 識 到 自 己 的 自 卑, 而 主 動 尋 求 改 善 的 話, 便 只 能 如 同 林 玉 貞, 不 斷 深 挖 那 已 不 可 見 底 的 缺 陷, 將 自 己 往 欲 望 與 自 卑 裡 越 困 越 深 (2) 偷 窺 與 朦 朧 的 保 護 網 在 回 顧 中, 主 角 情 欲 的 產 生 與 幻 滅 有 泰 半 建 立 在 偷 窺 之 上 因 為 自 身 的 自 卑, 使 她 無 法 直 接 面 對 一 切 的 美 好 ; 加 上 潛 意 識 中 對 聖 潔 純 淨 的 追 求, 所 以 抗 拒 接 受 全 裸 毫 無 修 飾 的 人 的 肉 體 ; 甚 至 連 情 感 方 面 亦 然, 她 要 的 是 一 種 如 祈 禱 者 向 上 仰 望 基 督 般, 無 比 崇 敬 式 的 愛 情 於 是, 主 角 只 能 透 過 偷 窺 去 看 待 一 切 朦 朧 的 事 物, 當 那 事 物 即 將 明 朗 化, 她 便 會 忙 不 迭 的 逃 開 對 賀 萱 的 肉 體 欲 望, 便 是 其 中 的 代 表 同 屬 於 哥 哥 團 體 的 一 員, 賀 萱 是 時 髦 與 性 感 的 象 徵, 相 較 主 角 在 情 欲 肉 體 上 的 侷 促 彆 扭, 賀 萱 顯 得 落 落 大 方 也 就 是 這 股 對 情 欲 的 不 在 意, 李 昂, 禁 色 的 暗 夜 ( 台 北, 皇 冠 文 化,1999), 頁 65 李 昂, 禁 色 的 暗 夜, 頁 61 23

26 加 上 無 法 被 蕾 絲 全 然 隱 藏 的 肉 體, 使 那 春 情 在 遮 掩 下 益 發 醉 人, 撼 動 了 主 角 不 曾 在 蘇 西 河 身 上 產 生 的 肉 體 欲 望, 甚 至 因 此 差 點 忘 記 那 對 象 竟 是 同 性 這 是 我 第 一 次 看 到 除 自 己 外 年 長 女 人 的 身 體, 從 來 不 曾, 我 想 到 它 竟 然 這 麼 美 第 一 次, 我 發 現, 乳 房 可 以 是 單 一 存 在 的, 它 絕 不 只 依 附 肉 身 一 部 分 那 一 刻 裡, 模 糊 中 我 想 到 一 隻 撫 摸 著 的 手 62 對 蘇 西 河 的 情 感 之 所 以 幻 滅, 也 是 因 為 籠 罩 在 他 身 上 的 朦 朧 被 除 去 這 基 督 般 救 贖 的 存 在, 竟 然 具 有 世 俗 不 認 可 的 同 性 傾 向! 目 睹 蘇 西 河 與 男 人 接 吻, 已 然 遠 遠 超 出 偷 窺 所 能 承 受 的, 終 於 使 她 對 異 性 之 愛 的 可 能 性 被 完 全 扼 殺 而 在 窺 得 賀 萱 與 哥 哥 進 行 男 女 間 的 情 事 後, 主 角 也 失 去 了 深 入 挖 掘 人 類 純 淨 外 表 下 的 可 能, 而 這 對 她 之 後 與 同 學 珍 的 交 往 與 決 絕, 亦 產 生 重 大 影 響 我 回 到 房 裡, 將 那 一 天 吃 的 東 西 全 數 嘔 出, 還 不 斷 地 吐 出 酸 苦 的 黃 水, 而 我 清 楚 地 知 道, 在 我 看 到 她 裸 露 著 的 肢 體 時, 那 維 繫 著 的 美 與 神 秘 已 失 去, 糾 纏 的 情 節 亦 不 復 再 存 有 63 偷 窺 與 朦 朧 算 是 對 孱 弱 情 感 的 保 護 機 制, 以 減 低 直 接 與 事 實 衝 撞 所 帶 來 的 傷 害, 但 若 事 件 本 身 實 在 遠 超 出 所 能 接 受 的 範 圍, 就 免 不 了 造 成 心 理 的 創 傷 了 然 而, 對 早 已 窒 困 於 自 卑 中 的 主 角, 在 沒 有 其 他 方 法 下, 仍 就 只 能 依 靠 偷 窺 與 朦 朧 的 保 護 (3) 自 身 缺 憾 的 報 復 性 移 轉 在 莫 春 中, 儘 管 唐 可 言 為 矯 正 性 向, 強 迫 自 己 與 李 季 交 往, 然 而 她 一 生 中 最 熾 烈 的 情 感 卻 早 已 給 了 同 性 的 Ann, 並 在 她 心 中 成 為 不 可 入 侵 的 保 留 區 於 是 當 她 在 成 為 女 性 後, 遇 上 那 名 儘 管 飽 嚐 挫 折, 卻 仍 死 命 的 維 護 自 身 先 天 同 性 傾 向 的 男 孩 子 時, 便 不 由 得 想 起 自 己 的 過 去 以 往 自 己 亦 如 此 近 乎 自 虐 的 維 護 著 與 Ann 的 感 情, 然 而, 如 今 她 終 究 妥 協 於 世 俗 的 標 準 於 是 在 極 度 心 理 不 平 衡 下, 她 欲 使 那 男 孩 體 會 情 欲 的 美 好, 進 而 如 她, 成 為 投 靠 異 性 戀 情 的 背 叛 者 她 嫉 妒 他 的 不 幸, 又 憐 惜 著 他 的 不 快 樂, 因 而 希 圖 經 由 她 的 方 式, 來 除 去 橫 介 於 他 心 中 的 困 擾, 不 自 覺 中, 她 引 誘 著 他 64 由 著 那 經 歷 上 的 相 似, 使 唐 可 言 不 自 覺 把 自 身 在 轉 變 成 異 性 戀 的 過 程 中, 所 受 的 一 切 困 厄, 反 映 於 男 孩 身 上 她 企 圖 奪 去 男 孩 的 處 子 之 身, 以 填 補 自 身 過 分 輕 率 的 喪 失 處 女 身 分 的 缺 憾 然 而 儘 管 兩 人 都 嚐 了 與 異 性 的 親 密 接 觸, 但 相 較 唐 可 言 一 頭 栽 入 李 季 的 情 欲 中, 並 自 62 李 昂, 禁 色 的 暗 夜, 頁 李 昂, 禁 色 的 暗 夜 ( 台 北, 皇 冠 文 化,1999), 頁 李 昂, 禁 色 的 暗 夜, 頁

27 認 已 對 自 己 心 神 與 身 體 全 然 放 棄, 那 男 孩 卻 專 心 一 意 的 對 抗 唐 可 言 的 入 侵 他 卻 是 不 能 的, 在 那 片 刻 唐 可 言 無 暇 分 析 原 因, 僅 一 再 嘗 試, 而 他 仍 不 能, 只 那 樣 固 執 地 吮 吸 她 的 乳 頭 直 到 第 二 天, 唐 可 言 才 知 道 他 接 連 嘔 吐 了 一 整 個 晚 上, 那 早 上 還 吐 過 幾 回, 他 閃 避 她 詢 問 的 眼 神, 也 始 終 不 曾 與 她 說 65 如 此 的 抵 抗 否 定 了 唐 可 言 一 直 以 為 的, 在 與 李 季 的 關 係 中 所 受 的 委 屈 與 不 對 等 她 發 現, 自 己 在 可 以 堅 守 最 初 的 同 性 情 感 下, 仍 選 擇 接 受 李 季 的 原 因, 並 非 起 於 全 然 的 被 迫, 而 是 由 於 她 一 直 不 願 意 承 認 的 感 情 聽 聞 Ann 又 與 其 他 女 子 交 好 所 產 生 的 摧 心 之 痛, 更 使 她 確 認 自 己 一 直 在 等 待 被 填 充, 這 對 象 必 不 是 早 被 封 存 在 心 中 的 Ann, 那 麼, 也 只 有 陪 伴 在 身 邊 的, 自 己 最 終 選 擇 的 李 季 了 透 過 這 未 成 功 的 報 復 性 移 轉, 唐 可 言 終 於 有 機 會 誠 實 面 對 自 己, 看 清 她 所 謂 的 一 切 不 公 與 悲 慘, 不 過 是 自 己 刻 意 強 化 下 的 產 物 走 出 對 同 性 執 著 的 窒 困 後, 眼 前 與 李 季 的 關 係, 將 會 是 一 片 開 闊 的 藍 海 李 昂 的 作 品 中, 女 性 因 著 時 常 處 於 較 弱 勢 的 地 位, 情 感 上 所 遭 遇 的 困 境 便 較 男 性 複 雜 許 多 扣 除 受 外 在 因 素 影 響 而 產 生 的 情 感 掙 扎, 最 常 見 的 便 是 自 己 親 手 為 自 己 挖 掘 的 墳 墓 多 數 女 性 埋 頭 跳 入 後 便 很 難 再 回 頭 看 見 陽 光, 但 對 於 那 些 拚 命 的 想 為 自 己 找 出 口 的, 如 唐 可 言 與 回 顧 的 女 主 角, 李 昂 終 究 在 文 末 留 下 希 望 的 空 間 65 李 昂, 禁 色 的 暗 夜, 頁

28 三 結 論 女 性 的 情 感 一 向 是 李 昂 作 品 中 大 量 著 墨 的 部 份 而 隨 著 早 期 一 封 未 寄 的 情 書 禁 色 的 暗 夜, 走 筆 到 最 具 代 表 性 的 殺 夫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與 近 期 的 迷 園, 我 們 可 以 看 到 她 所 關 注 的 議 題 也 不 斷 的 演 進 深 入, 為 女 性 在 社 會 上 的 地 位, 與 她 們 的 情 感 窒 困, 提 供 了 深 刻 的 剖 析 李 昂 的 作 品 不 同 於 早 期 的 女 性 文 學, 她 的 作 品 固 然 包 含 傳 統 女 性 文 學 裡, 女 性 單 向 的 情 緒 抒 發 與 對 世 界 的 觀 察, 然 而 在 女 性 小 我 的 埋 怨 與 哀 愁 之 外, 卻 更 進 一 步 將 她 們 放 入 社 會, 放 入 兩 性 之 間, 以 與 各 種 社 會 上 的 媒 介 做 雙 向 甚 至 多 向 的 互 動 來 往 李 昂 筆 下 的 女 性 角 色 雖 有 其 天 真 之 處, 然 而 她 們 在 殘 酷 的 社 會 中 磨 去 純 真 的 外 皮, 並 學 會 在 悲 慘 的 境 遇 中 成 長 在 眾 多 造 成 情 感 問 題 的 原 因 中, 情 欲 的 產 生 與 受 制 是 主 要 因 素 這 個 現 象 大 量 出 現 在 殺 夫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禁 色 的 暗 夜, 與 迷 園 中 或 因 政 治 生 態 對 女 性 角 色 的 偏 頗 觀 念, 或 因 現 代 資 本 主 義 社 會 下 複 雜 的 利 益 關 係, 與 長 久 以 來 深 印 於 人 心 的 男 性 主 控 思 想, 甚 至 是 和 整 個 社 會 主 流 價 值 的 摩 擦, 情 欲 成 為 左 右 女 性 情 感 思 想 的 一 大 力 量 造 成 了 她 們 自 身 的 情 感 與 欲 求 被 壓 抑 而 難 以 表 達 然 而, 李 昂 筆 下 的 女 性 絕 非 沉 默 的 承 受 者, 更 不 是 一 般 政 治 寓 言 裡 的 犧 牲 者 角 色 反 之, 她 們 不 斷 努 力 從 困 頓 中 逃 離, 向 外 尋 求 情 欲 的 抒 發 與 解 脫, 發 展 自 己 的 血 與 肉 靈 與 欲, 甚 至 緊 抓 住 任 何 能 對 男 性 反 操 控 的 機 會, 用 性 與 欲 求 為 武 器, 掌 握 這 個 操 縱 者 的 情 欲 和 心 理 弱 點, 以 捍 衛 自 身 權 利 李 昂 透 過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裡 的 林 麗 姿 迷 園 裡 的 朱 影 紅, 對 這 樣 的 女 性 角 色 做 了 很 好 的 揭 示 動 作, 讓 蒙 昧 的 社 會 大 眾, 尤 其 是 男 性, 察 覺 並 關 注 此 一 轉 變 不 斷 反 抗 衝 撞 這 些 沉 重 的 桎 梏 之 下, 女 性 也 常 迷 失 於 自 身 帶 來 的 迷 宮 般 糾 結 難 解 的 思 維 面 對 本 身 的 情 感 問 題, 女 性 不 停 向 內 探 詢, 經 歷 了 性 與 感 情 的 糾 葛, 藉 由 偷 窺 得 到 難 以 承 受 的 肉 欲 片 段, 以 及 自 卑 過 度 執 著 等 問 題, 李 昂 筆 下 的 女 性 在 苦 痛 中 定 位 自 己, 在 掙 扎 中 尋 求 安 定 與 坦 然, 終 而 跳 脫 過 去 童 小 時 期 的 記 憶 束 縛, 隨 著 時 代 變 遷 轉 變 自 身 心 理 與 理 想, 進 而 找 到 並 正 視 自 身 情 欲 與 感 情 的 依 歸 在 李 昂 對 這 些 情 欲 問 題 與 兩 性 衝 突 的 論 述 裡, 不 難 看 見 其 小 說 中 女 性 與 時 漸 進 的 特 質 例 如 早 期 殺 夫 中 對 女 性 的 生 存 需 求 與 情 感 控 制 的 平 板 論 述, 到 了 迷 園 裡 的 朱 影 紅 已 經 得 以 操 控 自 身 與 利 用 異 性 李 昂 的 小 說 漸 漸 跳 脫 了 無 條 件 接 受 無 力 反 抗 的 悲 情 角 色, 如 同 女 性 也 漸 漸 脫 出 農 業 社 會 中 父 權 的 壓 抑, 得 到 情 感 上 的 解 放, 在 兩 性 的 世 界 裡 發 展 出 更 多 元 的 樣 貌 透 過 對 女 性 心 思 細 膩 且 精 準 的 描 摹, 李 昂 將 台 灣 社 會 中, 女 性 原 本 不 被 重 視 的 情 緒 波 折 26

29 與 欲 求 搬 上 檯 面, 將 一 己 關 懷 擴 大 到 全 社 會 的 議 題 放 眼 當 今 文 壇, 以 女 性 為 主 軸 的 作 品 相 當 大 量 且 多 樣, 女 性 與 女 權 的 發 聲 管 道 也 已 經 十 分 多 元, 然 而 李 昂 結 合 多 樣 題 材, 以 直 接 而 絲 毫 不 受 社 會 壓 力 影 響 的 筆 觸, 針 對 時 代 下 甚 至 預 見 未 來 可 能 發 生 的 問 題, 作 最 毫 無 保 留 的 揭 露, 加 上 她 在 女 性 寫 作 領 域 一 向 的 開 創 者 身 分, 使 她 的 作 品 經 久 而 仍 能 切 中 事 實, 在 今 日 仍 顯 特 出, 不 但 被 翻 譯 為 多 國 語 言 的 版 本, 更 是 欲 探 討 女 性 議 題 者, 不 可 不 參 考 的 重 要 資 料 27

30 四 參 考 資 料 : 李 昂 作 品 : 1. 李 昂, 我 的 創 作 理 念, 文 學 界 雜 誌, 李 昂, 殺 夫, 台 北, 聯 合 報 社, 李 昂, 一 封 未 寄 的 情 書, 台 北, 洪 範, 李 昂,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台 北, 麥 田, 李 昂, 禁 色 的 暗 夜, 台 北, 皇 冠 文 化, 李 昂, 花 間 迷 情, 台 北, 大 塊 文 化, 李 昂, 迷 園, 台 北, 麥 田,2006 相 關 評 論 與 論 文 : 1. 王 德 威, 性, 醜 聞, 與 美 學 政 治 - 李 昂 的 情 欲 小 說, 收 錄 自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台 北, 麥 田, 古 添 洪, 讀 李 昂 的 殺 夫 - 譎 詭 對 等 與 婦 女 問 題, 收 錄 自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台 北, 麥 田, 吳 錦 發, 略 論 李 昂 小 說 中 的 性 反 抗, 自 立 晚 報 副 刊, 洪 珊 慧, 性 女 性 人 性 李 昂 小 說 研 究, 國 立 清 華 大 學 中 文 所 碩 士 論 文, 施 淑, 文 字 迷 宮 - 花 季 評 析, 收 錄 自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台 北, 麥 田, 奚 密, 黑 暗 之 形 - 談 暗 夜 中 的 象 徵, 收 錄 自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台 北, 麥 田, 彭 小 研, 女 作 家 的 情 欲 書 寫 與 政 治 論 述 - 解 讀 迷 園, 收 錄 自 北 港 香 爐 人 人 插, 台 北, 麥 田, 黃 毓 秀 迷 園 裡 的 性 與 政 治, 收 錄 於 鄭 明 娳 編 當 代 台 灣 女 性 文 學 論, 台 北, 人 間, 廖 建 智, 談 李 昂 小 說 的 女 性 主 義 書 寫 觀 點, 空 大 學 訊, 劉 亮 雅, 台 灣 女 性 小 說 史 後 現 代 與 後 殖 民 :1987 年 以 來 的 台 灣 女 性 小 說, 國 立 臺 灣 大 學 外 國 語 文 學 系 暨 研 究 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