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新學報第3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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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明 新 學 報 31 期 pp.1-18 Volume 31, Ming Hsin Journal, October 2005 孫 元 衡 赤 嵌 集 詩 中 的 台 灣 風 土 吳 炳 輝 明 新 科 技 大 學 通 識 教 育 部 人 文 藝 術 組 摘 要 安 徽 桐 城 孫 元 衡, 以 貢 生 出 身, 於 清 康 熙 年 間 遷 調 台 灣 海 防 同 知 一 職, 滯 台 三 年 有 餘, 除 留 心 地 方 政 事 外, 並 深 入 體 察 台 灣 風 土 民 情, 將 目 見 耳 聞 之 台 灣 經 驗 轉 化 為 動 人 詩 篇, 其 赤 嵌 集 詩 作, 共 收 錄 古 典 詩 三 百 六 十 首, 詩 風 雄 奇 奔 放, 用 字 奇 澀 險 僻, 常 標 新 立 異 ; 內 容 則 豐 富 廣 泛, 具 以 詩 証 事 之 特 點, 為 清 初 台 灣 社 會 留 下 真 實 而 珍 貴 之 紀 錄 綜 觀 赤 嵌 集 諸 詩, 作 者 深 厚 學 養 充 分 表 露 無 遺, 其 長 篇 古 體 詩 騰 踔 凌 厲, 近 體 詩 歌 則 古 雅 典 麗 其 題 材 或 抒 懷 ; 或 贈 答 ; 或 寫 景 ; 或 紀 事 ; 或 詠 史 ; 或 遊 仙, 可 謂 詳 實 周 備, 而 歌 詠 台 灣 風 土 一 類 作 品 尤 其 凸 出, 約 一 百 三 十 首 左 右, 佔 全 詩 百 分 之 四 十 之 強, 詩 中 對 台 灣 山 川 民 俗 清 楚 勾 勒, 客 觀 呈 現 十 八 世 紀 初 期 台 灣 社 會 面 貌, 為 研 究 台 灣 之 重 要 文 獻 資 料 本 文 擬 將 赤 嵌 集 諸 詩 一 一 詳 閱, 並 篩 選 整 理 歸 納, 就 有 關 描 述 台 灣 風 土 詩 作 加 以 分 析 研 究, 藉 以 瞭 解 孫 元 衡 眼 中 的 台 灣 多 姿 樣 態 文 中 除 先 略 述 其 生 平 事 蹟 外, 包 括 所 述 及 之 台 灣 河 海 景 觀 天 然 災 害 花 草 禾 木 鳥 獸 蟲 魚 鄉 野 傳 奇 自 然 美 景 或 名 勝 古 蹟, 乃 至 原 住 民 風 俗 及 漢 人 節 慶 民 俗 等, 皆 逐 項 援 引 詩 作 加 以 論 證 說 明 篇 末 並 探 討 赤 嵌 集 在 台 灣 古 典 文 學 上 之 貢 獻 及 價 值 關 鍵 詞 : 孫 元 衡 赤 嵌 集 黑 水 溝 海 吼 紅 夷 劍 原 住 民 鄉 愁 文 學 The Formosan Folk Spirit Found in Sun yuan-heng's Chi-Kan Symposium Ping-Huei Wu Division of General Education, Ming Hsin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Abstract Sun yuan-heng comes from An-hui Province, Ton-chern hsien. He was elected "Gon-sheng" and was transferred to Taiwan to his post as a burocrat at the Ocean-line Protection Bureau in Qing Dynasty, Kang-xi emperor's time. He stayed in Taiwan for at least over three years, which he spent majorly creating some of his most vivid poems depicting Taiwanese folks' ways of life, aside from fulfilling his official duties at the bureau. His Chi-Kan Symposium, totally 360 classical poems, were written in a rather creative if not exotic, style. He often chose to write in very rare words and phrases, giving his creations a touch of mystery and torrentious grandeur. His themes and topics were widely diverse. He was noted to write down contemporary events straight into the poems. And they sure all became the first precious documentaries of Taiwan during early Qing ruling period. 明 新 學 報 31 期, Volume 31, Ming Hsin Journal 1

2 吳 炳 輝 The Symposium shows Sun's scholarship to the fullest. His long-length ancient-motif poems are basically gothically colossol in images and words. His modern-motif poems are more modest in comparison. The range of motifs includes: lyricals, epistles, landscapings, documentaries, historicals, and expiditions. Among them, the motif that admires Taiwan folkways is one of the best of them. It includes 130 poems in total and spans over 40 percent of his total length of symposium. His literature on taiwan landscapes, mountains and rivers, folkways and lores,... all objectively present to readers the untainted original flavor of Taiwn during early 18th century, and which of course became the valuable assets of the Taiwan documentary corpus. This research intends to discuss from the mojority of the symposium, to classify and to file, the ones that especially dwell on taiwan folk spirit. In so doing we hope to see Taiwan from a different perspective from a literary poet. The research starts by listing Sun's biography, then goes on to introduce all his poetic motifs like: Taiwan stream and river landscapes, natural disasters, fauna and flora, folklores as well as legendaries, scenic spots and historic sites, and even the festivals of the aboriginees and the Han people. The investigator tries his best to find allusions of the poems and the evidence thereof. The paper is ended by a lengthened discussion on the contribution and value of Sun's symposium to Taiwan classical literature. Key words:sun yuan-heng, Chi-Kan Ji, the Black Ditch("Hei Shui Go"), Hai Ho, Hong-yi Sword, aboriginee, nostalgic literature 一 緒 論 孫 元 衡, 字 湘 南, 祖 籍 安 徽 桐 城, 約 生 於 清 順 治 十 二 年 左 右, 確 切 卒 年 不 詳, 少 沉 靜 好 書, 精 通 六 藝, 耽 於 吟 詠, 性 情 剛 直, 以 貢 生 身 分 出 仕, 曾 任 山 東 新 城 縣 令 四 川 漢 州 知 州 兼 攝 綿 州 等 職 康 熙 四 十 四 年, 調 遷 台 灣 海 防 同 知 1, 在 台 三 年 有 餘, 曾 兼 攝 諸 羅 知 縣, 旋 署 理 台 灣 府 適 逢 島 內 久 旱 成 災, 百 姓 為 饑 荒 所 苦, 乃 奏 請 蠲 免 賦 稅 三 分 之 一, 又 令 商 船 運 米 賑 濟, 抑 制 暴 漲 米 價, 更 置 盪 纓 船 2 以 偵 礁 沙, 嚴 緝 非 法, 使 宵 小 收 斂 在 台 極 力 提 倡 文 教, 捐 俸 興 建 諸 羅 文 廟 大 殿 及 櫺 星 門, 並 建 義 學, 置 義 學 田, 新 建 諸 羅 縣 署 3, 其 關 心 地 方 民 瘼, 施 政 績 效 堪 稱 卓 著, 至 四 十 八 年 始 調 任 山 東 東 昌 知 府 台 灣 自 古 為 化 外 邊 陲 之 地, 中 國 歷 代 聲 教 所 未 及, 禹 貢 職 方 所 未 納, 至 清 代 初 期, 其 地 大 抵 仍 為 榛 莽 草 萊, 缺 乏 文 化 氣 息, 大 陸 官 員 皆 視 其 為 安 危 叵 測 之 蠻 荒 異 域, 更 視 奉 調 台 灣 如 貶 謫 流 放, 孫 元 衡 之 心 態 亦 不 例 外, 故 有 中 原 十 五 州, 無 地 託 我 足 銜 命 荷 蘭 國, 峭 帆 截 海 腹 4 之 無 奈 感 慨, 亦 有 美 人 一 去 投 龍 塞, 猛 士 相 將 赴 戰 場 ( 登 舟 ) 之 悲 壯 慷 慨 但 島 國 風 光 雄 奇, 風 土 人 情 迥 異 於 中 土 內 地, 宦 遊 者 既 可 開 闊 視 野, 見 其 所 未 見, 聞 其 所 未 聞, 又 可 能 激 發 建 功 邊 關 留 名 青 史 之 豪 情, 所 謂 茲 遊 豈 不 壯, 1 台 灣 海 防 同 知 初 名 海 防 糧 捕 同 知, 康 熙 三 十 五 年 後 改 稱 海 防 總 捕 同 知, 至 乾 隆 七 年 始 更 名 為 台 灣 海 防 同 知 其 官 秩 正 五 品, 廳 署 設 於 台 灣 府 治 西 定 坊, 其 主 要 職 務 在 稽 查 海 口, 重 點 包 括 : 防 止 無 照 偷 渡 及 違 禁 貨 物 管 束 等 見 高 拱 乾 台 灣 府 志 卷 之 三 秩 官 志 台 北 台 灣 銀 行 研 究 室,1960, 頁 孫 氏 抵 台 灣 詩 曰 : 鹿 耳 盪 纓 分 左 路 原 註 曰 : 鹿 耳 門 港 路 紆 迴, 以 英 縛 竹 竿 別 深 淺, 名 曰 盪 纓 據 此 推 知 盪 纓 船 應 在 於 偵 測 航 道 深 淺, 以 引 導 船 隻 通 行 3 見 周 元 文 重 修 台 灣 府 志 第 三 冊 諸 羅 文 廟 記 諸 羅 義 學 田 記 及 新 建 諸 羅 縣 署 記 諸 篇 台 北 中 華 書 局 頁 及 為 卷 一 之 第 一 首 詩, 其 詩 題 曰 : 除 台 灣 郡 丞, 客 以 海 圖 見 遺, 漫 賦 一 篇 寄 諸 同 學 本 文 所 引 詩 句 皆 出 2 明 新 學 報 31 期, Volume 31, Ming Hsin Journal

3 孫 元 衡 赤 嵌 集 詩 中 的 台 灣 風 土 靈 異 如 可 通 ( 初 春 雜 詠 之 三 ) 不 踐 滄 溟 外, 焉 知 天 宇 寬, 不 逢 絕 域 春, 焉 知 遠 別 難? ( 初 春 雜 詠 之 四 ), 正 是 孫 元 衡 心 境 轉 折 之 寫 照 孫 氏 在 台 期 間, 本 著 勵 風 俗 興 教 化 之 職 志, 結 合 自 身 學 養, 將 數 年 台 灣 經 驗 轉 化 為 詩 歌 篇 章, 寫 成 赤 嵌 集 詩 集, 按 年 分 卷, 計 分 四 卷, 卷 一 為 康 熙 乙 酉 之 作, 共 七 十 九 首 ; 卷 二 收 丙 戌 作 品, 共 錄 九 十 五 首 ; 卷 三 為 丁 亥 之 作, 凡 九 十 五 首 ; 卷 四 收 戊 子 年 所 作, 為 九 十 一 首, 總 輯 詩 歌 三 百 六 十 篇 名 家 王 漁 洋 加 以 評 點, 詩 集 前 附 虞 山 蔣 陳 錫 及 梁 鄒 張 實 居 二 人 序 文, 末 附 趙 沈 壎 跋 文 一 篇 有 關 詩 集 之 命 名, 乃 赤 嵌 集 者, 湘 南 使 君 宦 台 灣 而 作 ; 其 地 有 赤 嵌 城, 因 取 以 名 集 詩 集 之 內 容, 所 謂 詩 人 所 至, 閱 歲 歷 時, 目 覽 耳 聞, 皆 歸 篇 什, 使 其 山 川 人 物 飲 食 方 隅 以 及 草 木 禽 魚, 無 不 吐 其 靈 異 而 發 其 光 華 其 價 值 則 在 於 其 詩 詠 山 川 則 指 示 要 害, 詠 風 俗 則 意 在 移 易, 詠 民 物 則 志 弘 胞 與, 詩 歌 而 通 於 政 事 矣 凡 山 川 風 俗 民 物 皆 典 策 所 未 載, 前 聖 所 未 聞 不 祇 可 以 侈 一 統 無 外 之 勝, 抑 以 廣 天 下 後 世 之 聞 見, 使 之 多 識 鳥 獸 草 木 之 名 也 5 懷 著 似 逋 還 似 謫 的 心 情, 孫 元 衡 橫 越 波 濤 險 阻, 渡 台 任 職 履 新, 鄉 愁 煎 熬 加 上 環 境 陌 生 難 適, 不 免 產 生 一 身 絕 國 真 逢 鬼, 萬 里 滄 溟 浪 憶 家 最 笑 青 衫 白 司 馬, 九 江 便 道 是 天 涯 ( 戲 成 示 客 ) 的 自 嘲 但 人 生 際 遇 難 料, 禍 福 相 倚, 吉 凶 轉 化, 台 灣 萬 千 景 象 成 為 詩 人 取 之 不 竭 的 創 作 題 材, 其 以 凝 煉 筆 法, 盡 情 發 抒 胸 中 之 奇, 奮 力 描 寫 海 國 風 物, 所 著 赤 嵌 集 或 詠 台 灣 風 情 或 抒 懷 或 贈 答 酬 酢 或 寫 景 或 紀 事, 或 詠 史 等, 使 古 典 漢 詩 在 台 灣 土 地 開 出 奇 花 異 果, 並 深 刻 勾 勒 康 熙 年 間 台 灣 社 會 面 向, 成 為 清 初 中 土 人 士 初 步 認 識 台 灣 的 最 佳 紀 錄 故 王 漁 洋 讚 其 跌 宕 英 奇, 造 物 將 以 湘 南 此 行 補 張 融 木 華 所 不 逮 官 彼 土 者 不 可 不 知, 采 風 者 不 可 不 錄 連 橫 則 稱 其 為 台 灣 詩 界 別 開 生 面, 所 謂 文 章 天 成, 妙 手 偶 得 也 有 關 赤 嵌 集 諸 篇, 其 中 風 土 類 作 品 達 一 百 三 十 餘 首, 對 當 時 台 灣 風 土 人 情 有 詳 盡 描 述, 包 括 河 海 景 觀 海 島 天 候 史 蹟 勝 境 花 草 禾 木 鳥 獸 蟲 魚 鄉 野 傳 奇 漢 人 生 活 及 原 住 民 俗 等 項, 本 文 擬 一 一 加 以 分 析 討 論 二 台 灣 河 海 氣 勢 奪 魂 懾 魄 台 灣 孤 懸 於 中 國 東 南 海 上, 洪 濤 巨 浪, 變 幻 莫 測, 往 昔 航 運 不 發 達, 渡 海 工 具 主 要 為 布 帆 船, 清 初 官 方 設 定 渡 台 航 線 為 : 廈 門 --- 澎 湖 --- 鹿 耳 門, 若 船 行 順 利, 則 廈 門 至 澎 湖 水 程 需 七 更, 澎 湖 至 鹿 耳 門 則 需 五 更 6, 然 稍 有 不 慎, 必 遭 滅 頂 海 葬, 故 唐 山 過 台 灣, 心 肝 結 歸 丸 勸 君 且 莫 過 台 灣, 台 灣 恰 似 鬼 門 關 7 之 俗 諺, 已 道 出 渡 台 之 艱 難 其 次, 台 灣 島 內 溪 流 短 淺, 水 流 湍 急, 河 水 含 沙 量 高, 降 雨 驟 至 時, 水 位 暴 漲, 屬 荒 溪 型 河 流, 成 為 台 灣 南 北 交 通 之 危 險 障 礙 孫 元 衡 宦 台 之 時, 對 台 灣 河 海 經 驗 印 象 自 孫 元 衡 赤 嵌 集 台 灣 文 獻 叢 刊 第 10 種 台 北 台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 1958 所 引 皆 見 赤 嵌 集 張 實 居 及 蔣 陳 錫 所 撰 序 文 孫 氏 抵 台 灣 詩 曰 : 眼 明 象 外 三 千 界, 腸 轉 人 間 十 二 更 原 註 曰 : 渡 海 以 更 紀 程, 自 廈 至 臺 計 十 二 更 乾 隆 年 間, 董 天 工 臺 海 見 聞 錄 山 川 條 曰 : 廈 門 至 澎 湖, 水 程 七 更 澎 湖 至 鹿 耳 門, 水 程 五 更 約 六 十 里 為 一 更 往 來 船 隻, 以 澎 湖 為 關 津 為 敘 述 早 期 客 籍 移 民 渡 臺 悲 情 之 山 歌 詩, 作 者 不 詳, 原 文 : 勸 君 且 莫 過 臺 灣, 臺 灣 恰 似 鬼 門 關, 千 個 人 去 無 人 轉, 知 生 知 死 誰 都 難 收 入 黃 榮 洛 渡 臺 悲 歌 台 北 臺 原 出 版 社,1989, 頁 明 新 學 報 31 期, Volume 31, Ming Hsin Journal 3

4 吳 炳 輝 深 刻, 心 存 敬 畏 與 恐 懼, 並 為 其 奪 魂 懾 魄 氣 勢 寫 下 篇 章 孫 氏 在 廈 門 之 時, 因 風 向 不 定, 舟 船 停 滯 不 發, 經 十 日 等 待, 終 於 順 利 登 舟 渡 海, 未 抵 澎 湖 之 前 卻 不 幸 遭 遇 颶 風, 其 驚 恐 莫 名, 與 風 濤 搏 鬥, 倖 而 死 裡 逃 生 之 慘 狀, 曾 以 長 篇 古 詩 敘 述, 其 詩 題 : 乙 酉 三 月 十 七 夜 渡 海 遇 颶, 天 曉 覓 澎 湖 不 得, 回 西 北 帆, 屢 瀕 於 危, 作 歌 以 紀 其 事 全 詩 共 四 十 句, 每 句 七 言, 詩 中 大 量 使 用 中 國 古 代 神 話 典 故, 以 艱 澀 詞 藻 極 力 鋪 陳, 營 造 驟 遇 風 浪 之 險 惡 驚 悚 該 詩 描 述 : 渡 海 初 時 月 色 垂 照, 海 面 波 光 如 萬 頃 琉 璃, 瞬 間 海 濤 狂 怒, 似 海 怪 飆 舞, 風 浪 巨 響 若 金 戈 鐵 甲 鼙 鼓 齊 鳴, 令 人 震 耳 欲 裂, 隨 行 僮 僕 暈 船 嘔 吐, 船 伕 筋 疲 力 盡, 浪 鋒 高 過 船 頭, 船 上 乘 客 衣 裳 濺 溼, 狼 狽 不 堪 半 人 半 鬼, 故 有 悔 不 脫 殼 為 鳧 鷖 遐 想 此 次 渡 海 經 驗 是 孫 氏 揮 之 不 去 之 夢 魘, 王 漁 洋 評 此 詩 : 洞 心 駭 目, 字 字 挾 海 外 風 濤 之 氣 黑 水 溝 是 孫 氏 渡 台 之 另 一 河 海 體 驗, 台 澎 間 之 海 域, 因 洋 流 強 勁, 海 洋 地 形 深 淺 驟 變, 洋 面 由 寬 變 窄, 急 速 水 流 形 成 漩 渦, 波 濤 洶 湧 而 危 及 船 行 清 康 熙 卅 六 年, 至 北 台 灣 採 硫 磺 之 郁 永 河 曾 歎 曰 : 台 灣 海 道 惟 黑 水 溝 最 險 自 北 南 流, 不 知 源 出 何 所? 海 水 正 碧, 溝 水 獨 黑 如 墨 ; 勢 又 稍 窪, 故 謂 之 溝 廣 約 百 里, 湍 流 迅 駛 時 覺 腥 穢 襲 人 8 黑 水 溝 又 稱 橫 洋 落 漈 或 黑 洋, 孫 元 衡 對 其 有 深 刻 描 寫, 其 黑 水 溝 一 詩 序 曰 : 大 海 洪 波, 實 分 順 逆 ; 凡 適 他 國, 悉 循 勢 以 行 惟 臺 與 廈 藏 岸 七 百 里, 號 曰 橫 洋 ; 中 有 黑 水 溝, 色 如 墨, 曰 墨 洋, 廣 百 餘 里, 驚 濤 鼎 沸, 勢 若 連 山, 險 冠 諸 海 或 言 順 流 而 東, 則 為 弱 水 其 詩 曰 : 氣 勢 不 容 陳 茂 罵, 奔 騰 難 著 謝 安 吟 十 洲 遍 歷 橫 洋 險, 百 谷 同 歸 若 水 沉 黔 浪 隱 檣 天 在 臼, 神 光 湧 櫂 日 當 心 方 知 渾 沌 無 終 極, 不 省 人 間 變 古 今 該 詩 妙 於 用 典, 將 黑 水 溝 海 域 之 凶 險 刻 劃 入 微 其 次, 安 平 鎮 位 於 台 江 內 海 之 外, 其 南 有 七 座 沙 洲 相 連, 俗 稱 七 鯤 身, 其 北 為 北 線 尾 鹿 耳 門, 係 進 出 內 海 之 主 要 航 道 安 平 海 吼 氣 勢 澎 湃, 俗 稱 鯤 身 響 連 雅 堂 台 灣 詩 乘 載 : 安 平 海 吼, 為 天 下 奇 自 夏 徂 秋, 厥 聲 迴 薄 以 其 在 南, 謂 之 南 吼 小 吼 如 擊 花 鼓, 點 點 作 撒 豆 聲, 乍 近 乍 遠, 若 斷 若 續 ; 大 吼 如 萬 馬 奔 突, 如 眾 鼓 齊 鳴, 如 三 峽 崩 流, 如 千 鼎 共 沸, 遠 聞 二 三 十 里, 日 夜 罔 息 孫 氏 對 安 平 海 吼 之 震 懾 有 詩 為 證, 其 海 吼 一 詩 共 四 十 句, 每 句 七 言, 以 戰 勝 轟 千 軸 山 摧 熊 虎 號 比 擬 其 雷 霆 萬 鈞 氣 勢, 並 以 使 我 耳 聾 心 矗 矗 形 容 其 駭 人 巨 響 另 抵 台 灣 一 詩 有 山 勢 北 盤 烏 鬼 渡, 潮 聲 南 吼 赤 嵌 城 之 描 寫 而 七 里 風 濤 萬 疊 愁, 歸 來 不 道 小 瀛 洲 流 雲 過 影 身 搖 動, 空 語 無 聲 耳 唧 啾 9 之 詩 句, 其 詩 題 : 自 安 平 鎮 風 中 返 棹, 波 濤 甚 惡, 歸 臥 竟 日 而 心 猶 悸, 作 詩 自 嘲 由 此 可 知 安 平 波 濤 吞 吐 氣 勢 可 惜 滄 海 桑 田, 台 江 內 海 已 淤 積 為 陸 地, 海 吼 奇 景 只 能 從 詩 中 想 像 孫 氏 對 台 灣 河 流 之 觀 察, 其 詩 中 多 有 著 墨, 如 雲 蓋 山 低 應 到 海, 沙 奔 水 亂 各 成 河 ( 西 螺 北 行 ) 港 水 西 流 急, 山 雲 向 北 多 ( 宿 茅 港 ) 龜 佛 山 前 八 掌 舒 ( 諸 羅 縣 即 事 ) 等 而 吼 尾 溪 一 詩, 對 台 灣 溪 流 之 急 湍 難 渡, 有 極 清 楚 描 繪 該 詩 二 十 四 句, 每 句 為 七 言, 詩 題 有 註 曰 水 似 無 定 河, 用 以 說 明 該 溪 水 流 量 之 不 定, 以 水 迴 沙 走 不 敢 立, 停 留 頃 刻 身 蹉 跎 強 調 渡 河 時 之 裹 足 不 前, 最 後 乘 轎 強 渡, 此 時 今 乘 筍 輿 仗 人 力, 諸 蕃 火 伴 來 奔 波 虯 螭 罔 象 競 擎 捧, 爬 沙 百 腳 工 騰 那 昔 不 動 顏 今 股 栗, 織 愁 編 臆 紛 干 8 見 郁 永 河 裨 海 紀 遊, 台 灣 文 獻 叢 刊 第 44 種, 台 灣 銀 行 研 究 室 1959, 頁 5-6 有 關 黑 水 溝 之 描 述, 薛 志 亮 續 修 台 灣 縣 志 卷 一 周 璽 彰 化 縣 志 卷 一 海 道 項 皆 有 詳 論 4 明 新 學 報 31 期, Volume 31, Ming Hsin Journal

5 孫 元 衡 赤 嵌 集 詩 中 的 台 灣 風 土 梭 意 謂 坐 竹 轎 過 河 時, 由 多 位 番 民 扛 抬 而 行, 眾 人 手 忙 腳 亂, 孫 元 衡 則 畏 懼 戰 慄 吼 尾 溪 即 虎 尾 溪, 源 於 南 投 水 沙 連, 至 斗 六 門 分 虎 尾 東 螺 西 螺 三 條 溪, 據 周 鍾 瑄 諸 羅 縣 治 所 載 : 虎 尾 東 西 二 螺, 水 濁 而 迅 急, 泥 沙 滾 滾 ; 人 馬 牛 車 渡 此 需 疾 行, 稍 緩 則 有 沒 腹 埋 輪 之 患 夏 秋 水 漲, 有 竟 月 不 能 渡 者 ; 被 溺 最 多 可 見 該 溪 昔 時 的 確 懾 人 魂 魄 有 關 台 灣 溪 河 之 急 湍 險 流, 孫 氏 詩 歌 描 寫 傳 神, 後 來 文 人 以 此 為 藍 本, 島 內 水 路 之 艱 難 成 為 賦 詩 吟 10 詠 題 材 之 一, 其 中 又 以 下 淡 水 溪 灣 裡 溪 二 贊 行 溪 及 大 甲 溪 出 現 頻 率 最 高 三 台 灣 天 然 災 變 發 生 頻 仍 天 災 與 地 理 環 境 相 關 台 灣 僻 在 東 南 隅, 地 勢 最 下, 去 中 州 最 遠, 故 氣 候 與 內 地 每 不 相 同 11 其 特 徵 為 風 強 溫 高 及 雨 量 多 而 集 中 ; 因 降 雨 分 布 不 均, 乾 季 時 易 造 成 旱 荒 ; 另 夏 秋 之 際, 強 烈 熱 帶 氣 旋 形 成 颱 颶, 常 挾 帶 急 風 豪 雨, 致 毀 屋 傷 人 而 台 灣 地 處 歐 亞 及 太 平 洋 板 塊 交 界 處, 地 震 災 變 頻 仍 其 次, 清 初 台 灣 尚 未 完 全 開 發, 瘴 癘 之 氣 瀰 漫, 對 人 畜 生 命 造 成 威 脅 孫 氏 對 台 灣 災 變 之 觀 察, 於 詩 中 屢 有 提 及, 茲 分 述 如 下 : ( 一 ) 康 熙 四 十 四 年 台 灣 大 旱, 其 苦 熱 行 詩 曰 : --- 頭 痛 山 南 天 毒 西, 片 月 當 中 墮 黑 影 牽 牛 脫 軛 河 漢 枯, 織 女 停 梭 空 引 頸 --- 詩 中 以 河 漢 枯 比 擬 旱 災 慘 狀, 以 天 毒 西 道 盡 豔 陽 之 毒 辣 另 有 夏 旱 詩 曰 : 維 南 新 闢 地, 驚 鳥 乍 安 枝 四 面 環 窮 海, 千 山 距 島 夷 宦 情 聊 復 爾, 天 意 竟 何 知 豈 為 憂 寒 餓, 含 情 告 雨 師 又 秋 旱 詩 曰 : 驕 亢 入 秋 天, 村 中 乏 井 泉 鬥 潮 風 乍 起, 厄 雨 電 爭 先 日 御 翻 黃 霧, 雲 峰 化 紫 煙 何 當 歸 老 眼, 吾 道 已 堪 憐 全 台 苦 旱 缺 水, 孫 氏 身 為 地 方 父 母 官, 實 感 同 身 受, 除 默 禱 上 蒼 庇 佑 外, 曾 奏 請 准 予 蠲 免 百 姓 稅 賦, 又 建 壇 祈 雨, 其 禱 雨 篇 詩 曰 : --- 建 壇 十 丈 赤 嵌 邊, 維 南 有 箕 北 有 斗 蹶 張 武 人 生 怒 嗔, 鞭 撻 頭 陀 咒 鬼 神 焚 巫 暴 尪 古 所 戒, 此 豈 有 力 回 天 津 --- 祀 山 斬 木 誣 百 靈, 及 時 省 過 戶 且 扃 殮 胔 收 骨 平 厥 刑, 怨 懟 驕 蹇 兩 不 形 肥 遺 自 死 人 自 寧, 周 官 荒 政 還 當 銘 詩 中 充 滿 神 怪 色 彩, 雖 對 迷 信 祈 雨 儀 式 不 表 讚 同, 但 基 於 人 道 考 量, 流 露 悲 天 憫 人 情 懷, 注 入 人 間 吶 喊, 強 調 為 政 者 要 反 躬 自 省, 方 是 真 正 解 決 災 變 問 題 之 道 ( 二 ) 關 於 風 災, 蔣 毓 英 台 灣 府 志 卷 一 風 信 項 曰 : 風 大 而 烈 者 為 颶, 又 甚 者 為 颱 颶 常 驟 發, 颱 則 有 漸 颶 或 瞬 發 倏 止 ; 颱 則 常 連 日 夜, 或 數 日 而 止 大 約 正 二 三 四 月 發 者 為 颶 ; 五 六 七 八 月 發 者 為 颱 九 月 則 北 風 初 烈, 或 至 連 月, 俗 稱 為 九 降 風 間 或 有 颱, 則 驟 至 如 春 颶 故 知 颱 風 與 颶 風 同 性 質, 僅 強 弱 不 同, 九 降 風 為 季 風, 因 在 九 月, 常 雜 有 颱 風, 其 威 力 亦 大 風 災 破 壞 力 驚 人, 所 謂 大 風 拔 木, 三 晝 夜 不 輟 夜 臥 聞 草 樹 聲 與 海 濤 聲, 澎 湃 震 耳, 屋 漏 如 頃 屋 前 草 亭 飛 去, 如 空 中 舞 蝶 萬 山 崩 流 並 下, 泛 濫 四 溢 12 等, 此 颱 風 印 象 台 灣 民 眾 並 不 陌 生 孫 氏 來 自 中 土, 對 島 上 強 風 感 到 驚 訝, 其 秋 日 雜 詩 詩 曰 : 挾 風 麒 麟 颶, 原 註 曰 : 海 風 有 名 麒 麟 暴 者, 9 小 瀛 洲 即 安 平 鎮 其 詩 原 註 曰 : 安 平 在 水 中, 距 郡 七 里, 余 常 以 小 瀛 洲 稱 之 10 下 淡 水 溪 即 今 高 屏 溪 ; 灣 裡 溪 即 今 曾 文 溪 ; 二 贊 行 溪 即 今 二 仁 溪 11 見 蔣 毓 英 臺 灣 府 志 卷 之 一 氣 候, 又 言 臺 灣 氣 候 熱 多 於 寒 四 時 皆 是 夏, 一 雨 便 成 秋 春 頻 旱, 秋 頻 潦, 東 南 雲 蒸 則 滂 沱 北 京 中 華 書 局,1985, 頁 見 郁 永 河 裨 海 紀 遊 台 灣 文 獻 叢 刊 第 44 種, 台 灣 銀 行 研 究 室,1959 明 新 學 報 31 期, Volume 31, Ming Hsin Journal 5

6 吳 炳 輝 風 中 有 火, 數 年 間 作, 竹 樹 咸 焦 另 颶 風 歌 一 詩, 共 八 十 四 句, 句 子 長 短 參 差, 文 詞 罕 見 怪 異, 全 詩 以 虛 妄 神 話 及 奇 想 鋪 陳, 寫 颱 風 麒 麟 颶 產 生 前 之 徵 兆, 並 誇 飾 風 起 雲 湧, 天 地 翻 騰 顛 盪 之 景 象 狂 風 肆 虐 之 時, 海 陸 氣 象 萬 千, 卻 顯 陰 森 險 怪 氣 氛, 詩 人 筆 觸 恢 弘, 用 典 精 確, 將 颱 颶 奇 景 入 詩, 充 滿 跌 宕 變 化 之 氣 韻, 故 王 漁 洋 評 : 極 天 地 之 怪 奇 ( 三 ) 據 統 計 顯 示, 台 灣 每 年 發 生 有 感 地 震 三 百 二 十 七 次, 無 感 地 震 一 千 餘 次, 平 均 每 天 有 四 次 地 震 出 現 13 孫 氏 在 台 曾 經 歷 地 震 之 發 生, 其 述 懷 三 十 韻 詩 曰 : 秋 冬 風 則 盲, 春 夏 地 屢 震 滌 滌 俯 山 川, 嗷 嗷 歎 饑 饉, 已 點 明 地 震 之 頻 繁 另 暑 中 書 所 歷 詩 曰 : 羈 愁 島 嶼 倍 關 山, 浮 世 何 由 駐 好 顏? 日 月 總 如 行 水 上, 晦 明 不 似 在 人 間 地 能 簸 蕩 沙 能 沸, 風 最 顛 狂 雨 最 慳 填 委 簿 書 當 溽 暑, 投 荒 偏 未 許 投 閒 本 詩 寫 羈 旅 鄉 愁, 島 上 的 風 雨 及 地 震, 讓 孫 氏 難 以 適 應 地 震 毫 無 預 警, 一 旦 發 生 可 能 相 當 強 烈, 所 謂 地 能 簸 蕩 沙 能 沸, 原 註 曰 : 歲 屢 地 震 寫 地 震 天 搖 地 動 及 山 崩 土 裂 之 狀, 極 具 逼 真 效 果 據 文 獻 記 載, 台 灣 在 康 熙 年 間 曾 發 生 六 次 大 地 震, 民 宅 倒 塌 無 數, 百 姓 多 有 傷 亡, 孫 氏 所 遇 地 震 可 能 規 模 較 小, 故 未 有 詳 實 記 錄 ( 四 ) 瘴 癘 與 氣 候 有 關 整 體 而 言, 台 灣 雨 量 充 沛, 林 木 蔥 鬱, 霧 山 雲 海 在 洪 荒 未 闢 之 時, 呈 現 蠻 煙 瘴 雨 景 象, 郁 永 河 至 北 台 灣 採 硫 磺 時, 其 描 述 台 郡 為 草 木 晦 蔽, 人 跡 無 幾, 瘴 癘 所 積, 人 至 即 病 稍 後 蔣 毓 英 撰 台 灣 府 志 卷 一 氣 候 條 謂 : 及 晡 鬱 熱, 入 夜 寒 涼, 冷 熱 失 宜, 又 水 土 多 瘴, 人 民 易 染 疾 病 半 線 以 北, 山 愈 深, 土 愈 燥, 煙 瘴 愈 厲, 人 民 鮮 至 可 見 瘴 毒 會 傳 播 傳 染 病, 對 人 畜 生 命 造 成 威 脅 孫 氏 詩 中 對 瘴 癘 頗 多 敘 述, 如 香 瘴 潛 浮 桂 ( 中 秋 夜 對 月 ) 瘴 癘 潛 銷 融 ( 初 春 雜 詠 八 首 之 三 ) 瘴 氣 潛 聞 花 放 後 ( 居 赤 嵌 一 載 矣, 計 日 有 感 ) 瘴 雨 蠻 煙 夢 有 無 ( 暮 春 即 事 ) 瘴 雲 深 不 動 ( 雨 ) 瘴 煙 作 祟 香 先 到 ( 野 宿 ) 夜 戶 瘴 難 開 ( 戲 成 ) 蠻 煙 瘴 雨 何 滋 味 ( 草 堂 漫 興 ) 瘴 山 淺 歷 瘴 雲 深 ( 病 中 四 首 之 二 ) 瘴 雲 潑 墨 幾 時 開 ( 大 武 郡 登 高 )--- 等, 似 乎 瘴 氣 無 所 不 在 其 瘴 氣 山 水 歌 一 詩, 對 山 水 瘴 氣 尤 其 言 之 甚 詳 該 詩 二 十 句, 為 七 言 古 體 詩, 詩 中 以 黑 暗 枯 乾 煤 塊 比 擬 山 中 瘴 氣 毒 霧, 經 日 曬 風 吹 仍 恆 久 不 散, 瘴 癘 之 地 成 為 罪 犯 流 放 之 所, 瘴 毒 是 死 亡 代 名 祠 對 台 灣 瘴 氣 之 怖 懼, 詩 中 表 露 無 遺, 詩 末 以 梅 摯 瘴 說 典 故 為 喻 14, 強 調 為 政 者 應 以 民 為 本 瘴 癘 是 台 灣 早 期 天 災 之 一, 常 是 外 來 人 士 水 土 不 服 之 主 因 如 今 物 換 星 移, 先 民 篳 路 藍 縷 之 餘, 海 島 已 成 沃 土, 瘴 氣 之 惡, 僅 能 從 詩 境 中 去 憑 空 想 像 而 已 四 台 灣 草 木 蟲 魚 異 於 中 土 地 理 環 境 不 同, 地 表 生 物 也 各 有 差 異 台 灣 土 壤 肥 沃, 氣 候 濕 熱, 花 草 樹 木 與 鳥 獸 蟲 魚 皆 呈 現 多 樣 性, 加 上 漢 人 荷 蘭 人 及 西 班 牙 人 的 遷 入, 除 本 土 原 生 物 種 外, 亦 有 外 來 種 的 移 植, 整 體 生 態 豐 富 多 采 見 方 豪 二 十 世 紀 以 前 臺 灣 地 震 紀 錄 彙 考, 收 入 方 豪 教 授 臺 灣 史 論 文 選 集, 頁 155 梅 摯 瘴 說 提 到 五 瘴, 其 文 曰 : 急 催 暴 斂, 剝 下 奉 上, 此 租 稅 之 瘴 也, 深 文 以 逞, 良 惡 不 白, 此 刑 獄 之 瘴 也 ; 昏 晨 酣 宴, 弛 廢 政 事, 此 飲 食 之 瘴 也 ; 侵 牟 民 利, 以 實 私 儲, 此 貨 材 之 瘴 也, 盛 陳 姬 妾, 以 娛 聲 色, 此 帷 薄 之 瘴 也 有 一 於 此, 民 怨 神 怒 安 者 必 疾, 疾 者 必 殞 雖 在 轂 下, 亦 不 可 免, 何 但 遠 方 而 已? 仕 者 或 不 自 知, 乃 歸 咎 於 土 瘴, 不 亦 謬 乎? 6 明 新 學 報 31 期, Volume 31, Ming Hsin Journal

7 孫 元 衡 赤 嵌 集 詩 中 的 台 灣 風 土 孫 氏 對 台 灣 風 物 觀 察 深 入, 其 赤 嵌 集 詩 作 三 百 餘 首, 若 仔 細 分 析 整 理, 所 述 及 花 鳥 蟲 魚 竟 達 七 十 餘 種, 包 括 鳥 禽 類 : 鷗 伯 勞 雉 鷦 鷯 倒 掛 鳥 鳩 雀 燕 鴝 鵒 雞 鵝 及 鴨 ; 魚 蝦 類 : 翠 蟹 鯊 魚 鯨 蠣 新 婦 啼 飛 藉 魚 鸚 哥 魚 海 翁 及 海 龍 ; 走 獸 類 : 牛 狗 羊 鹿 豹 獾 及 豝 豵 ; 蟲 類 : 守 宮 蟾 蜍 蜜 蜂 蠨 蛸 蟋 蟀 蚊 蟻 及 蝴 蝶 ; 花 木 類 : 荔 枝 芭 蕉 三 友 花 莿 桐 莿 竹 扶 桑 桂 樹 檳 榔 迎 年 菊 石 榴 菅 芒 文 旦 柚 桄 榔 羨 子 茄 苳 木 柟 榕 含 羞 草 波 羅 蜜 鳳 梨 樹 蘭 香 果 鐵 樹 茉 莉 消 息 花 蝴 蝶 花 樹 曇 花 梅 紅 繡 毯 月 下 香 葵 槿 及 茶 ; 農 作 類 : 西 瓜 甘 蔗 芋 稻 麥 及 蕃 薯 台 灣 各 種 物 產, 幾 已 蒐 羅 殆 盡 對 於 台 灣 特 有 物 種, 詩 中 皆 加 註 以 凸 顯 其 特 殊 性, 僅 分 項 說 明 如 下 : ( 一 ) 鳥 禽 類 方 面, 詩 曰 : 文 禽 懸 羽 息 ( 秋 日 雜 詩 之 十 五 ) 註 曰 : 俗 名 倒 掛 鳥 此 鳥 為 台 灣 極 具 特 色 之 飛 禽, 其 亦 名 小 鸚 哥, 似 鸚 鵡 而 小 羽 毛 鮮 明 紅 綠 相 間 緣 枝 循 行, 喙 如 鉤, 足 短 爪 長, 性 好 倒 掛, 夜 睡 亦 然, 種 出 自 東 洋 呂 宋 國 15 ; 另 詩 曰 : 晴 雨 綠 鳩 知 ( 秋 日 雜 詩 之 十 八 ) 註 曰 : 羽 毛 鮮 豔 昆 蟲 類 部 份, 詩 曰 : 守 宮 軋 軋 草 蟲 鳴 ( 病 後 書 懷 寄 滌 岫 ) 原 註 : 蜥 蜴 能 鳴, 聲 大 如 雀 ; 又 詩 曰 : 爭 雄 蜥 蜴 鳴 ( 秋 日 雜 詩 十 五 ) 註 曰 : 聲 大 如 鵲 ; 另 詩 曰 : 守 拙 蠨 蛸 隱 ( 秋 日 雜 詩 之 十 五 ) 原 註 曰 : 蛛 不 張 網 上 述 鳥 棲 枝 時 倒 掛, 蜥 蜴 鳴 聲 如 鳥 啼 16, 蜘 蛛 竟 不 結 網, 此 實 中 土 罕 見, 為 台 灣 獨 有 現 象 ( 二 ) 有 關 於 魚 蝦 類, 詩 曰 : 翠 蟹 胎 魚 堪 入 饌 ( 抵 澎 湖 澳 ) 其 註 曰 : 海 蟹 翠 色, 沙 魚 胎 生 ; 又 詩 曰 : 海 熟 上 潮 魚 ( 秋 日 雜 詩 之 十 三 ) 原 註 曰 : 歲 有 海 魚, 逆 潮 而 上, 謂 之 海 熟 ; 另 詩 曰 : 沙 蟹 寄 螺 生 ( 秋 日 雜 詩 之 十 五 ) 註 曰 : 蟹 生 螺 殼 中 ; 又 詩 云 : 虎 鯊 鬼 蟹 紛 無 數 ( 漁 家 口 號 ) 原 註 曰 : 虎 鯊 背 有 斑 文, 鬼 蟹 狀 如 傀 儡 至 於 新 婦 啼 飛 藉 魚 及 鸚 哥 魚 三 詩, 其 分 註 曰 : 魚 名 狀 本 鮮 肥, 熟 則 拳 縮, 意 取 新 婦 未 諳, 恐 被 姑 責 也 疑 是 沙 燕 所 化, 兩 翼 尚 存, 漁 人 伺 夜 深 時 懸 燈 以 待, 乃 結 陣 飛 入 舟 中, 甚 至 舟 力 不 勝, 滅 燈 以 避 鳥 嘴 紅 色 週 身 皆 綠 皆 強 調 台 灣 魚 蟹 之 特 點 台 灣 野 生 動 物 中, 以 梅 花 鹿 數 量 最 大, 所 謂 一 島 三 千 麋 鹿 場, 甡 甡 出 谷 如 牛 羊 臺 山 不 出 白 額 虎, 族 類 無 憂 牙 爪 傷 ( 巨 蛇 吞 鹿 歌 ) 是 也 台 灣 因 不 產 老 虎, 沒 有 天 敵 威 脅, 成 為 巨 大 麋 鹿 場, 出 現 海 山 宜 鹿, 依 於 樸 樕, 虞 虞 呦 呦, 群 行 野 伏 ( 裸 人 叢 笑 篇 之 九 ) 之 奇 觀 由 於 鹿 種 經 濟 價 值 頗 高, 番 民 又 抹 鹿 脂 以 去 邪 穢, 故 大 量 獵 殺, 漢 人 治 台 後, 甚 且 成 為 繳 納 稅 餉 之 物, 造 成 蕃 虞 諸 將, 所 獲 悉 委 社 商, 鹿 為 惟 利 蹄 腸 一 飽 而 已 景 況 其 次, 詩 曰 : 山 荒 朝 獵 豹, 田 熟 夜 防 獾 ( 秋 日 雜 詩 之 六 ) 豝 豵 非 遠 憂 ( 村 居 雜 詩 之 一 ), 說 明 台 灣 有 雲 豹 獾 山 豬 等 野 獸, 因 經 常 傷 害 田 稼, 成 為 獵 人 狩 獵 對 象 牛 為 另 一 重 要 獸 類, 據 傳 台 灣 本 地 不 產 牛, 由 荷 蘭 人 引 進 野 放 而 繁 衍 17 詩 曰 : 蕷 苗 由 鹿 喜, 蔗 葉 見 臺 海 采 風 圖, 收 入 六 居 魯 番 社 采 風 圖 考, 台 北 臺 灣 銀 行 研 究 室,1961, 頁 44 范 咸 重 修 臺 灣 府 志 卷 十 八 物 產 謂 此 物 似 蛇, 身 扁, 四 足, 長 五 六 寸 又 引 許 慎 說 文 解 字 解 釋 曰 : 在 草 曰 蜥 蜴, 在 壁 曰 蝘 蜓, 守 宮 也 換 言 之, 蜥 蜴 非 臺 灣 獨 有, 其 特 點 在 於 台 灣 蜥 蜴 善 鳴, 且 鳴 聲 宏 亮 如 陳 第 東 番 記 謂 : 無 馬 驢 牛 羊 鵝 鴨 該 篇 收 入 閩 海 贈 言 台 灣 文 獻 叢 刊, 台 灣 省 文 獻 委 員 會,1994, 頁 26 另 台 灣 歷 史 閱 覽 謂 : 荷 蘭 東 印 度 公 司 並 且 從 印 度 輸 入 一 二 一 頭 牛, 以 便 耕 種 並 且 在 南 邊 和 北 邊, 設 立 兩 個 牛 頭 司 機 構, 負 責 畜 牲 之 飼 養 與 繁 殖 李 筱 峰 劉 峰 松 合 著, 自 立 晚 報 出 版,1997, 頁 46 明 新 學 報 31 期, Volume 31, Ming Hsin Journal 7

8 吳 炳 輝 野 牛 馴 ( 秋 日 雜 詩 之 十 ) 原 註 曰 : 山 有 野 牛, 網 而 縶 之, 馴 以 蔗 葉 牛 經 馴 服 後 用 途 甚 廣, 可 犁 田 拖 車 及 坐 騎, 成 為 全 台 主 要 獸 力 來 源, 詩 云 : 叱 牛 帶 雨 晚 來 急 ( 茄 留 社 ) 初 行 牛 力 短 ( 宿 茅 港 ) 西 偏 估 舶 就 牛 車 ( 諸 羅 縣 即 事 ) 言 明 或 叱 牛 犁 田, 或 騎 犢 郊 遊, 或 牛 車 夜 行, 皆 呈 現 其 特 殊 景 觀 ( 三 ) 台 灣 花 木 與 農 作 物, 凡 意 義 特 殊 或 異 於 中 土 者, 孫 氏 皆 以 詩 抒 詠, 並 加 註 說 明 如 詠 三 友 花 詩, 其 註 曰 : 土 人 稱 蕃 茉 莉, 又 稱 蕃 梔 子, 或 稱 葉 上 花 蕊 似 木 筆 而 小 葉 有 文 如 繡 一 枝 必 三 四 朵, 若 相 友 云 ; 詠 佛 桑 花 詩 曰 : 眼 明 五 月 朱 榴 火, 淚 濺 一 春 紅 杜 鵑 加 註 曰 : 亦 名 扶 桑 四 季 常 開 次 外, 詠 消 息 花 則 謂 : 花 色 黃, 形 如 治 耳 器 ; 詠 羨 子 則 曰 : 俗 稱 蕃 蒜, 其 味 酸 甘 其 種 云 自 佛 國 傳 來, 羨 子 即 土 芒 果 是 也 18 ; 詠 茄 苳 樹 則 謂 : 海 外 良 材 ; 詠 柟 則 曰 : 柟 始 生, 其 榦 十 圍, 裂 地 而 出 ; 詠 含 羞 草 則 註 曰 : 葉 生 細 齒, 撓 之 則 羞, 如 含 羞 狀, 故 名 ; 詠 波 羅 蜜 則 曰 : 狀 如 如 來 頂, 中 分 十 數 房, 似 蓮 瓣 抱 生, 其 色 黃, 其 味 甘 ; 房 各 一 實, 其 色 白, 煮 食 似 栗 ; 詠 鳳 梨 則 註 曰 : 通 體 成 章 抱 榦 而 生, 葉 自 頂 出, 森 若 鳳 尾, 其 色 澹 黃, 其 味 酸 甘 ; 詠 曇 花 則 註 曰 : 葉 叢 生 如 帶, 闊 五 寸 許, 傍 生 方 筳 著 花, 高 五 尺 許, 花 色 純 紫, 在 法 華 寺 僧 家, 言 是 西 方 小 本 ; 詠 月 下 香 則 曰 : 葉 似 鹿 蔥, 其 花 白, 夜 有 奇 香, 晝 則 斂 另 有 莿 桐 與 檳 榔, 有 莿 桐 花 詩 曰 : 春 色 燒 空 白 海 涯, 柳 營 繞 遍 到 山 家 崑 崙 霞 吐 千 層 豔, 華 嶽 蓮 開 十 丈 花 百 朵 紅 蕉 簇 一 枝, 偶 然 著 葉 也 相 宜 煙 籠 絳 羽 鸚 歌 舞, 信 是 春 城 火 樹 花 詩 註 曰 : 雲 南 稱 為 鸚 歌 花 色 紅 如 火, 環 繞 營 署, 春 仲 始 花, 一 望 無 際, 實 為 台 郡 大 觀, 故 稱 莿 桐 城 莿 桐 色 紅 豔, 故 以 燒 火 比 喻, 清 初 台 灣 郡 四 周 環 以 莿 桐 紅 花, 乃 雅 稱 莿 桐 城 又 秋 日 雜 詩 詩 曰 : 忘 年 驚 髮 變, 改 歲 待 花 開 其 註 曰 : 蕃 人 不 記 年 歲, 髮 白 驚 老 不 知 四 時, 見 野 花 盛 開, 經 使 樹 藝 可 知 番 民 不 知 年 歲, 以 莿 桐 花 開 紀 年 另 食 檳 榔 有 感 詩 曰 : 竹 節 稜 根 自 一 叢, 連 林 椰 子 判 雌 雄 醉 醒 饑 飽 渾 無 賴, 未 必 於 人 有 四 功 扶 留 籐 脆 香 能 久, 古 賁 灰 勻 色 更 嬌 人 到 稱 翁 休 更 食, 衰 顏 無 處 著 紅 潮 詩 謂 檳 榔 需 與 椰 樹 間 栽, 否 則 開 花 不 結 實, 其 於 人 類 食 衣 住 行 未 必 有 用, 若 夾 荖 藤 共 食, 則 體 溫 上 升, 可 袪 除 瘴 毒 農 作 物 方 面, 其 田 家 詩 曰 : 田 洋 惟 待 澤, 稻 耗 不 須 芟 香 粒 大 於 豆, 蒲 囊 小 作 函 原 註 : 俗 稱 平 田 曰 洋 凡 新 集 之 民, 不 治 水 源, 惟 待 雨 澤, 不 治 荒 穢, 聽 其 自 生 ; 然 地 氣 恆 暖 時 有 收 穫 換 言 之, 台 灣 稻 米 有 種 必 穫, 耕 作 時 常 不 灌 溉 不 除 草, 屬 看 天 田 性 質, 惟 氣 候 土 質 佳, 故 米 粒 特 大 另 芋 頭 為 原 生 作 物, 曾 為 原 住 民 主 食 之 一, 其 茄 留 社 詩 曰 : 自 有 蠻 兒 能 漢 語, 誰 言 冠 冕 不 相 宜? 叱 牛 帶 雨 晚 來 急, 解 得 沙 田 種 芋 時 詩 中 描 寫 番 民 種 芋 情 形 至 於 蕷 薯 一 項, 又 稱 地 瓜 甘 薯 蕃 薯 或 文 來 瓜, 為 外 來 物 種, 因 味 甘 美, 孫 氏 對 其 讚 譽 有 加, 詩 曰 嫩 綠 文 來 蕷 薯 熟, 甘 香 絕 勝 稻 糧 謀 ( 自 適 ) 海 邦 有 山 蕷, 名 曰 文 來 瓜 嫩 綠 含 松 粉, 甘 香 勝 胡 麻 ( 放 懷 之 二 ) 餘 糧 文 蕷 好 田 家 ) 直 言 蕃 薯 之 甘 香, 且 可 代 餐 飯, 成 為 主 食, 其 移 自 文 來 國, 屬 南 洋 地 帶 之 農 作 物 18 董 天 工 臺 海 見 聞 錄 臺 卉 項 之 番 羨 條 曰 : 番 羨 有 有 三 種 : 香 羨 為 上, 肉 羨 木 羨 亞 之 種 自 荷 蘭 樹 高 大 可 陰, 花 微 白, 實 如 豬 腰, 皮 綠 肉 黃, 五 月 熟, 味 酸 甘, 臺 產 也 韻 書 字 典 無 羨 字, 山 海 經 草 木 諸 書 未 詳 其 物 切 片 醃 久 曰 蓬 萊 醬 台 灣 文 獻 叢 刊 第 129 種, 台 灣 銀 行 研 究 室, 1962, 頁 51 按 羨 應 即 今 所 謂 土 芒 果 是 也 8 明 新 學 報 31 期, Volume 31, Ming Hsin Journal

9 孫 元 衡 赤 嵌 集 詩 中 的 台 灣 風 土 五 台 灣 鄉 野 傳 奇 浪 漫 神 秘 台 灣 因 四 面 環 海, 荒 古 以 來, 不 通 人 世, 遠 望 雲 嵐 疊 嶂, 景 象 虛 無 飄 緲, 經 年 籠 罩 著 神 秘 面 紗 對 中 土 人 士 而 言, 台 灣 印 象 始 終 是 模 糊 的, 秦 漢 方 士 甚 且 疑 為 仙 人 所 居 19, 歷 代 有 關 台 灣 之 描 述, 其 間 夾 雜 頗 多 誌 異 怪 談, 近 乎 荒 謬 之 傳 聞 充 滿 浪 漫 神 奇, 為 台 灣 土 地 憑 添 不 少 詭 譎 氣 氛 綜 觀 孫 氏 赤 嵌 集 諸 詩, 有 一 類 為 遊 仙 詠 史 性 質, 其 內 容 為 鄉 野 傳 奇 怪 聞, 具 有 綺 麗 神 幻 色 彩, 茲 整 理 說 明 如 下 : ( 一 ) 紅 夷 神 劍 : 其 紅 夷 劍 長 詩, 共 三 十 四 句, 為 七 言 古 詩, 詩 中 歌 頌 紅 夷 神 劍 氣 象 萬 千, 與 台 灣 古 老 傳 說 相 結 合, 充 滿 歷 史 緬 懷 有 關 紅 夷 劍 故 事, 可 能 是 劍 潭 夜 光 情 節 之 轉 化 劍 潭 位 於 北 台 灣 基 隆 河 附 近, 其 傳 說 有 荷 人 插 劍 荷 人 遺 劍 鄭 氏 擲 劍 及 鄭 氏 墜 劍 四 種 版 本 或 曰 : 劍 潭 在 淡 水 大 浪 泵 二 里 許, 番 划 艋 舺 以 入, 水 甚 闊, 有 樹 名 茄 苳, 高 聳 障 天, 大 可 以 數 人 抱, 峙 於 潭 畔 相 傳 荷 人 插 劍 於 樹, 生 皮 合 劍 在 內, 因 以 得 名 另 淡 水 廳 志 曰 : 劍 潭 深 數 十 丈, 澄 澈 可 鑑 潮 長 則 南 畔 東 流 而 北 畔 西 退, 潮 落 則 南 畔 西 退 而 北 畔 東 流 每 黑 夜 或 風 雨 時, 輒 有 紅 光 燭 天, 相 傳 : 底 有 荷 人 古 劍, 故 氣 上 騰 也 至 於 民 間 盛 傳, 鄭 成 功 北 伐 之 時, 官 兵 將 渡 河, 潭 底 千 年 魚 精 興 波 作 浪, 故 部 隊 不 能 渡, 鄭 成 功 乃 拔 劍 除 妖, 後 劍 留 潭 底, 每 逢 月 晦 或 風 雨 之 夕, 則 迸 放 豪 光 而 墜 劍 之 說, 則 謂 鄭 成 功 與 生 番 作 戰 之 時, 誤 墜 寶 劍 於 潭 底, 歷 久 通 靈, 而 直 放 異 光 有 關 神 劍 傳 說 20, 台 灣 方 志 文 獻 多 有 記 載, 孫 氏 將 此 題 材 入 詩, 渲 染 鄉 野 奇 譚 之 浪 漫 ( 二 ) 巨 蛇 吞 鹿 : 昔 時 台 灣 野 生 動 物 蕃 衍, 遠 在 鄭 氏 驅 荷 治 台 之 前, 有 關 巨 蟒 傳 說, 早 已 繪 聲 繪 影, 傳 諸 久 遠 明 末 遺 臣 盧 若 騰 雖 未 履 台 21, 其 所 撰 長 蛇 篇 一 詩, 已 足 讓 人 怵 目 驚 心, 詩 曰 : 人 馬 不 能 盈 其 吻, 牛 車 安 足 礙 其 肮, 鎧 甲 劍 矛 諸 銅 鐵, 嚼 之 糜 碎 似 兔 獐 謂 此 蛇 長 百 尋 長, 張 口 可 吞 人 馬, 盔 甲 兵 器 皆 嚼 之 糜 爛, 可 見 其 巨 大 孫 元 衡 據 此 傳 說, 寫 下 巨 蛇 吞 鹿 歌 一 詩, 詩 曰 : 野 有 修 蛇 大 於 斗, 颼 颼 草 木 腥 風 走 氣 騰 火 燄 噴 黃 雲, 八 尺 斑 龍 入 巨 口 --- 獰 蕃 駭 獸 不 相 賊, 奔 竄 林 莽 爭 逃 鉤 --- 爾 鹿 爾 鹿 甚 微 細, 此 蛇 得 之 應 未 飽 詩 註 曰 : 相 傳 即 鉤 蛇, 能 以 尾 取 物 本 詩 謂 巨 蛇 出 現, 草 木 俱 響, 走 獸 爭 相 逃 避, 糜 鹿 在 其 眼 中 僅 是 細 微 之 物 而 已 文 獻 有 關 台 灣 巨 蛇 之 記 載 頗 多, 如 修 蛇 乃 出 踝, 不 覺 心 怖 蝮 蛇 癭 項 者, 夜 閣 閣 鳴, 枕 畔 有 時 酣 聲 如 牛, 力 可 吞 鹿 22 北 路 有 巨 蛇, 可 以 吞 鹿, 名 鉤 蛇, 能 以 尾 取 物 23 而 何 澂 台 灣 雜 詠 詩 有 巨 蟒 何 來 竟 噉 人 之 句, 其 註 曰 : 昔 有 海 舟 至 雞 籠 山 後, 得 一 山 暫 泊 ; 舟 中 四 人 登 岸, 見 異 類 蛇 首 猙 如 連 橫 台 灣 通 史 卷 一 開 闢 紀 曰 : 自 齊 威 宣, 燕 昭 使 人 入 海, 求 蓬 萊 方 丈 瀛 洲 此 三 神 山 者, 其 傳 在 渤 海 中, 去 人 不 遠, 患 且 至, 則 船 風 引 而 去 蓋 嘗 有 至 者, 諸 僊 人 及 不 死 之 藥 皆 在 焉 蓬 萊 方 丈 為 日 本 琉 球, 而 臺 灣 則 瀛 洲 也 語 雖 鑿 空, 言 頗 近 理 蓋 以 是 時 航 術 未 精, 又 少 探 險 海 外, 飄 渺 虛 無, 疑 為 僊 境 台 北 黎 明 文 化 事 業 公 司,1985, 頁 1 有 關 台 北 劍 潭 相 關 傳 說, 詳 見 林 衡 道 鯤 島 探 源 第 七 冊, 楊 鴻 博 整 理, 台 北 稻 田 出 版 社,1996, 頁 據 連 橫 台 灣 通 史 卷 二 十 九 列 傳 一 諸 老 列 傳 載 : 盧 若 騰, 字 閑 之, 號 牧 洲, 福 建 同 安 金 門 人 氏, 明 崇 禎 八 年 舉 於 鄉, 十 二 年 成 進 士 招 討 大 將 軍 鄭 成 功 開 府 思 明 之 時, 招 徠 遺 老, 若 騰 依 之, 被 禮 為 上 賓, 軍 國 大 事, 時 諮 問 焉 永 曆 十 八 年 春, 乘 舟 入 臺, 至 澎 湖 而 疾 作, 遂 寓 於 太 武 山 下, 臨 終 命 題 其 墓 曰 : 有 明 自 許 先 生 盧 公 之 墓 後 遷 葬 於 金 門, 一 生 著 述 頗 豐, 其 金 門 故 居 與 古 墓 皆 尚 存, 並 經 核 定 為 國 家 古 蹟 同 註 12 見 范 咸 重 修 臺 灣 府 志 卷 十 八 物 產 二 蟲 魚 之 附 考 北 京 中 華 書 局,1985, 頁 2325 明 新 學 報 31 期, Volume 31, Ming Hsin Journal 9

10 吳 炳 輝 獰, 飛 奔 而 至, 攫 一 人 噉 之 ; 餘 三 人 身 佩 雄 黃 得 免 由 此 可 知 台 灣 巨 蟒 之 傳 聞 頗 廣, 而 孫 氏 巨 蛇 吞 鹿 之 說, 常 為 後 來 志 書 或 文 士 詩 作 所 本 ( 三 ) 龍 涎 香 : 此 物 又 名 龍 藻 龍 復 香, 其 取 自 抹 香 鯨 之 腸 胃, 乃 鯨 魚 捕 食 大 烏 賊 或 墨 魚 後, 其 喙 骨 與 分 泌 物 在 鯨 腸 胃 內 凝 成 固 體, 含 有 膽 石 醇 脂 肪 及 苯 甲 酸 等 成 分 中 醫 用 於 化 痰 散 結 利 氣 活 血 益 精 髓 助 腸 道 等 治 療 孫 氏 秋 日 雜 詩 二 十 首 之 四 有 伏 火 從 山 鬼, 驚 濤 駕 海 翁 之 句, 另 聽 海 客 言, 寄 嘲 北 莊 友 人 詩 曰 : 貪 挹 龍 涎 乘 莽 葛, 競 誇 墨 豹 逐 蜂 巒 據 董 天 工 台 海 見 聞 錄 載 : 海 翁 魚, 大 者 約 三 四 千 斤, 小 者 亦 千 餘 斤 口 中 涎 沫 常 自 吐, 有 遺 於 海 邊 者, 黑 色, 淺 黃 色, 蕃 每 取 之, 假 作 龍 涎 香 以 賈 利 又 台 灣 通 志 曰 : 海 翁, 大 能 吞 舟, 浮 於 水 面, 黑 如 牛 背, 俗 謂 海 翁 現, 則 大 風 將 雨 鯨 魚, 俗 呼 海 翁, 長 數 百 丈, 虎 口 蝦 尾, 皮 生 沙, 刀 箭 不 能 入, 大 者 數 萬 斤 可 知 海 翁 即 鯨 魚 24, 原 住 民 為 取 其 涎 沫, 常 冒 險 乘 獨 木 舟 前 往 鯨 魚 為 海 上 龐 然 大 物, 中 土 人 士 實 所 罕 見, 龍 涎 香 在 醫 界 泛 稱 為 龍 的 口 水, 言 其 珍 貴 難 得, 再 加 上 鄭 成 功 與 鯨 鯢 相 關 之 出 生 傳 說 25, 龍 涎 香 傳 奇 遂 經 常 出 現 在 台 灣 文 獻 中 ( 四 ) 金 銀 礦 山 : 此 傳 說 以 台 灣 海 盜 故 事 為 題 材 詩 曰 : 道 是 求 仙 歷 艱 難, 半 思 半 涉 半 躋 攀 千 條 岐 路 迷 銀 礦, 一 片 晴 雲 想 玉 山 原 註 曰 : 言 有 銀 山, 昔 人 求 之, 得 入, 薄 有 所 取, 累 日 不 得 歸 路, 乃 棄 金 記 路 而 返, 急 喚 伴 侶 偕 往, 舊 徑 又 迷 惑 矣 詩 中 奇 譚 似 與 林 道 乾 有 關, 據 台 灣 志 略 所 載 : 埋 金 山, 明 都 督 俞 大 猷 討 海 寇 林 道 乾, 道 乾 遁 入 臺 艗 舟 打 鼓 山 港 相 傳 其 妹 埋 金 山 上, 時 有 奇 花 異 果, 入 山 樵 採 者 或 見 焉, 若 懷 歸 則 迷 路 不 得 出, 疑 有 山 靈 呵 護 又 曰 : 銀 山 有 礦, 產 銀 又 有 積 鏹, 皆 大 錠, 不 知 何 時 所 藏 曾 有 兩 人 入 山 取 之 資 用, 後 挽 牛 車 至 其 地, 恣 取 滿 車, 迷 路 不 能 出, 盡 棄 之, 乃 得 歸, 旋 亦 失 其 故 道, 不 能 復 入 26 埋 金 山 或 稱 打 鼓 山 打 狗 山, 位 於 台 灣 南 部, 有 關 埋 金 傳 說 版 本 頗 多, 孫 氏 詩 中 強 調 尋 金 者 最 後 皆 迷 路, 埋 金 位 置 始 終 無 法 確 知, 海 盜 藏 金 故 事 因 而 遂 更 加 撲 朔 迷 離, 留 給 後 人 無 限 遐 想 空 間 六 台 灣 勝 景 古 蹟 美 不 勝 收 孫 氏 在 台 行 跡, 大 抵 以 南 台 灣 為 主, 最 北 不 遠 於 彰 化 境 內, 就 赤 嵌 集 卷 一 諸 詩 所 述, 其 巡 視 地 區 包 括 三 林 茄 留 社 茅 港 諸 羅 他 里 霧 西 螺 二 林 馬 芝 麟 社 大 武 郡 茄 冬 社 鐵 線 橋 及 安 平 等 地 27, 其 寫 景 詩 以 描 寫 台 灣 南 部 風 景 為 主 孫 氏 摹 寫 台 灣 山 水 之 美, 其 詩 風 具 有 幾 項 特 點 :( 一 ) 善 24 另 范 咸 臺 灣 府 志 卷 十 九 雜 記 則 曰 : 龍 涎 香 傳 為 鰍 魚 精 液 泡, 水 面 凝 為 涎, 能 止 心 痛, 助 精 氣 以 淡 黃 色 嚼 而 不 化 者 為 佳, 番 子 浮 水 取 之, 價 十 倍, 不 可 多 得 25 有 關 鄭 成 功 出 生 傳 說, 與 大 魚 相 關 者, 如 鄭 事 紀 略 言 鄭 氏 誕 生 前 一 日, 早 晨 海 上 出 現 長 數 十 尺 鯨 鯢, 聞 雞 鳴 而 消 失, 百 姓 以 為 是 妖 怪, 當 晚 鄭 成 功 即 降 世 又 赤 崁 筆 談 謂 鄭 成 功 舉 兵 反 清, 荼 毒 濱 海, 民 間 患 之, 有 識 者 曰 : 此 東 海 長 鯨 也 另 台 灣 外 紀 言 成 功 據 金 廈, 人 問 其 屬 何 星 宿, 有 黃 糱 寺 禪 師 曰 : 東 海 長 鯨 也 26 見 范 咸 重 修 臺 灣 府 志 卷 十 九 雜 記 項 所 錄 27 三 林 在 今 彰 化 縣 境 ; 茄 留 社 為 目 加 溜 灣 社 之 簡 稱, 在 今 台 南 縣 安 定 鄉 安 定 安 西 安 加 等 村 ; 茅 港 在 今 台 南 縣 下 營 鄉 ; 諸 羅 在 今 嘉 義 縣 境 ; 他 里 霧 在 今 雲 林 縣 斗 南 鎮 境 ; 二 林 在 今 彰 化 二 林 鎮 境 ; 馬 芝 麟 社 在 今 彰 化 縣 秀 水 鄉 ; 大 武 郡 在 今 彰 化 社 頭 鄉 ; 茄 苳 社 在 今 台 南 縣 後 壁 鄉 ; 鐵 線 橋 在 今 台 南 縣 新 營 市 可 見 孫 元 衡 足 跡 主 要 在 彰 化 以 南 之 台 灣 南 部 10 明 新 學 報 31 期, Volume 31, Ming Hsin Journal

11 孫 元 衡 赤 嵌 集 詩 中 的 台 灣 風 土 用 古 體 長 詩 呈 現 天 然 景 色 之 壯 闊 美 感 ( 二 ) 對 山 光 水 色 之 描 述 籠 統 概 括, 僅 捕 捉 其 約 略 神 韻, 流 露 其 朦 朧 夢 幻 之 意 境 ( 三 ) 融 情 入 景, 欣 賞 島 國 風 光 之 餘, 常 伴 隨 揮 之 不 去 之 鄉 愁 旅 思 ( 四 ) 寫 台 灣 古 蹟 美 景, 加 入 鄉 土 關 懷 茲 分 項 加 以 說 明 如 下 : ( 一 ) 以 夕 照 美 景 為 例, 其 詩 註 曰 : 臺 郡 東 面 皆 山, 不 見 初 日, 頹 陽 如 烽 燧 遞 出, 夜 深 方 隱, 奇 觀 也 換 言 之, 因 中 央 山 脈 組 絕, 台 灣 西 部 難 見 日 出 景 緻, 但 海 岸 線 甚 長, 可 飽 覽 夕 日 餘 暉 美 景 其 日 入 行 一 詩, 共 五 十 句, 為 七 言 古 體 長 詩, 以 晦 澀 詞 藻 神 話 典 故 及 誇 張 筆 觸, 娓 娓 道 盡 台 海 落 日 之 壯 觀 景 象, 可 謂 氣 勢 磅 礡, 瑰 麗 雄 奇 其 次, 如 颶 風 歌 海 吼 吟 諸 詩, 寫 颶 風 有 吞 吐 八 荒 驚 心 動 魄 之 姿 ; 寫 海 吼 有 驚 濤 裂 岸 震 耳 欲 聾 之 勢, 皆 體 現 島 國 奇 險 風 光, 可 謂 擲 地 有 聲, 無 怪 乎 連 橫 台 灣 詩 乘 讚 曰 : 其 颶 風 歌 海 吼 吟 日 入 行 諸 作, 健 筆 凌 空, 蜚 聲 海 上, 足 為 台 灣 生 色 ( 二 ) 古 人 嘗 云 : 江 山 與 詩 人 相 為 對 待 者 也, 江 山 不 遇 詩 人, 則 巉 岩 淵 瀹, 天 地 縱 然 與 以 壯 觀, 終 莫 能 昭 著 於 天 下 古 人 之 心 目 詩 人 不 遇 江 山, 則 雖 有 靈 秀 之 心, 俊 偉 之 筆, 而 孑 然 獨 處, 寂 無 見 聞, 何 由 激 發 心 胸, 一 吐 其 堆 阜 灝 翰 之 氣? 28 孫 氏 一 生 遭 逢 奇 遇, 得 緣 遠 宦 台 灣, 是 不 幸 亦 是 大 幸, 台 灣 山 水 寬 闊 詩 人 視 野, 詩 人 妙 筆 使 台 灣 山 水 增 色 生 輝, 所 摹 寫 台 灣 之 朦 朧 夢 幻 之 美, 為 山 水 詩 歌 另 闢 新 境 試 觀 赤 嵌 集 諸 寫 景 詩, 如 亂 若 春 燈 遠 度 螢, 坐 看 光 怪 滿 滄 溟 天 風 吹 卻 半 邊 月, 波 水 杳 然 無 數 星 日 沒 雲 流 天 地 斷, 山 窮 水 弱 歲 時 深 ( 寫 懷 ) 暮 雨 過 時 叢 嶼 黑, 春 潮 到 處 曉 天 青 ( 即 事 ) 露 濃 疑 宿 雨, 沙 暖 出 疏 煙 蠻 嶂 光 侵 海, 驟 潮 聲 在 天 ( 野 望 ) 路 拂 平 沙 黃 霧 息, 池 生 新 水 碧 痕 灣 天 教 不 負 飄 零 眼, 洗 出 瀛 南 萬 點 山 ( 視 事 三 林 出 門 輒 雨 ) 白 海 照 層 峰, 舒 光 二 千 里 ; 蜃 氣 化 秋 雲, 青 霄 澹 如 綺 ( 山 行 書 所 見 有 感 ) 秋 陰 近 午 喜 妍 如, 綠 野 空 明 霽 色 多 ( 西 螺 北 行 ) 秋 心 遠 水 清 於 夢, 野 興 孤 雲 澹 欲 仙 客 裡 逢 迎 隨 耳 目, 城 中 氣 味 異 山 川 ( 題 諸 羅 縣 館 室 ) 出 門 塵 事 少, 原 野 自 逍 遙 魚 躍 池 還 靜, 鶯 啼 花 更 嬌 ( 郊 外 ) 山 中 漸 長 魚 苗 水, 溪 上 新 開 龍 爪 花 拂 地 榕 鬚 遮 戶 竹, 黃 鸝 應 戀 野 人 家 ( 暮 春 郊 行, 率 爾 有 作 )--- 等, 所 寫 景 象 千 變 萬 化, 或 海 波 夜 光 ; 或 霧 樹 雲 山 ; 或 宿 雨 潮 聲 ; 或 南 瀛 勝 境 ; 或 層 峰 疊 翠 ; 或 綠 野 霽 色 ; 或 城 中 氣 味 ; 或 魚 躍 鶯 啼 ; 或 山 野 農 家, 有 時 物 我 相 融, 有 時 冷 眼 靜 觀, 寫 景 時 不 詳 細 鋪 陳, 只 作 簡 要 籠 統 概 述, 台 灣 山 水 卻 因 而 更 顯 其 如 夢 似 幻 ( 三 ) 孫 氏 台 灣 之 行, 雖 意 外 飽 覽 島 國 風 光, 但 遊 子 思 鄉, 眷 戀 故 土, 此 乃 人 情 之 常, 異 鄉 景 物 固 然 可 以 暫 時 自 我 痲 痺, 卻 也 成 為 鄉 愁 的 最 佳 催 化 劑, 見 景 傷 情 式 的 寫 景 詩, 也 其 詩 作 特 色 之 一 關 於 此 類 詩 歌, 可 舉 數 例 說 明 (1) 他 鄉 莫 遠 望, 獨 立 況 黃 昏 落 日 鎔 天 海, 歸 舟 刺 鳥 亹 鷾 鴯 無 緩 剪, 魚 虎 不 空 翻 此 際 忘 機 者, 心 情 孰 與 論 ( 晚 眺 ) 本 詩 寫 黃 昏 落 日 海 邊 景 象, 歸 舟 飛 鳥 與 魚 躍 之 趣 使 人 忘 機, 但 強 調 他 鄉 莫 遠 望, 思 鄉 之 情 孰 與 述 說?(2) 天 然 景 物 正 紛 紜, 瘴 雨 才 過 又 夕 壎 月 渚 寒 山 沉 白 浪, 風 林 東 筍 入 青 雲 巢 居 泛 宅 成 佳 趣, 荷 鍤 施 罛 自 有 群 心 憶 江 鄉 無 別 事, 千 峰 飛 雪 酒 微 醺 ( 題 海 邊 村 落 ) 本 詩 寫 雨 後 海 邊 村 落 景 致, 美 景 在 前, 卻 心 憶 江 鄉, 思 戀 中 原 故 土 (3) 過 海 重 行 五 百 里, 到 山 更 上 一 層 臺 地 留 歸 路 還 非 客, 秋 在 中 原 不 用 哀 霜 葉 似 花 何 處 有, 瘴 雲 潑 墨 幾 時 開? 固 應 未 落 詩 人 手, 判 卻 鴻 荒 待 後 來 ( 大 武 郡 登 高 ) 詩 人 為 奇 花 異 樹 及 飄 緲 勝 景 所 吸 引, 但 感 慨 渡 海 遠 行, 身 世 28 語 出 清 沈 德 潛 艿 莊 思 緒, 見 吳 玲 瑛 孫 元 衡 及 其 赤 嵌 集 研 究 一 文 所 引, 政 大 中 文 所 碩 士 學 位 班 論 文,2002, 頁 70 明 新 學 報 31 期, Volume 31, Ming Hsin Journal 11

12 吳 炳 輝 飄 零, 秋 日 登 高, 不 免 哀 感 (4) 春 臺 花 滿 赤 嵌 邊, 萬 里 流 光 海 市 妍 魚 鳥 之 間 遊 化 國, 圖 經 以 外 問 桑 田 波 吞 廣 漢 原 無 地, 帆 飽 曾 颸 欲 上 天 自 識 浮 蹤 真 在 夢, 煙 中 著 腳 鏡 中 旋 ( 春 興 ) 本 詩 寫 赤 嵌 城 附 近 萬 里 流 光 煙 波 浩 淼 之 勝, 惟 景 色 雖 美, 卻 總 覺 夢 幻 不 真 實, 心 中 興 起 揚 帆 歸 去 之 思 其 次, 於 傳 統 佳 節 所 作 之 寫 景 詩, 其 鄉 愁 更 見 濃 烈, 如 天 下 何 爭 半 日 停, 暫 將 蜑 室 作 郵 亭 霧 沉 秋 瘴 曉 風 毒, 雨 過 海 灘 雲 氣 腥 萬 里 浪 邊 來 視 事, 一 條 沙 外 去 揚 舲 重 陽 節 近 休 回 首, 那 得 登 臺 醉 不 醒 ( 三 林 海 上 即 事 ) 本 詩 寫 作 者 巡 視 三 林 所 見 美 景, 但 重 陽 佳 節 將 近, 往 日 親 朋 相 聚 之 歡 愉, 令 人 不 堪 回 首, 故 想 登 高 飲 酒, 一 醉 銷 憂 又 如 中 秋 夜 對 月 重 陽 日 小 憩 茄 冬 社 秋 日 偶 感 端 午 諸 詩, 於 寫 景 同 時, 更 流 露 出 佳 節 倍 思 親 之 鄉 愁 ( 四 ) 明 鄭 治 台 期 間, 在 東 都 承 天 府 留 下 不 少 寺 院 園 林, 孫 氏 曾 遊 歷 數 處, 並 以 詩 歌 紀 其 事, 地 點 包 括 水 仙 院 法 華 寺 海 會 寺 及 羨 仔 園 林 等, 其 野 宿 水 仙 院 詩 曰 : 古 廟 孤 村 外, 陰 森 竹 樹 聯 排 空 成 翠 幄, 流 響 作 山 泉 藥 院 潛 遺 老, 滄 湄 奉 水 仙 繩 狀 宜 借 我, 慣 著 冷 入 眠 詩 中 寫 孤 村 古 廟, 竹 樹 陰 森, 山 泉 流 響 據 台 灣 府 志 所 載 : 水 仙 宮, 在 西 定 巷 口, 開 闢 後 商 旅 仝 建, 壯 麗 異 常, 一 在 安 平 鎮 渡 口 水 仙 院 是 否 為 水 仙 宮 待 考, 且 水 仙 宮 建 於 康 熙 四 十 二 年, 詩 中 言 其 為 古 廟, 似 有 不 符 遊 法 華 寺 則 詩 曰 : 綠 野 軒 車 得 偶 亭, 滄 溟 蹤 跡 幾 浮 萍 香 飄 古 寺 曇 花 見, 秋 到 閒 園 蝶 夢 醒 自 有 醉 翁 能 載 酒, 不 妨 喜 雨 更 名 亭 應 芟 惡 竹 斜 添 檻, 收 取 岡 山 百 丈 青 詩 題 : 澄 庵 宋 明 府 於 法 華 寺 左 新 構 草 亭 落 成, 立 秋 二 日, 陪 濟 庵 寅 長 偕 亦 遠 張 明 府 閒 集 其 上 法 華 寺 原 為 明 末 遺 老 李 茂 春 之 園 林 29, 取 莊 周 曉 夢 迷 蝴 蝶 之 意, 取 名 夢 蝶 園, 入 清 後 改 建 為 佛 寺, 為 台 南 府 城 之 古 剎 名 寺 至 於 海 會 寺, 其 詩 題 : 陪 憲 副 王 公 總 戎 張 公 偕 諸 僚 友 往 觀 禾 稼, 歸 途 讌 集 海 會 寺, 抵 暮 而 返 其 詩 之 一 曰 : 回 轡 入 禪 林, 停 輿 就 夕 陰 餓 鴟 鳴 斗 酒, 飛 騎 致 庖 禽 布 席 山 門 敞, 行 廚 竹 徑 深 雙 榕 亂 黃 鳥, 鐘 磬 會 清 音 詩 中 描 寫 讌 集 海 會 寺 盛 況, 兼 述 寺 院 景 致 按 海 會 寺 原 為 鄭 氏 北 園 別 館, 清 康 熙 二 十 九 年 臺 廈 道 王 效 宗 等 改 建 為 佛 寺, 又 名 開 元 寺 另 有 閒 遊 羨 子 園 林 詩, 寫 園 林 秋 色, 詩 曰 : 杪 秋 似 初 夏, 和 風 正 輕 靡 從 遊 四 五 人, 出 郭 二 三 里 細 路 入 幽 篁, 平 沙 渡 寒 沚 羨 木 行 行 直, 崇 岡 面 面 起 故 葉 凝 冬 青, 新 枝 垂 暮 紫 ---, 據 台 灣 府 志 所 載, 羨 林 在 寧 南 坊, 為 明 鄭 勇 衛 黃 安 故 宅 園 林, 入 清 後 改 為 施 襄 壯 侯 祠, 旋 廢 棄 荒 蕪 赤 嵌 集 詩 中 所 記 之 古 蹟, 或 已 淹 沒 不 存, 或 者 存 留 至 今, 成 為 台 灣 重 要 文 化 資 產 30 孫 氏 之 寫 景 詩, 豐 富 台 灣 古 蹟 之 內 涵, 使 其 更 具 人 文 價 值 七 台 灣 原 住 民 俗 新 奇 怪 殊 原 住 民 包 括 高 山 及 平 埔 兩 大 族, 清 代 各 稱 為 生 番 與 熟 番, 其 生 活 習 俗 與 漢 人 迥 異 有 關 番 民 之 風 俗, 如 東 番 記 番 社 采 風 圖 考 裨 海 紀 遊 及 諸 方 志 番 俗 項 皆 有 論 及 孫 氏 赤 嵌 據 連 橫 台 灣 通 史 卷 二 十 九 列 傳 一 諸 老 列 傳 載 : 李 茂 春, 字 正 青, 福 建 龍 溪 人, 明 隆 武 二 年 舉 孝 廉, 性 恬 淡, 風 骨 神 秀, 明 永 曆 十 八 年 渡 台, 卜 居 府 城 永 康 里, 築 草 廬 曰 夢 蝶, 諮 議 參 軍 陳 永 華 為 記, 手 植 梅 竹, 日 誦 佛 經 自 娛, 人 稱 李 菩 薩, 卒 葬 新 昌 里 按 李 茂 春 古 墓 位 於 台 南 機 場 舊 址, 因 建 機 場, 其 墓 已 遭 毀 開 元 寺 位 於 今 台 南 市 北 區 北 園 街 89 號, 為 國 家 二 級 古 蹟 ; 法 華 寺 位 於 今 台 南 市 中 區 法 華 街 100 號, 為 12 明 新 學 報 31 期, Volume 31, Ming Hsin Journal

13 孫 元 衡 赤 嵌 集 詩 中 的 台 灣 風 土 集 則 以 裸 人 叢 笑 篇 敘 述 最 詳, 為 十 五 首 連 章 雜 言 古 體 長 詩, 入 微 刻 畫 清 初 原 住 民 生 活 面 貌, 王 漁 洋 讚 為 : 可 作 裸 人 風 土 記, 自 為 一 書, 與 溪 蠻 叢 笑 並 傳 另 野 望 西 螺 北 行 春 興 及 秋 日 雜 詩 諸 詩 亦 間 或 提 及, 經 整 理 歸 納, 共 有 十 餘 項 ( 一 ) 髮 型 髮 飾 : 番 婦 以 草 束 髮, 束 單 髻 時, 外 觀 似 犀 牛 或 獨 角 獸 ; 束 雙 髻 時, 則 像 山 羊 角, 頭 部 更 以 花 或 羽 毛 作 裝 飾 其 詩 曰 : 衛 鬟 縵 靡 草, 巀 髽 如 植 竿 獨 竦 兕 廌 立, 兩 岐 羱 角 端 不 簪 亦 不 弁, 雜 卉 翼 以 翰 ( 裸 人 叢 笑 篇 之 二 ) ( 二 ) 項 飾 服 飾 : 原 住 民 之 服 飾 搶 眼 突 兀, 包 括 頭 髮 衣 服 頸 項 及 臂 腕 等 處, 皆 施 以 華 麗 裝 飾, 故 諸 羅 縣 志 服 飾 篇 載 : 男 女 喜 以 瑪 瑙 珠 及 各 色 贗 珠 文 貝 螺 殼 紅 毛 錢 為 飾, 各 貫 而 加 諸 項, 纍 纍 若 瓔 珞 孫 氏 觀 察 番 民 布 裙 無 裙 摺, 垂 直 而 下 為 圓 桶, 服 色 尚 黑, 且 脖 子 裝 飾 相 當 顯 眼, 故 以 詩 描 述 曰 : 短 布 無 長 縫, 尚 玄 戒 施 縞 桶 裙 本 陋 制, 不 異 蠻 犵 狫 ( 裸 人 叢 笑 篇 之 六 ) 瓔 珞 項 披 蠢 然 身 首 犁 酃 尸 ( 裸 人 叢 笑 篇 之 八 ) ( 三 ) 穿 耳 : 又 稱 貫 耳, 為 原 住 民 男 子 英 雄 氣 概 之 象 徵, 其 喜 大 耳 垂 肩, 以 博 取 異 性 之 歡, 初 以 竹 節 鑽 耳, 隨 年 齡 漸 長 而 改 換 較 大 竹 筒 詩 曰 : 鑿 囷 貫 竹 皮, 括 輪 象 日 月 兮 衛 其 身, 圓 景 雙 擔 色 若 銀 我 聞 無 腸 之 東 聶 耳 國, 趨 走 捧 持 猶 捧 珍 ( 裸 人 叢 笑 篇 之 三 ) 原 註 曰 : 蕃 有 造 大 耳 者, 幼 鑽 囷, 實 以 竹 筒, 自 少 至 壯, 漸 大 如 盤, 污 以 土 粉 囷 為 積 穀 之 圓 倉, 聶 耳 國 為 山 海 經 海 外 北 經 之 神 話, 孫 氏 對 番 民 之 穿 耳 習 俗, 語 帶 嘲 謔 ( 四 ) 束 腰 : 束 腰 目 的 在 保 持 身 材 纖 細, 以 便 奔 馳 打 獵 時, 能 靈 活 快 速 且 機 動 其 作 法 為 從 髫 齡 便 令 箍 腹 以 細 竹 編 如 籬, 闊 有 咫, 長 與 腰 齊, 圍 繞 束 之 裸 人 叢 笑 篇 之 四 則 曰 : 織 竹 為 笊, 約 束 肚 腸 行 奔 登 躍, 食 少 力 強 蜂 壺 猿 臂, 逐 鹿 踰 岡, 將 刀 斷 之, 挽 手 上 堂 原 註 曰 : 稚 蕃 利 走, 身 乃 倒 懸, 以 竹 為 笊, 束 腰 使 細, 至 婚 時 斷 去 其 於 原 住 民 束 腰 原 因 作 法 效 果 等, 可 謂 詳 敘 殆 盡 ( 五 ) 黑 齒 鑿 齒 : 黑 齒 是 將 牙 齒 染 黑 以 求 其 美 觀, 鑿 齒 則 是 男 女 結 婚 時, 各 敲 掉 二 顆 牙 齒 互 贈, 為 原 住 民 頗 怪 異 之 習 俗 詩 曰 : 齒 耳 夫 何 以 皓 為? 又 奚 取 於 漬 汁 而 漆 頤? 註 曰 : 雕 題 黑 齒, 非 生 而 黑 也, 取 草 實 染 成, 能 除 穢 惡 換 言 之, 審 美 觀 不 同, 齒 白 為 美 非 唯 一 標 準, 因 可 去 穢 惡, 故 以 齒 黑 為 美 又 狫 蠻 鑿 齒 喪 其 親, 爾 蠻 鑿 齒 媾 其 姻 ( 裸 人 叢 笑 篇 之 六 ) 強 調 台 灣 原 住 民 風 俗 與 內 地 少 數 民 族 不 同, 其 結 婚 鑿 二 齒 以 定 終 身 女 有 夫, 斷 其 旁 二 齒, 以 別 處 子 31 男 女 各 折 去 上 齒 二, 以 相 遺, 取 其 痛 癢 相 關 之 意 32 如 此 奇 風 異 俗, 難 怪 孫 氏 會 有 嗟 余 慣 睹 殊 方 俗 之 嘆 ( 六 ) 文 身 : 即 刺 青 是 也 原 住 民 以 針 刺 膚, 漬 以 墨 汁, 使 膚 完 全 合, 變 身 青 紋, 有 如 花 草 錦 繡 及 台 閣 之 狀 33 刺 青 時 頗 痛 楚, 甚 至 有 生 命 危 險, 但 番 俗 以 裸 體 為 飾, 為 勇 者 象 徵, 女 性 因 此 願 求 婚 媾, 故 成 為 習 尚 裸 人 叢 笑 篇 之 八 詩 曰 : 繡 肌 雕 腋, 勇 者 是 儀 龜 文 蟬 翼, 蒙 表 貫 肢 背 屏 鵰 鶚, 胸 獰 豹 螭 形 容 全 身 刺 青, 各 種 精 美 鳥 獸 圖 案 佈 滿 身 體 四 肢, 如 此 可 被 社 中 推 為 雄 長 ( 七 ) 馘 首 : 原 住 民 有 獵 人 頭 習 俗, 常 於 林 木 聚 茂 處 殺 人, 割 截 頭 顱, 剝 去 皮 肉, 飾 之 以 金, 懸 列 戶 國 家 三 級 古 蹟 兩 寺 內 保 存 古 碑 古 匾 等 文 物 頗 多 語 見 周 鍾 瑄 諸 羅 縣 志 第 二 冊, 台 北 台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1962, 頁 155 語 見 六 居 魯 番 社 采 風 圖 考, 台 北 台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1961, 頁 9 語 見 六 居 魯 番 社 采 風 圖 考, 台 北 台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1961, 頁 8-9 明 新 學 報 31 期, Volume 31, Ming Hsin Journal 13

14 吳 炳 輝 內, 誇 示 其 眾, 以 數 多 者 為 英 勇 孫 氏 詩 曰 : 挾 火 麒 麟 颶, 摧 雲 傀 儡 鋒 ( 秋 日 雜 詩 之 五 ) 原 註 曰 : 傀 儡 山 時 有 雲 氣, 其 蕃 成 群, 見 人 則 戮 又 詩 曰 : 虎 山 可 深 入, 傀 儡 難 暫 逢 不 競 人 肉 競 人 首, 殲 首 委 肉 於 豝 豵 驚 禽 飛, 駭 獸 走, 腰 下 血 糢 糊, 諸 蕃 起 相 壽 傀 儡 山 即 屏 東 大 武 山 34, 詩 中 寫 山 中 傀 儡 番 獵 人 首, 人 肉 則 餵 食 山 豬, 其 狀 極 恐 怖 ( 八 ) 獵 鹿 : 鹿 為 原 住 民 重 要 經 濟 來 源, 捕 鹿 曰 出 草, 捕 時 集 眾 人 各 持 器 械, 並 帶 獵 犬 追 逐, 常 用 方 法 是 放 火 焚 燒 驅 趕, 鹿 群 驚 火 奔 散, 形 成 蕃 荒 逃 火 鹿 之 景 象, 又 逐 鹿 時, 視 箭 先 及 者, 得 鹿 而 不 爭, 所 謂 即 鹿 群 看 箭 ( 秋 日 雜 詩 之 八 ) 是 也 獵 鹿 所 得, 幾 乎 全 繳 交 社 商, 以 充 當 餉 稅, 僅 得 蹄 腸 一 飽 而 已 又 取 鹿 脂 用 以 塗 抹, 謂 可 避 穢 又 可 禦 風 雨 ( 九 ) 不 知 年 歲 : 土 番 不 記 年 歲, 髮 白 而 知 老, 平 時 以 花 開 而 知 年 歲 之 更 迭 番 社 周 圍 常 滿 栽 莿 桐 花, 形 成 葉 葉 莿 桐 燃, 分 廨 圍 叢 竹 ( 野 望 ) 之 景 象 莿 桐 花 顏 色 鮮 紅, 據 傳 若 葉 先 萌 長 而 後 花 開, 則 為 來 年 五 穀 豐 收 徵 兆, 若 當 年 不 開 花, 表 示 將 有 災 難 發 生, 原 住 民 則 以 莿 桐 花 開 作 為 紀 年 憑 據, 所 謂 改 歲 待 花 開 ( 秋 日 雜 詩 之 八 ) 即 是 此 意 ( 十 ) 咀 釀 : 番 民 性 嗜 飲 酒, 其 釀 酒 方 法 頗 為 原 始, 以 唾 液 發 酵 原 理 為 之, 主 要 材 料 為 秫 米, 釀 造 方 式 在 裸 人 叢 笑 篇 之 十 五 詩 中 有 清 楚 描 述, 其 曰 : 群 嚼 玉 英 粲, 醽 醁 為 氤 氳, 屏 五 齊 三 事 而 狄 康 不 聞 準 身 準 口 量 餘 粟, 一 榼 一 瓢 萬 事 足 蚩 蚩 者 無 懷 古 氏, 白 刃 酣 交 醒 觳 觫 原 註 曰 : 蕃 嗜 飲, 通 計 所 食 之 餘, 悉 以 釀 酒 其 釀 法 則 聚 男 婦 嚼 米, 納 器 為 之, 亦 一 奇 也 其 具 體 作 法, 周 鍾 瑄 諸 羅 縣 志 有 完 整 說 明, 其 曰 : 搗 米 成 粉, 番 女 嚼 米 置 地, 越 宿 以 為 麴, 調 粉 以 釀, 沃 以 水, 色 白, 曰 姑 待 酒 又 秋 日 雜 詩 二 十 首 之 八 有 唱 歌 爭 款 客, 喚 取 女 郎 回 之 句, 原 註 曰 : 力 田 藉 婦, 遇 過 客 則 喚 婦 侑 酒, 共 唱 彝 歌, 客 醉 乃 喜 番 婦 對 過 客 之 熱 情 款 待, 至 醉 方 休, 咀 釀 之 酒, 客 人 似 毫 不 在 乎 ( 十 一 ) 鳥 占 : 孫 氏 春 興 詩 有 林 下 學 占 爭 喚 鳥 一 句, 其 加 註 曰 : 蕃 人 聞 鳥 語 而 知 吉 凶 原 住 民 有 聽 鳥 聲 以 定 吉 凶 之 習 俗, 如 將 捕 鹿, 先 聽 鳥 音, 占 吉 凶 鳥 色 白, 尾 長, 即 蓽 雀 也 占 鳥 音 吉, 然 後 男 女 偕 往 插 種 築 舍 亦 自 有 法 初 卜 鳥 音 以 擇 日 35 可 見 鳥 占 與 原 民 生 活 息 息 相 關, 也 凸 顯 人 與 自 然 和 諧 共 處 場 景 ( 十 二 ) 重 女 : 原 住 民 為 母 系 社 會, 重 女 輕 男, 家 業 由 女 性 繼 承, 生 男 入 贅 於 妻 家, 故 生 女 謂 之 有 賺, 則 喜 生 男 出 贅, 謂 之 無 賺, 孫 元 衡 從 漢 人 觀 點 出 發, 謂 不 顧 邪 娘 回 面 哭, 生 男 贅 夫 老 而 獨 但 知 生 女 耀 門 楣, 高 者 為 山 下 者 谷 ( 裸 人 叢 笑 篇 之 七 ) 原 註 曰 : 俗 以 婿 為 嗣, 置 所 生 不 問 由 於 族 群 不 同, 性 別 觀 念 有 異, 故 番 民 無 姓 氏, 與 漢 人 迥 異 ( 十 三 ) 走 差 : 番 民 因 自 幼 箍 腹, 身 材 體 態 輕 盈, 故 奔 騰 跳 躍, 健 走 疾 行, 清 時 官 府 僱 為 走 差, 用 以 傳 遞 公 文, 孫 氏 旅 宿 對 月 有 懷 詩 曰 : 千 聲 動 壑 差 蕃 疾 加 註 曰 : 蕃 人 輪 充 郵 遞 繫 鈴 鐸 而 走, 曰 差 蕃 其 走 差 時, 腕 帶 鐵 釧, 手 背 繫 銅 瓦, 狀 如 新 荷 葉, 名 薩 鼓 宜, 展 足 疾 走 之 時, 鳴 聲 如 小 鐘, 遠 聞 數 里 外, 故 有 競 誇 麻 達 好 腰 圍, 健 足 凌 空 捷 似 飛 薩 鼓 鏗 鏘 聲 近 遠, 輕 塵 一 道 走 差 歸 36 貼 切 描 述 高 拱 乾 臺 灣 府 志 第 二 冊 卷 之 一 封 域 曰 : 治 之 東 其 山 之 最 聳 者 曰 傀 儡 山, 在 縣 東, 其 土 番 性 極 頑 悍 北 京 中 華 書 局,1985, 頁 418 見 六 居 魯 番 社 采 風 圖 考, 台 北 台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1961, 頁 麻 達 指 原 住 民 未 婚 青 年, 其 健 走 善 行, 故 官 府 聘 以 走 差 傳 遞 公 事, 本 詩 為 巡 台 御 史 張 湄 所 寫 14 明 新 學 報 31 期, Volume 31, Ming Hsin Journal

15 孫 元 衡 赤 嵌 集 詩 中 的 台 灣 風 土 ( 十 四 ) 賤 老 : 番 民 厭 棄 年 老 之 人, 孫 氏 秋 日 雜 詩 二 十 首 之 八 有 蠻 村 渾 賤 翁 之 句, 其 加 註 曰 : 蕃 人 貴 力 食, 老 則 安 坐 待 哺, 然 每 遭 凌 賤, 化 之 不 悛 又 裸 人 叢 笑 篇 之 十 曰 : 爾 之 生 也, 懸 刀 代 弧 ; 爾 之 壯 也, 畜 犬 為 徒 柔 筌 以 臥 肉 以 脯, 縱 橫 猛 氣 凌 殷 虞 ;--- 功 多 齒 鈍 棄 匪 辜, 日 暮 纍 纍 嗥 路 隅 詩 中 敘 述 一 原 住 民 英 雄 年 老 見 棄 之 哀, 原 為 狩 獵 高 手, 當 血 氣 衰 鈍 之 時, 因 對 族 群 貢 獻 減 少, 故 遭 輕 賤 孫 氏 且 認 為 番 民 桀 驁 不 訓, 難 以 教 化 此 為 主 觀 觀 察, 可 能 有 以 偏 概 全 之 弊 37 ( 十 五 ) 浴 兒 : 原 住 民 相 信 溪 水 可 治 病 強 身, 孕 婦 分 娩 後, 攜 嬰 兒 一 同 至 溪 邊 浸 洗, 又 堅 信 溪 水 有 神 奇 力 量, 故 生 病 時 亦 浴 於 溪 中 而 溪 水 有 療 效, 據 傳 係 三 寶 太 監 鄭 和 置 藥 水 中 之 故, 孫 氏 裸 人 叢 笑 篇 之 十 二 詩 曰 : 崩 泉 下 澗 三 尺 波, 女 兒 沒 水 如 群 鵝 中 官 投 藥 山 之 河, 至 今 仙 氣 留 雲 窩 生 男 洗 滌 意 非 它, 無 攣 無 靡 無 沉 痾 他 日 縱 浪 有 勳 業, 為 鯨 為 鯉 為 蛟 鼉 原 註 曰 : 明 太 監 王 三 保 出 使 西 洋, 到 赤 嵌 汲 水, 投 御 藥 於 澗 水 中 ; 至 今 蕃 俗 生 兒 即 入 水 洗, 謂 有 仙 氣 ( 十 六 ) 喪 俗 : 孫 氏 所 寫 之 原 住 民 喪 俗 頗 奇 特, 其 詩 曰 : 鼉 鼓 轟 林 人 野 哭, 舉 屍 炘 炙 昲 以 傲 燠 蠅 蚋 不 敢 侵, 螻 蟻 漫 相 逐 ; 埋 骨 無 期 雨 頹 屋, 安 置 鬼 牛 與 鬼 鹿 鬼 殘 日 夜 傷 幽 獨 ( 裸 人 叢 笑 篇 之 十 三 ) 原 註 曰 : 蕃 死, 鳴 鼓 而 哭, 火 炙 令 乾, 露 置 屋 中, 屋 傾 而 後 掩 所 遺, 皆 稱 鬼 物, 無 敢 取 者 ; 號 其 婦 為 鬼 殘, 眾 共 棄 之 由 上 述 所 知, 番 民 死 亡 時, 親 友 敲 鼓 號 泣, 將 屍 體 置 地, 四 周 焚 燒 烈 火, 將 死 屍 烘 乾, 放 置 屋 內, 並 不 入 棺, 待 屋 毀 再 建 新 屋 時, 將 屋 基 挖 深, 並 將 屍 體 埋 入, 新 屋 蓋 於 其 上, 若 無 新 建, 則 一 直 不 埋 葬, 最 後 可 能 腐 爛, 歸 於 塵 土 若 夫 先 死, 則 婦 稱 鬼 殘, 為 眾 人 所 棄, 無 法 改 嫁 ( 十 七 ) 婚 俗 : 原 住 民 婚 配 極 為 自 由, 其 求 愛 方 式 係 男 女 互 以 鼻 簫 口 琴 調 情, 若 情 投 意 合, 則 相 偕 成 婚 孫 氏 裸 人 叢 笑 篇 之 七 詩 曰 : 管 承 鼻 息 颺 簫 音, 筠 亞 齒 隙 調 琴 心 女 兒 告 別 椰 子 林, 雄 鳴 雌 和 終 凡 禽 原 註 曰 : 女 長 構 屋 獨 居, 以 鼻 簫 口 琴 男 女 互 相 調 和, 久 而 意 偕, 乃 告 諸 父 母 至 於 結 婚 儀 式, 則 以 紗 帕 青 紅 布 為 聘 女 父 母 具 牲 醪 會 諸 親 以 贅 焉 38, 換 言 之, 是 男 方 嫁 入 女 家, 婚 嫁 前 女 方 先 至 男 家 灑 掃 三 日, 此 後 男 歸 女 家 同 耕 並 作, 稱 為 牽 手, 若 夫 妻 反 目 離 異, 可 各 再 牽 手 另 覓 新 歡 八 台 灣 漢 人 生 活 豐 富 多 樣 台 灣 經 荷 據 明 鄭 及 清 初, 移 居 漢 人 已 有 一 定 數 量, 成 為 島 上 最 大 族 群, 其 生 活 文 化 面 貌, 既 有 地 域 創 新 特 性, 也 有 襲 自 原 鄉 的 傳 統 性, 孫 氏 將 在 台 漢 人 生 活 觀 察 融 入 詩 篇, 反 映 康 熙 年 間 漢 人 社 會 面 向, 其 內 容 約 有 下 列 幾 項 : ( 一 ) 台 灣 物 產 豐 饒, 土 地 肥 沃, 米 糧 充 足, 民 風 競 奢 尚 侈 孫 氏 曾 村 居 二 十 餘 日, 見 農 民 衣 食 不 類 農 家 氣 味, 心 中 感 慨, 因 作 雜 詩 曰 : 鮮 新 薄 葵 藿, 腐 朽 珍 魚 蝦 家 貧 食 三 韭, 鮭 菜 寧 不 嘉 綺 羅 朝 入 市, 負 載 夜 還 家 青 錢 隨 手 給, 實 儉 名 則 奢 螳 臂 與 雞 肋, 大 言 相 矜 誇 天 時 亦 云 異, 臘 月 薦 王 瓜 草 木 不 經 霜, 往 往 見 浮 花 因 之 識 民 氣, 順 應 無 所 嗟 詩 中 敘 述 農 民 飲 食 華 奢, 衣 著 綺 麗, 出 手 闊 綽, 另 今 台 南 縣 佳 里 鎮 北 頭 洋 一 地 發 現 飛 番 墓, 據 傳 為 平 埔 族 程 天 與 父 子 墓, 其 人 健 足 如 飛, 曾 蒙 雍 正 皇 帝 召 見, 賜 名 飛 番, 以 示 榮 耀 如 周 鍾 瑄 諸 羅 縣 志 第 二 冊 載 : 原 住 民 途 次 相 遇, 少 者 側 立, 先 問 訊 長 者, 俯 以 俟 ; 長 者 既 過, 乃 移 足 台 北 台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1962, 頁 164 但 縣 志 所 述, 也 可 能 是 番 民 漸 受 漢 化 結 果 見 范 咸 重 修 臺 灣 府 志 卷 十 四 風 俗 二 番 社 風 俗 北 京 中 華 書 局,1995, 頁 2099 明 新 學 報 31 期, Volume 31, Ming Hsin Journal 15

16 吳 炳 輝 競 誇 靡 侈, 全 無 農 家 純 樸 味 道 又 田 家 詩 曰 : 餘 糧 文 蕷 好, 朱 履 荷 長 鑱 原 註 : 台 俗 尚 奢, 有 衣 羅 衣 著 朱 履 而 耘 田 者 農 夫 生 性 純 樸 保 守, 竟 穿 羅 衣 著 朱 履 去 種 田, 則 其 他 市 井 百 姓 之 奢 侈, 可 想 而 知 ( 二 ) 台 灣 因 屬 移 民 社 會, 渡 台 漢 人 與 海 上 惡 劣 環 境 拼 搏, 多 半 具 有 勇 猛 激 進 之 人 格 特 質, 且 其 中 不 乏 亡 命 剽 悍 之 徒 ; 另 移 墾 過 程 中 利 益 衝 突, 族 群 間 時 有 齟 齬, 故 好 勇 鬥 狠 之 風 熾 盛 孫 氏 形 容 作 姦 犯 科 惡 徒 是 結 茆 避 風 雨, 竄 伏 良 非 難 貪 饕 佃 甫 田, 食 粒 不 輸 官 散 若 蜂 蠆 毒, 聚 如 蚯 蚓 蟠 聽 言 頷 其 頤, 胡 越 於 肺 肝 睚 眥 在 俄 頃, 猶 能 為 鬼 彈 ( 村 居 雜 詩 之 一 ) 意 謂 此 類 狂 徒 嘯 聚 無 常, 在 台 灣 社 會 苟 營 竄 伏, 其 人 性 情 兇 悍, 貪 圖 口 腹 之 欲, 視 官 府 為 無 物, 又 口 蜜 腹 劍, 表 裡 不 一, 瞬 間 可 反 目 成 仇 另 詩 曰 : 銷 兵 厲 海 禁, 兩 廛 無 一 釜 邇 乃 逢 寬 政, 鋤 犁 滿 場 圃 頗 聞 好 事 人, 煆 為 劍 與 斧 抒 悃 三 十 年, 餘 風 猶 好 武 願 學 一 人 敵, 日 中 庭 上 ( 村 居 雜 詩 之 二 )--- 詩 中 寫 台 人 好 武 成 風, 清 廷 有 所 顧 忌, 故 曾 實 施 鐵 禁, 卻 仍 難 擋 私 下 鑄 造 劍 斧 之 好 鬥 者, 可 見 當 時 台 灣 鬥 狠 尚 武 風 氣 之 盛 ( 三 ) 清 初 台 灣 漢 人 民 居 之 營 造, 常 就 地 取 材, 主 要 建 材 為 茅 土 埆 及 竹 木 早 期 因 治 安 不 佳, 故 於 宅 第 周 圍 種 竹 為 牆, 作 簡 易 防 禦 措 施 ; 另 因 島 上 地 震 颱 風 不 斷, 房 舍 建 築 低 矮, 屋 頂 則 漸 以 瓦 片 覆 蓋 孫 氏 刺 竹 詩 曰 : 澗 綠 編 青 上 拂 雲, 下 枝 勾 棘 最 紛 紜 到 門 卻 步 遙 成 趣, 未 負 生 平 愛 此 君 詩 中 摹 寫 民 居 四 周 栽 竹 為 牆 之 畫 面, 莿 竹 勾 刺 可 使 盜 匪 到 門 卻 步, 又 有 視 覺 上 綠 色 美 感 另 過 他 里 霧 二 首 之 二 曰 : 舊 有 唐 人 三 兩 家, 家 家 竹 徑 自 迴 斜 小 堂 蓋 瓦 窗 明 紙, 門 外 檳 榔 心 作 花 他 里 霧 即 今 雲 林 斗 南 地 區, 詩 中 唐 人 即 指 漢 人, 其 民 居 周 遭 栽 有 竹 林 與 檳 榔 樹, 屋 頂 蓋 瓦, 牆 開 紙 窗, 體 現 小 型 聚 落 優 雅 景 觀 ( 四 ) 清 初 台 灣 內 陸 交 通 工 具, 以 轎 子 牛 車 竹 筏 及 莽 葛 為 主, 官 員 除 非 職 位 很 高, 否 則 出 入 皆 騎 黃 犢, 或 搭 乘 坐 轎, 孫 元 衡 渡 吼 尾 溪 時 即 乘 轎 冒 險 橫 越 莽 葛 即 獨 木 舟, 以 孤 木 鏤 鑿 而 成, 乘 舟 者 操 楫 擺 渡, 為 原 住 民 渡 水 工 具, 漢 人 亦 加 以 使 用 牛 車 則 為 最 主 要 陸 上 交 通 工 具, 所 謂 行 遠 皆 用 牛 車, 且 連 夜 以 行 ; 人 省 永 日 之 功, 牛 無 酷 熱 之 苦 39 漢 人 以 牛 車 載 重 物, 習 慣 於 夜 行, 因 台 灣 氣 候 炎 熱, 夜 晚 清 涼 舒 爽 之 故, 孫 氏 曉 起 漫 成 詩 曰 : 如 哀 如 訴 車 音 遠, 相 喚 相 呼 角 語 頻 原 註 曰 : 車 輪 脆 薄, 其 音 甚 楚, 市 賈 吹 角, 若 相 和 然 牛 車 夜 行, 脆 薄 車 輪 輾 過 塵 土, 車 伕 吆 喝 與 市 賈 叫 賣 聲 相 呼 應, 如 此 清 晨 景 象, 讓 內 地 官 員 耳 目 一 新 ( 五 ) 漢 人 傳 統 節 慶, 隨 移 民 傳 入 台 灣, 並 加 以 發 揚 光 大 孫 氏 對 台 灣 節 慶 民 俗, 有 細 微 刻 劃, 其 燈 夕 一 詩, 筆 法 誇 張, 詞 藻 隱 晦 艱 澀, 描 寫 元 宵 節 爆 竹 喧 騰 彩 燈 燦 爛 及 火 樹 銀 花 場 景, 詩 曰 : 朱 方 元 夕 火 山 軍, 戈 船 鐵 騎 屯 紅 雲 珠 煤 綴 屋 華 豔 棼, 氣 燄 融 泄 煇 玄 纁 炎 官 張 傘 炘 五 雯, 祝 融 幢 旒 揮 垢 氛 --- 詩 中 渲 染 燈 節 歡 騰 氣 氛, 五 光 十 色, 極 為 絢 麗 高 拱 乾 台 灣 府 志 卷 十 三 風 俗 志 載 : 是 夜 元 宵, 家 家 門 首, 各 懸 花 燈 別 有 善 歌 曲 者 數 輩 為 伍, 製 燈 如 飛 蓋 狀, 一 人 持 之 前 導, 行 遊 市 中, 絲 竹 雜 奏, 謂 之 鬧 傘 大 抵 數 日 之 間, 煙 花 火 樹, 在 在 映 帶 文 中 所 述 景 況 孫 氏 詩 中 描 寫 相 近 端 午 節 為 傳 統 三 大 節 日 之 一, 孫 氏 寫 台 灣 社 會 過 端 午 情 形, 詩 曰 : 五 日 當 庭 斫 綠 瓜, 蒲 觴 聊 與 酌 流 39 見 王 必 昌 重 修 臺 灣 縣 志 第 四 冊 卷 十 二 風 土 志 風 俗 篇 台 灣 文 獻 叢 刊 第 113 種, 台 北 台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1962, 頁 明 新 學 報 31 期, Volume 31, Ming Hsin Journal

17 孫 元 衡 赤 嵌 集 詩 中 的 台 灣 風 土 霞 香 羅 細 葛 思 難 到, 白 海 清 潮 景 未 斜, 粳 稻 垂 楣 同 艾 葉, 扶 桑 照 眼 勝 榴 花 心 知 南 國 音 書 少, 醉 聽 同 帆 鼓 一 撾 詩 中 寫 端 午 插 蒲 艾 新 禾 於 門 首 醉 聽 賽 龍 舟 鑼 鼓 聲, 因 而 思 念 故 鄉 情 形 據 高 志 風 俗 志 載 : 清 晨, 燃 稻 梗 一 束, 向 室 內 四 隅 薰 之, 用 楮 錢 送 路 旁, 名 曰 : 送 蚊 門 楣 間 艾 葉 菖 蒲 兼 插 禾 一 莖, 謂 可 避 蚊 蚋, 榕 一 株, 謂 老 而 彌 健 彼 此 以 西 瓜 肉 粽 相 饋 遺, 祀 神 用 諸 紅 色 物 又 五 月 初 五 日, 於 海 口 淺 處 以 錢 布 為 標, 舢 板 漁 船 爭 相 奪 取, 勝 者 鳴 鑼 喝 采, 稱 為 鬥 龍 舟, 初 一 至 初 五, 各 寺 廟 及 海 岸 船 隻 鳴 鑼 擊 鼓, 名 為 龍 船 鼓, 謂 主 一 年 旺 相, 俗 諺 : 五 月 五, 龍 船 鼓, 滿 街 路 40 換 言 之, 康 熙 年 間, 台 灣 民 眾 已 有 賽 龍 舟 習 俗 九 結 語 孫 氏 在 台 三 年 有 餘, 將 目 見 耳 聞 形 諸 詠 歌, 其 赤 嵌 集 卅 百 六 十 篇, 文 筆 雄 健 奔 放, 感 情 真 摯 愷 切, 具 高 度 文 學 價 值, 對 台 灣 土 地 而 言, 其 意 義 至 少 有 如 下 數 端 :( 一 ) 詩 中 題 材 豐 富, 除 詠 懷 贈 答 等 內 容 外, 風 土 類 作 品 佔 其 大 半, 有 關 台 灣 本 地 之 山 川 河 海 天 候 災 害 蟲 魚 花 木 鳥 獸 農 作 節 慶 民 居 交 通 傳 說 漢 俗 番 俗 及 地 名 等, 幾 乎 無 所 不 包, 將 康 熙 年 間 台 灣 社 會 面 貌 作 最 詳 實 記 錄 呈 現, 成 為 清 初 台 灣 的 歷 史 見 證, 堪 稱 是 一 本 十 八 世 紀 初 期 台 灣 百 科 全 書 後 世 台 灣 志 書 中 之 藝 文 志 風 土 志 雜 志 或 物 產 志 等, 皆 曾 以 赤 嵌 集 作 為 取 材 來 源 ( 二 ) 就 文 學 藝 術 而 言, 赤 嵌 集 詩 作 用 字 標 新 立 異, 煉 字 造 詞 新 巧, 善 用 怪 句 與 僻 字, 又 長 於 譬 喻, 尤 其 繁 複 神 話 意 象 與 豐 富 文 章 典 故, 透 過 長 篇 古 體 詩 歌, 以 奇 幻 瑰 麗 文 采, 營 造 千 變 萬 化 詩 境, 酷 似 魔 幻 寫 實 主 義 41 筆 法 其 詩 頗 多 艱 澀 難 懂, 卻 讓 讀 者 對 台 灣 怪 奇 景 象 更 具 想 像 空 間, 故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評 其 多 紀 海 外 風 土 特 產, 頗 逞 才 氣, 而 未 能 盡 軌 於 詩 律 此 正 是 孫 詩 特 色 所 在 連 雅 堂 則 謂 : 台 灣 宦 遊 之 士, 頗 多 能 詩, 而 孫 湘 南 司 馬 之 赤 嵌 集 為 最 著 換 言 之, 在 台 灣 古 典 詩 史 上, 孫 元 衡 具 有 舉 足 輕 重 地 位 ( 三 ) 台 灣 是 移 民 社 會, 早 期 先 民 遠 離 故 土, 渡 台 披 荊 斬 棘, 對 原 鄉 故 國 滿 懷 思 念, 相 關 文 學 作 品 充 滿 思 鄉 情 愁 晚 近 國 民 政 府 退 守 台 灣, 頗 長 一 段 時 間, 鄉 愁 文 學 成 為 台 灣 文 學 主 流 孫 元 衡 在 台 期 間, 雖 留 心 於 人 情 風 土, 但 思 鄉 之 情 流 露 於 字 裡 行 間, 所 謂 人 情 同 於 懷 土 兮, 豈 窮 達 而 異 心? 鄉 關 之 思 融 入 台 灣 山 川 景 物 之 中, 為 台 灣 鄉 愁 文 學 添 料 加 味 當 他 任 期 屆 滿 於 廈 門 登 岸 時, 會 有 三 年 窮 困 海, 瘴 癘 憂 相 磨 兩 腳 蹋 中 土, 驚 禽 脫 虞 羅 ( 廈 門 登 岸 ) 之 感 慨, 更 有 鄉 程 六 千 里, 計 日 無 差 訛 揮 手 謝 大 洋, 日 月 如 騰 梭 心 灰 死 欲 然, 腸 冰 就 陽 和 ( 廈 門 登 岸 ) 之 振 奮 宦 台 心 境 竟 自 擬 如 籠 中 鳥, 每 天 都 在 計 算 任 滿 歸 期, 其 詩 集 滿 溢 鄉 愁, 亦 不 足 怪 矣 孫 氏 赤 嵌 集 筆 下 的 台 灣 充 滿 夢 幻 之 美, 但 經 過 近 三 百 年 的 物 換 星 移, 台 灣 已 面 目 全 非, 環 境 生 態 嚴 重 破 壞, 不 少 鳥 獸 蟲 魚 幾 近 滅 種, 原 住 民 幾 已 被 同 化 讀 古 詩 可 知 古 鑑 今, 透 過 孫 元 衡 詩 作, 可 找 尋 台 灣 自 然 與 人 文 變 遷 軌 跡, 讓 後 人 面 對 台 灣 土 地 時, 有 深 刻 關 懷 與 反 思 有 關 台 灣 民 間 扒 龍 船 習 俗, 詳 見 吳 瀛 濤 臺 灣 民 俗 一 書, 台 北 眾 文 圖 書 公 司,2001 再 版, 頁 所 謂 魔 幻 寫 實 主 義, 源 於 二 十 世 紀 中 葉 拉 丁 美 洲, 其 作 品 特 色 為 取 材 於 現 實 生 活, 筆 法 則 充 滿 神 奇 怪 誕 見 鄭 明 娳 林 燿 德 時 代 之 風 當 代 文 學 入 門 當 代 世 界 創 作 流 派, 台 北 幼 獅 書 局,1991, 頁 35 明 新 學 報 31 期, Volume 31, Ming Hsin Journal 17

18 吳 炳 輝 參 考 文 獻 書 目 1 六 十 七, 番 社 采 風 圖 考 文 叢 第 90 種, 台 北, 台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1951 年 2 王 必 昌, 重 修 台 灣 縣 志, 台 北, 台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1961 年 3 余 文 儀, 續 修 台 灣 府 志, 台 北, 台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1962 年 4 周 元 文, 重 修 台 灣 府 志, 台 北, 台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1960 年 5 周 鍾 瑄, 諸 羅 縣 志, 台 北, 台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1962 年 6 范 咸, 重 修 台 灣 府 志, 台 北, 台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1961 年 7 高 拱 乾, 台 灣 府 志, 台 北, 台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1960 年 8 孫 元 衡, 赤 嵌 集 文 叢 第 10 種, 台 北, 台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1958 年 9 郁 永 河, 裨 海 紀 遊 文 叢 第 44 種, 台 北, 台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1959 年 10 黃 叔 璥, 台 海 使 槎 錄 文 叢 第 4 種, 台 北, 台 灣 銀 行 經 濟 研 究 室,1957 年 11 董 天 工, 台 海 見 聞 錄 歷 史 文 獻 叢 刊, 南 投, 台 灣 省 文 獻 委 員 會,1996 年 12 衛 惠 林, 台 灣 風 土 志, 台 北, 台 灣 中 華 書 局,1983 年 13 江 寶 釵, 台 灣 古 典 詩 面 面 觀, 台 北, 巨 流 圖 書 出 版 公 司,1999 年 14 吳 瀛 濤, 台 灣 民 俗, 台 北, 眾 文 圖 書 公 司,1987 年 15 黃 榮 洛, 渡 台 悲 歌, 台 北, 台 原 出 版 社,1989 年 16 施 懿 琳, 清 代 台 灣 詩 所 反 映 的 漢 人 社 會, 台 北 師 大 國 文 研 究 所 博 士 論 文,1991 年 17 周 滿 枝, 清 代 台 灣 流 寓 詩 人 及 其 詩 文 研 究, 台 北 政 大 中 文 研 究 所 碩 士 論 文,1980 年 18 廖 雪 蘭, 台 灣 詩 史, 台 北 中 國 文 化 大 學 中 文 研 究 所 博 士 論 文,1983 年 19 郭 安 妮, 試 論 孫 元 衡 赤 嵌 集 中 的 草 木 詩, 嘉 義 南 華 大 學 文 學 所,2001 年 20 薛 順 雄, 從 清 代 台 灣 漢 語 舊 詩 看 本 島 漢 人 社 會 及 習 俗, 台 中 東 海 大 學 中 國 文 學 系,1998 年 21 吳 玲 瑛, 孫 元 衡 及 其 赤 嵌 集 研 究, 台 北 政 大 中 文 研 所 碩 士 學 位 班 論 文,2002 年 18 明 新 學 報 31 期, Volume 31, Ming Hsin Journ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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