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士符号与辛亥革命的历史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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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革 命 历 史 记 忆 的 塑 造 与 传 承 以 烈 士 为 中 心 的 考 察 ( ) 瞿 骏 1939 年 国 民 党 中 央 某 处 审 查 钱 穆 交 付 商 务 印 书 馆 出 版 的 国 史 大 纲, 命 令 其 改 定 的 部 分 都 关 于 洪 杨 一 章, 要 求 易 洪 杨 之 乱 为 太 平 天 国, 其 余 多 条 亦 须 修 订 钱 穆 则 对 上 述 意 见 甚 不 以 为 然 : 中 山 先 生 排 除 满 清 政 府, 创 建 中 华 民 国, 始 是 一 项 正 式 的 民 族 革 命 至 于 洪 杨 起 事, 尊 耶 稣 为 天 兄, 洪 秀 全 自 居 为 天 弟, 又 所 至 焚 毁 孔 子 庙, 此 断 与 民 族 革 命 不 同, 前 后 两 事 绝 不 当 相 提 并 论 但 未 过 多 久 钱 穆 就 在 重 庆 成 都 等 地 发 现 各 处 室 内 都 悬 挂 总 理 遗 像, 遗 像 下 附 孙 中 山 年 历, 第 一 项 即 洪 杨 起 事 年 月, 第 二 项 始 为 孙 中 山 生 年, 方 恍 然 大 悟 感 叹 : 无 怪 审 查 处 之 郑 重 将 事 耳, 一 事 之 论 定, 宜 非 可 率 而 期 之 矣 1 钱 穆 认 定 焚 毁 孔 子 庙 的 洪 杨 起 事 乃 乱 而 非 革 命, 实 与 他 对 中 国 传 统 文 化 充 满 着 温 情 和 敬 意 的 历 史 观 有 关, 同 时 也 证 明 将 洪 杨 起 事 与 天 下 糜 烂, 战 火 纷 飞, 生 灵 涂 炭 相 联 系 的 历 史 记 忆 的 根 深 蒂 固 2 但 钱 穆 的 遭 遇 见 闻 和 恍 然 大 悟 又 意 味 着 此 类 历 史 记 忆 再 如 何 根 深 蒂 固, 在 政 权 力 量 的 强 力 塑 造 下 也 是 可 以 转 化 为 革 命 历 史 记 忆 并 将 其 继 续 传 承 而 这 种 以 政 权 力 量 塑 造 革 命 历 史 记 忆 的 合 法 化 规 模 化 乃 至 成 为 现 代 中 国 深 层 结 构 的 一 部 分 目 前 研 究 多 注 意 的 是 国 民 党 自 年 代 始 与 中 共 中 国 青 年 党 等 各 派 势 力 争 夺 革 命 话 语 权 的 背 景 和 1928 年 后 营 造 国 父 形 象 的 巨 大 工 程 4 但 正 如 已 故 的 魏 斐 德 教 授 在 上 海 警 察 中 所 强 调 的 : 二 十 世 纪 上 半 本 文 曾 提 交 2008 年 6 月 华 东 师 范 大 学 思 勉 高 等 人 文 研 究 院 和 历 史 系 合 作 举 办 的 新 文 化 史 工 作 坊 讨 论 会 上 得 到 了 许 纪 霖 梅 尔 清 (Tobie Meyer-Fong) 王 笛 汪 朝 光 姜 进 诸 先 生 的 宝 贵 意 见 同 时 本 文 也 得 到 了 上 海 市 重 点 学 科 项 目 资 助 ( 编 号 :B405), 特 此 致 谢 1 钱 穆 : 八 十 忆 双 亲 师 友 杂 忆, 生 活 读 书 新 知 三 联 书 店 1998 年 版, 第 233 页 值 得 一 提 的 是 国 史 大 纲 最 后 得 到 的 审 查 批 示 是 可 一 照 原 稿 印 行, 但 延 迟 了 近 半 年 2 这 种 乱 的 历 史 记 忆 在 清 末 可 归 入 革 命 一 方 人 物 的 叙 述 中 也 多 有 痕 迹 可 寻 参 见 彭 国 星 刘 晴 波 编 : 秦 力 山 集, 中 华 书 局 1987 年 版, 第 页 饶 怀 民 编 : 杨 毓 麟 集, 岳 麓 书 社 2001 年 版, 第 页 张 静 庐 辑 注 : 中 国 近 代 出 版 史 料 初 编, 上 海 书 店 出 版 社 2003 年 版, 第 173 页 郅 志 选 注 : 猛 回 头 : 陈 天 华 邹 容 集, 辽 宁 人 民 出 版 社 1994 年 版, 第 页 朱 峙 三 日 记 辛 亥 年 五 月 二 十 五 日, 载 辛 亥 革 命 史 丛 刊 第 12 辑, 湖 北 人 民 出 版 社 2005 年 版, 第 242 页 胡 宗 刚 整 理 : 任 鸿 隽 自 述 前 尘 琐 记, 中 国 社 会 科 学 院 近 代 史 研 究 所 近 代 史 资 料 编 辑 部 编 : 近 代 史 资 料 第 105 号 ( 以 下 简 称 近 代 史 资 料 ), 中 国 社 会 科 学 出 版 社 2003 年 版, 第 21 页 如 分 析 他 们 的 地 域 分 布 可 知 多 为 两 湖 江 浙 等 战 况 最 剧, 蹂 躏 最 深 之 地, 可 参 见 杨 国 强 : 论 清 末 知 识 人 的 反 满 意 识, 载 氏 著 : 晚 清 的 士 人 与 世 相, 三 联 书 店 出 版 社 2008 年 版, 第 330 页 即 使 到 了 民 国 时 期, 日 记 自 传 回 忆 录 等 私 人 叙 述 中 乱 的 意 象 也 时 常 有 所 体 现, 可 参 见 苏 雪 林 : 童 年 琐 忆 辛 亥 革 命 前 后 的 我, 沈 晖 编 : 苏 雪 林 文 集 第 二 卷, 安 徽 文 艺 出 版 社 1996 年 版, 第 页 陈 鹤 琴 : 我 的 半 生, 岳 麓 书 社 1998 年 版, 第 4 页 3 参 见 王 奇 生 : 革 命 与 反 革 命 : 一 九 二 O 年 代 中 国 三 大 政 党 的 党 际 互 动, 历 史 研 究 2004 年 第 5 期 4 参 见 潘 光 哲 : 华 盛 顿 在 中 国 制 作 国 父, 三 民 书 局 ( 台 北 )2006 年 版 李 恭 忠 : 丧 葬 政 治 与 民 国 再 造 孙 中 山 奉 安 大 典 研 究, 南 京 大 学 历 史 学 系 博 士 论 文 2002 年 6 月 ; 孙 中 山 崇 拜 与 民 国 政 治 文 化, 二 十 一 世 纪 ( 香 港 中 文 大 学 )2004 年 12 月 号 ; 开 放 的 纪 念 性 : 中 山 陵 建 筑 精 神 的 表 达 与 实 践, 南 京 大 学 学 报 ( 哲 社 版 )2004 年 第 3 期 ; 建 造 中 山 陵 : 现 代 中 国 的 工 程 政 治, 南 京 社 会 科 学 2005 年 第 6 期 ; 总 理 纪 念 周 与 民 国 政 治 文 化, 福 建 论 坛 ( 哲 社 版 )2006 年 第 1 期 ; 党 葬 孙 中 山 : 现 代 中 国 的 仪 式 与 政 治, 清 华 大 学 学 报 ( 哲 社 版 )2006 年 第 3 期 陈 蕴 茜 : 时 间 仪 式 维 度 中 的 总 理 纪 念 周, 开 放 时 代 2005 年 第 4 期 ; 空 间 重 组 与 孙 中 山 崇 拜 以 民 国 时 期 中 山 公 园 为 中 心 的 考 察, 史 林 2006 年 第 1 期 ; 合 法 性 与 孙 中 山 政 治 象 征 符 号 的 建 构, 江 海 学 刊 2006 年 第 2 期 ; 植 树 节 与 孙 中 山 崇 拜, 南 京 大 学 学 报 ( 哲 社 版 )2006 年 第 5 期 ; 总 理 遗 像 与 孙 中 山 崇 拜, 江 苏 社 会 科 学 2006 年 第 6 期 ; 民 国 中 山 路 与 意 识 形 态 日 常 化, 史 学 月 刊 2007 年 第 12 期 ; 建 筑 中 的 意 识 形 态 与 民 国 中 山 纪 念 堂 建 设 运 动, 史 林 2007 年 第 6 期 ; 身 体 政 治 : 国 家 权 力 与 民 国 中 山 装 的 流 行, 学 术 月 刊

2 期 中 国 史 除 了 有 不 连 续 性 和 不 完 整 性 外, 在 晚 清 国 民 政 府 和 新 中 国 之 间 还 有 很 强 的 相 关 性 和 连 续 性 5 如 果 从 这 一 视 角 出 发,1912 年 前 后 新 建 的 民 国 如 何 去 塑 造 全 新 的 革 命 历 史 记 忆? 1912 到 1928 年 间 革 命 历 史 记 忆 又 是 怎 样 传 承, 进 而 形 成 了 时 人 和 今 人 耳 熟 能 详, 习 以 为 常 的 一 些 对 革 命 历 史 的 想 象 情 感 和 价 值 判 断? 这 些 问 题 还 都 未 得 到 很 好 的 讨 论 本 文 即 试 图 以 烈 士 这 一 革 命 历 史 记 忆 的 重 要 组 成 部 分 为 中 心 来 作 一 些 初 步 的 探 讨 一 重 写 英 雄 系 谱 1906 年, 同 盟 会 机 关 报 民 报 第 五 期 卷 首 曾 同 时 刊 出 明 太 祖 洪 秀 全 与 孙 中 山 的 肖 像, 并 将 三 人 并 称 为 中 国 大 民 族 革 命 伟 人 孙 中 山 借 助 刊 登 肖 像 画 这 一 套 象 征 性 符 号 得 以 与 明 太 祖 洪 秀 全 相 提 并 论, 共 同 跻 身 于 民 族 革 命 伟 人 之 列 年 2 月 15 日, 终 于 成 为 临 时 大 总 统 的 孙 中 山 亲 谒 明 孝 陵, 以 借 助 这 一 仪 式 彰 显 自 己 和 其 追 随 者 的 功 成 名 就 与 合 法 地 位 一 早, 新 民 国 各 级 职 官 在 总 统 府 门 前 集 合 黄 兴 上 前 请 孙 中 山 登 车, 胡 汉 民 陪 同 乘 坐 其 它 官 员 乘 车 骑 马 跟 随 在 后 祭 陵 队 伍 经 过 明 故 宫, 出 朝 阳 门, 在 市 民 声 震 屋 瓦 的 夹 道 欢 呼 声 中 浩 浩 荡 荡 沿 街 前 进 进 入 四 方 城 明 孝 陵 区 域, 队 伍 沿 御 道 行 至 拱 桥 前 停 止 孙 中 山 缓 缓 步 入 陵 中, 在 前 殿 稍 事 休 息 后, 穿 过 内 殿, 进 甬 道, 上 高 陵, 军 乐 队 奏 乐, 同 时 海 陆 军 大 炮 齐 鸣 拜 祭 仪 式 毕, 孙 中 山 向 众 人 讲 述 明 太 祖 朱 元 璋 的 丰 功 伟 烈 以 劝 勉 同 志 并 指 点 陵 殿 的 年 久 失 修 之 处 要 求 立 即 修 建 翻 新 并 命 令 寻 访 明 太 祖 的 后 人, 恢 复 其 祀 田 7 在 这 场 仪 式 中 最 可 注 意 的 并 不 是 其 过 程, 而 是 孙 中 山 在 大 总 统 谒 陵 文 中 述 说 了 一 个 与 清 末 不 尽 相 同 的 英 雄 系 谱 : 昔 宋 政 不 纲, 辽 元 乘 运 扰 乱 中 夏, 神 人 共 愤 惟 有 我 太 祖 奋 起 朝 野, 攘 除 奸 凶, 光 复 旧 物, 十 有 二 年, 遂 定 大 业 后 世 子 孙 不 肖, 不 能 继 厥 武, 委 政 小 人, 为 犹 不 远, 卵 翼 东 胡, 坐 滋 强 大, 因 缘 盗 乱, 入 据 神 京, 凭 肆 淫 威, 宰 制 赤 县, 山 川 被 其 瑕 秽, 人 民 供 其 刀 坫 嗟 我 汉 人, 有 重 足 倾 耳 嵌 口 结 舌 以 葆 性 命 不 给 然 而 张 曾 画 策 于 私 室, 林 清 猋 起 于 京 畿, 张 李 倡 教 于 川 陇, 洪 杨 发 迹 于 金 田, 虽 义 旗 不 免 终 蹶, 亦 足 以 见 人 心 之 所 嚮 矣 降 及 近 世, 真 理 昌 明, 民 族 民 权, 盎 然 人 心 加 以 虏 氛 不 竞, 强 敌 四 陵, 不 宝 我 土, 富 以 其 邻, 国 人 虽 不 肖, 犹 是 神 明 之 胄, 岂 能 忍 此 终 古, 以 忝 先 人 之 灵 乎? 于 是 俊 杰 之 士 飚 发 云 起, 东 南 厥 始 发 难, 吴 樾 震 以 一 击, 徐 锡 麟 注 弹 丸 于 满 酋 之 腹, 熊 成 基 举 烽 燧 于 大 江 之 涘, 以 及 萍 乡 之 役, 镇 南 关 之 役, 最 近 北 京 暗 杀 之 役, 羊 城 起 义 之 役 屡 起 屡 躓, 再 接 再 厉, 天 下 为 之 昭 苏, 虏 廷 为 之 色 悸, 蕴 酿 蝉 蜕, 以 成 兹 盛 8 不 难 发 现 这 套 系 谱 的 书 写 充 满 着 紧 张, 一 面 其 以 光 复 旧 物 的 历 程 来 提 纲 挈 领, 反 满 的 意 味 仍 清 晰 可 见 为 了 印 证 反 清 的 正 当 性, 凡 前 清 造 反 中 稍 著 名 的 人 物 几 乎 都 得 以 跻 身 系 谱 但 另 一 方 面, 清 末 泛 民 族 英 雄 的 书 写 策 略 又 已 淡 化, 岳 飞 文 天 祥 在 系 谱 中 不 见 踪 影 ; 9 同 年 第 9 期 5 [ 美 ] 魏 斐 德 著, 章 红 等 译, 周 育 民 校 : 上 海 警 察,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2004 年 版, 序 言 第 2 页 6 图 画, 民 报 第 五 号, 载 中 国 近 代 期 刊 汇 刊 第 二 辑. 民 报, 中 华 书 局 2006 年 版, 第 页 7 祭 明 孝 陵, 居 正 : 辛 亥 劄 记 梅 川 日 记, 中 央 文 物 供 应 社 ( 台 北 )1956 年 版, 第 101 页 8 大 总 统 谒 陵 文, 南 京 临 时 政 府 公 报 第 十 七 号,, 载 存 萃 学 社 编 集, 周 康 燮 主 编 : 中 国 近 代 史 资 料 汇 编. 辛 亥 革 命 资 料 汇 编 第 五 册 ( 以 下 简 称 辛 亥 革 命 资 料 汇 编 ), 大 东 图 书 公 司 1980 年 版, 第 136 页 9 其 实 像 黄 帝 岳 飞 等 各 式 建 构 清 末 民 族 主 义 的 象 征 符 号, 其 作 为 一 套 话 语 的 辐 射 力 究 竟 有 多 强 仍 是 一 个 值 得 探 讨 的 问 题, 孙 江 通 过 研 究 清 末 历 史 教 科 书 里 的 黄 帝 叙 述 质 疑 了 民 族 主 义 化 黄 帝 的 文 化 霸 权, 也 否 思 了 其 对 民 众 的 影 响 力 度 参 见 氏 著 : 连 续 性 与 断 裂 清 末 民 初 历 史 教 科 书 中 的 黄 帝 叙 述, 载 王 笛 主 编 : 时 间 空 间 书 写, 浙 江 人 民 出 版 社 2006 年 版 黄 帝 如 此, 岳 飞 也 是 如 此,1912 年 2 月 上 海 巡 警 就 强 占 鄂 王 庙, 将 岳 飞 像 迁 出, 导 致 该 处 蕪 杂 扰 乱, 已 非 旧 观 虽 然 民 立 报 的 评 论 说 : 岳 武 穆 为 我 民 族 中 罕 有 之 伟 人 不 毁 于 满 虏 之 时, 而 毁 于 民 国 巡 警 之 手, 崇 拜 武 穆 者 能 不 痛 恨 其 两 廡 之 手 翰, 尤 涂 没 无 余, 2

3 时 伴 随 各 派 政 治 势 力 妥 协 后 的 五 族 共 和 局 面, 郑 成 功 也 被 悄 然 地 排 除 在 了 系 谱 之 外 10 不 过 以 上 两 点 还 只 是 系 谱 重 新 书 写 的 一 部 分, 更 重 要 的 则 是 徐 锡 麟 熊 成 基 等 名 字 的 出 现, 徐 熊 等 原 是 同 盟 会 一 系 话 语 中 的 反 面 教 材 和 批 评 对 象, 在 中 国 同 盟 会 中 部 总 会 成 立 宣 言 中 就 曾 提 到 : 徐 锡 麟 温 生 才 熊 承 基 辈, 未 入 党 者 也, 一 死 安 庆 一 死 广 州 一 死 东 三 省, 非 无 切 实 之 组 织 有 以 致 之 乎? 而 外 此 之 朝 秦 暮 楚, 与 夫 轻 举 暴 动, 枉 抛 性 命 者, 更 不 知 凡 几 耳! 11 这 些 朝 秦 暮 楚, 轻 举 暴 动, 枉 抛 性 命 者 却 在 大 总 统 谒 陵 文 中 占 据 了 一 席 之 地 而 且 孙 中 山 所 述 说 的 英 雄 系 谱 在 产 生 之 前 就 已 不 乏 民 间 的 呼 应 像 申 报 自 由 谈 的 游 戏 文 章 就 说 : 历 年 事 叙 说 不 尽, 只 把 最 近 新 闻 唱 分 明 熊 成 基 安 徽 谋 起 兵, 温 生 财 徐 锡 龄 枪 毙 孚 琦 并 恩 铭 12 虽 然 连 温 徐 的 名 字 都 还 未 写 对, 但 系 谱 书 写 却 是 异 曲 同 工 为 何 如 此? 因 为 重 写 英 雄 系 谱 的 最 初 的 版 本 并 非 大 总 统 谒 陵 文, 而 是 1911 年 12 月 南 北 停 战 议 和 之 际, 上 海 张 园 ( 后 改 在 明 伦 堂 召 开 ) 烈 士 追 悼 会 的 通 告, 其 云 : 昊 天 不 吊, 祸 我 中 原, 女 真 遗 孽, 盗 窃 神 器, 沈 沈 汉 土, 不 见 天 日 者 二 百 六 十 余 年 于 兹 矣 幸 我 同 胞, 天 良 未 丧, 疾 首 痛 心, 久 思 光 复 自 甲 午 年 倡 义 广 州, 我 同 胞 于 是 咸 知 国 耻 庚 子 之 年, 郑 弼 臣 起 义 惠 州, 唐 才 常 举 兵 汉 口 甲 辰 正 月, 洪 全 福 又 于 广 州 起 义, 黄 兴 刘 揆 一 亦 倡 义 长 沙 丙 午 之 年, 有 萍 醴 之 举 丁 未 二 月, 饶 平 有 许 雪 秋 ; 四 月, 黄 冈 有 余 丑 余 通 ; 七 女 湖 有 陈 纯 林 旺 ; 五 月, 徐 锡 麟 反 正 于 安 庆 ; 七 月, 黄 和 顺 起 义 于 钦 州 ; 十 月, 孙 中 山 起 义 于 镇 南 关 戊 申 二 月, 黄 兴 起 义 于 马 笃 山 ; 三 月, 王 明 堂 起 义 于 河 口 ; 七 月, 熊 承 基 反 正 于 安 庆 庚 戌 正 月, 倪 映 典 反 正 于 广 州 今 年 三 月, 黄 兴 又 于 广 州 起 义 自 甲 午 以 来, 屡 蹶 屡 起 者 十 有 七 次 矣 事 虽 未 成, 我 八 月 之 义 兵, 一 振 臂 而 四 方 响 应 者, 岂 非 从 前 诸 烈 士 以 宝 贵 之 生 命, 得 此 良 好 之 效 果 乎? 本 都 督 府 慨 念 及 此, 溯 流 循 源, 抚 今 思 昔 用 是 通 告 同 胞, 定 于 十 月 二 十 七 日 上 午 十 时, 假 定 张 园, 特 开 追 悼 大 会 13 从 上 可 知 几 个 版 本 的 英 雄 系 谱 有 其 相 似 之 处, 比 如 都 出 现 了 徐 锡 麟 熊 承 基 但 差 异 更 大, 张 园 追 悼 会 通 告 中 正 在 匆 忙 回 国 途 中 的 孙 中 山 仅 仅 是 自 甲 午 以 来, 屡 蹶 屡 起 者 十 有 七 次 中 的 一 次 起 义 领 导 者 而 已 同 时 因 五 族 共 和 的 建 国 目 标 尚 未 明 确, 其 书 写 完 全 以 大 汉 族 本 位 的 排 满 为 基 调, 这 说 明 建 立 民 国 的 英 雄 谱 系 总 是 处 在 一 个 既 作 加 法 又 作 减 法 的 过 程 中 14 等 到 1912 年 9 月, 从 汪 家 驹 发 表 在 民 立 报 上 的 文 章 看 新 英 雄 的 诞 生 已 昭 然 若 揭 : 崇 拜 英 雄 当 取 其 质, 果 能 不 顾 名 利, 为 同 胞 谋 幸 福 皆 无 论 其 得 志 失 志, 吾 皆 敬 之 吾 敬 孙 文, 吾 敬 黄 兴, 敬 其 为 得 志 之 英 雄 也 吾 敬 徐 锡 麟 吾 敬 赵 声, 敬 其 为 失 志 英 雄 也 熊 公 成 基 亦 失 志 英 雄 之 一, 牺 牲 性 命 为 民 族 死, 步 徐 公 之 后 尘, 启 大 汉 之 先 声, 继 往 开 来, 噫 嘻 伤 载 但 从 此 事 却 不 难 管 窥 清 末 革 命 党 所 建 构 的 民 族 伟 人 岳 飞 在 民 众 心 目 中 的 实 际 地 位 血 儿 : 巡 警 侮 先 哲, 民 立 报 1912 年 3 月 1 日 10 关 于 岳 飞 文 天 祥 郑 成 功 与 清 末 民 族 英 雄 的 谱 系 可 参 见 沈 松 侨 : 振 大 汉 之 天 声 民 族 英 雄 系 谱 与 晚 清 的 国 族 想 象, 中 央 研 究 院 近 代 史 研 究 所 集 刊 ( 台 北 ) 第 33 期 关 于 五 族 共 和 的 起 源 和 演 变 可 参 见 村 田 雄 二 郎 : 孙 中 山 与 辛 亥 革 命 时 期 的 五 族 共 和 论, 广 东 社 会 科 学 2004 年 第 5 期 11 上 海 社 会 科 学 院 历 史 研 究 所 编 : 辛 亥 革 命 在 上 海 史 料 选 辑, 上 海 人 民 出 版 社 1981 年 版, 第 7 页 作 为 参 照 1911 年 10 月 28 日 民 立 报 的 代 社 论 中 也 说 : 今 之 发 愤 为 雄 者, 非 昔 日 洪 杨 假 合 之 徒 ; 今 之 赴 义 倒 戈 者, 亦 非 有 昔 日 徐 熊 孤 起 之 危 也 12 书 痴 : 瞎 子 改 良 新 道 情, 申 报 1912 年 1 月 31 日 13 举 行 革 命 烈 士 追 悼 会 启 事, 民 立 报 1911 年 12 月 8 日 14 之 后 如 陆 军 部 通 告 各 省 迅 将 前 清 湘 楚 淮 军 昭 忠 各 祠 改 建 为 大 汉 忠 烈 祠 文 大 总 统 追 悼 革 命 死 义 诸 烈 士 文 章 太 炎 给 稽 勋 局 的 意 见 书 以 及 孙 中 山 领 导 十 次 反 清 起 义 说 的 流 传 等 等 都 是 这 一 系 谱 不 断 修 订 中 的 一 个 版 本 参 见 南 京 临 时 政 府 公 报 第 二 十 二 号 南 京 临 时 政 府 公 报 第 二 十 八 号, 载 辛 亥 革 命 资 料 汇 编 第 五 册, 第 页 唐 向 荣 : 孙 中 山 领 导 十 次 反 清 起 义 说 辩 析, 聊 城 师 范 学 院 学 报 2001 年 第 4 期 ), 其 增 删 添 减 的 进 程 和 意 义 尚 有 待 进 一 步 研 究 3

4 厥 功 甚 伟 15 以 上 种 种 标 志 着 满 清 统 治 消 亡, 英 雄 面 临 着 被 重 新 定 义 建 构 雕 琢 和 铭 刻 的 局 面, 那 些 安 葬 在 陵 寝 中 的 宋 帝 明 皇 ; 或 侍 奉 在 荒 祠 中 的 先 贤 遗 老 已 经 不 足 以 应 付 真 正 紧 迫 的 人 事 和 现 势 新 的 符 号 必 须 填 充 进 来 以 使 各 种 规 训 成 为 可 能 因 此 新 民 国 政 府 试 图 将 前 清 革 命 进 程 中 多 样 异 质 的 逝 者 统 一 整 合 到 烈 士 这 一 集 体 符 号 下 以 塑 造 新 的 革 命 历 史 记 忆 这 就 需 要 淘 洗 他 ( 她 ) 们 在 革 命 功 成 之 前 所 呈 现 的 种 种 繁 复 多 姿 却 不 能 被 纳 入 革 命 话 语 体 系 的 生 活 和 身 后 面 相, 比 如 秋 瑾 等 著 名 革 命 烈 士 就 正 是 被 淘 洗 的 典 型 个 案 二 生 成 烈 士 1912 年 10 月, 上 海 绍 兴 会 馆 举 行 秋 瑾 追 悼 会, 会 场 上 出 现 了 一 架 以 冬 青 扎 成 的 亭 子, 中 间 放 着 一 只 硕 大 的 面 粉 乌 龟, 头 上 插 令 箭 一 支 上 书 前 清 绍 兴 府 知 府 贵 福 小 像, 前 后 还 有 两 根 斩 橼 16 贵 福 是 谁? 从 表 面 上 看 他 是 一 直 为 人 唾 骂, 直 接 置 秋 瑾 于 死 地, 与 女 士 有 不 共 戴 天 之 仇 的 满 清 酷 吏, 将 他 变 作 乌 龟 置 于 女 士 灵 前 羞 辱 自 是 大 快 人 心 但 如 果 仔 细 阅 读 清 末 关 于 秋 瑾 一 案 的 资 料, 就 会 发 现 贵 福 之 所 以 长 久 不 得 民 心 却 不 是 因 为 他 杀 害 了 革 命 党 秋 瑾 恰 恰 相 反, 很 多 时 人 从 千 百 年 来 主 流 意 识 中 对 性 别 和 社 会 角 色 的 观 念 出 发, 认 定 秋 瑾 只 是 一 介 弱 女 子, 不 可 能 是 革 命 党, 女 士 之 死 为 大 冤 狱 而 且 当 时 确 有 不 少 清 廷 官 员 视 兴 党 祸 为 染 红 头 上 顶 戴 的 终 南 捷 径, 在 很 多 涉 党 案 中 公 然 违 背 现 行 律 令, 累 及 许 多 无 辜, 17 于 是 贵 福 的 行 为 逻 辑 就 被 不 少 人 视 为 其 亟 欲 升 官 发 财, 遂 罗 织 罪 名 将 女 士 构 陷 致 死 18 不 仅 如 此, 对 女 士 反 清 行 动 实 相 当 了 解 的 密 友 吴 芝 瑛 徐 自 华 也 一 直 以 各 种 公 开 的 悼 念 活 动 如 修 建 秋 墓 组 织 碑 刻 发 表 祭 文 等 为 女 士 呼 冤 如 吴 芝 瑛 在 1907 年 8 月 公 开 刊 发 的 祭 秋 女 士 瑾 文 就 以 天 下 冤 之 与 官 吏 残 暴 开 篇 19 而 在 私 函 中 她 更 是 表 示 : 一 息 尚 存, 必 将 此 狱 平 反, 方 为 不 负 死 友 20 密 友 们 不 顾 身 家 性 命 地 为 女 士 呼 冤 使 社 会 上 对 女 士 非 革 命 党 更 加 深 信 不 疑 甚 至 连 革 命 党 内 部 都 受 到 影 响, 对 把 秋 瑾 作 为 革 命 女 烈 士 的 代 表 人 物 持 相 当 保 留 态 度 像 雷 铁 厓 听 说 黄 花 岗 起 义 中 有 女 烈 士 时 ( 实 系 误 传 ) 就 在 报 上 撰 文 说 : 自 广 州 事 起, 各 报 皆 言 有 女 杰 在 焉, 而 姓 氏 莫 知, 籍 贯 无 考, 虽 欲 崇 拜 而 莫 由 而 今 则 知 之 矣, 知 之 而 不 能 无 感 矣 革 命 之 风 潮 起 也, 其 以 女 员 著 者 曰 秋 瑾 然 秋 之 死 既 非 在 实 行 时, 而 内 地 人 士 且 以 为 全 兴 诬 其 革 命 而 杀 之, 至 今 尚 无 定 论, 是 则 秋 瑾 非 革 命 军 第 一 发 现 之 女 杰 矣 21 女 士 非 革 命 党 之 说 到 了 1911 年 上 海 张 园 追 悼 会 时 也 未 发 生 多 大 改 变, 不 仅 追 悼 会 通 告 中 未 见 秋 瑾 的 名 字, 沪 军 都 督 府 甚 至 未 准 备 将 女 士 列 入 追 悼 会 的 烈 士 名 单 同 一 时 期 出 现 的 新 剧 斩 秋 瑾 中 作 者 对 贵 福 行 为 逻 辑 的 解 释 和 为 女 士 代 言 的 自 白 也 基 本 与 数 年 前 如 出 一 辄 汪 家 驹 : 熊 烈 士 成 基 小 传, 民 立 报 1912 年 9 月 6 日 16 秋 瑾 女 侠 之 葬 仪, 民 立 报 1912 年 10 月 27 日 17 如 有 评 论 就 说 : 比 年 党 祸 烦 兴, 诬 陷 之 事 不 胜 偻 指 若 职 官 若 学 生 若 平 民, 几 与 草 木 皆 兵 误 丐 为 匪, 新 闻 画 报 ( 清 代 报 刊 图 画 集 成 第 三 册 ), 国 图 缩 微 中 心 2001 年 版, 第 266 页 18 参 见 马 自 毅 (a): 冤 哉, 秋 瑾 女 士 析 时 论 对 秋 瑾 案 的 评 说, 安 徽 史 学 2005 年 第 2 期, 第 49 页 19 吴 芝 瑛 : 祭 秋 女 士 瑾 文, 申 报 1907 年 8 月 11 日 20 吴 芝 瑛 致 徐 自 华 函, 戊 申 年 三 月 三 日, 载 周 永 珍 整 理 : 吴 芝 瑛 夫 妇 致 徐 自 华 的 12 封 信, 近 代 史 资 料 第 91 号, 中 国 社 会 科 学 出 版 社 1997 年 版, 第 272 页 21 铁 厓 : 崇 拜 女 杰, 槟 榔 屿 光 华 日 报 1911 年 6 月 6 日, 载 唐 文 权 编 : 雷 铁 厓 集, 华 中 师 范 大 学 出 版 社 1986 年 版, 第 293 页 22 爱 楼 : 斩 秋 瑾 ( 续 ), 申 报 1912 年 1 月 9 12 日 不 过 在 此 剧 中 秋 瑾 最 后 的 唱 词 如 我 如 今 要 劝 我 4

5 但 数 年 前 为 女 士 呼 冤 不 遗 余 力 的 吴 芝 瑛 此 时 却 一 改 女 士 非 革 命 党 的 说 法, 亲 自 写 信 给 沪 军 都 督 府, 强 烈 要 求 把 秋 瑾 一 并 附 入 追 悼 烈 士 之 中 沪 军 都 督 陈 其 美 看 到 信 后 也 自 无 理 由 拒 绝, 遂 表 示 认 可, 要 求 吴 氏 提 供 女 士 详 细 的 革 命 事 迹 以 便 列 表 23 无 论 是 清 末 替 秋 瑾 呼 冤 还 是 革 命 起 后 主 动 投 函 要 求 确 认 女 士 为 烈 士, 吴 芝 瑛 等 既 为 女 士 密 友, 即 必 以 拳 拳 之 心 对 待 其 身 后 事, 令 其 流 芳 百 世, 名 垂 千 古 的 心 态 实 一 脉 相 承, 但 由 张 园 追 悼 会 而 起 的 女 士 身 后 面 相 的 淘 洗 也 由 这 封 投 函 缓 缓 拉 开 了 帷 幕, 吴 芝 瑛 在 追 悼 会 开 完 后 不 久 就 写 下 了 与 当 年 祭 秋 女 士 瑾 文 有 相 当 差 异 的 秋 瑾 遗 著 序 : 呜 呼! 秋 瑾 之 殁, 于 今 五 年 矣 今 武 汉 起 义, 天 下 豪 杰 之 士, 云 合 景 从, 讨 伐 其 君 秋 瑾 不 幸 賫 志 以 死, 不 及 于 身 亲 见 之 ; 庶 获 有 偿 遗 志 之 一 日, 于 秋 瑾 亦 复 何 悲! 24 在 有 偿 遗 志, 亦 复 何 悲 的 革 命 烈 士 基 调 下, 秋 瑾 开 始 与 革 命 越 来 越 紧 地 绑 在 了 一 起 徐 自 华 当 年 在 女 士 墓 表 中 哀 其 狱 之 冤, 痛 其 遇 之 酷 25, 但 在 1912 年 元 旦 中 华 民 国 开 国 之 日, 徐 氏 撰 写 的 西 冷 重 兴 秋 社 并 建 风 雨 亭 启 却 谓 : 顷 者 革 命 功 成, 共 和 愿 遂, 凡 诸 往 烈, 咸 与 表 彰 而 如 瑾 者, 俊 伟 激 发, 尤 吾 女 界 之 光, 可 无 念 乎? 26 同 时 致 电 临 时 大 总 统 孙 中 山, 以 此 情 告 闻, 特 意 强 调 革 命 功 成, 追 维 义 烈, 则 侠 女 秋 瑾 断 头 流 血, 实 与 有 力 27 此 后, 吴 芝 瑛 在 给 徐 自 华 的 信 中 对 如 何 借 用 追 悼 仪 式 来 塑 造 革 命 党 秋 瑾 进 行 了 一 番 仔 细 认 真 的 谋 划 吴 氏 提 出 墓 碑 上 一 定 要 刻 为 第 一 革 命 女 子 秋 瑾 之 墓, 其 中 革 命 二 字 不 可 再 沿 用 旧 的 样 式, 要 用 大 字 突 出 建 碑 日 期 则 必 须 是 1912 年 2 月 13 日, 以 此 能 纪 念 清 廷 逊 位, 彰 现 女 士 先 驱 之 功 28 以 上 种 种 都 是 吴 芝 瑛 等 为 塑 造 革 命 党 秋 瑾 做 出 的 努 力 借 助 长 沙 上 海 杭 州 绍 兴 等 地 的 追 悼 会 灵 柩 过 境 孙 中 山 的 拜 谒 题 词 与 重 建 秋 祠 秋 墓 秋 亭 等 仪 式 \ 纪 念 过 程, 29 女 士 终 于 被 成 功 地 淘 洗 为 与 清 末 弱 女 子 形 象 大 不 相 同 的 第 一 革 命 女 子 与 秋 瑾 境 遇 相 类 似 的 逝 者 还 有 很 多 陈 天 华 在 当 年 东 京 的 追 悼 会 就 被 塑 造 成 一 个 因 1905 年 日 本 文 部 省 颁 布 取 缔 规 则 ( 即 清 国 学 生 入 学 之 公 私 立 学 校 规 程 ), 清 政 府 虚 于 委 蛇, 不 予 抗 争, 于 是 愤 而 投 海 自 杀 的 反 清 英 烈 早 在 陈 氏 自 杀 后, 同 盟 会 员 陈 家 鼐 就 力 主 为 其 举 行 国 葬 30 当 陈 天 华 与 另 一 个 自 杀 的 留 日 学 生 姚 宏 业 的 灵 柩 从 上 海 运 回 湖 南 时, 一 次 群 情 激 动 万 众 振 奋 的 公 葬 追 悼 仪 式 果 然 产 生 了 :1906 年 5 月 29 日, 学 生 万 余 人, 整 队 抬 柩, 结 队 护 送 至 岳 麓 山 顶 由 大 西 门 横 渡 湘 江, 浩 浩 荡 荡 送 葬 队 伍 一 片 缟 素, 高 举 旗 帜 和 挽 联 祭 帐, 挽 联, 步 伐 整 齐, 沿 途 高 唱 哀 歌, 绵 延 十 余 里 31 四 万 万 同 胞 男 女 亲 爱 的 同 胞 快 快 实 力 去 做 革 命 事 业, 原 来 这 满 奴 一 个 也 留 他 不 得 的, 恰 正 体 现 了 民 初 对 于 女 士 死 因 话 语 转 换 的 混 杂 性 与 过 渡 性 23 秋 女 士 亦 应 追 悼, 申 报 1911 年 12 月 15 日 24 夏 晓 虹 : 民 初 戏 剧 中 的 秋 瑾 形 象, 文 史 知 识 2005 年 第 9 期, 第 17 页 25 徐 自 华 : 鑑 湖 女 侠 秋 君 墓 表, 载 秋 瑾 集, 中 华 书 局 1960 年 版, 第 189 页 26 民 国 文 萃 女 革 命 文 萃, 广 益 书 局 1913 年 版, 载 辛 亥 革 命 浙 江 史 料 选 辑, 浙 江 人 民 出 版 社 1981 年 版, 第 415 页 27 转 引 自 夏 晓 虹 前 揭 文, 第 18 页 28 吴 芝 瑛 致 徐 自 华 函,1912 年 3 月 10 日, 载 周 永 珍 整 理 : 吴 芝 瑛 夫 妇 致 徐 自 华 的 12 封 信, 近 代 史 资 料 第 91 号, 第 275 页 29 孙 中 山 在 1912 年 12 月 8 日 杭 州 国 民 党 欢 迎 会 上 演 说 中 提 到 : 可 痛 者, 最 好 的 同 志 秋 女 侠 一 瞑 不 视 兄 弟 此 来, 固 不 仅 展 览 西 湖 风 景, 亦 将 临 女 侠 埋 骨 之 所, 一 施 凭 吊 申 报 1912 年 12 月 9 日 10 日 12 月 9 日 在 秋 社 参 加 追 悼 会, 面 允 担 任 秋 社 名 誉 社 长, 又 致 挽 联 云 : 江 户 矢 丹 忱, 重 君 首 赞 同 盟 会 ; 轩 亭 洒 碧 血, 愧 我 今 招 女 侠 魂 郭 延 礼 : 秋 瑾 年 谱, 齐 鲁 书 社 1983 年 版, 第 164 页 另 见 杭 垣 筹 备 追 悼 先 烈 秋 侠 入 祠 纪 盛, 申 报 1912 年 1 月 25 日 7 月 21 日 ; 秋 女 士 成 仁 纪 念 ( 杭 州 通 信 ) 秋 女 士 成 仁 纪 念 ( 杭 州 通 信 续 ) 秋 女 士 成 仁 纪 念 ( 长 沙 通 信 ) 秋 女 侠 灵 櫬 归 来 秋 风 秋 雨 返 秋 魂, 民 立 报 1912 年 7 月 日 9 月 23 日,10 月 24 日 30 陈 新 宪 等 编 写 : 禹 之 谟 史 料, 湖 南 人 民 出 版 社 1981 年 版, 第 18 页 31 邓 介 松 : 青 年 运 动 的 急 先 锋 禹 之 谟, 载 中 国 人 民 政 治 协 商 会 议 全 国 委 员 会 文 史 资 料 研 究 委 员 会 编 : 辛 亥 革 命 回 忆 录 第 七 集, 文 史 资 料 出 版 社 1982 年 版, 第 105 页 此 次 公 葬 的 时 间 考 订 可 参 见 刘 泱 泱 : 关 于 公 葬 陈 天 华 姚 宏 业 的 时 间 订 正, 载 辛 亥 革 命 史 丛 刊 第 5 辑, 中 华 书 局 1983 年 版 5

6 此 种 反 清 爱 国 的 陈 天 华 形 象 也 在 民 初 的 烈 士 叙 述 中 被 继 承 了 下 来, 但 陈 氏 当 年 在 日 本 的 生 活 面 相 却 并 不 像 被 淘 洗 过 后 所 呈 现 的 那 么 简 单 孔 祥 吉 村 田 雄 二 郎 两 位 学 者 就 根 据 数 种 新 发 现 的 史 料 分 析 出 陈 氏 与 革 命 派 如 宋 教 仁 黄 兴 等 实 有 相 当 大 的 思 想 分 歧, 而 他 与 杨 度 的 关 系 也 不 是 一 般 所 认 为 的 泛 泛 之 交, 而 是 非 同 一 般 的 挚 友 陈 氏 在 反 对 日 本 文 部 省 颁 布 取 缔 规 则 的 运 动 中, 曾 反 对 采 取 罢 校 归 国 等 过 激 行 动, 而 在 他 舍 身 取 义 前 要 求 实 行 的 并 非 革 命, 而 是 开 明 专 制 由 此 他 们 在 最 后 的 结 论 中 饶 有 深 意 地 指 出 : 其 实, 所 谓 革 命 家 也 罢, 维 新 派 也 罢, 都 是 后 世 学 者 给 他 们 带 上 的 桂 冠 然 而, 在 活 生 生 的 历 史 现 实 中, 这 些 区 别 并 不 那 么 分 明, 条 条 框 框 并 不 适 用, 陈 天 华 就 是 一 个 很 好 的 例 子 32 较 之 陈 天 华, 徐 锡 麟 虽 然 更 符 合 革 命 家 的 条 框, 但 徐 氏 在 皖 浙 起 事 中 各 种 易 欲 张 扬 个 人 声 名 和 宣 扬 种 族 情 绪 的 面 相 却 也 不 免 被 以 删 改 供 词 修 订 告 示 的 方 式 淘 洗 完 毕 33 而 这 些 供 词 和 告 示 却 和 其 它 关 于 烈 士 的 出 版 物 一 起 在 民 初 成 为 了 可 被 大 众 消 费 的 生 意, 并 在 阅 读 中 传 承 着 被 删 改 和 修 订 过 的 关 于 徐 氏 的 历 史 记 忆 34 徐 锡 麟 的 供 词 内 容 被 删 改, 史 坚 如 的 供 词 中 与 革 命 不 相 凿 纳 的 话 语 则 干 脆 在 发 表 前 被 彻 底 清 除 光 复 后 在 广 东 南 海 县 署 档 案 中 发 现 了 史 氏 的 供 词 原 稿, 随 即 被 转 交 给 上 海 真 相 画 报 编 辑 高 剑 父 这 份 供 词 当 然 是 宣 扬 史 氏 为 革 命 牺 牲 的 大 无 畏 精 神 的 好 材 料, 但 遗 憾 的 是 有 一 些 不 尽 不 实 和 掩 饰 的 话 搀 杂 其 中 高 剑 父 想 发 表, 又 怕 那 些 话 影 响 烈 士 的 光 辉 形 象 于 是 制 版 之 前 他 想 了 个 办 法, 随 手 把 油 墨 泼 在 供 词 上, 使 那 些 不 妥 的 语 句 消 失 无 踪 有 趣 的 是 外 间 不 知 原 委 之 人 还 纷 纷 传 说 供 词 是 被 烈 士 血 迹 所 渲 染 35 由 此 可 见 当 时 革 命 历 史 记 忆 塑 造 的 效 果 之 一 斑 当 然 仅 仅 淘 洗 那 些 被 视 为 革 命 家 的 逝 者 的 生 活 面 相 和 身 后 面 相 并 不 足 以 完 全 生 成 烈 士 除 淘 洗 之 外, 又 有 些 逝 者 需 要 压 抑 这 其 中 既 有 作 为 革 命 对 立 面 出 现 的 旧 王 朝 已 逝 君 臣, 也 有 那 些 本 该 成 为 烈 士, 却 因 曾 与 当 下 的 掌 权 者 有 过 宿 怨 的 革 命 党 人 对 于 旧 王 朝 已 逝 的 君 臣, 恽 毓 鼎 在 日 记 中 提 到 : 革 党 深 恶 中 兴 名 臣, 以 其 为 本 朝 出 力 而 杀 汉 人 也 湖 南 乱 党 掘 毁 曾 文 正 左 文 襄 坟 墓 南 京 拆 毁 曾 文 正 祠, 改 祀 洪 秀 全 上 海 李 文 忠 铜 像, 则 于 颈 下 悬 一 牌, 曰 满 洲 奴 隶, 而 用 白 布 缠 其 头 及 左 肩 36 恽 毓 鼎 在 北 京 限 于 他 的 消 息 来 源, 所 知 的 还 仅 仅 是 各 地 情 形 的 一 鳞 半 爪, 以 上 海 李 公 祠 为 例, 学 生 军 在 其 中 胡 闹 的 详 情 着 实 令 人 啼 笑 皆 非 37 不 过 这 类 事 件 还 只 是 革 命 初 起 各 地 对 32 孔 祥 吉 村 田 雄 二 郎 : 陈 天 华 若 干 重 要 史 实 补 充 订 正 以 日 本 外 务 省 档 案 为 中 心, 福 建 论 坛 人 文 社 会 科 学 版 2005 年 第 4 期 另 参 见 刘 艳 琼 : 被 胡 适 误 解 的 陈 天 华, 读 书 2001 年 第 1 期 ; 刘 云 波 : 陈 天 华 蹈 海 原 因 新 析, 文 史 哲 2002 年 第 5 期 33 参 见 马 自 毅 (b): 1907 年 皖 浙 起 事 史 料 考 辨, 安 徽 史 学 2006 年 第 5 期, 第 页 ; 34 可 参 见 拙 文 : 革 命 与 生 意 以 辛 亥 革 命 时 期 的 上 海 为 例, 史 林 2008 年 第 3 期 35 陆 丹 林 : 革 命 史 谭, 载 荣 孟 源 章 伯 锋 主 编 : 近 代 稗 海 第 一 辑, 四 川 人 民 出 版 社 1985 年 版, 第 623 页 关 于 史 坚 如 供 词 的 详 细 考 订 可 参 见 赵 矢 元 : 史 坚 如 及 其 供 词 绝 笔 考 辨, 载 辛 亥 革 命 史 丛 刊 第 二 辑, 中 华 书 局 1980 年 版, 第 页 36 恽 毓 鼎 澄 斋 日 记 (2), 宣 统 三 年 十 一 月 初 二 日, 第 565 页 亦 参 见 革 命 声 中 之 南 洋 大 学, 申 报 1911 年 11 月 10 日 ; 吴 虞 日 记 上 册, 四 川 人 民 出 版 社 1984 年 版, 第 41 页 37 上 海 起 事 后, 邮 传 部 上 海 高 等 实 业 学 堂 的 学 生 积 极 响 应, 而 他 们 首 先 想 到 的 即 是 学 校 附 近 的 李 公 祠, 遂 决 定 夺 取 作 为 学 生 军 司 令 部 当 时 李 公 祠 早 已 没 有 武 装 守 卫, 只 有 其 生 前 卫 士 多 人 看 管, 于 是 未 遭 任 何 抵 抗 学 生 军 就 进 驻 其 中 此 后, 学 生 军 开 始 了 对 李 公 祠 的 改 头 换 面, 首 当 其 冲 的 的 是 李 氏 铜 像, 他 们 用 白 被 单 将 其 包 起, 意 在 使 其 无 面 目 见 革 命 同 胞 ; 又 用 竹 竿 挂 上 白 旗, 缚 在 铜 像 旁, 表 示 他 已 投 降 革 命 军 ; 甚 至 还 有 学 生 军 向 铜 像 开 枪 射 击 其 次 遭 殃 的 是 祠 堂 里 的 许 多 摆 设, 如 自 鸣 钟 插 屏 花 瓶 等, 这 些 当 然 是 公 物 但 当 看 守 祠 堂 的 说 是 他 们 的 私 物 时, 学 生 军 们 却 完 全 不 加 理 会, 只 要 他 们 速 速 离 开, 拿 走 何 物 悉 听 尊 便 又 有 人 传 说 李 鸿 章 的 牌 位 由 黄 金 制 成, 学 生 军 们 就 将 其 劈 开 瞧 瞧, 却 发 现 只 是 馏 金 最 可 惜 的 是 一 幅 李 鸿 章 油 画 像, 被 学 生 军 用 刺 刀 乱 刺 乱 劈, 扯 得 鸡 零 狗 碎 参 见 房 芸 芳 薛 理 勇 : 上 海 近 代 史 上 的 纪 念 建 筑 物, 载 上 海 市 历 史 博 物 馆 馆 刊 ( 第 二 辑 ), 上 海 社 会 科 学 院 出 版 社 2004 年 版, 第 页 对 于 6

7 旧 王 朝 已 逝 君 臣 采 取 的 零 星 行 动, 并 不 具 有 明 确 的 组 织 性 和 目 的 性 当 1912 年 2 月 陆 军 部 连 发 两 份 通 告 要 将 前 清 忠 义 各 祠 湘 楚 淮 军 昭 忠 各 祠 分 别 改 建 大 汉 忠 烈 祠 时, 38 这 即 宣 告 着 国 家 政 权 已 经 介 入 了 革 命 烈 士 生 成 的 进 程 之 中 无 论 是 在 经 费 困 难, 利 用 既 有 旧 祠 的 现 实 层 面, 39 还 是 在 压 抑 革 命 对 立 面, 凸 现 烈 士 荣 光 的 意 识 形 态 层 面, 前 朝 国 君 亲 贵 和 名 臣 都 将 面 临 被 深 深 压 抑 的 命 运, 其 身 后 处 境 极 其 不 妙 果 然 各 省 府 州 县 在 接 到 通 告 后, 立 即 在 我 汉 族 现 已 光 复, 万 不 容 若 辈 再 如 此 横 行 于 我 干 净 文 明 之 土 地 40 的 冠 冕 堂 皇 话 语 之 下 开 始 了 积 极 的 改 建 祠 运 动, 有 些 地 方 因 为 缺 少 著 名 的 革 命 烈 士, 只 能 拿 前 明 大 将 和 忠 臣 在 烈 士 改 建 祠 热 潮 中 分 一 杯 羹, 比 如 扬 州 就 把 史 可 法 这 位 清 廷 打 造 的 忠 义 之 臣 重 新 改 造 为 反 清 先 驱 送 入 祠 内, 41 云 南 则 为 跟 随 明 太 祖 南 征 北 讨 的 四 员 大 将 傅 友 德 蓝 玉 沐 英 杨 文 烈 建 了 祠, 42 益 : 而 不 缺 乏 著 名 革 命 烈 士 的 地 方 就 更 全 力 以 赴 地 争 夺 改 建 祠 过 程 中 的 象 征 资 源 和 具 体 利 在 成 都, 前 道 署 被 提 议 改 为 大 汉 忠 魂 祠 43 在 九 江, 新 政 权 的 议 会 直 接 砸 了 前 清 名 臣 塔 齐 布 祠 的 木 主 木 匾, 将 其 改 为 办 公 场 所 一 旦 有 人 表 示 反 对, 就 立 即 将 对 方 指 责 为 偏 袒 满 奴, 欲 送 往 当 地 军 政 府 查 办 44 在 杭 州, 军 政 府 出 台 了 改 定 祠 祀 议 决 案, 规 定 : 一, 西 湖 盛 祠 堂 并 祠 外 地 亩, 应 由 民 政 司 查 明 充 公 ; 其 三 贤 祠 内 附 设 之 盛 康 栗 主 销 毁, 原 捐 路 股 一 千 元 一 充 公 二, 西 湖 圣 因 寺 系 满 清 康 熙 帝 变 相, 因 并 入 满 清 行 宫 寺 内, 田 亩 充 公 三, 满 臣 各 王 祠 惠 献 贝 子 范 承 漠 汉 奸 范 文 程 子 祠 庄 地 亩, 一 并 查 明 充 公 四, 反 抗 洪 杨 之 张 国 良 等 祠 宇 在 前 清 交 涉 署 之 旁 刻 旧 名 忠 义 祠, 应 即 销 灭, 其 人 民 被 难 而 死 列 祀 五, 满 臣 崧 骏 栗 主, 原 附 设 海 会 寺 内, 应 将 栗 主 销 毁 此 外 彭 玉 麟 李 鸿 章 曾 国 荃 幸 运 地 合 祀 一 祠 左 宗 棠 也 被 认 定 与 蒋 益 灃 相 似, 有 惠 于 浙 人 所 以 将 其 栗 主 并 入 蒋 祠 合 祀 之, 但 以 上 诸 人 原 来 祠 中 的 产 业 亦 不 免 充 公 之 命 运 45 在 绍 兴, 建 立 了 鉴 湖 秋 社 表 面 上 是 不 让 西 湖 秋 社 专 美 于 前, 但 实 际 情 形 却 是 不 久 前 地 方 豪 绅 图 谋 兼 并 社 址 所 在 的 宝 寿 寺 有 人 即 为 僧 众 出 谋 划 策, 以 昔 秋 女 侠 尝 游 宝 寿 禅 寺, 雪 泥 鸿 爪, 大 是 有 缘 为 由, 在 寺 中 附 设 秋 社 以 保 护 寺 产 果 然 当 栗 主 入 祠 典 礼 告 成, 宝 寿 寺 门 前 悬 挂 上 黑 底 白 字 的 鉴 湖 秋 社 牌 后, 当 初 垂 涎 寺 产 者 都 怏 怏 而 退, 杜 绝 妄 想 不 过 此 事 正 如 女 士 之 弟 秋 宗 章 所 言 : 实 则 先 姐 生 前 游 踪 曾 否 至 寺, 既 未 能 起 九 京 而 问 之, 学 生 占 领 李 公 祠 后 的 种 种 荒 唐 举 动 被 王 钝 根 在 海 上 闲 谈 专 栏 中 讽 刺 为 小 题 大 做, 申 报 1911 年 11 月 13 日 38 其 内 容 分 别 为 民 国 统 一, 大 功 告 成, 凡 在 同 胞, 永 享 共 和 幸 福 而 死 难 诸 烈 士, 或 横 被 逮 捕, 血 肉 早 已 摧 残, 或 战 死 沙 场, 而 姓 名 尤 虞 湮 没, 亟 应 荐 以 血 食, 以 慰 忠 魂 恳 贵 都 督, 迅 将 前 清 忠 义 各 祠, 分 别 改 建 为 大 汉 忠 烈 祠 汇 集 各 该 省 尽 忠 民 国, 死 事 诸 烈 士 入 祀 其 中 由 本 部 派 专 员 致 祭, 以 后 即 由 各 执 政 春 秋 致 奠, 并 于 每 岁 旧 历 八 月 十 九, 即 武 汉 起 义 纪 念 日, 及 新 历 二 月 十 五 日, 即 民 国 统 一 纪 念 日, 恭 行 祀 典, 永 以 为 例 以 慰 死 者 之 灵, 以 作 生 者 之 气, 以 明 昭 烈 诛 奸 之 义, 一 举 而 三 善 备 迅 将 前 清 湘 楚 淮 军 昭 忠 各 祠 改 建 为 大 汉 忠 烈 祠, 详 细 查 各 省 尽 忠 大 汉 死 事 诸 君 子 入 祀, 其 中 由 本 部 特 派 委 员 前 往 致 祭, 以 后 即 由 执 政 春 秋 致 祭, 并 于 每 岁 民 国 纪 念 日, 恭 行 祀 典, 以 为 定 例 一 以 慰 烈 士 在 天 之 灵, 一 以? 汉 奸 死 后 之 魄, 于 以 激 励 军 志, 发 扬 武 气, 蔚 成 民 国 无 疆 之 盛 业, 达 于 四 裔, 岂 不 懿 歟 南 京 临 时 政 府 公 报 第 二 十 号 第 二 十 二 号, 载 辛 亥 革 命 资 料 汇 编 第 五 册, 第 页 39 比 如 广 东 梅 州 因 为 小 学 用 地 无 着, 就 直 接 把 学 校 设 在 当 年 因 抗 击 太 平 军 而 殉 职 的 前 清 某 州 官 的 文 公 祠 里 黄 药 眠 口 述 自 传, 中 国 社 会 科 学 出 版 社 2003 年 版, 第 20 页 40 九 江 改 塔 祠 为 议 会, 申 报 1912 年 2 月 6 日 41 史 公 祠 内 拜 英 魂, 民 立 报 1912 年 9 月 12 日 另 参 见 黄 克 武 : 史 可 法 与 近 代 中 国 记 忆 及 认 同 的 变 迁, 载 王 笛 主 编 : 时 间 空 间 书 写 42 云 南 建 筑 傅 沐 蓝 杨 四 公 专 祠, 申 报 1912 年 2 月 24 日 43 川 事 片 片 录, 申 报 1912 年 2 月 24 日 44 九 江 改 塔 祠 为 议 会, 申 报 1912 年 2 月 6 日 45 改 定 祠 祀 议 决 案, 浙 江 公 报 第 十 册,1912 年 2 月 7 日 7

8 亦 只 能 任 若 辈 假 名 以 行 己 耳 46 在 湖 南, 当 时 主 管 改 建 祠 事 务 的 官 员 为 了 筹 饷 将 曾 国 藩 席 宝 田 刘 松 山 刘 锦 棠 等 中 兴 名 臣 的 祠 堂 都 强 行 占 领 以 充 军 用, 完 全 不 顾 祠 多 私 建, 与 临 时 约 法 第 六 条 有 违 47 除 了 军 用 途 径, 这 些 官 员 还 以 曾 逮 捕 秋 瑾 为 由, 将 前 浙 江 候 补 道 陈 湜 的 宅 第 和 其 父 的 专 祠 改 为 女 烈 士 祠, 原 在 陈 祠 的 湖 南 公 报 馆 被 强 行 迁 移 陈 湜 家 人 无 奈 之 下 上 报 湖 南 都 督 禀 称 : 该 处 产 业 系 五 房 公 产, 愿 以 膏 腴 之 田 千 石 赎 回 产 业 得 到 的 答 复 却 是 : 如 要 赎 回, 非 罚 金 十 万 两 不 可! 48 但 如 此 价 值 不 菲 的 烈 士 祠, 入 祠 之 人 的 背 景 在 时 人 看 来 却 荒 谬 绝 伦, 有 大 盗 死 于 法 者 有 洪 江 魁 黠 甚 至 有 某 女 生 者 以 暧 昧 死, 亦 以 附 祀 女 烈 士 祠 49 除 了 压 抑 旧 王 朝 的 已 逝 君 臣, 那 些 本 应 是 烈 士, 却 因 革 命 内 部 的 派 系 纷 争 也 遭 到 了 压 抑, 最 突 出 的 一 个 例 子 就 是 兴 中 会 时 期 的 领 导 者 之 一 杨 衢 云 杨 氏 在 广 州 首 义 和 惠 州 起 义 中 的 地 位 与 孙 中 山 不 相 上 下 但 由 此 他 就 成 了 孙 氏 地 位 的 可 能 竞 争 者 而 且 在 1903 年 之 前, 海 内 外 对 孙 中 山 的 评 价 实 比 较 恶 劣 认 为 他 是 海 贼 既 可 笑 又 可 怜 根 本 不 是 当 领 袖 的 料 暴 徒 天 生 的 强 盗 等 等 50 因 此 革 命 功 成 后, 为 了 重 新 书 写 这 段 历 史, 建 构 孙 中 山 的 领 袖 形 象, 杨 氏 就 成 了 烈 士 中 的 被 压 抑 者 民 初 对 他 的 压 抑 还 在 初 始 阶 段, 上 海 追 悼 会 上 他 也 算 先 烈 之 一, 广 东 追 悼 会 上 亦 有 庚 子 一 岁 星, 碧 血 积 成 民 国 立 ; 重 阳 又 风 雨, 黄 花 散 落 故 人 悲 的 叙 功 挽 联 51 可 是 此 时 的 他 早 已 无 法 和 孙 中 山 相 提 并 论, 不 仅 如 此, 从 各 种 英 雄 系 谱 的 书 写 看, 除 了 章 太 炎 对 他 念 念 不 忘 外, 在 其 它 人 眼 里 杨 氏 非 但 比 不 上 孙 中 山, 就 连 孙 氏 的 忠 实 追 随 者 朱 邱 陆 程 也 差 上 一 截 像 与 杨 氏 关 系 最 为 密 切 的 广 东 革 命 烈 士 追 悼 会 就 被 称 为 追 悼 朱 邱 陆 程 诸 先 烈 大 会, 杨 氏 成 为 了 这 场 追 悼 会 中 的 配 角 而 在 孙 中 山 述 说 第 一 次 革 命 历 史 的 电 文 中 也 这 样 写 道 : 故 当 日 有 朱 邱 陆 程 之 称 此 役 之 日, 陆 君 主 动 同 谋 者 除 生 存 人 外, 则 有 郑 弼 臣 杨 衢 云 二 人 52 显 然 在 这 封 电 文 中 杨 氏 地 位 仅 仅 是 四 大 追 随 者 中 陆 氏 的 一 个 主 动 同 谋 者 而 已, 而 到 了 1937 年 的 中 央 党 史 史 料 陈 列 馆 中 则 只 见 有 陆 皓 东 和 郑 弼 臣, 杨 衢 云 已 全 然 没 了 踪 迹 53 三 传 承 记 忆 1911 年 末 在 恽 毓 鼎 看 来 : ( 革 党 ) 祀 洪 逆, 则 明 明 以 乱 贼 自 居, 甘 为 太 平 子 孙 矣 54 其 言 在 现 实 情 境 得 到 了 某 种 程 度 的 应 验 建 立 了 新 民 国 的 孙 中 山 黄 兴 等 人 在 1913 年 又 成 了 太 平 子 孙, 变 为 北 洋 政 府 眼 中 的 乱 贼 但 北 洋 政 府 却 无 法 动 摇 被 孙 中 山 黄 兴 等 生 成 的 革 命 烈 士 的 地 位 比 如 在 北 洋 政 府 时 期, 中 兴 名 臣 刘 典 后 人 可 以 借 军 阀 势 力 夺 回 由 刘 祠 改 头 换 面 而 成 的 鉴 湖 女 侠 祠, 直 至 国 民 革 命 军 底 定 东 南 时, 徐 寄 尘 等 上 书 国 民 政 府 方 解 决 争 端 55 但 从 1916 年 发 行 数 量 甚 大 的 妇 女 杂 志 上 的 评 论 看 祭 祠 被 夺 与 否 并 不 影 响 女 士 在 时 人 46 秋 宗 章 : 风 雨 楼 痛 语, 近 代 史 资 料 第 44 号, 中 国 社 会 科 学 出 版 社 1981 年 版, 第 页 47 同 明 等 编 : 湖 南 反 正 追 记, 湖 南 人 民 出 版 社 1981 年 版, 第 96 页 ; 鲜 于 浩 : 有 关 二 次 革 命 的 一 份 史 料 湖 南 都 督 府 三 次 电 请 通 缉 各 犯 罪 状 报 告 书, 载 辛 亥 革 命 史 丛 刊 第 五 辑, 中 华 书 局 1983 年 版, 第 107 页 48 湘 省 之 彰 善 瘅 恶 长 沙 建 设 秋 祠, 民 立 报 1912 年 6 月 13 日 7 月 22 日 49 同 明 等 编 : 湖 南 反 正 追 记, 第 96 页 50 黄 宇 和 : 孙 逸 仙 伦 敦 蒙 难 真 相, 上 海 书 店 出 版 社 2004 年 版, 第 页 51 黄 花 盃 酒 祭 英 魂, 民 立 报 1912 年 10 月 25 日 52 力 子 : 纪 念 日 之 余 谈, 民 立 报 1912 年 10 月 19 日 53 ( 国 民 党 ) 中 央 党 史 史 料 编 撰 委 员 会 编 : 中 央 党 史 史 料 陈 列 馆 陈 列 史 料 目 录, 南 京 中 文 仿 宋 印 书 馆 1937 年 版, 第 7 页 54 恽 毓 鼎 澄 斋 日 记 (2), 宣 统 三 年 十 一 月 初 二 日, 第 页 55 秋 宗 章 : 记 徐 寄 尘 女 士, 近 代 史 资 料 第 52 号, 中 国 社 会 科 学 出 版 社 1983 年 版,26 27 页 8

9 心 目 中 第 一 革 命 女 子 的 形 象 56 又 如 1911 年 6 月 革 命 党 人 雷 铁 厓 感 叹 : 游 西 湖 者 无 人 不 谒 武 穆 王 祠 墓, 而 见 其 墓 地 狭 小, 祠 宇 荒 凉, 每 不 满 游 人 之 愿 而 其 侧 之 左 宗 棠 祠, 则 崇 楼 杰 阁, 画 栋 雕 梁, 其 外 如 李 鸿 章 等 诸 汉 奸 祠, 无 不 煌 煌 杰 构, 占 据 名 区 固 不 仅 游 人 为 不 平, 即 山 灵 亦 为 含 忿 矣 57 但 到 了 1914 年, 烈 士 留 下 的 痕 迹 却 令 西 湖 岸 边 大 大 改 变 了 模 样, 叶 圣 陶 和 顾 颉 刚 到 此, 除 了 访 岳 王 祠 和 免 遭 拆 除 的 左 宗 棠 祠 外, 另 一 个 新 拜 处 就 是 克 复 金 陵 阵 亡 将 士 墓 58 又 过 五 年, 从 杭 州 一 师 一 个 普 通 学 生 的 日 记 看, 压 根 已 不 见 左 宗 棠 祠, 西 湖 边 值 得 一 游 的 纪 念 性 空 间 基 本 都 和 革 命 烈 士 有 关 : 先 秋 瑾 女 士, 则 象 ( 像 ) 凛 凛 欲 生, 手 执 小 刃, 身 着 旧 装, 诚 非 庸 庸 者 可 比, 女 英 中 罕 得 其 人 也 欤 家 教 固 善 矣, 而 先 发 革 命 之 思 潮, 诚 有 加 于 法 之 梅 晓 若 等 女 英 豪 出 后 到 忠 烈 祠 内 一 游, 即 出, 复 到 金 陵 ( 亡 ) 亡 诸 烈 士 之 墓 前, 前 书 侠 骨 英 魂 四 字 此 等 烈 士 为 国 以 殉 死, 倡 革 命 之 先 声, 今 得 脱 满 之 绊 羁, 舍 此 烈 士 其 谁 欤? 言 至 此, 感 烈 士 之 意 激 焉 因 谓 友 曰 : 天 赋 人 之 四 肢 心 脏 头 额, 无 不 同 也, 奈 何 彼 之 烈 烈, 倡 众 人 未 能 之 事, 谋 诸 民 不 知 之 想, 为 国 而 牺 牲 生 命, 虽 汤 火 无 所 辞, 以 死 而 自 认, 克 尽 一 分 子 之 天 职 忠 义 之 心, 岂 不 凛 凛 然, 可 畏 可 敬, 故 特 表 之, 令 后 人 发 一 片 爱 国 之 心, 而 奉 诸 烈 士 为 师, 意 诚 良 矣 哉 维 吾? 时 方 青 年, 脑 精 中 果 已 映 有 此 志 乎? 抑 亦 碌 碌 甘 以 傻 游 没 世 乎? 夫 今 观 欧 洲 大 和 平 告 成 矣, 世 界 之 大 战 争 想 亦 可 以 永 绝 矣 犹 未 识 南 北 诸 公, 犹 以 私 见 之 意, 争 权 夺 利, 不 知 大 义, 是 故 好 伤 国 体, 残 人 民, 岂 非 这 烈 士 之 罪 人 耶? 凡 吾 诸 青 年, 安 可 不 尽 分 子 之 职, 以 留 一 毫 光 名 于 后 世 耶? 59 这 一 切 都 证 明 以 革 命 烈 士 作 为 重 要 内 容 的 革 命 历 史 记 忆 资 源 仓 库 在 1912 年 前 后 已 经 成 型 60 这 个 仓 库 或 许 因 为 北 洋 时 期 政 治 大 气 候 的 不 适 宜 而 受 到 一 定 的 压 抑 乃 至 封 闭, 但 其 基 础 却 非 常 深 厚, 一 旦 政 治 社 会 条 件 允 许, 这 个 仓 库 将 会 重 新 启 封, 为 继 起 的 革 命 者 提 供 源 源 不 断 可 资 取 用 的 革 命 历 史 记 忆 资 源 比 如 孙 中 山 洪 杨 与 革 命 三 者 之 联 系 最 初 总 要 追 溯 到 总 理 幼 年 听 太 平 军 老 战 士 讲 故 事 而 发 生 革 命 思 想 或 潜 抱 革 命 大 志 但 从 1912 年 新 民 国 建 立 时 某 革 命 记 中 的 孙 中 山 传 记 看 当 时 只 不 过 有 一 个 故 事 雏 形 而 已 : 孙 于 务 农 之 暇 入 塾 读 书, 其 教 师 皆 为 洪 杨 党 派 中 人, 每 从 容 演 述 洪 杨 之 历 史, 学 童 咸 化 之 孙 秉 性 灵 敏, 其 叔 父 器 之, 同 学 儿 童 亦 皆 暱 就 孙, 虽 日 暮 散 学 往 往 不 乐 归 家, 而 乐 与 孙 游, 称 为 洪 秀 全 第 二 孙 氏 年 虽 幼 已 崭 然 见 头 角 矣 61 上 面 的 叙 述 未 提 到 革 命 这 一 核 心 概 念, 更 不 论 发 生 革 命 思 想 或 潜 抱 革 命 大 志 这 种 提 法 的 出 现 要 推 迟 到 十 数 年 后 的 国 民 革 命 之 际, 如 吴 稚 晖 的 总 理 与 中 国 革 命 与 中 山 先 生 革 命 的 两 基 础 附 中 山 先 生 年 系 二 文 均 在 1912 年 故 事 雏 形 的 基 础 上 明 确 说 孙 氏 闻 洪 杨 历 史 后 发 生 革 命 思 想 或 潜 抱 革 命 大 志, 但 二 文 的 时 间 就 有 矛 盾 之 处, 一 说 为 孙 氏 六 七 岁 时, 一 说 为 孙 氏 十 三 岁 时 对 此 吴 氏 自 己 承 认 : 弟 所 作 两 基 础 文, 在 总 理 逝 世 时 仓 猝 应 报 馆 之 请, 无 要 籍 可 检, 错 误 极 多 为 朝 生 暮 死 之 作, 久 当 摧 毁, 故 未 订 正 弟 当 时 以 为 总 理 天 纵, 其 革 命 行 动 必 甚 早, 有 此 成 见, 反 以 曲 解 致 误 矣 秋 瑾 死 不 五 年, 而 清 社 以 屋, 香 魂 侠 魄 当 亦 含 笑 于 九 原 矣 呜 呼! 中 国 革 命 史 上 不 得 不 推 为 女 子 第 一 人 也 杂 俎, 妇 女 杂 志 第 二 卷 第 十 号 57 唐 文 权 编 雷 铁 厓 集, 第 316 页 58 商 金 林 : 叶 圣 陶 年 谱 长 编 第 一 卷, 人 民 教 育 出 版 社 2004 年 版, 第 页 59 [ 日 ] 坂 井 洋 史 整 理 :[ 陈 范 予 日 记, 学 林 出 版 社 1997 年 版, 第 页 60 这 一 概 念 启 发 于 潘 光 哲 提 出 的 知 识 仓 库 概 念, 参 见 氏 著 : 追 索 晚 清 阅 读 史 的 一 些 想 法 : 知 识 仓 库 思 想 资 源 与 概 念 变 迁, 新 史 学 ( 台 湾 ) 第 16 卷 第 3 期 61 孙 文, 载 中 国 革 命 记 第 一 册, 新 自 由 社 编,1912 年 版, 传 记 62 转 引 自 陆 丹 林 : 革 命 史 谭, 载 荣 孟 源 章 伯 锋 主 编 : 近 代 稗 海 第 一 辑, 四 川 人 民 出 版 社 1985 年 版, 第 页 因 此 孙 中 山 年 谱 长 编 作 者 会 以 页 下 注 指 出 : 此 事 具 体 时 间 不 详, 姑 记 此 见 9

10 当 然 在 吸 收 记 忆 资 源 之 外, 继 起 的 革 命 者 也 会 为 仓 库 继 续 生 成 填 充 建 构 新 的 资 源 ; 更 换 剔 除 那 些 不 再 合 于 时 宜 的 资 源 1929 年, 虽 然 在 连 年 军 阀 混 战 之 后, 西 湖 边 秋 瑾 陶 成 章 两 烈 士 墓 一 望 蔓 草, 满 目 荒 凉, 坟 外 围 墙 灰 泥 剥 落 63 但 因 国 货 博 览 会 将 近, 墓 地 得 到 了 重 新 修 缮 其 实 重 修 两 烈 士 墓 只 是 新 建 立 的 国 民 政 府 传 承 革 命 历 史 记 忆 的 一 个 小 插 曲, 真 正 的 大 作 为 则 是 西 湖 国 货 博 览 会 中 革 命 纪 念 馆 的 设 立 在 革 命 纪 念 馆 中 孙 中 山 符 号 当 然 是 传 承 革 命 历 史 记 忆 的 最 重 要 元 素, 这 已 被 研 究 者 注 意, 无 须 赘 言 64 但 需 要 指 出 的 是 即 使 在 1928 年 后 孙 中 山 符 号 的 合 法 性 乃 至 神 性 也 需 要 更 多 烈 士 的 烘 托 和 异 己 的 反 衬 才 能 凸 现 和 固 化, 换 句 话 说 革 命 历 史 记 忆 是 由 孙 中 山 烈 士 乃 至 异 己 共 同 来 建 构 的 这 一 点 在 革 命 纪 念 馆 中 表 现 得 非 常 明 显 纪 念 馆 中 展 览 大 量 总 理 遗 物, 其 作 用 归 结 为 一 句 话 即 是 要 让 参 观 者 知 道 : 一 部 总 理 革 命 史, 便 是 全 部 的 中 国 革 命 史 65 但 在 总 理 遗 物 外, 亦 有 数 量 不 菲 的 先 烈 遗 迹 这 是 因 为 : 在 这 个 长 期 的 革 命 过 程 中, 固 有 总 理 居 先 指 挥, 但 尤 须 总 理 的 信 徒, 追 随 奋 斗, 有 了 他 们 不 少 牺 牲 和 努 力 的 结 果, 方 才 达 到 推 翻 满 清, 建 立 民 国 的 目 的 在 现 在 的 情 形 看 来, 前 次 辛 亥 革 命 虽 然 是 狭 义 的 民 族 革 命, 然 而 那 是 限 于 时 代 要 求 所 形 成 的 结 果 而 且 这 狭 义 的 民 族 革 命, 也 是 全 部 国 民 革 命 中 一 个 阶 段 在 上 述 逻 辑 框 架 下, 烈 士 们 在 1912 年 五 族 共 和 的 情 势 下 能 从 反 满 兴 汉 的 义 士 变 为 缔 造 民 国 的 英 雄, 而 在 1928 年 党 国 体 制 下 则 又 从 缔 造 民 国 的 英 雄 被 进 一 步 同 质 化 为 总 理 信 徒 由 此 纪 念 馆 中 出 现 的 先 烈 遗 迹 有 : 一, 先 烈 所 有 遗 像 二, 先 烈 所 有 遗 著 遗 墨 三, 先 烈 生 平 所 好 读 之 书 籍, 及 其 形 成 革 命 性 及 革 命 思 想 之 书 籍 四, 先 烈 生 平 所 好 之 遗 物, 五, 先 烈 临 难 时 之 殉 身 物 ( 如 断 头 台 绞 台 执 行 枪 决 时 所 用 之 枪 ) 六, 临 难 地 点 及 一 切 情 形 之 照 片 七, 先 烈 革 命 所 用 之 武 器 ( 如 手 枪 炸 弹 刀 及 其 他 武 器 ) 八, 先 烈 死 后 之 荣 哀 九, 祭 堂 照 相 十, 追 悼 会 及 出 殡 照 相 十 一, 坟 墓 及 铜 像 石 像 照 相 十 二, 挽 词 十 三, 国 家 各 种 褒 典 十 四, 先 烈 名 单 及 传 略 十 五, 其 他 66 这 些 遗 迹 中 秋 瑾 的 和 服, 徐 锡 麟 马 宗 汉 的 手 枪, 徐 锡 麟 临 讯 时 悲 痛 热 切 的 供 词 等 与 1912 年 革 命 烈 士 追 悼 会 时 基 本 无 差 67 此 后 十 几 年 间 新 生 成 的 烈 士 如 陈 其 美 朱 执 信 等 则 迅 速 被 添 加 进 来, 以 期 能 提 高 革 命 情 绪, 锻 炼 革 命 意 志, 充 实 革 命 历 史 68 和 民 初 相 似, 在 纪 念 总 理 和 褒 扬 先 烈 之 外, 其 阴 暗 对 立 面 也 要 塑 造 出 来 以 做 鲜 明 对 比 不 过 此 刻 被 压 抑 的 对 象 不 再 是 辛 亥 时 深 为 革 命 党 所 恶 的 中 兴 名 臣, 他 们 的 命 运 已 发 生 微 妙 改 变 如 北 洋 政 府 时 期 曾 国 藩 重 又 成 为 了 事 功 与 人 格 的 完 满 楷 模 连 毛 泽 东 这 样 的 激 进 学 生 也 在 1917 年 给 黎 锦 熙 的 信 里 说 : 愚 于 近 人, 独 服 曾 文 正, 观 其 收 拾 洪 杨 一 役, 完 满 无 确, 使 以 今 人 易 其 位, 其 能 如 彼 陈 锡 祺 主 编 : 孙 中 山 年 谱 长 编 上 册, 第 18 页, 中 华 书 局 1991 年 版 不 过 这 种 革 命 历 史 记 忆 中 的 领 袖 神 话 却 在 三 四 十 年 代 成 为 了 一 种 集 体 无 意 识 如 著 名 太 平 天 国 史 家 简 又 文 虽 然 提 出 以 事 实 代 幻 想, 以 逻 辑 代 武 断, 以 存 疑 代 轻 言, 正 是 科 学 的 学 术 之 基 本 原 则, 但 在 参 观 金 田 中 学 中 时, 他 的 记 述 却 是 校 名 的 意 义 正 所 以 纪 念 金 田 革 命, 故 壁 上 大 书 继 续 金 田 革 命 精 神 的 标 语, 我 为 学 生 们 补 述 总 理 幼 年 逸 事, 兼 勉 励 他 们 努 力 上 进, 以 完 金 田 革 命 未 竟 之 大 志, 及 实 现 三 民 主 义 即 所 以 发 展 广 西 传 统 的 革 命 民 族 性 也 氏 著 : 太 平 天 国 杂 记 二 辑 金 田 之 游 及 其 他, 商 务 印 书 馆 1944 年 版, 自 序 第 2 页 第 10 页 63 西 湖 博 览 会 筹 备 特 刊, 载 西 湖 文 献 集 成 第 16 册, 杭 州 出 版 社 2004 年 版, 第 528 页 64 参 见 [ 美 ] 葛 凯 (Karl Gerth) 著, 黄 振 萍 译 : 制 造 中 国 消 费 文 化 与 民 族 国 家 的 创 建, 北 京 大 学 出 版 社 2007 年 版, 第 页 65 西 湖 博 览 会 革 命 纪 念 馆 参 观 指 南, 载 西 湖 文 献 集 成 第 16 册, 第 800 页 66 西 湖 博 览 会 参 观 必 携, 载 西 湖 文 献 集 成 第 16 册, 第 702 页 67 西 湖 博 览 会 革 命 纪 念 馆 参 观 指 南, 载 西 湖 文 献 集 成 第 16 册, 第 页 另 可 参 见 拙 文 : 辛 亥 革 命 时 期 的 集 会 与 城 市 公 共 空 间 以 追 悼 会 为 中 心 ( ), 华 东 师 范 大 学 学 报 2008 年 第 2 期 68 西 湖 博 览 会 革 命 纪 念 馆 参 观 指 南, 载 西 湖 文 献 集 成 第 16 册, 第 页 10

11 之 完 满 乎? 69 蒋 介 石 就 更 是 因 江 浙 地 区 传 统 文 化 的 浸 润 而 仰 慕 曾 国 藩 等 人, 蔡 锷 编 辑 的 曾 胡 治 兵 语 录 是 其 钦 定 的 黄 埔 军 校 教 材, 并 不 断 增 补 成 为 如 中 央 训 练 团 等 机 构 的 教 材 70 同 时 市 场 上 也 会 因 赤 匪 猖 獗, 农 民 暴 动, 出 现 胡 曾 左 平 乱 要 旨 这 样 的 书 71 九 一 八 事 变 后, 曾 左 彭 胡 更 成 为 了 当 时 湖 南 大 学 校 长 胡 庶 华 口 中 的 文 武 全 才, 号 召 学 生 要 以 他 们 为 榜 样 抵 抗 日 本 侵 略 72 因 此 1928 年 后 要 塑 造 革 命 的 阴 暗 对 立 面 中 兴 名 臣 已 不 适 用 那 么 谁 来 取 而 代 之 呢? 在 时 代 是 一 个 标 准 钟, 谁 反 抗 时 代, 谁 逆 时 代 的 潮 流, 时 代 便 会 宣 告 谁 的 死 刑 73 等 强 势 蛮 横 但 却 经 不 起 仔 细 推 敲 的 话 语 笼 罩 下, 那 些 革 命 队 伍 本 身 的 逆 流 落 伍 者 成 为 了 了 新 的 对 立 面 于 是 革 命 纪 念 馆 出 现 了 一 个 重 要 内 容 即 关 于 落 伍 者 之 丑 史, 包 括 : 一, 落 伍 者 名 单 二, 章 太 炎 投 吴 事 实 三, 冯 自 由 叛 党 事 实 四, 陈 炯 明 叛 党 经 过 五, 唐 继 尧 叛 党 事 实 六, 邹 鲁 谢 持 屠 杀 民 众 之 经 过 七, 杨 希 闵 刘 振 寰 之 叛 史 八, 温 树 德 投 吴 事 略 等 74 西 湖 国 货 博 览 会 的 革 命 纪 念 馆 正 是 传 承 革 命 历 史 记 忆 的 各 种 展 览 会 的 一 个 最 早 版 本 和 标 准 版 本 从 国 民 党 中 央 党 史 史 料 陈 列 馆 到 1937 年 的 上 海 文 献 展 览 会, 从 1941 年 的 广 东 文 物 展 再 到 1947 年 在 上 海 举 行 的 辛 亥 革 命 文 献 展 览 会, 除 了 地 方 性 烈 士 的 凸 现 和 规 模 大 小 的 区 别 外, 宣 传 布 置 展 品 游 人 观 感 等 几 乎 如 出 一 辙, 75 如 中 央 党 史 史 料 陈 列 馆 即 以 总 理 一 生 之 事 迹 为 经, 而 以 各 时 代 革 命 之 史 实 为 纬, 以 本 党 过 去 历 史 演 进 之 重 心, 胥 在 总 理 一 身, 故 史 料 代 表 之 年 代, 起 自 总 理 之 诞 生, 以 迄 北 上 与 逝 世, 全 部 区 分 八 室 陈 列 之 而 其 收 藏 的 史 料 也 少 不 了 血 衣 供 词 和 服 手 枪 76 这 反 映 了 在 国 民 党 党 国 体 制 下 革 命 历 史 记 忆 传 承 的 模 式 化, 但 越 来 越 稀 少 的 参 观 者 也 说 明 了 此 种 传 承 方 式 的 幼 稚 和 僵 化 而 要 打 破 这 种 幼 稚 和 僵 化 则 要 将 目 光 投 向 国 民 党 的 对 手 共 产 党, 去 述 说 1949 后 的 另 一 个 故 事 了 69 中 共 中 央 文 献 研 究 室 等 编 : 毛 泽 东 早 期 文 稿, 湖 南 出 版 社 1990 年 版, 第 85 页 70 增 补 曾 胡 治 兵 语 录, 中 央 训 练 团 印 刷 所 1941 年 版 蒋 介 石 为 该 书 所 做 的 序 言 中 认 为 : 写 作 太 平 天 国 战 史 目 前 资 料 匮 乏, 其 对 立 面 如 曾 胡 等 却 材 料 众 多, 而 且 颇 可 为 治 军 治 国 之 借 鉴, 因 此 先 编 曾 胡 治 兵 语 录, 等 待 他 日 再 编 太 平 天 国 战 史 实, 这 实 已 证 明 了 革 命 的 太 平 天 国 却 也 不 妨 碍 中 兴 名 臣 的 地 位 提 升 类 似 之 书 可 参 看 萧 一 山 : 曾 国 藩 传, 海 南 出 版 社 2001 年 版 71 参 见 陈 启 天 : 胡 曾 左 平 乱 要 旨, 大 陆 书 局 1932 年 版 在 这 样 的 背 景 下, 太 平 天 国 则 可 能 在 某 一 时 期 又 变 成 了 乱, 如 1932 年 的 高 级 中 学 课 程 标 准 中 的 本 国 史 教 学 大 纲 中 就 易 革 命 为 太 平 天 国 与 捻 党 之 乱, 初 级 高 级 中 学 课 程 标 准, 商 务 印 书 馆 发 行, 教 育 部 1932 年 颁 行, 第 8 页 72 湖 南 大 学 校 史 编 辑 室 编 : 湖 南 大 学 校 史, 第 页, 转 引 自 罗 玉 明 湖 湘 文 化 与 湖 南 的 尊 孔 读 经 ( ), 湖 南 人 民 出 版 社 2004 年 版, 第 219 页 73 西 湖 博 览 会 革 命 纪 念 馆 参 观 指 南, 载 西 湖 文 献 集 成 第 16 册, 第 803 页 74 西 湖 博 览 会 参 观 必 携, 载 西 湖 文 献 集 成 第 16 册, 第 702 页 75 参 见 广 东 文 物,1941 年 版, 上 海 书 店 1990 年 重 印 ; 上 海 文 献 展 览 会 概 要,1937 年 版, 出 版 机 构 不 详 ; 辛 亥 革 命 同 志 会 编 : 辛 亥 革 命 文 献 展 览 会 纪 念 册,1947 年 版 76 ( 国 民 党 ) 中 央 党 史 史 料 编 撰 委 员 会 编 : 中 央 党 史 史 料 陈 列 馆 陈 列 史 料 目 录, 第 页 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