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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題 目 : 我 失 去 了 學 生 姓 名 : 廖 佩 茵 學 生 編 號 : 指 導 老 師 姓 名 : 陳 惠 英 老 師 香 港 嶺 南 大 學 2002

2 故 事 內 容 乳 房 是 女 性 的 象 徵 有 不 少 女 性 甘 願 冒 險 整 容, 務 求 令 胸 部 變 得 豐 滿, 藉 以 吸 引 男 性 既 然 乳 房 對 女 性 是 這 般 重 要, 女 性 一 旦 失 去 乳 房, 將 會 面 對 怎 麼 樣 的 心 理 變 化 呢? 小 說 的 中 心 人 物 余 慧 晴, 從 小 受 家 人 愛 護, 長 大 後 得 男 友 疼 愛, 性 格 倚 賴 內 向 中 學 畢 業 後, 便 出 來 工 作, 任 職 文 員 她 從 小 就 不 期 望 在 事 業 上 有 什 麼 傑 出 的 成 就, 倒 希 望 能 夠 平 凡 的 過 生 活, 繼 而 組 織 一 個 幸 福 的 家 庭 當 她 碰 上 郭 梓 俊, 以 為 找 到 真 愛, 可 以 共 度 餘 生 時, 竟 在 一 次 婚 前 檢 查 證 實 自 己 患 了 乳 癌, 且 必 須 要 接 受 割 除 乳 癌 手 術 接 受 手 術 後, 她 的 人 生 有 了 很 大 的 改 變, 婚 約 取 消 了 未 婚 夫 不 辭 而 別, 還 要 面 對 因 失 去 乳 房 而 導 致 心 靈 上 的 痛 苦, 一 連 串 的 打 擊 令 她 幾 近 崩 潰 幸 好 這 時 子 言 的 出 現, 令 她 逐 漸 忘 記 過 去 的 傷 痛, 有 勇 氣 迎 接 新 的 生 活 另 一 方 面, 獨 居 生 活 也 逐 漸 讓 她 變 得 獨 立 堅 強, 可 是 因 為 身 體 的 缺 陷 和 失 戀 的 陰 影, 面 對 子 言 的 追 求 時, 面 臨 的 是 人 生 重 大 的 抉 擇

3 導 言 我 成 長 以 來 身 邊 有 很 多 人 患 上 各 種 不 同 的 癌 症 ( 如 血 癌 骨 癌 腸 癌 等 ), 有 的 是 家 人 有 的 是 朋 友, 有 的 是 鄰 居 有 些 年 紀 已 經 很 大, 但 有 些 還 很 年 青 年 青 的 在 前 路 一 片 光 明 的 時 候 患 上 這 種 世 紀 絕 症, 往 往 被 迫 停 止 工 作 或 學 業, 接 受 治 療, 因 治 療 而 帶 來 的 痛 苦, 更 不 足 為 外 人 道 有 些 較 幸 運 的, 不 用 長 期 接 受 痛 苦 的 折 磨, 知 道 患 病 後, 在 很 短 的 時 間 已 經 去 世, 也 有 與 病 魔 掙 扎 了 十 幾 年 才 離 開 人 世, 還 有 現 在 正 與 癌 細 胞 抗 爭 的 朋 友 ( 希 望 他 能 早 日 康 復 ) 每 一 次 聽 到 我 認 識 的 人 患 上 癌 症, 總 是 很 震 驚 並 感 到 難 過 記 得 兩 年 前, 一 位 從 澳 洲 回 來 的 朋 友 在 晚 餐 的 時 候 告 訴 我 他 患 了 骨 癌, 我 聽 到 那 消 息 後, 呆 住 了, 那 種 震 撼 的 感 覺 至 今 仍 令 我 難 以 忘 記 那 時 候, 我 好 想 說 些 安 慰 他 的 話, 但 最 後 什 麼 話 也 說 不 出 來 我 好 想 哭, 但 又 害 怕 影 響 他 的 情 緒 另 一 方 面, 我 震 驚 的 原 因 是, 當 他 告 訴 我 的 時 候 竟 然 相 當 冷 靜 和 平 和, 沒 有 任 何 埋 怨 和 憤 怒 雖 然 他 的 表 情 像 在 告 訴 我 他 是 堅 定 和 樂 觀 的, 可 是 我 看 到 他 的 眼 神 流 露 出 擔 憂 和 疑 慮 除 了 病 者 痛 苦 外, 其 實 他 身 邊 的 親 人 也 十 分 痛 苦 我 看 見 朋 友 的 媽 媽, 在 兒 子 患 病 後 身 體 日 漸 消 瘦, 她 一 直 未 能 接 受 兒 子 患 病 的 事 實, 畢 竟 從 前 他 兒 子 的 身 體 一 向 相 當 健 康, 突 然 患 上 癌 症, 實 在 是 令 人 難 以 接 受 她 每 天 看 見 兒 子 抵 受 肉 體 上 的 煎 熬, 但 又 愛 莫 能 助, 十 分 心 痛 作 為 朋 友 的 我, 亦 未 能 給 予 半 點 幫 助, 只 能 在 旁 給 予 鼓 勵 和 支 持, 但 我 相 信 這 份 心 意 他 是 感 受 到 的 1

4 看 到 身 邊 親 人 和 朋 友 的 經 歷, 讓 我 知 道 人 的 生 命 是 變 化 不 定 的, 沒 有 人 知 道 將 來 會 發 生 什 麼 事 情 或 許 是 身 邊 有 太 多 患 上 癌 病 的 人, 令 我 對 這 種 可 怕 的 病 有 很 大 感 受 我 曾 幻 想 若 果 有 一 天 患 了 這 種 病, 我 會 怎 樣 面 對 呢? 我 會 樂 觀 地 面 對, 還 是 提 早 結 束 自 己 的 生 命, 不 讓 自 己 承 受 這 麼 多 的 痛 苦? 其 實 我 也 不 知 道, 因 為 想 像 和 現 實 完 全 是 兩 碼 子 的 事, 而 今 次 的 論 文 創 作, 我 選 取 了 患 癌 症 作 為 題 材, 主 要 是 構 思 這 故 事 的 過 程, 正 好 給 我 一 個 機 會, 思 考 病 人 面 臨 死 亡 威 脅 時 的 情 況 畢 竟 我 沒 有 親 身 經 歷 過 ( 當 然 我 也 不 想 嘗 試! ), 不 知 道 當 中 的 滋 味 和 感 受 我 只 好 運 用 想 像 力 和 過 往 探 望 病 人 的 經 歷 和 感 想 放 進 小 說 中 另 外, 我 亦 參 閱 了 一 些 有 關 患 乳 癌 的 書 籍, 加 深 對 乳 癌 的 認 識, 希 望 能 較 準 確 地 拿 捏 和 描 寫 人 物 的 心 路 歷 程 主 題 結 構 方 面, 大 概 分 為 兩 部 份, 前 半 部 主 要 是 敘 述 主 角 慧 晴 患 上 乳 癌, 面 對 割 除 乳 房 前 後 的 心 裡 變 化, 後 半 部 則 是 描 述 她 割 掉 乳 房 後 如 何 面 對 新 的 生 活 和 對 於 發 展 新 戀 情 的 猶 豫 故 事 是 以 順 敘 方 式 描 寫 小 說 開 始 時, 敘 述 慧 晴 割 掉 乳 房 後 的 情 況, 及 至 敘 述 她 開 展 新 生 活 並 認 識 另 一 位 男 主 角 子 言 當 中 會 插 敘 過 去 與 男 朋 友 一 起 的 情 景 以 及 她 的 爸 爸 媽 媽 對 她 的 關 懷 故 事 發 展 至 後 半 部, 慧 晴 為 忘 記 過 去 而 展 開 新 的 獨 居 生 活, 她 得 到 子 言 的 支 持 和 鼓 勵, 性 格 由 從 前 的 倚 賴 變 得 較 為 獨 立, 但 是 因 為 身 體 的 缺 陷 令 她 對 愛 情 窒 步, 不 知 如 何 面 對 人 物 背 景 方 面, 我 編 寫 了 一 個 對 愛 情 充 滿 幻 想, 性 格 倚 賴 和 思 想 單 純 的 女 子, 及 至 患 病 的 經 歷 令 她 對 人 生 有 一 種 新 的 看 法, 性 格 因 而 改 變, 變 得 較 前 自 主 獨 立 主 角 慧 晴 是 獨 生 女, 自 幼 生 活 在 一 個 幸 福 的 家 庭, 備 受 爸 媽 的 疼 愛, 沒 有 經 歷 過 任 何 大 的 風 浪, 中 學 畢 業 後 便 投 身 社 會 工 作, 2

5 任 職 文 員 她 可 說 是 一 個 嚮 往 簡 單 而 平 凡 生 活 的 人 工 作 上, 她 不 寄 望 創 一 番 事 業, 反 而 一 直 對 愛 情 充 滿 憧 憬, 渴 望 組 織 幸 福 的 家 庭 在 她 的 世 界 裡, 所 有 事 物 都 是 美 好 的, 沒 有 經 歷 過 任 何 風 浪 和 挫 折 直 到 婚 前 檢 查 才 知 道 自 己 患 了 乳 癌, 男 朋 友 要 求 解 除 婚 約, 面 對 突 如 其 來 的 打 擊, 她 將 如 何 應 付? 手 術 後, 她 面 對 身 體 的 缺 陷 愛 情 的 失 落 和 獨 居 生 活 的 孤 寂, 她 又 能 否 適 應? 這 都 是 我 的 小 說 內 提 及 的 情 節 小 說 裡 有 很 多 地 方 談 及 乳 房 乳 房 是 女 性 身 份 的 象 徵, 市 面 上 推 出 不 少 矯 型 內 衣 令 女 性 的 胸 部 顯 得 更 豐 滿 ; 也 有 些 男 性 著 重 欣 賞 女 性 的 胸 部, 身 材 是 以 胸 脯 的 大 小 作 為 標 準, 故 此 有 些 女 性 不 懼 怕 整 容 帶 來 後 遺 症, 甘 願 冒 險 嘗 試 可 見, 乳 房 對 女 性 來 說 是 十 分 重 要 的 近 年, 患 乳 癌 的 女 士 漸 趨 年 輕 化 小 說 裡, 也 有 很 多 地 方 是 描 寫 慧 晴 失 去 乳 房 後 的 感 受 她 受 這 樣 大 的 打 擊 是 因 為 她 這 麼 年 輕 便 失 去 乳 房, 若 果 病 者 是 一 個 六 七 十 歲 的 婆 婆, 相 信 她 的 內 心 的 感 受 和 慧 晴 會 有 不 同 畢 竟 慧 晴 只 有 二 十 七 歲, 她 失 去 乳 房, 好 像 連 帶 所 有 的 東 西 亦 失 去 了 除 了 面 對 體 型 上 的 改 變, 還 有 對 愛 情 的 憧 憬 也 完 全 幻 滅, 擔 心 將 來 如 何 赤 裸 裸 的 面 對 男 朋 友 或 丈 夫, 所 以 當 她 在 面 對 新 一 段 戀 愛 時 總 會 有 顧 忌 和 保 留 慧 晴 失 去 乳 房, 在 最 需 要 別 人 支 持 時, 未 婚 夫 竟 不 辭 而 別 這 反 映 出 梓 俊 是 多 麼 的 絕 情, 未 能 接 受 身 邊 的 人 的 轉 變, 非 但 不 給 予 支 持, 而 且 更 自 動 消 失, 相 信 這 種 情 況 在 現 實 中 是 存 在 的 此 外, 我 採 用 第 一 身 以 我 來 說 故 事 故 事 前 半 部, 主 要 是 主 角 的 獨 白, 故 多 以 直 接 敘 述 來 表 達 內 心 的 感 受 和 對 事 物 的 看 法, 少 有 運 用 對 話 及 至 後 半 部, 認 識 另 一 位 男 主 角 時 多 以 對 話 交 代 二 人 的 發 展 以 及 人 物 的 個 3

6 性 此 外, 小 說 很 多 地 方 描 寫 慧 晴 常 陷 入 個 人 的 幻 想, 所 以 運 用 了 一 些 意 象 例 如 她 在 化 妝 時 幻 想 男 朋 友 正 在 撫 摸 她 的 臉 頰 另 外, 她 割 去 乳 房 後 發 惡 夢 見 到 血 淋 淋 的 東 西, 希 望 能 加 深 效 果 這 次 創 作 雖 然 遇 到 不 少 困 難, 但 吸 取 了 寶 貴 的 經 驗, 令 我 對 寫 作 有 了 新 的 體 會 起 初 我 以 為 創 作 一 個 故 事 很 簡 單, 只 要 有 時 間 地 點 人 物 情 節, 便 可 編 成 一 篇 好 看 的 小 說 但 當 我 創 作 時 才 發 覺 除 了 以 上 必 備 的 條 件 外, 還 要 配 合 人 物 的 性 格, 情 節 的 發 展, 敘 述 的 語 氣 和 角 度, 用 字 準 確 等, 各 方 面 對 小 說 的 構 成 有 很 大 影 響 其 實, 在 創 作 這 篇 小 說 時 我 曾 遇 過 以 上 的 問 題, 當 中 最 大 的 阻 礙 是 情 節 的 發 展 當 我 寫 到 故 事 中 間 部 份, 很 苦 惱 故 事 應 該 如 何 發 展 下 去, 那 時 實 在 感 到 很 迷 惘 一 方 面 要 令 情 節 顯 得 合 情 合 理, 但 一 方 面 又 要 顧 及 小 說 人 物 性 格 因 為 人 物 性 格 是 決 定 人 物 的 命 運, 若 果 她 所 決 定 的 事 與 她 性 格 不 配 合, 故 事 就 難 以 令 人 信 服, 而 且 內 容 亦 顯 得 相 當 突 兀, 影 響 小 說 的 完 整 性, 所 以 在 處 理 情 節 發 展 方 面 我 花 了 不 少 工 夫 這 小 說 最 初 的 結 局 與 現 在 的 版 本 相 當 不 同, 意 念 上 亦 有 所 改 變 最 初 的 結 局 是 慧 晴 受 不 了 失 去 乳 房 的 事 實 和 失 戀 的 打 擊, 精 神 上 陷 入 崩 潰 剛 好 這 時 出 現 一 名 女 子, 給 予 她 無 限 的 支 持 和 鼓 勵, 令 慧 晴 逐 漸 對 她 產 生 好 感, 甚 至 愛 上 她 最 後 我 放 棄 這 一 結 局, 情 節 改 為 遇 上 一 名 樂 觀 做 事 爽 朗 獨 立 的 男 子, 即 刪 去 同 性 戀 的 情 節 因 為 考 慮 到 以 慧 晴 內 向 的 性 格, 雖 然 患 上 了 乳 癌, 但 不 足 以 令 她 在 性 向 上 作 出 這 麼 大 的 改 變, 所 以 最 終 放 棄 原 先 的 構 想 另 外, 在 揣 摩 人 物 性 格 起 初 有 點 困 難, 特 別 是 描 寫 慧 晴 失 去 乳 房 後 4

7 的 心 情, 故 此 寫 作 時 要 常 常 提 醒 自 己 多 些 運 用 想 像 力, 才 能 投 入 角 色 中 雖 然 我 曾 嘗 試 失 去 心 愛 的 東 西, 畢 竟 失 去 心 愛 的 東 西 與 失 去 乳 房 的 心 情 是 非 常 不 同, 失 去 其 他 東 西 可 用 金 錢 買 回, 但 失 去 乳 房 已 沒 有 任 何 物 件 可 補 償, 即 使 是 安 裝 義 乳, 已 有 很 大 的 分 別, 所 以 慧 晴 面 對 安 裝 義 乳 時 的 心 情 一 點 都 不 好 受 在 這 裡 我 還 要 多 謝 陳 惠 英 老 師, 在 我 未 動 筆 寫 小 說 時, 她 叫 我 替 小 說 的 人 物 寫 日 記, 我 覺 得 這 方 法 對 揣 摩 人 物 性 格 是 相 當 有 用 的 替 人 物 寫 日 記 使 我 更 清 楚 了 解 人 物 性 格 和 心 裡 狀 況, 到 我 真 正 動 筆 寫 小 說 時 已 容 易 掌 握 人 物 說 話 的 語 氣 態 度 和 情 緒, 描 寫 時 更 得 心 應 手 今 次 創 作 這 篇 小 說 確 實 花 了 很 多 時 間 準 備, 由 研 究 內 容 至 完 成 整 篇 小 說 的 過 程 差 不 多 八 個 月 愈 接 近 交 論 文 的 日 子, 我 就 愈 心 急 很 想 快 些 完 成, 但 又 發 覺 愈 是 心 急 愈 是 難 寫 下 去 當 中 的 心 情 有 點 像 母 雞 等 待 小 雞 出 世 一 樣, 不 能 太 過 心 急, 要 坐 在 雞 蛋 上 靜 待 小 雞 的 來 臨 曾 經 有 段 日 子 對 這 篇 小 說 產 生 厭 倦, 不 想 繼 續 寫 下 去, 但 幸 好 多 得 老 師 的 提 點 和 同 學 朋 友 的 意 見, 令 我 對 人 物 有 了 新 的 看 法 和 體 會, 小 說 才 得 以 完 成 最 後, 衷 心 感 謝 陳 惠 英 老 師 的 耐 心 指 導, 開 學 以 來 每 星 期 都 抽 出 寶 貴 的 時 間 約 見 我, 給 予 意 見 還 有 每 次 都 不 厭 其 煩 地 為 我 修 改 論 文, 實 在 感 激 不 已 這 次 論 文 的 完 成, 或 許 是 創 作 道 路 的 開 始, 我 相 信 這 次 經 驗 對 未 來 創 作 有 很 大 的 幫 助, 希 望 將 來 能 繼 續 創 作 不 同 類 型 的 小 說 一 5

8 十 一 月 十 二 日 獅 子 座 流 星 雨 照 片 十 二 月 二 十 五 日 聖 誕 卡 ; 嘉 年 華 會 入 場 券 一 月 一 日 薰 衣 草 電 影 票 尾 ; 薰 衣 草 乾 花 二 月 十 四 日 情 人 卡 : 願 意 照 顧 你 一 生 一 世 三 月 二 十 日 生 日 卡 : 和 我 到 日 本 旅 行 好 嗎?, 兩 張 機 票 六 月 一 日 結 婚 請 柬 : 郭 梓 俊 和 余 慧 晴 結 婚 之 喜 淚 珠 落 在 不 再 散 發 香 氣 的 薰 衣 草 上, 我 連 忙 用 衣 袖 印 乾, 輕 輕 掃 著 花 枝, 幾 朵 微 小 的 花 蕊 隨 即 掉 下, 我 嚇 得 不 敢 再 觸 碰, 以 免 丟 掉 了 所 有 的 回 憶 我 翻 過 日 記 的 另 一 頁, 夾 在 頁 中 的 情 人 卡 我 已 翻 看 過 無 數 遍, 卡 上 一 對 公 公 婆 婆 相 互 依 偎, 坐 在 鞦 韆 上 輕 輕 的 盪 著, 臉 上 流 露 著 幸 福 的 笑 容 我 曾 經 與 婆 婆 一 樣 有 甜 蜜 的 笑 容, 但 這 已 是 大 半 年 前 的 記 憶 了 還 記 得 他 拿 著 一 百 支 鬱 金 香, 同 時 把 這 張 情 人 卡 送 給 我 時, 我 感 動 得 差 點 哭 了 出 來, 我 以 為 找 到 了 幸 福, 這 一 刻 我 永 遠 都 不 會 忘 記 我 當 時 曾 想 過 將 來 會 與 他 好 像 這 對 公 公 婆 婆 一 樣, 手 拉 手 到 公 園 散 步, 看 著 夕 陽 慢 慢 消 失 在 地 平 線 上 現 在 我 知 道 這 憧 憬 是 永 遠 無 法 實 現 的 我 從 小 喜 歡 用 紙 筆 把 我 的 感 受 記 下 來, 無 論 是 快 樂 的 還 是 不 快 樂 的 小 時 候 媽 媽 告 訴 我 用 日 記 簿 夾 著 開 心 的 回 憶, 那 麼 它 永 遠 不 會 溜 走, 永 遠 陪 伴 著 你 所 以 所 有 的 入 埸 券 戲 票, 我 都 一 一 留 下 紀 念, 寫 下 感 想, 讓 將 來 可 隨 時 重 拾 從 前 的 快 樂 我 的 日 記 簿 一 天 比 一 天 厚, 就 像 一 箱 珍 貴 的 寶 藏, 藏 著 許 多 深 刻 珍 貴 的 往 事 6

9 我 很 喜 歡 翻 看 日 記, 回 味 開 心 的 日 子, 特 別 是 我 和 他 初 相 識 的 期 間, 每 次 重 看 我 都 不 期 然 的 笑 出 來, 那 時 的 日 子 就 像 剛 剛 過 去, 在 昨 天 發 生 一 樣 ; 不 開 心 的 事 我 從 來 不 翻 看, 因 為 每 重 溫 一 次, 等 於 加 深 一 次 記 憶 這 種 痛 苦 的 回 憶, 我 渴 望 能 隨 時 間 流 逝 而 忘 記, 可 惜 留 在 身 上 的 疤 痕 卻 好 像 每 天 在 提 醒 我 慘 痛 的 經 歷 二 慧 晴 慧 晴, 聽 見 嗎? 一 把 很 熟 悉 的 聲 音 從 遠 處 傳 來 我 嘗 試 睜 開 眼 睛, 但 眼 睛 卻 好 像 被 一 些 膠 狀 物 黏 著, 怎 也 睜 不 開 身 體 軟 弱 無 力, 動 彈 不 得 一 隻 柔 軟 的 手 輕 輕 的 放 在 我 的 額 頭 上, 這 種 感 覺 似 曾 相 識, 就 像 媽 媽 兒 時 替 我 測 試 有 沒 有 發 燒 一 樣, 十 分 溫 暖 慧 晴 慧 晴 慧 晴, 起 來 了 嗎? 聲 音 又 再 一 次 重 覆, 還 多 了 一 把 男 聲 我 認 得 這 是 爸 爸 媽 媽 的 聲 音, 我 再 嘗 試 的 睜 開 眼 睛, 但 眼 前 一 片 朦 朧, 猶 如 置 身 在 迷 霧 當 中, 忽 然 一 絲 強 光 射 進 我 的 眼 中, 雙 眼 立 刻 被 刺 得 緊 閉 起 來 我 努 力 眨 眼, 迷 霧 裡 漸 漸 出 現 媽 媽 的 臉 孔, 然 後 爸 爸 的 臉 也 呈 現 出 來 手 術 已 完 成 了 你 覺 得 怎 麼 樣? 媽 媽 輕 輕 的 在 我 耳 邊 說 我 想 開 口, 但 喉 嚨 很 乾 實 在 說 不 出 話 來, 只 好 用 力 的 點 點 頭 我 很 痛, 整 個 胸 部 都 很 痛, 四 周 的 皮 膚 緊 緊 的 被 拉 扯 著, 像 被 烈 火 燃 燒 一 樣, 燙 遍 整 個 胸 部 我 很 想 掙 扎, 但 身 軀 軟 弱 得 不 能 稍 動 一 下 水 我 輕 聲 的 喊 著, 我 只 知 道 大 聲 呼 叫 只 會 令 傷 口 有 更 大 的 痛 楚 7

10 媽 媽 趕 忙 用 濕 布 印 在 我 的 嘴 唇 上, 我 貪 婪 的 吸 吮 著, 像 害 怕 水 份 很 快 被 空 氣 蒸 發 掉 醫 生 說 手 術 很 順 利, 你 好 好 的 休 息, 其 他 的 事 不 要 想 得 太 多 媽 媽 說 我 輕 輕 的 點 頭, 傷 口 縱 然 很 痛, 但 眼 睛 仍 禁 不 住 四 處 搜 索 手 術 後, 你 睜 開 眼 睛 第 一 個 看 到 的 就 是 我 這 溫 柔 而 熟 悉 的 聲 音 由 手 術 前 至 今, 一 直 在 我 耳 邊 繚 繞, 這 刻 多 麼 渴 望 這 聲 音 在 我 耳 邊 說 一 句 : 我 在 這 兒 不 要 想 得 太 多 難 道 我 真 的 是 想 得 太 多 嗎? 手 術 後 我 一 直 期 待 第 一 個 見 到 的 就 是 梓 俊, 可 惜 他 沒 有 兌 現 承 諾 他 仍 身 在 美 國 嗎? 為 什 麼 他 還 不 回 來? 若 果 我 在 手 術 時 發 生 什 麼 意 外, 那 時 他 才 從 美 國 趕 回 來, 不 是 太 遲 了 嗎? 護 士 替 我 打 了 止 痛 針 後, 我 又 再 次 陷 入 昏 睡 中, 醒 來 的 時 候 已 是 第 二 天 的 中 午 猛 烈 的 太 陽 透 過 窗 簾 直 射 進 來, 微 小 的 灰 塵 飄 浮 在 空 氣 中 灰 塵 飄 得 很 慢, 像 輕 輕 的 在 起 舞 我 身 上 的 劇 痛 稍 為 減 輕, 但 仍 像 給 火 狠 狠 的 燃 燒 著 今 天 已 是 手 術 後 的 第 二 天, 他 還 不 來 探 望 我 我 感 到 忐 忑 不 安, 這 種 不 安, 就 像 迷 了 路, 不 知 往 哪 一 個 方 向 前 行 我 記 得 梓 俊 對 我 是 十 分 著 緊 的, 即 使 我 偶 然 有 點 不 適, 他 都 會 親 自 給 8

11 我 煮 粥, 帶 我 去 看 醫 生, 叫 我 多 穿 衣 服, 細 心 的 照 料 我 他 的 細 心 關 懷, 令 我 十 分 好 受 即 使 間 有 的 囉 嗦, 也 像 父 母 對 子 女 一 樣 間 中 我 也 笑 著 說 他 煩 厭 瑣 碎, 但 內 心 卻 暗 自 高 興, 他 是 真 的 關 心 我 今 天 好 一 點 吧? 手 術 後, 傷 口 仍 未 康 復, 所 以 仍 然 會 很 痛 的 醫 生 來 到 我 的 床 邊 我 點 頭 示 意 知 道 他 替 我 檢 查 身 體, 護 士 替 我 揭 開 衣 服, 我 立 刻 緊 瞇 著 雙 眼, 全 身 的 肌 肉 不 自 覺 地 拉 緊 著, 直 至 檢 查 後, 才 稍 為 鬆 下 來 醫 生 替 病 人 檢 查 身 體 雖 然 不 是 一 件 什 麼 奇 怪 的 事, 但 是 經 過 這 麼 多 次 檢 查, 我 仍 覺 得 難 為 情 不 過 令 我 更 難 堪 的 是, 現 在 的 身 體 已 失 去 女 性 重 要 的 部 份 乳 房 醫 生 會 怎 樣 看 呢? 我 還 是 女 人 嗎? 余 小 姐, 我 們 已 替 你 割 除 左 邊 有 癌 細 胞 的 乳 房, 相 信 你 已 很 清 楚 但 你 還 要 在 醫 院 接 受 檢 查, 確 定 癌 細 胞 是 否 已 受 到 控 制 醫 生 說 我 的 手 不 自 覺 地 從 腹 部 開 始 緩 緩 地 向 上 移, 就 像 在 探 索 一 處 神 秘 的 地 方, 最 後 停 留 在 一 片 廣 闊 平 坦 的 平 原 從 前 的 小 山 丘 只 須 花 上 數 小 時, 便 給 移 平 了, 變 成 這 片 廣 闊 的 平 原 僵 硬 的 手 在 平 原 上 細 搜, 渴 望 在 這 兒 尋 找 到 從 前 遺 留 下 來 的 一 點 點 東 西, 但 這 平 原 光 滑 得 發 亮, 沒 有 留 下 絲 毫 痕 跡 忽 然, 空 無 一 物 的 平 原 瞬 間 長 滿 了 荊 棘, 手 被 刺 痛 得 立 刻 縮 回, 再 也 不 敢 在 平 原 上 逗 留, 甚 至 接 觸 我 一 直 不 相 信 我 的 乳 房 已 被 割 除, 直 到 自 己 觸 摸 到 胸 前 已 變 得 平 坦, 才 不 得 不 相 信 乳 房 已 被 割 掉 我 認 為 完 美 的 女 人 不 在 乎 她 有 沒 有 美 麗 的 面 孔 和 驕 人 的 身 材, 只 要 有 9

12 一 顆 完 美 的 心 便 可 但 現 實 卻 告 訴 我 : 沒 有 了 乳 房 已 經 不 是 一 個 完 美 的 女 人, 梓 俊 會 怎 樣 想 呢? 他 還 會 愛 我 嗎? 我 想 到 這 裡 忍 不 住 哭 了 媽 媽 用 手 輕 撫 著 我 的 頭 髮, 我 看 著 頭 髮 半 白 的 媽 媽, 她 已 四 十 九 歲 了, 尚 且 擁 有 一 副 完 整 的 軀 體, 坐 在 我 隔 鄰 病 床 七 十 一 歲 的 婆 婆, 同 樣 有 著 完 整 的 身 軀, 但 我 只 有 二 十 七 歲, 那 麼 年 輕, 身 體 已 不 再 完 整 這 種 痛 楚 難 堪 的 心 情, 有 誰 可 以 理 解? 她 們 已 結 婚 產 子, 嘗 試 過 做 新 娘 子 妻 子 母 親 的 喜 悅, 但 我 什 麼 都 未 嘗 試 過 便 已 不 再 是 完 整 的 女 人 所 有 女 性 的 憧 憬 願 望, 已 被 帶 走, 不 再 有 絲 毫 的 希 望, 未 來 的 路 看 來 是 多 麼 的 崎 嶇 不 平 失 去 乳 房, 我 不 得 不 同 時 想 及 生 命 與 乳 房 的 關 連, 究 竟 哪 一 樣 更 為 重 要 呢? 我 現 在 竟 有 點 後 悔 把 乳 房 割 掉, 也 明 白 中 學 同 學 JUDY 為 何 選 擇 不 接 受 手 術, 寧 願 任 由 惡 毒 的 腫 瘤 慢 慢 地 在 體 內 脹 大 蠶 食, 每 天 守 候 死 神 的 降 臨 看 來 她 不 是 因 為 愛 美 而 不 珍 惜 生 命, 而 是 恐 怕 承 受 不 來 因 失 去 乳 房 而 有 的 打 擊 看 來 她 比 我 想 得 更 週 到 更 清 楚, 比 我 更 透 徹 了 解 女 性 本 身 的 想 法 我 不 知 道 我 的 選 擇 是 對 或 是 錯, 但 我 只 覺 得 乳 房 失 去 了, 將 來 的 日 子 將 會 是 難 行 的 我 哭 了 一 整 夜, 護 士 看 見 我 長 久 未 能 安 靜 下 來, 便 替 我 打 了 一 支 鎮 定 劑 我 望 著 天 花 板 的 燈 光, 漸 漸 地 眼 皮 像 掛 上 一 個 鉛 球, 燈 火 逐 漸 暗 淡 下 來, 連 照 耀 走 廊 的 一 絲 光 線 都 熄 滅 四 周 寧 靜 得 連 一 點 雜 音 都 聽 不 到, 只 聽 到 吊 瓶 藥 水 滴 下 來 的 聲 音, 滴 嗒 滴 嗒 一 瞬 間, 所 有 的 意 識 已 失 去, 跌 進 沉 睡 的 深 淵 10

13 我 多 麼 希 望 以 後 就 是 這 樣 的 沉 睡 下 去 三 我 睜 開 雙 眼, 梓 俊 緊 緊 捉 著 我 的 雙 手, 他 的 手 很 溫 暖, 像 一 條 熱 暖 的 毛 巾 包 裹 著 我 的 雙 手 他 說 我 的 病 已 痊 癒 了, 我 們 可 以 放 心 結 婚, 然 後 取 出 一 隻 戒 指, 準 備 替 我 帶 上 醫 生 突 然 從 他 背 後 走 出 來, 拉 著 他 耳 語 一 番 我 看 見 梓 俊 開 始 皺 著 眉 頭, 由 剛 才 柔 情 的 眼 神 轉 為 帶 著 怒 意 的 目 光, 我 不 知 道 發 生 什 麼 事 我 想 拉 著 他 的 手, 但 我 被 繩 子 綁 著 動 彈 不 得, 只 好 不 停 呼 喊 他 的 名 字 我 愈 是 叫 得 聲 嘶 力 竭, 他 愈 是 退 後, 最 後 更 猛 力 地 把 戒 指 擲 向 我, 便 跑 了 出 去, 我 就 這 樣 無 助 地 看 著 他 離 去 醫 生 走 過 來 著 護 士 解 開 我 的 衣 服, 替 我 拆 掉 紗 布 檢 查 傷 口 我 不 斷 掙 扎, 大 叫 救 命, 我 不 許 別 人 再 碰 我 一 下, 護 士 一 面 怒 罵 我, 一 面 把 我 的 雙 手 綁 著 床 架 我 看 見 很 多 層 繃 帶 纏 著 我 的 胸 部, 大 約 有 二 十 多 層, 把 我 的 胸 部 紮 得 平 平 的 他 們 狠 狠 的 鬆 開 繃 帶, 接 近 底 部 的 傷 口 開 始 呈 現 出 一 些 顏 色, 起 初 是 粉 紅 色, 每 揭 開 一 層 顏 色 變 得 更 深, 然 後 是 深 紅 色, 到 最 後 幾 層 已 是 血 紅 色 我 看 著 醫 生 走 過 來 替 我 揭 起 最 後 的 一 層 繃 帶, 我 奮 力 反 抗, 但 醫 生 已 一 手 揭 開 繃 帶, 從 我 身 上 挖 出 一 樣 血 淋 淋 的 東 西 出 來, 把 這 東 西 交 給 我 不 要 我 說 不 要 這 是 你 最 珍 惜 眷 戀 的 東 西, 收 下 它 吧! 他 狡 猾 地 笑 著 說 這 東 西 鋪 滿 黑 色 的 條 狀 型 物 體, 數 以 百 計 地 慢 慢 的 蠕 動 著, 就 像 找 到 美 味 的 食 物 一 樣, 一 口 一 口 的 蠶 食 11

14 拿 開 我 不 要 我 不 要 我 呼 叫 著 不 要 怕, 沒 事 的 媽 媽 在 這 兒 朦 朧 中 我 聽 到 媽 媽 的 聲 音 我 睜 開 眼, 那 黑 色 的 東 西 不 見 了, 我 感 到 那 東 西 鑽 入 我 腦 袋 中 蠕 動 這 種 恐 懼 感 由 內 至 外 滲 透 全 身, 心 臟 怦 怦 的 亂 跳 著 這 個 夢 真 的 很 可 怕 太 陽 透 過 窗 簾 射 進 來, 射 在 我 的 臉 龐, 陽 光 一 點 都 不 柔 和, 大 概 已 到 了 中 午 媽 媽 替 我 抹 掉 臉 和 頸 上 的 汗, 又 替 我 蓋 好 被 子 我 問 媽 媽 梓 俊 有 沒 有 來 過 她 默 不 作 聲, 輕 輕 的 搖 頭 他 對 我 說 他 會 回 來 的 我 不 能 讓 他 看 見 我 滿 臉 病 容, 我 問 媽 媽 借 了 粉 撲 胭 脂 唇 膏 和 鏡 子 他 說 過 不 想 我 當 一 個 面 容 憔 悴 的 新 娘 子, 拍 下 每 張 相 的 笑 容 不 夠 燦 爛, 又 不 想 我 帶 著 擔 憂 而 結 婚, 所 以 他 決 定 把 婚 期 延 遲 我 已 兩 天 沒 有 照 鏡, 不 知 什 麼 原 因, 我 竟 然 有 點 害 怕 看 見 自 己 的 樣 子 拿 著 鏡 子 時, 我 的 手 還 在 抖 顫 著 兩 邊 臉 頰 已 凹 陷 下 來 ; 黑 圈 緊 緊 地 圍 著 眼 眶 ; 眼 神 沒 精 打 采 的, 膚 色 蒼 白 得 可 怕, 鏡 中 的 人 差 點 把 自 己 嚇 倒 我 拿 著 粉 撲 輕 輕 的 按 在 面 上, 我 感 到 梓 俊 輕 柔 的 手 在 我 臉 上 撫 摸 著, 沿 著 我 的 臉 滑 落 至 脖 子, 又 再 向 下 游, 我 閉 上 眼 睛 享 受 這 刻 的 溫 柔 微 暖 的 體 溫 從 他 的 手 上 傳 到 我 身 上, 這 感 覺 是 舒 服 輕 柔 的 還 有 他 身 上 散 發 著 的 氣 味, 每 次 嗅 到 這 氣 味 都 可 令 我 感 到 安 穩 和 平 靜, 我 們 的 距 離 是 多 麼 的 近, 剎 那 間 他 的 手 停 了 下 來 我 好 奇 的 睜 開 眼, 護 士 在 我 身 邊 走 過, 放 下 藥 丸, 12

15 然 後 離 去 了 他 還 會 愛 一 個 沒 有 乳 房 的 女 人 嗎? 今 晚 玩 得 開 心 嗎? 當 伴 娘 順 利 嗎? 電 話 傳 來 梓 俊 親 切 的 聲 音 蠻 順 利 的 起 初 很 開 心, 但 後 來 知 道 一 位 同 學 因 為 乳 癌 而 去 世, 所 以 又 有 點 不 開 心 我 拿 著 聽 筒, 一 邊 看 著 婚 宴 後 的 紀 念 品 朱 古 力 你 與 她 不 是 很 熟 稔, 不 要 為 此 而 太 傷 心 吧! 雖 然 與 她 不 熟 稔, 但 總 算 是 一 場 同 學 她 那 麼 年 輕 便 離 去, 實 在 感 到 十 分 愕 然 不 要 想 太 多 吧! 晚 了, 快 些 睡 吧 問 你 一 個 問 題, 如 果 我 患 了 重 病, 例 如 癌 症, 又 或 是 交 通 意 外, 失 去 了 一 隻 腳, 你 會 離 開 我 嗎? 我 心 血 來 潮 的 想 起 來 好 好 的 為 什 麼 問 這 些 問 題? 不 要 想 那 麼 多 他 有 點 不 高 興 你 還 沒 有 回 答 我? 我 斬 釘 截 鐵 地 問 不 會 他 斬 釘 截 鐵 地 回 答 我 真 的? 是 他 開 始 帶 點 煩 燥 沒 事 了, 晚 安 我 甜 絲 絲 地 說 晚 安 那 夜 我 翻 開 日 記 簿, 記 下 了 他 對 我 說 過 的 話 我 不 知 道 為 什 麼 會 問 他 這 樣 傻 的 問 題, 但 聽 到 他 肯 定 的 回 答 我 不 會, 我 忽 然 間 覺 得 很 幸 福, 笑 著 的 收 線 那 次 婚 禮, 重 遇 很 多 中 學 同 學 部 份 同 學 已 大 學 畢 業, 成 為 專 業 人 士, 13

16 也 有 自 己 做 生 意 的 ; 有 些 同 學 已 成 家 立 室, 還 拖 著 小 寶 寶 到 來 相 比 下 我 沒 有 很 大 的 改 變, 中 學 畢 業 後 便 出 來 工 作, 現 在 仍 然 是 一 名 文 員, 生 活 簡 單 而 平 凡, 工 作 也 沒 有 太 大 的 壓 力, 雖 然 間 中 會 覺 得 沉 悶, 但 我 總 認 為 這 種 生 活 是 最 適 合 我 的 我 從 沒 有 奢 求 在 工 作 上 有 成 就, 倒 希 望 能 組 織 一 個 快 樂 的 家 庭, 然 後 生 一 個 活 潑 可 愛 的 小 寶 寶 那 晚, 我 與 好 朋 友 SANDY 同 座, 她 帶 著 二 歲 的 小 女 兒 同 來, 我 看 見 她 滿 臉 幸 福, 整 晚 逗 女 兒 笑 我 很 羨 慕, 那 刻 我 真 的 很 想 快 些 與 梓 俊 結 婚 我 覺 得 梓 俊 是 我 的 理 想 結 婚 對 象, 他 向 我 求 婚, 我 毫 不 考 慮 便 答 應 了 他 比 我 大 九 年, 或 許 是 年 齡 比 我 大 的 關 係, 他 很 懂 得 照 顧 和 遷 就 我 每 當 我 有 什 麼 煩 惱 都 會 向 他 傾 訴 向 他 撒 嬌 就 是 認 識 了 他, 我 才 感 覺 生 命 是 有 意 義 的, 活 著 的 每 一 天 也 是 精 彩 我 緊 握 著 手 提 電 話 入 睡, 我 要 好 好 的 睡 一 場 覺, 睡 醒 後 他 便 會 出 現 我 的 眼 前 他 會 回 來 的 四 妳 的 傷 口 已 沒 有 大 礙, 大 概 這 個 星 期 可 以 出 院 了 但 每 個 星 期 都 要 回 來 覆 診 和 電 療, 確 定 癌 細 胞 不 再 擴 散 醫 生 解 釋 我 終 於 可 以 回 家 休 息, 但 是 仍 要 接 受 一 連 串 的 治 療, 惡 夢 未 滅, 另 一 次 可 怕 的 治 療 又 再 降 臨 但 是 不 用 在 醫 院 留 醫, 總 算 是 一 件 好 事 從 醫 院 回 來,BEBE 繞 著 在 我 身 邊 不 停 地 吠, 像 瘋 了 一 樣, 待 我 如 陌 生 人 BEBE 是 梓 俊 在 聖 誕 節 時 送 給 我 的, 他 說 當 他 不 在 時 BEBE 可 以 代 14

17 替 他, 一 直 在 我 身 旁 守 護 我 大 概 是 因 為 醫 院 的 消 毒 藥 水 氣 味, 牠 才 亂 跑 亂 吠 吧 其 實, 我 自 己 都 十 分 討 厭 這 種 醫 院 味, 所 以 回 家 後 的 第 一 件 事 便 是 洗 澡 我 走 進 浴 室, 從 前 照 遍 半 身 的 大 鏡 子 不 見 了, 換 上 一 塊 較 小 的, 只 可 照 至 頸 部 顏 色 也 改 變 了, 從 前 的 棗 紅 色 改 為 較 光 亮 的 藍 色 還 有, 四 周 擺 放 著 乾 花, 散 發 清 香 的 氣 息 爸 媽 解 釋 浴 室 太 殘 舊, 剛 好 我 不 在 家 便 趁 這 機 會 好 好 的 裝 修 一 番, 可 我 事 前 完 全 不 知 道 看 見 爸 媽 欲 蓋 彌 彰 的 眼 神, 我 覺 得 很 難 過 從 前 我 很 喜 歡 洗 澡, 洗 澡 不 止 清 潔 身 體, 還 是 鬆 弛 疲 憊 的 好 方 法 花 灑 沖 射 下 來 的 水 柱 就 似 沖 走 所 有 的 疲 勞, 十 分 舒 服 進 入 浴 室 後, 這 刻 我 竟 有 點 恐 懼, 想 拔 腿 離 開, 因 為 我 害 怕 見 到 自 己 殘 缺 的 軀 體 我 在 那 裡 站 了 十 多 分 鐘, 然 後 瞇 著 雙 眼, 深 呼 吸 一 口 氣, 便 小 心 的 脫 掉 所 有 衣 服 一 條 疤 痕 橫 放 在 平 坦 的 胸 部 上, 像 一 條 又 深 又 長 的 河 流 在 深 谷 上 我 目 定 口 呆 不 相 信 這 就 是 我 的 身 體, 將 會 陪 伴 我 度 過 餘 生 的 身 體 我 用 雙 手 蓋 著 傷 口, 跪 在 地 上 痛 哭 起 來 我 不 要 這 樣 怪 的 身 體, 我 不 要 我 不 要 為 何 要 這 樣 對 我! 我 要 乳 房, 誰 人 可 以 交 還 乳 房 給 我 我 很 害 怕, 洗 澡 後 立 刻 走 出 來 打 電 話 給 梓 俊, 我 要 對 他 說 我 很 害 怕, 我 很 想 聽 到 他 的 聲 音, 我 要 他 立 刻 來 陪 我 可 是 我 打 了 十 多 次 電 話, 正 如 過 去 許 多 天 的 嘗 試, 只 能 接 駁 到 留 言 信 箱 第 一 次 留 言 : 我 已 出 院, 你 何 時 回 來, 我 在 家 裡, 請 回 覆 第 二 次 留 言 : 你 在 哪 兒, 快 些 回 來, 我 等 你, 請 回 覆 15

18 第 三 次 留 言 : 你 在 哪 兒, 我 很 驚, 快 些 回 來 吧! 第 四 次 留 言 : 我 很 驚, 你 快 些 回 來 陪 我, 求 求 你 第 五 次 留 言 第 六 次 留 言 第 七 次 他 一 直 沒 有 回 覆, 我 開 動 電 腦, 再 次 寄 出 電 子 郵 件 我 希 望 他 收 到 我 的 電 郵, 便 會 立 即 給 我 回 覆 這 晚, 我 共 傳 送 了 十 多 封 電 子 郵 件 我 呆 呆 的 坐 著, 眼 睛 直 望 著 電 腦 的 螢 光 幕, 收 件 匣 至 今 仍 沒 有 一 封 回 覆 的 電 郵 他 究 竟 在 哪 兒 呢? 我 今 天 煲 了 皮 蛋 瘦 肉 粥, 你 想 出 來 吃 還 是 在 房 間 吃 呢? 媽 媽 捧 著 一 碗 粥, 小 心 翼 翼 的 走 進 來 我 連 忙 把 打 開 的 日 記 簿 收 進 被 窩 內, 並 趕 忙 用 衣 袖 擦 乾 眼 角 的 淚 痕 我 想 在 房 間 吃 我 陪 你 在 這 兒 吃 吧! 她 一 邊 搬 著 椅 子 一 邊 說 不, 你 陪 爸 爸 吃 飯 吧! 我 想 獨 個 兒 在 這 裡 我 搶 著 回 答 妳 又 看 那 本 日 記? 媽 媽 看 到 我 的 手 藏 在 被 窩 內 不, 我 剛 剛 睡 醒 又 不 願 起 床, 便 坐 著 想 想 明 天 有 什 麼 東 西 做 我 連 忙 用 十 指 梳 理 鬆 散 的 頭 髮, 假 裝 若 無 其 事 我 明 天 陪 你 出 外 逛 逛, 好 嗎? 不, 我 還 未 想 到 逛 什 麼 地 方, 明 天 才 決 定 吧! 嗯 那 明 天 才 決 定 吧! 媽 媽 很 快 的 轉 過 身 去, 但 我 已 看 到 她 的 眉 心 輕 皺, 淚 珠 在 眼 眶 內 打 滾 她 在 燈 光 照 耀 下 顯 得 十 分 憔 悴, 臉 色 蒼 白 更 顯 得 雀 斑 的 礙 眼 在 中 碼 衣 服 的 包 裹 下 顯 得 十 分 消 瘦, 肩 膊 位 已 不 合 適, 特 別 是 臀 部 有 很 多 虛 位, 褲 管 16

19 隨 著 兩 腿 擺 動 而 左 搖 右 擺 從 前 合 適 均 稱 的 衣 服, 現 在 則 好 像 選 大 了 一 碼, 有 點 衣 不 稱 身 媽 媽 一 直 不 接 受 我 有 病 的 事 實, 當 我 告 訴 她 時 她 嚇 得 差 點 兒 暈 倒 了 她 沒 有 阻 止 我 接 受 這 手 術, 只 是 叫 我 別 這 麼 衝 動, 多 等 一 會 兒, 或 許 會 找 到 另 一 些 根 治 的 方 法 她 四 處 詢 問 朋 友 親 戚 找 尋 治 癌 的 秘 方, 包 括 中 醫 藥 方 氣 功 療 法 她 想 我 去 就 醫, 我 不 大 相 信 會 有 效, 她 不 停 的 勸 我, 為 了 不 讓 她 擔 心, 我 只 好 答 應 每 晚, 一 種 很 難 嗅 的 氣 味 充 斥 著 整 間 屋 子, 我 看 著 一 碗 深 黑 色 散 發 出 陣 陣 濃 烈 的 甘 苦 味 中 藥, 心 底 不 由 得 顫 抖 起 來 每 次 吃 藥, 我 都 要 按 著 鼻 子 一 口 氣 吞 下 去, 就 像 喝 著 一 杯 夾 有 沙 石 的 污 渠 水 我 曾 想 過 如 果 能 夠 割 開 肚 皮 直 接 的 送 進 肚 中, 不 用 經 過 舌 頭 的 味 蕾 和 食 道, 有 多 好 呢! 即 使 要 我 換 取 未 來 日 子 不 能 再 吃 美 味 的 食 物, 我 都 願 意 喝 了 多 次, 我 開 始 忍 受 不 了 那 些 苦 澀 味 有 一 次, 我 親 手 推 開 媽 媽 拿 著 那 碗 滾 燙 的 藥, 玻 璃 碎 散 落 在 地 板 上, 藥 水 四 濺, 粉 紅 碎 花 的 床 舖 佈 滿 不 規 則 的 黑 點, 慢 慢 擴 大 這 些 黑 點 就 像 潛 服 在 我 體 內 的 黑 瘤, 慢 慢 擴 大, 逐 漸 擴 散, 不 斷 蠶 食 我 體 內 每 一 個 正 常 的 細 胞, 直 至 死 才 休 止 五 手 術 後, 我 已 沒 有 上 班, 每 星 期 要 到 醫 院 進 行 電 療, 每 次 媽 媽 都 會 陪 我 一 起 去 今 天 我 決 定 到 梓 俊 的 家, 所 以 對 她 說 與 朋 友 約 會 了, 著 她 先 行 離 去 她 沒 有 什 麼 話, 只 叫 我 早 點 回 家, 然 後 便 轉 身 走 了 這 次 是 我 出 院 後, 第 一 次 獨 個 兒 逛 街 我 看 見 媽 媽 皺 著 眉 頭, 十 分 擔 憂, 但 我 不 得 不 這 17

20 樣 做, 我 不 可 以 再 倚 靠 她 了 過 去 我 已 帶 給 她 很 多 擔 憂 和 麻 煩, 現 在 我 不 可 再 讓 爸 爸 媽 媽 擔 心 我 穿 了 長 袖 圍 領 衣 服, 雖 然 很 熱, 但 我 不 得 不 作 這 樣 的 打 扮 因 為 長 袖 圍 領 衣 服 可 遮 去 我 身 上 電 療 所 要 繪 畫 的 位 置 和 電 療 過 熱 引 致 的 皮 膚 創 傷 每 次 外 出 我 都 會 塗 點 口 紅, 令 面 色 看 來 紅 潤 一 點, 我 知 道 梓 俊 會 隨 時 回 來, 所 以 外 出 時 我 一 定 要 打 扮 一 番 雖 然 知 道 梓 俊 不 在, 但 我 仍 然 很 想 到 他 的 家, 只 要 能 嗅 嗅 他 的 氣 味, 已 很 足 夠 了 到 了 他 家 裡 的 門 口, 按 了 很 多 次 的 門 鐘, 沒 人 回 應, 我 感 到 很 失 落, 站 在 門 口 逗 留 了 差 不 多 五 分 鐘 才 離 開 我 走 進 一 座 購 物 商 場, 因 為 還 沒 到 下 班 時 間, 遊 逛 的 人 不 算 很 多 我 步 上 自 動 電 梯 往 第 一 層, 我 看 見 一 個 年 輕 的 女 子, 她 拖 著 一 個 大 約 三 歲 的 小 朋 友, 直 覺 上 應 該 是 她 兒 子 她 從 一 樓 自 動 電 梯 下 來, 她 穿 著 單 肩 背 心, 一 邊 白 皙 的 肩 膊 和 兩 臂 坦 蕩 蕩 的 暴 露 於 空 氣 中, 皮 膚 吹 彈 得 破, 配 以 一 條 黑 西 褲, 把 她 高 佻 纖 巧 的 身 型 表 露 無 遺, 一 點 贅 肉 都 搾 不 出 來 自 她 一 踏 上 電 梯 開 始 便 望 著 我, 由 上 至 下 不 斷 打 量 我 的 身 體, 然 後 目 不 轉 睛 的 盯 著 我 的 胸 部 那 孩 子 拖 著 媽 媽 的 手, 也 以 好 奇 的 眼 光 看 著 我 我 左 手 不 期 然 的 捏 緊 著 上 衣 的 圍 領 部 位, 右 手 緊 握 著 扶 手, 竟 慢 慢 的 抖 顫 起 來, 我 連 忙 低 下 頭, 身 子 稍 微 向 側, 避 免 接 觸 到 她 的 目 光 我 隨 著 電 梯 的 移 動 越 過 這 女 人, 我 慶 幸 自 己 在 大 家 最 接 近 的 瞬 間 避 過 她 的 眼 神, 她 的 目 光 是 多 麼 的 銳 利, 就 像 一 隻 久 未 進 食 的 野 狼 遇 到 獵 物 一 樣, 閃 出 貪 婪 的 目 光 我 悄 悄 回 頭 看 著 她, 她 好 像 有 感 應 立 刻 回 頭, 由 剛 才 餓 狼 的 目 光 頓 然 變 成 一 隻 狡 猾 的 狐 狸, 還 向 我 露 出 甜 美 的 笑 容, 我 感 到 莫 名 的 驚 恐, 緊 18

21 握 手 袋, 衝 上 一 樓 剛 才 的 的 情 景 真 得 很 可 怕, 我 不 明 白 他 們 為 什 麼 老 是 這 樣 的 盯 著 我 的 胸 部 他 們 好 像 知 道 我 的 乳 房 被 割 掉 我 低 著 頭 漫 無 目 的 的 行, 我 看 到 櫥 窗 裡 的 小 白 兔 毛 公 仔, 我 的 床 邊 也 有 同 樣 的 一 隻 上 一 次 看 到 小 白 兔 的 毛 潔 白 得 像 雪 一 樣, 現 在 已 變 得 灰 白, 且 有 點 殘 舊, 還 被 店 員 放 置 在 櫥 窗 不 起 眼 的 位 置, 取 代 小 白 兔 的 位 置 的 是 現 時 最 流 行 的 電 子 玩 具 我 覺 得 小 白 兔 很 可 憐, 短 短 數 個 月 已 被 人 遺 忘, 棄 置 一 旁 我 看 著 小 白 兔 彷 彿 聽 到 牠 叫 喊, 等 待 別 人 的 救 援 我 拿 起 電 話 打 給 梓 俊, 雖 然 我 有 預 感 電 話 仍 然 是 接 駁 不 通, 但 我 還 是 一 邊 呆 望 著 小 白 兔, 一 邊 打 電 話 或 許 我 正 等 待 奇 蹟 的 出 現 電 話 未 能 接 通, 請 你 下 次 再 打 來 我 走 入 一 間 時 裝 店, 過 往 我 經 常 在 這 間 時 裝 店 購 物, 沒 有 來 已 經 有 大 半 年 了 眼 前 的 店 舖 十 分 陌 生, 從 前 柔 和 的 色 調 現 在 變 得 奪 目 非 常, 燈 光 強 烈 得 令 人 刺 眼, 我 感 到 十 分 不 自 在 數 個 售 貨 員 看 見 我 走 進 去 便 齊 聲 說 歡 迎 光 臨, 我 剛 拿 起 一 件 粉 藍 色 的 中 袖 上 衣, 一 位 售 貨 員 便 急 不 及 待 拿 著 數 件 同 款 不 同 色 的 上 衣 走 到 我 的 跟 前 小 姐, 選 取 合 適 的 衣 服 可 到 更 衣 室 試 試, 以 你 這 樣 標 準 的 身 型, 這 款 式 你 可 以 穿 細 碼 她 以 快 速 的 眼 神 打 量 我 的 身 材, 然 後 以 鄙 視 的 目 光 停 留 在 我 的 胸 部, 我 低 著 頭 沒 回 應, 趕 緊 從 袋 裡 拿 出 外 套 我 抬 頭 又 看 到 另 一 位 售 貨 員 走 到 我 的 跟 前, 她 拿 著 另 一 款 的 上 衣 走 過 來, 這 件 白 色 的 衣 服 中 間 有 一 朵 很 大 的 紅 玫 瑰 她 瞇 起 雙 眼 笑 著 說 : 19

22 小 姐, 你 很 適 合 穿 著 這 款 緊 身 上 衣, 它 可 表 露 你 纖 巧 的 身 型, 是 今 年 最 流 行 的 貨 式 我 瞄 了 衣 服 一 眼, 再 看 看 自 己 的 身 體, 便 立 刻 穿 上 外 套 那 麼 我 試 試 看 吧! 一 位 女 士 我 聲 音 在 我 身 後 揚 起 我 轉 頭 看 見 那 位 女 士 拿 著 上 衣 在 鏡 子 前 比 併 著, 擺 出 誇 張 的 甫 士, 一 副 自 信 的 樣 子 售 貨 員 在 她 身 邊 團 團 轉, 然 後 轉 過 來 由 頭 至 腳 向 我 打 量 一 番 我 尷 尬 得 轉 身 急 步 離 開, 然 後 我 聽 到 這 兩 名 售 貨 員 發 出 哈 哈 的 笑 聲, 像 狠 毒 的 巫 婆 向 敵 人 下 了 咒 語 她 們 的 笑 聲 是 多 麼 的 大, 響 徹 整 個 商 場 我 很 害 怕, 掩 著 雙 耳 不 斷 的 跑, 跑 入 洗 手 間, 笑 聲 才 慢 慢 的 在 我 耳 邊 四 散 六 地 上 佈 滿 很 多 頭 髮, 每 天 梳 頭 後 都 要 清 理 一 番 我 戴 了 一 頂 杏 色 的 帽 子, 準 備 到 醫 院 覆 診 近 日 的 面 色 依 然 很 蒼 白, 喉 嚨 很 乾, 需 要 不 停 喝 水, 嘴 唇 都 乾 裂 了, 醫 生 說 這 是 電 療 後 的 現 象 從 前 看 戲 看 電 視 都 見 到 演 員 扮 出 痛 苦 的 表 情, 我 還 以 為 他 們 的 演 技 過 於 誇 張, 想 不 到 這 一 幕 竟 會 在 我 的 人 生 出 現, 的 確 是 十 分 痛 苦 不 經 不 覺 已 兩 個 月, 梓 俊 就 像 一 隻 掙 脫 籠 中 解 放 的 小 鳥, 音 訊 全 無, 我 每 天 則 在 籠 中 苦 苦 的 守 候 牠 回 來 打 電 話 到 他 公 司, 每 次 他 的 同 事 都 說 他 不 在 這 兒, 然 後 便 匆 匆 收 線 BEBE 過 來 我 拍 著 手 說 BEBE 沒 有 理 會 我, 牠 擺 著 尾 巴 跳 到 椅 子 上 不 知 何 時 開 始 BEBE 改 20

23 變 睡 覺 的 地 方, 從 前 牠 是 睡 在 我 旁 邊 的, 現 在 牠 不 再 睡 在 我 的 床 上, 每 晚 嗅 嗅 我 的 身 體 便 擺 著 尾 巴 走 到 座 椅 上 休 息 我 抱 牠 回 床 邊, 但 第 二 天 又 發 現 牠 睡 在 椅 子 上 難 道 BEBE 在 暗 示 著 一 些 東 西? 覆 診 後, 我 又 到 了 梓 俊 的 家 我 不 斷 的 按 門 鐘, 家 裡 依 然 沒 人 回 應 離 開 時 我 看 見 護 衛 員 正 在 打 瞌 睡, 直 至 走 到 他 身 旁 才 驚 醒 過 來, 他 和 我 打 招 呼 余 小 姐, 很 久 也 沒 有 上 來 找 郭 先 生 護 衛 員 說 不 好 意 思, 最 近 有 沒 有 看 見 他 出 入? 我 問 他 我 好 像 今 天 看 見 他 上 班 他 臉 上 一 片 疑 惑 他 今 天 有 上 班? 你 真 的 看 見 他 嗎? 其 實 我 也 不 太 記 得, 一 天 有 這 麼 多 人 路 過, 我 年 紀 老 了, 怎 會 記 得 呢? 啊 謝 謝 你 再 見 再 見 我 看 到 護 衛 員 又 開 始 打 瞌 睡 我 走 到 信 箱 看 看 有 沒 有 信, 希 望 能 找 到 他 的 行 蹤, 很 奇 怪, 信 箱 空 空 的, 沒 有 一 封 信 我 走 出 街 道, 今 天 的 天 氣 很 好, 蔚 藍 的 天 空 潔 淨 得 沒 有 一 片 雲 遮, 陽 光 照 射 著 整 條 街 道, 加 添 不 少 生 氣 我 經 過 一 間 花 店, 淡 紫 色 的 鬱 金 香 吸 引 著 我, 每 逢 節 日 梓 俊 都 送 我 一 束 鬱 金 香, 今 天 我 也 買 了 一 束 我 拿 著 花 進 入 一 間 咖 啡 店, 叫 了 一 杯 CAPPUCINO 及 一 件 芝 士 蛋 糕 我 很 久 沒 有 這 種 閒 情 享 受 這 種 生 活, 靜 靜 的 坐 著, 可 是 沒 有 梓 俊 的 陪 伴, 好 像 欠 缺 些 什 麼 腦 海 裡 不 停 想 起 剛 才 護 衛 員 說 過 的 話, 為 什 麼 他 會 這 樣 21

24 說 呢? 難 道 梓 俊 真 的 回 來 了? 看 著 街 道 上 熙 來 攘 往 的 行 人, 就 像 看 著 電 影 我 曾 經 也 像 他 們 在 馬 路 上 奔 跑, 隨 著 人 潮 追 趕 巴 士 ; 又 像 他 們 在 街 上 漫 無 目 的 地 行, 找 不 到 目 的 地 一 樣 有 些 面 帶 笑 容 悠 閒 的 在 街 上 行 逛 ; 有 些 則 一 邊 拿 著 公 事 包, 一 邊 用 手 提 電 話 聊 天, 腳 步 快 得 像 滾 輪, 眉 頭 緊 皺 著, 雙 眼 不 斷 掃 射 四 周 的 環 境, 就 像 和 街 上 其 他 的 行 人 在 急 步 比 拼 我 不 知 道 繁 忙 和 令 人 窒 息 的 生 活, 是 否 會 令 人 生 更 有 意 義, 但 是 這 刻 我 只 渴 求 寧 靜 和 優 閒 的 生 活 一 位 年 輕 的 女 子 拿 著 一 束 淡 紫 色 鬱 金 香 從 對 面 馬 路 走 過 來, 她 有 一 把 很 長 的 頭 髮, 身 型 高 佻, 走 路 時 頭 髮 隨 風 飄 散, 很 是 美 麗 她 的 手 臂 輕 挽 著 身 旁 的 男 子 我 的 視 線 從 她 移 向 身 邊 的 男 子, 一 張 似 曾 相 識 的 面 孔 在 我 眼 前 出 現 杯 子 隨 著 我 的 手 顫 動 起 來, 然 後 澎 的 一 聲, 玻 璃 碎 片 四 散, 滿 地 都 是 咖 啡 和 碎 片, 我 的 心 也 隨 著 這 玻 璃 碎 片 四 散, 但 這 巨 響 同 時 也 把 我 從 幻 想 中 拉 回 現 實 來 小 姐, 你 沒 事 吧? 有 沒 有 燙 傷? 一 名 女 侍 應 緊 急 抹 去 桌 上 燙 瀉 的 咖 啡 小 姐 小 姐 你 沒 事 吧? 哦 我 沒 事 我 想 結 賬 麻 煩 你, 可 以 快 些 嗎? 我 看 到 他 向 著 咖 啡 店 步 過 來, 他 每 走 一 步, 我 的 心 便 猛 力 地 跳 一 下 不 好 意 思, 稍 等 一 下, 正 在 替 你 結 賬 22

25 我 看 到 他 拖 著 那 名 女 子 推 門 進 來, 然 後 走 到 我 隔 鄰 的 桌 子 坐 下 他 掃 了 我 一 眼, 然 後 低 下 頭, 不 久 又 再 抬 頭 多 看 我 一 眼 他 呆 住 了, 然 後 把 臉 轉 向 另 一 面, 裝 著 若 無 其 事, 沒 有 與 我 打 招 呼 我 想 開 口 說 話, 可 是 我 怎 也 叫 不 出 他 的 名 字 我 想 走 到 他 身 旁, 可 是 我 沒 有 這 種 勇 氣 我 用 盡 所 有 力 氣 才 能 站 起 來, 放 下 錢, 便 立 刻 往 門 口 飛 奔 他 曾 對 我 說 公 司 把 他 調 往 美 國 工 作, 短 期 內 也 不 會 回 來 還 叫 我 在 這 兒 好 好 的 治 病, 康 復 後 才 想 其 他 的 事 美 國? 美 國? 他 說 到 了 美 國 工 作, 為 何 會 在 這 裡 出 現, 還 裝 作 不 曾 相 識 我 曾 哀 求 他 不 要 走, 當 時 我 拉 著 他 的 手, 對 他 說 我 很 需 要 他, 求 他 不 要 走, 但 他 說 是 一 個 很 好 的 工 作 機 會, 不 想 放 棄 原 來 他 一 直 想 放 棄 的 是 我 我 拿 著 花 束 在 街 上 漫 無 目 的 地 行, 就 像 被 棄 置 的 小 船, 被 人 拋 進 大 海 後, 隨 著 風 浪 而 飄 盪, 永 遠 也 返 不 回 目 的 地 我 把 花 束 掉 進 垃 圾 桶 內, 我 知 道 失 去 的 東 西 是 永 遠 不 會 回 來 的 七 八 我 的 世 界 裡 從 來 都 沒 有 殘 酷 這 兩 個 字, 因 為 過 往 我 的 生 活 實 在 是 太 幸 福, 沒 有 遇 到 任 何 的 風 浪 直 到 現 在 我 終 於 遇 到 了, 但 我 不 知 怎 樣 應 23

26 付 我 把 爸 媽 帶 到 最 開 心 處, 承 諾 給 他 們 餘 下 過 著 的 是 恩 惠 無 憂 的 日 子, 可 我 又 猛 力 的 將 他 們 拉 扯 下 來, 只 剩 下 擔 心 憂 愁 和 不 安 就 像 一 隻 海 鷗 在 空 中 展 示 牠 的 優 美 的 姿 態 時, 被 獵 人 用 槍 澎 的 一 聲 射 中, 在 數 十 秒 間 急 速 的 墜 下 來 那 時 梓 俊 和 我 決 定 結 婚, 爸 爸 媽 媽 都 十 分 興 奮, 準 備 替 我 籌 備 婚 禮 我 憧 憬 著 幸 福 的 將 來 但 幸 福 尚 未 到 來, 背 後 已 隱 藏 著 一 個 炸 彈, 無 聲 無 色 的, 隨 時 引 爆 婚 前 檢 查 証 實 我 患 上 乳 癌, 我 不 知 怎 樣 對 梓 俊 說 從 前, 任 何 的 事 情 普 通 如 買 了 一 件 新 衣 服, 明 天 與 同 事 看 電 影, 我 都 會 第 一 時 間 告 訴 他, 但 這 次 很 奇 怪, 我 直 到 決 定 接 受 手 術 時 才 告 訴 他 我 不 知 怎 樣 開 口, 直 到 那 一 晚, 我 們 躺 在 床 上, 燈 光 很 陰 暗, 就 像 罩 上 一 層 濃 濃 的 霧, 四 周 顯 得 迷 糊 不 清 我 看 不 清 梓 俊 的 臉, 只 感 到 一 團 陌 生 的 黑 影 平 日 柔 軟 如 絲 的 床 鋪, 今 天 卻 像 長 滿 荊 棘 窗 外 傳 來 電 視 節 目 的 笑 聲, 笑 聲 在 黑 夜 中 迥 盪, 為 平 靜 的 黑 夜 加 添 了 熱 鬧 雖 然 我 倚 在 熟 悉 的 臂 彎 上, 但 再 也 感 受 不 了 他 從 前 微 燙 的 體 溫 驀 地, 他 靠 近 過 來, 緊 緊 地 把 我 擁 著, 在 我 唇 上 吻 了 一 下, 又 吻 向 我 的 脖 子 他 的 雙 手 開 始 在 我 身 體 上 游 動, 他 的 撫 摸 並 不 能 像 過 往 一 樣 帶 來 任 何 觸 覺 上 的 刺 激, 即 使 是 停 留 在 敏 感 的 乳 房 我 也 沒 有 任 何 迎 合 或 拒 絕 他 的 反 應, 他 停 了 下 來 婚 禮 籌 備 得 順 利 嗎? 他 問 我 我 沒 有 反 應, 低 下 頭 24

27 很 疲 累? 他 又 問, 然 後 在 我 的 額 上 吻 了 一 下 我 患 了 乳 癌, 要 把 左 邊 乳 房 割 除 窗 外 又 傳 來 電 視 笑 聲 他 呆 了, 坐 在 床 上 沒 有 移 動 一 下 我 碰 碰 他, 他 像 受 到 雷 電 重 擊 一 樣 驚 醒 過 來 不 要 開 玩 笑 了, 你 是 不 是 太 累 了? 他 強 裝 著 笑 容, 撥 了 一 下 頭 髮 不 是 我 認 真 的 說 他 呆 呆 的 看 著 我 我 哭 了, 眼 淚 滴 在 他 的 手 背 上 他 把 我 拉 進 他 的 懷 裡, 我 的 身 體 僵 硬 了, 不 能 再 動 一 下 我 再 也 聽 不 到 半 點 聲 音, 全 世 界 的 聲 音 都 為 我 而 靜 止 下 來, 全 世 界 的 歡 笑 都 為 我 停 止 下 來, 全 世 界 的 的 眼 淚 都 為 我 而 流 下 來 我 躺 在 他 寬 大 的 懷 裡, 我 多 麼 希 望 時 間 就 在 此 刻 停 止 下 來 正 午 十 二 時 的 太 陽 遲 遲 仍 未 出 來, 原 來 時 間 並 沒 有 為 我 停 止 下 來 慧 晴, 我 想 把 婚 禮 延 遲, 待 你 康 復 後 才 繼 續, 好 嗎? 深 夜 時 份, 月 台 的 人 不 多, 顯 得 有 點 孤 寂 轟 隆 轟 隆 的 列 車 響 徹 整 個 月 台, 遮 蓋 所 有 的 聲 音, 還 牽 起 一 陣 陰 風 我 坐 在 長 椅 上, 等 候 列 車 到 來 我 玩 弄 著 中 指 上 的 結 婚 戒 指 旁 邊 的 兩 名 男 孩 互 相 追 逐, 發 出 哈 哈 的 笑 聲 忽 然, 一 名 男 孩 被 推 倒, 碰 到 我 的 雙 手, 手 上 的 戒 指 飛 脫 了, 向 月 台 方 向 滾 動, 我 立 刻 跑 前 要 抓 回 戒 指, 但 列 車 已 朝 著 這 邊 轟 隆 轟 隆 的 駛 過 來 列 車 離 去, 我 看 見 戒 指 掉 在 路 軌 中, 九 25

28 我 站 在 這 兒 怔 怔 的 看 著 另 一 輛 列 車 又 駛 來, 上 客 後 又 離 開 戒 指 仍 在 那 裡, 我 一 步 一 步 走 向 月 台 邊 緣 一 陣 寒 風 吹 來, 車 頭 的 白 光 由 遠 而 近, 光 線 愈 來 愈 強 烈, 就 像 一 雙 會 發 光 的 眼 睛, 直 刺 我 的 雙 眼 ; 轟 隆 的 巨 響 徹 整 個 月 台, 像 一 隻 野 獸 在 怒 吼, 要 吞 噬 所 有 的 獵 物 才 肯 罷 休 我 看 到 梓 俊 在 那 兒 等 我, 他 向 我 揮 手, 不 停 呼 喊 我 的 名 字, 他 叫 我 過 來 我 提 起 左 腳 你 為 什 麼 要 跳 軌? 一 雙 有 力 的 手 把 我 拉 著, 我 用 力 掙 扎 也 無 法 掙 脫, 我 回 頭 看, 是 一 名 男 子 我 沒 有, 只 是 想 拾 起 那 隻 戒 指 我 在 這 裡 等 人 差 不 多 一 小 時, 你 在 這 裡 已 有 半 小 時, 既 不 上 車 又 不 離 開, 還 說 不 是 跳 軌? 我 沒 有 呀! 放 開 我 我 很 憤 怒, 想 鬆 開 他 的 手, 但 他 緊 緊 的 捉 著 我 手 臂, 怎 也 掙 脫 不 開 我 送 你 回 家 吧 他 說 不 用 了 你 會 再 做 傻 事 的, 我 送 你 他 堅 持 的 說 在 乘 的 士 回 家 途 中, 我 哭 了, 哭 得 很 大 聲, 就 像 嬰 兒 飢 餓 時 發 出 的 哭 鬧 聲 的 士 司 機 以 為 我 們 是 情 侶 正 在 吵 架, 不 時 從 倒 後 鏡 偷 看 我 們, 還 責 罵 這 名 男 子 把 我 弄 哭 了 他 沒 有 任 何 辯 駁, 任 由 的 士 司 機 說 冤 枉 他 的 話 下 車 後, 他 看 著 我 進 入 大 廈 後 才 離 開 這 一 晚, 我 沒 有 睡, 呆 呆 坐 至 清 晨 雨 下 得 很 大, 像 是 為 失 戀 的 人 而 流 淚 我 翻 遍 整 個 抽 屜 拿 出 我 和 梓 俊 到 日 26

29 本 時 的 照 片 ; 他 送 給 我 的 每 一 張 卡 ; 細 味 我 們 過 去 的 每 一 件 事 他 還 會 回 我 身 邊 嗎? 十 我 的 體 重 一 直 沒 有 上 升, 身 體 瘦 弱 得 很, 恐 怕 在 街 上 不 小 心 被 行 人 碰 撞 便 會 粉 身 碎 骨 我 的 胃 口 很 差, 整 天 不 吃 東 西 都 不 覺 得 肚 子 餓, 媽 媽 十 分 焦 急, 常 常 強 迫 我 吃 東 西, 可 是 我 每 次 吃 後 又 偷 偷 的 吐 出 來 我 真 的 不 肚 餓, 也 不 想 吃 也 許 我 的 肚 子 裡 載 滿 了 對 梓 俊 的 思 念, 再 也 沒 法 容 納 任 何 的 東 西 對 於 生 活 上 的 任 何 事 情, 我 已 提 不 起 勁 逛 街 看 電 影 等 往 時 我 最 喜 歡 的 娛 樂, 現 在 已 沒 有 興 趣 手 術 後, 無 論 穿 什 麼 衣 服, 總 覺 得 不 好 看, 漸 漸 地 已 沒 有 心 情 裝 扮 每 次 買 衣 服 的 時 候, 那 些 售 貨 員 老 是 盯 著 我 的 胸 部 我 只 好 隨 便 選 擇 數 件 衣 服, 然 後 匆 匆 付 款 離 開 現 在 即 使 我 穿 得 漂 亮 一 點, 已 沒 有 人 欣 賞 了 電 療 和 化 療 的 療 程 已 完 成, 醫 生 說 癌 細 胞 暫 時 已 受 控 制, 但 仍 要 定 時 檢 查 身 體, 兩 個 月 後 更 可 安 裝 義 乳, 以 改 善 手 術 後 為 身 體 帶 來 的 缺 陷 這 消 息 並 沒 有 為 我 帶 來 絲 毫 的 喜 悅, 提 議 挖 走 我 乳 房 的 是 醫 生, 建 議 替 我 安 裝 乳 房 的 又 是 醫 生, 他 們 似 乎 已 經 在 操 控 著 我 的 生 命 每 當 我 想 到 將 會 有 一 個 液 體 狀 的 東 西 放 入 體 內, 實 在 有 點 擔 心 雖 然 有 不 少 女 人 甘 願 花 錢 接 受 整 容 手 術, 務 求 令 胸 脯 變 得 豐 滿 些, 但 我 實 在 不 願 意 做 這 種 手 術 我 很 害 怕 這 東 西 將 會 有 一 天 在 體 內 生 長, 然 後 不 停 的 漲 大, 最 後 爆 破, 液 體 流 通 體 內 的 每 一 角 落, 我 想 到 這 裡 身 體 不 期 然 的 顫 抖 27

30 起 來 走 廊 很 長, 每 次 回 醫 院 覆 診 經 過 這 條 長 廊 都 走 得 很 吃 力, 像 一 條 通 往 太 空 的 隧 道, 怎 樣 行 也 沒 法 走 完, 不 知 要 花 多 少 光 年 才 能 找 到 離 開 地 球 的 出 路 今 天 的 走 廊 縮 短 了, 已 不 是 什 麼 隧 道, 而 是 一 條 佈 滿 了 無 數 病 人 和 醫 生 腳 印 的 走 廊, 這 上 面 也 有 我 的 腳 印 迎 面 而 來 的 人 有 一 張 熟 悉 的 臉, 不 知 在 哪 兒 見 過 面 他 個 子 蠻 高, 身 型 瘦 削, 眼 珠 很 黑, 如 同 發 亮 的 黑 珍 珠, 帶 有 一 種 光 采, 鼻 子 直 直 的, 膚 色 散 發 著 陽 光 氣 息 他 很 專 注 地 走 路, 好 像 對 身 邊 的 環 境 不 太 理 會 我 不 敢 肯 定 是 否 認 識 他, 但 他 給 我 一 種 似 曾 相 識 的 感 覺 我 們 擦 身 而 過, 他 並 沒 有 看 上 我 一 眼 乘 電 梯 離 開 時, 我 看 到 一 名 母 親 抱 著 剛 出 世 的 嬰 兒 她 目 不 轉 睛 的 看 著 嬰 兒, 有 時 又 親 親 嬰 兒 的 臉 頰, 露 出 滿 足 的 笑 容 我 看 著 嬰 兒 時 想, 如 果 我 的 生 命 能 從 新 開 始, 那 就 好 了 忽 然, 嬰 兒 哇 哇 地 哭 起 來 BB, 不 要 哭, 現 在 離 開 醫 院, 我 會 帶 你 到 新 的 地 方, 那 裡 就 是 我 們 的 家 那 位 媽 媽 說, 然 後 又 親 親 嬰 兒 的 臉 頰 新 的 地 方? 我 也 可 以 搬 到 一 個 新 的 地 方, 那 麼 我 便 可 以 重 新 開 始? 我 彷 彿 醒 覺 了 不 知 那 裡 來 這 一 股 勇 氣, 我 決 定 展 開 新 的 生 活, 脫 離 過 去 的 護 蔭, 不 再 做 一 朵 溫 室 的 小 花 爸 爸 和 媽 媽 都 很 反 對, 但 是 我 知 道 一 定 要 離 開 這 個 傷 心 地, 才 能 忘 記 過 去 的 事 我 把 結 婚 請 柬 掉 進 垃 圾 桶 ; 又 把 長 髮 剪 掉, 28

31 我 要 把 煩 惱 和 愁 怨 也 一 併 剪 去 我 搬 離 舊 居, 獨 自 生 活 獨 居 的 生 活 真 的 很 不 好 受 每 天 回 家, 我 不 是 打 開 電 視 機 就 是 打 開 著 收 音 機, 就 是 這 一 點 點 聲 音, 才 讓 我 感 到 自 己 的 存 在 更 可 怕 的 是, 除 了 面 對 日 間 的 工 作, 還 要 抵 受 夜 深 時 寂 寞 的 侵 襲 不 知 多 少 個 晚 上, 我 需 要 床 頭 燈 的 陪 伴 下 才 能 入 睡 ; 夜 半 時, 需 要 把 家 裡 的 燈 全 都 開 了, 才 敢 上 洗 手 間 ; 也 不 知 多 少 個 早 上 因 趕 不 及 起 床 而 要 餓 著 肚 皮 上 班 ; 下 班 回 家 還 要 親 自 動 手 洗 衣 服 打 掃 預 備 晚 飯 等 家 務 白 天 裡, 肉 體 上 的 疲 憊, 我 仍 可 抵 受, 但 到 了 晚 上, 精 神 上 的 空 虛, 實 在 無 法 填 補 家 裡 充 斥 著 孤 寂 空 虛 沉 悶, 一 股 黑 沉 沉 的 死 氣 蘊 釀 在 空 氣 中, 歷 久 不 散 BEBE 也 呆 滯 了, 每 晚 俯 伏 在 地 板 上, 從 前 的 熱 情 歡 樂 都 被 寂 寞 侵 吞 了, 不 再 活 躍 重 投 爸 媽 的 懷 抱 的 念 頭 時 常 在 腦 海 中 出 現, 我 真 的 害 怕 寂 寞 差 不 多 每 天 傍 晚, 我 都 會 帶 BEBE 到 公 園 散 步 BEBE 每 次 出 外 都 很 高 興, 就 像 掙 脫 繩 子 的 猴 子, 拉 也 拉 不 住 今 天 好 生 奇 怪, 牠 跑 掉 後 很 長 時 間 還 不 回 來 從 前 牠 掙 脫 後, 自 己 懂 得 找 回 原 處, 但 現 在 差 不 多 二 十 分 鐘 了, 牠 還 未 回 來, 我 只 好 四 處 找 尋 牠 的 蹤 影 後 來 我 發 現 BEBE 在 公 園 的 角 落 蹦 蹦 跳 跳, 旁 邊 還 有 一 隻 小 狗, 牠 們 互 相 追 蹤, 玩 得 十 分 投 契, 不 像 以 往 碰 見 其 他 的 同 類 便 大 叫 大 吠 站 在 小 狗 旁 是 他 的 主 人, 一 張 熟 悉 的 臉 孔 又 再 次 出 現 在 我 眼 前, 他 的 陽 光 氣 息 把 公 園 照 亮 起 來 我 清 楚 記 得 曾 經 在 醫 院 見 過 他 你 還 記 得 我 嗎? 他 問 我 29

32 啊! 你 是 我 們 互 相 望 著 對 方 你 還 記 得 三 個 月 前, 我 在 月 台 碰 見 你, 你 還 想 我 記 得, 那 次 真 的 很 感 謝 你 這 時 我 才 記 起 一 切 不 用 客 氣, 我 叫 子 言, 你 可 叫 我 英 文 名 SAMMUEL 我 叫 慧 晴 那 次 真 的 很 謝 謝 你 你 不 是 已 多 謝 了 嗎? 多 謝 的 話 不 用 說 太 多 原 來 這 隻 小 狗 是 你 的, 牠 玩 得 很 開 心 他 蹲 下 抱 起 我 的 小 狗 是 嗎? 我 說 你 住 在 附 近? 他 問 我 是, 剛 搬 來 的, 大 約 三 個 星 期 我 也 住 在 這 兒 你 常 常 帶 小 狗 來 散 步 嗎? 間 中 想 不 到 子 言 與 我 是 住 在 同 一 座 大 廈, 我 住 二 十 五 樓, 他 住 二 十 樓 往 後 到 公 園 散 步 的 日 子 都 常 常 遇 見 他 每 次 見 你 都 是 自 己 一 人 他 說 你 也 是 我 是 自 己 一 個 人 住, 中 學 時 我 便 與 家 人 移 民 到 加 拿 大, 兩 年 前 畢 業 後 才 從 加 拿 大 回 來 找 工 作 為 什 麼 來 香 港, 留 在 加 拿 大 發 展 不 好 嗎? 我 喜 歡 香 港, 香 港 充 滿 幹 勁 和 活 力, 在 那 邊 很 悶 的, 所 以 我 自 己 一 30

33 人 回 來 了 我 們 常 常 見 面, 他 的 話 很 多, 我 總 是 聆 聽, 或 許 他 是 獨 居 的 關 係, 沒 人 傾 訴, 所 以 當 有 人 甘 願 當 他 的 聆 聽 者, 即 使 是 陌 生 人, 他 都 能 滔 滔 不 絕 把 話 說 出 來 這 種 經 驗, 獨 居 的 我 是 十 分 清 楚 的, 漸 漸 地 大 家 都 變 得 熟 絡, 間 中 散 步 後 還 一 起 吃 飯 每 當 我 家 裡 有 什 麼 麻 煩 如 電 器 壞 了 燈 管 燒 了, 他 都 會 替 我 修 理 更 換 這 次 他 來 我 家 換 燈 泡 時, 他 竟 然 這 樣 問 我 如 果 我 不 在 的 時 候, 誰 來 替 你 修 理? 我 會 找 電 器 師 傅 其 實 這 些 事 情 很 簡 單, 你 也 可 以 自 己 更 換, 我 教 你 好 嗎? 那 麼 你 將 來 可 以 自 己 動 手, 不 用 再 靠 別 人 好 這 時 我 的 臉 漲 得 通 紅, 沒 想 不 到 他 會 對 我 說 這 些 話, 從 前 每 當 有 困 難 梓 俊 便 會 立 即 出 現, 根 本 不 用 我 自 己 操 心 現 在 他 竟 然 叫 我 自 己 做 這 些 事, 但 很 奇 怪, 我 竟 然 沒 有 不 開 心, 只 覺 得 有 點 尷 尬 也 許 我 自 己 也 覺 得 他 說 得 對 吧 爸 媽 知 道 我 認 識 子 言 後, 很 不 高 興, 常 借 故 來 我 家 或 許 他 們 害 怕 我 再 受 傷 害 所 以 爸 媽 來 的 時 候, 我 絕 口 不 提 有 關 他 的 事, 但 是 我 覺 得 跟 子 言 一 起 的 時 候, 感 覺 輕 鬆 愉 快 最 初 認 識 你 的 時 候, 你 的 話 很 少, 又 沒 有 笑 容, 我 還 以 為 你 是 一 個 不 懂 笑 的 人 他 笑 著 說 是 嗎? 但 現 在 的 話 也 不 多 我 笑 著 回 應 比 從 前 進 步 很 多, 多 笑 一 點 吧! 人 才 會 開 心 些 31

34 難 道 不 開 心 都 要 裝 出 笑 容 來? 我 不 是 這 意 思, 但 你 不 裝 出 笑 容, 恐 怕 沒 人 敢 和 你 說 話 他 笑 著 說 我 曾 經 在 醫 院 碰 見 你, 但 是 你 見 不 到 我 我 想 因 為 那 時 你 沒 有 笑 吧! 不, 是 你 看 不 見 我 是 嗎? 為 什 麼 你 看 見 我, 不 過 來 打 招 呼? 我 曾 救 了 你 一 命, 你 沒 打 算 過 來 向 我 道 謝? 我 怕 你 不 認 得 我 吧! 哈 哈! 雖 然 在 那 裡 我 們 沒 有 相 遇, 但 上 天 總 安 排 機 會 給 我 們 再 次 見 面 我 想 這 便 是 緣 份 吧 那 次 你 到 醫 院 探 朋 友? 是, 那 你 呢? 我 低 下 頭, 有 點 後 悔 剛 才 匆 口 說 出 在 醫 院 見 到 他 的 事 那 次 我 是 到 醫 院 當 義 工, 每 當 有 空 的 時 候 我 都 會 接 送 一 些 老 人 家 到 醫 院 覆 診 你 有 做 義 工? 我 覺 得 很 驚 訝 是 呀! 很 奇 怪 嗎? 他 好 奇 地 問 啊 不 是 那 麼, 假 日 時 你 有 沒 有 興 趣 跟 我 一 起 去? 好 我 決 定 星 期 天 和 他 一 起 去 做 義 工 我 從 來 沒 有 做 過 義 工, 不 知 道 為 什 麼 想 也 沒 想 便 答 應 他 或 許 我 曾 經 是 病 人, 領 會 到 他 們 的 痛 苦 和 無 助, 又 32

35 或 許 我 很 喜 歡 和 子 言 在 一 起 不 過 我 不 知 道 為 什 麼 要 向 他 撒 謊, 說 到 醫 院 探 朋 友, 或 許 是 下 意 識 使 我 不 自 覺 遮 掩 自 己 的 缺 陷 今 天 的 天 氣 很 好, 陽 光 很 猛 烈, 照 遍 街 上 的 每 個 角 落, 我 與 他 到 了 醫 院 當 義 工 很 多 老 人 家 因 行 動 不 便 沒 法 自 己 到 醫 院 覆 診, 所 以 他 一 有 空 就 會 送 一 些 老 人 家 到 醫 院 覆 診 婆 婆, 早 安 啊! 原 來 你 剪 了 頭 髮, 怪 不 得 妳 今 天 這 麼 漂 亮 他 一 邊 推 著 坐 輪 椅 的 婆 婆, 一 邊 逗 得 她 呵 呵 地 笑 著 你 今 天 也 很 帥 呀! 婆 婆 笑 著 說 因 為 今 天 見 到 你 嘛! 婆 婆 又 笑 了 你 有 沒 有 吃 早 餐? 他 關 心 地 問 今 天 有 吃 呀! 婆 婆 搶 著 回 應 這 才 乖 呀! 我 看 著 他, 他 笑 得 很 燦 爛, 就 像 今 天 的 陽 光 每 次 和 他 一 起, 我 都 感 到 很 溫 暖, 想 不 到 他 和 婆 婆 同 樣 能 相 處 融 洽 你 不 舒 服 嗎? 呆 呆 的 站 在 這 兒? 他 走 過 來 問 我 不, 我 沒 事 我 馬 上 收 回 思 緒 我 很 欣 賞 這 位 老 婆 婆, 她 已 七 十 多 歲, 丈 夫 剛 在 半 年 前 去 世, 她 一 個 家 人 都 沒 有, 仍 很 樂 觀 地 面 對 人 生, 雖 然 她 現 在 病 了, 卻 沒 有 放 棄 自 己 的 生 命 妳 看! 她 的 笑 容 比 妳 還 要 多, 妳 不 要 再 常 常 苦 著 臉 口 我 沒 有 我 反 駁 是 嗎? 也 許 是 我 看 錯 吧! 過 了 一 會 兒, 他 繼 續 說 我 不 知 道 妳 過 去 曾 經 發 生 了 什 麼 不 愉 快 的 事, 但 過 去 的 就 別 想 太 多 33

36 了! 再 想 也 沒 有 意 思, 倒 不 如 想 想 你 的 未 來 他 忽 然 變 得 很 認 真 我 不 知 道 如 何 回 答 他, 只 好 低 下 頭 來 其 實, 我 覺 得 自 己 很 老 氣, 竟 說 出 這 樣 的 話 來 他 笑 著 說 是 呀! 你 很 老! 我 也 笑 起 來 我 才 不 老! 看 來 你 比 我 老 得 多! 你 終 於 笑 了 他 的 存 在 確 實 驅 走 了 我 獨 居 的 苦 悶 和 寂 寞 他 的 臉 總 是 帶 著 陽 光 般 的 笑 容, 做 任 何 事 總 是 積 極 投 入 充 滿 興 致 看 著 他 替 一 位 婆 婆 推 著 輪 椅, 我 忽 然 覺 得 這 位 婆 婆 很 幸 福, 可 我 卻 沒 有 她 那 麼 幸 運, 當 我 最 需 要 別 人 關 心 時, 梓 俊 竟 不 辭 而 別 子 言 的 出 現 就 像 天 空 的 流 星 雨 一 樣 罕 有, 在 剎 那 間 在 沒 有 預 期 下 出 現, 快 速 的 穿 過 大 氣 層, 擦 出 火 花, 然 後 降 落 在 地 球 上 某 一 個 角 度 只 有 在 這 刻 抬 頭, 才 會 看 見 流 星 雨 靜 悄 悄 的 降 落 在 黑 夜 中 我 看 到 了 流 星 雨 我 們 的 關 係 發 展 得 很 快, 漸 漸 地 由 鄰 居 轉 為 朋 友, 除 了 散 步 後 一 起 吃 晚 飯, 我 們 還 常 常 相 約 一 起 到 超 級 市 場 購 物 出 外 看 電 影 做 義 工, 儼 如 一 對 出 雙 入 對 的 情 侶 與 他 相 處 後, 我 感 到 自 己 改 變 了, 除 了 多 了 些 笑 容, 話 也 多 了, 連 胃 口 也 漸 漸 的 好 起 來, 人 也 變 得 開 朗 些, 有 什 麼 想 說 的 話 我 都 會 說 出 來 獨 居 生 活 確 實 令 我 改 變 不 少, 家 裡 很 多 事 情 都 迫 著 我 親 自 解 決 能 否 解 決 困 難, 只 視 乎 我 有 沒 有 拿 出 勇 氣 來 我 不 敢 回 望 從 前 的 我, 即 使 是 開 動 洗 衣 機 預 設 錄 影 機 等 這 種 瑣 碎 的 事 都 由 媽 媽 來 幫 忙 每 次 外 出 都 由 梓 34

37 俊 接 送, 到 了 什 麼 地 方 約 了 什 麼 朋 友 買 了 什 麼 衣 服 都 一 一 向 他 報 告 從 前 的 我 竟 甘 心 接 受 這 種 倚 賴 和 服 從 的 生 活, 完 全 沒 有 自 己 的 想 法, 我 以 為 這 些 便 是 幸 福 現 在, 我 卻 享 受 自 由 帶 來 的 恬 靜, 明 白 幸 福 須 由 自 己 追 求 幸 福 : 正 向 我 奔 過 來 十 一 街 道 很 靜, 只 聽 到 汽 車 的 引 擎 聲 街 道 很 黑, 只 剩 下 街 燈 照 明 微 風 輕 輕 吹 來, 這 刻 我 覺 得 很 舒 服 或 許 我 已 習 慣 了 寧 靜, 不 再 害 怕 黑 暗 今 天 晚 上 參 加 了 中 學 同 學 的 聚 會, 大 家 談 得 興 高 采 烈, 很 晚 也 捨 不 得 離 開, 乘 車 回 家 已 是 深 夜 二 時 當 我 踏 入 大 廈 門 口, 看 到 一 名 男 子 坐 在 牆 角 一 邊, 低 著 頭 打 瞌 睡 我 走 到 電 梯 處, 才 發 現 今 天 晚 上 因 電 力 故 障, 停 止 供 應 電 力, 電 梯 也 暫 停 服 務 我 大 嘆 倒 楣 又 感 到 惆 悵, 想 到 深 夜 時 份 一 個 人 步 行 二 十 多 層 樓 梯, 太 不 可 能 吧! 我 正 在 躊 躇 之 際, 忽 然 聽 到 一 把 熟 悉 的 聲 音, 我 很 驚 訝, 已 看 見 子 言 正 向 我 走 來 你 回 來 了 他 還 睡 眼 醒 忪 你 怎 會 在 這 兒 呢? 我 睜 大 眼 睛, 恐 怕 錯 認 其 他 人 我 在 等 你 他 很 正 經 地 說 等 我? 我 覺 得 很 感 動 是 呀! 今 天 忽 然 停 電 你 的 手 提 電 話 又 接 不 通, 我 擔 心 你 還 未 回 家, 所 以 便 下 來 接 你 他 望 著 我 說 真 的 很 多 謝 你 我 的 心 開 始 噗 噗 的 跳 動 著, 臉 上 亦 開 始 發 燙 35

38 夜 了, 快 些 走 吧! 樓 梯 很 黑, 分 辨 不 到 任 何 方 向, 我 感 到 有 點 驚 慌 他 拿 著 電 筒 照 著 前 方, 一 步 兩 步 三 步 的 踏 上 梯 級, 我 們 很 接 近, 我 感 覺 到 他 身 上 的 熱 氣, 這 種 久 違 了 的 感 覺, 很 溫 暖, 很 懷 念 大 家 都 沒 有 說 話, 專 心 地 走, 週 圍 很 靜 很 靜, 只 聽 到 我 們 的 呼 吸 聲 他 常 常 故 意 停 下 來, 遷 就 我 的 步 伐 走 了 差 不 多 十 層, 我 的 腿 累 極 了, 氣 管 亦 喘 著, 我 很 辛 苦, 終 於 要 停 下 來 休 息 一 會 後, 我 們 繼 續 走, 走 了 差 不 多 兩 層, 我 又 累 得 停 了 下 來 等 一 下, 我 很 累 我 喘 著 氣 我 拖 著 你 吧! 他 沒 有 等 我 的 回 答, 便 走 過 來 牽 著 我 的 手 我 跟 著 他 慢 慢 的 走, 很 奇 怪 我 沒 有 掙 脫 他 的 手, 我 感 到 他 的 手 很 大, 溫 暖 柔 軟 而 有 力 這 一 刻, 我 不 再 累, 不 再 害 怕 迷 失 方 向 我 的 心 跳 得 很 厲 害, 每 一 下 跳 動 都 沖 擊 著 身 體 每 一 部 位 我 看 不 見 樓 梯 的 盡 頭, 只 看 到 一 道 彩 虹, 他 拖 著 我 在 彩 虹 下 穿 過, 然 後 通 往 一 處 無 人 的 地 方 兩 旁 有 很 多 樹 木, 就 像 走 入 童 話 仙 境 一 樣, 草 地 長 滿 鮮 花, 蝴 蝶 飛 來 飛 去 這 裡 只 有 蔚 藍 的 天 空 青 綠 的 草 地 和 色 彩 斑 斕 的 鮮 花, 這 裡 只 有 我 和 他 二 十 五 層 的 樓 梯, 忽 然 變 得 很 短 很 短, 轉 眼 間 已 行 了 十 層, 二 十 層, 很 快 便 到 達 二 十 五 層, 彷 彿 只 用 了 兩 三 分 鐘 便 到 了 我 家 的 門 口 真 的 很 謝 謝 你 我 說 他 還 拉 著 我 的 手 不 要 說 這 些 話 了 你 家 裡 有 沒 有 電 筒? 應 該 有, 但 不 太 記 得 放 在 那 兒 我 陪 你 進 去 找 清 楚 才 走 吧 屋 內 雖 然 漆 黑 一 片, 但 我 感 到 大 家 都 在 凝 視 對 方, 不 停 探 索 對 方 的 身 36

39 影 他 離 開 時, 我 竟 然 有 點 捨 不 得 忽 然, 他 走 過 來 把 我 緊 緊 的 擁 著, 在 我 的 唇 上 吻 了 一 下, 我 呆 了 你 真 的 很 瘦, 瘦 得 像 街 頭 被 遺 棄 的 小 貓, 連 呼 吸 也 沒 有 氣 力 了 他 在 我 耳 邊 說 你 會 棄 掉 我 嗎? 我 輕 輕 的 說 當 然 不 會 我 我 在 他 懷 抱 中 不 捨 地 掙 脫 出 來 什 麼? 他 看 著 我 沒 事 了, 晚 安 我 看 著 他 離 開, 但 仍 感 到 他 的 餘 溫 他 抱 著 我 的 時 候, 彼 此 的 距 離 是 多 麼 的 近 我 好 想 把 我 的 秘 密 告 訴 他, 可 是 怎 也 開 不 了 口 這 一 夜, 真 得 很 黑, 只 剩 下 天 空 繁 雜 的 星 星 在 閃 耀, 世 界 上 所 有 的 顏 色 都 已 消 失 了, 但 我 一 點 都 不 驚 慌 這 一 刻, 我 覺 得 很 暖 和, 手 心 還 留 著 他 的 餘 溫, 唇 部 還 印 著 他 滾 燙 的 氣 息, 內 心 熱 得 像 太 陽 般 燃 燒 著 這 一 晚, 我 睡 得 很 酣, 發 了 一 場 夢, 手 術 後 從 沒 這 樣 好 好 的 睡 過 每 次 遇 見 子 言, 我 的 心 都 是 噗 噗 的 亂 跳, 手 心 都 冒 出 汗 來, 臉 上 的 笑 容 泄 露 了 我 的 秘 密, 我 不 能 欺 騙 自 己 這 刻 我 的 心 像 藏 了 一 個 計 時 炸 彈, 只 要 一 亂 動, 便 隨 時 會 爆 炸 每 次 見 到 他, 我 很 開 心, 又 很 擔 心 我 從 沒 有 向 他 透 露 過 我 的 病, 我 不 知 道 應 否 對 他 說, 我 很 害 怕, 我 真 的 很 害 怕 他 知 道 後 還 認 為 我 是 女 人 嗎? 他 會 再 牽 著 我 的 手 嗎? 他 還 會 擁 抱 我 嗎? 你 最 近 不 同 了? 比 以 前 胖 了 一 點 還 有, 從 前 你 都 不 會 穿 這 些 鮮 色 37

40 的 衣 服, 每 次 見 你 都 是 穿 些 深 沉 沉 的 衣 服 子 言 說 是 嗎? 漂 亮 嗎? 我 笑 著 說, 我 驚 訝 他 竟 然 發 現 當 然 漂 亮, 人 也 精 神 得 多 這 個 星 期 我 沒 有 空 去 做 義 工, 你 自 己 去, 好 嗎? 好 這 天, 我 在 家 裡 照 鏡, 驚 覺 得 自 己 比 前 漂 亮 了, 兩 邊 臉 頰 不 再 凹 陷, 面 色 紅 潤 了, 或 許 是 心 情 較 開 朗 吧 自 從 認 識 子 言 後, 我 不 再 常 常 躲 在 家 裡, 有 空 便 會 和 朋 友 一 去 逛 街, 買 些 流 行 的 化 妝 品, 希 望 換 上 新 的 裝 扮 我 的 胃 口 也 較 前 好 了, 每 當 我 想 到 他 說 我 瘦 的 像 小 貓, 我 便 會 吃 很 多 東 西 即 使 他 不 在 的 時 候, 我 都 會 獨 自 到 醫 院 做 義 工, 好 像 已 成 為 生 活 的 一 部 份 了 我 曾 經 教 過 一 個 患 血 癌 的 小 妹 妹 織 頸 巾, 她 只 有 十 二 歲 她 每 天 很 努 力 地 編 織, 即 使 身 體 很 累, 她 都 繼 續 她 告 訴 我 希 望 在 聖 誕 節 前 織 一 條 頸 巾 送 給 媽 媽, 因 為 她 看 到 媽 媽 每 天 都 不 開 心, 想 到 如 果 媽 媽 收 到 她 的 禮 物 一 定 會 笑 出 來 可 是 她 未 完 成 便 離 開 了 我 覺 得 她 比 我 勇 敢, 她 病 的 時 候 還 懂 得 關 心 媽 媽, 可 是 我 病 的 時 候 卻 等 待 別 人 的 關 懷 十 二 你 常 常 和 那 位 男 子 出 外? 媽 媽 不 高 興 地 問 是 我 知 道 媽 媽 指 的 是 子 言 你 自 己 要 小 心 一 點, 你 又 不 知 道 他 是 否 好 人? 媽 媽 擔 心 地 說 我 當 然 知 道 啦! 否 則 我 也 不 會 和 他 一 起 我 有 點 不 開 心, 想 不 到 媽 媽 會 這 樣 看 他 38

41 你 怎 會 知 道 呢! 如 果 你 知 道, 你 和 梓 俊 就 不 會 媽 媽 激 動 地 說, 忽 然 又 停 了 下 來 媽 我 真 的 覺 得 子 言 對 我 很 好 我 搶 著 回 答 那 麼, 他 知 道 你 患 病 的 事 嗎? 媽 媽 平 靜 的 問 我 沒 有 對 他 說 我 低 下 頭 他 不 知 道 你 的 病, 所 以 才 和 妳 一 起 但 是 我 害 怕 他 知 道 後, 會 像 梓 俊 一 樣 媽 媽 沒 有 說 下 去 媽 難 道 這 樣 我 永 遠 都 不 用 認 識 新 的 朋 友 嗎? 我 擔 心 你 再 被 人 傷 害 媽 媽 輕 聲 地 說 媽 媽, 相 信 我 從 小 我 都 很 聽 你 的 話, 但 現 在 我 已 長 大 了, 我 知 道 該 怎 樣 做 我 立 刻 說 我 從 來 不 會 對 媽 媽 說 這 樣 的 話, 但 我 已 長 大 了, 再 也 不 想 她 為 我 每 一 件 事 而 操 心 但 是 她 每 一 句 話 都 打 進 我 的 心 房, 她 說 得 很 對, 我 真 的 很 害 怕 再 次 受 傷 害, 但 是 我 很 矛 盾, 我 很 想 和 子 言 一 起, 但 我 不 敢 把 割 掉 乳 房 的 事 告 訴 他 我 不 知 道 他 會 怎 樣 想 他 會 像 梓 俊 一 樣 嫌 棄 我 嗎? 這 一 晚, 我 們 看 完 電 影, 去 了 買 宵 夜 我 看 到 店 舖 的 角 落, 坐 著 一 對 男 女 男 的 向 著 我, 是 梓 俊 ; 坐 在 他 對 面 是 一 個 短 髮 女 子 他 們 談 得 很 投 契, 沒 有 理 會 四 周 的 東 西, 更 看 不 到 我 存 在 你 剛 才 有 很 多 話 說, 為 什 麼 靜 了 下 來? 子 言 問 沒 什 麼, 只 是 很 累 這 刻 我 的 腦 海 裡 全 是 梓 俊, 從 前 和 他 一 起 的 情 景 不 停 在 我 腦 海 裡 湧 現, 就 像 播 放 著 連 續 劇 一 樣 我 以 為 再 次 看 見 他, 會 很 傷 心, 可 是 我 沒 有, 竟 然 再 沒 有 為 他 留 下 一 滴 眼 淚 39

42 宵 夜 後, 子 言 問 我 借 了 數 隻 CD 便 離 去 了 他 離 去 後, 我 感 到 很 失 落, 我 抱 著 BEBE 坐 在 梳 化 上, 看 著 電 視 有 影 無 聲 的 畫 面 過 了 一 會 兒, 門 鐘 再 次 響 起, 把 我 驚 醒 過 來 我 立 即 奔 去 開 門, 一 張 熟 悉 的 臉 出 現 在 我 眼 前 我 們 互 相 凝 視, 他 的 眼 神 熾 熱 得 把 我 燃 燒, 然 後 他 跑 進 屋 內 把 我 擁 著, 我 也 緊 緊 的 抱 著 他 我 很 喜 歡 你, 給 我 一 個 機 會 我 沒 有 回 答, 只 是 擁 著 他, 享 受 這 一 刻 的 擁 抱 這 刻 在 我 們 二 人 之 間 已 沒 有 一 點 虛 位, 我 靠 在 他 的 懷 裡, 我 覺 得 自 己 消 失 了 他 在 我 的 額 上 吻 了 一 下, 再 往 我 的 嘴 唇 深 深 的 印 了 一 下 他 的 唇 很 熱, 這 種 熱 雖 然 讓 我 透 不 過 氣 來, 但 卻 有 一 股 吸 力, 把 我 的 唇 緊 緊 的 吸 吮 著 他 的 熱 燃 燒 著 我 身 體 上 的 每 一 個 細 胞, 每 一 條 神 經, 我 聽 到 細 胞 在 游 離, 神 經 敏 感 地 跳 動 他 的 手 在 佔 領 在 撩 動 我 每 一 寸 肌 膚, 輕 柔 而 有 節 奏, 指 頭 在 我 的 脊 背 滑 過, 再 由 面 頰 撫 摸 至 脖 子, 最 後 停 留 在 我 的 胸 脯 上 我 緊 閉 雙 眼, 仍 感 到 身 邊 有 很 多 黑 影 在 移 動, 有 些 更 伸 出 雙 手 抓 向 我 的 胸 部 我 想 走, 但 雙 腳 緊 緊 的 黏 在 地 板 上, 身 體 動 彈 不 得 當 我 睜 開 眼 睛, 子 言 仍 站 在 面 前 溫 柔 的 看 著 我 我 低 下 頭, 拉 著 他 的 手, 在 他 耳 邊 說 了 一 聲 晚 安, 我 在 他 的 臉 頰 上 吻 了 一 下, 然 後 他 不 捨 地 離 開 這 刻 在 我 腦 海 裡 浮 盪 著 : 溫 暖 感 激 感 動 愛 慕 熾 熱 融 化 伴 侶 乳 房 秘 密 參 考 書 目 40

43 (1) 西 西 : 哀 悼 乳 房 台 北 : 洪 範 書 店 有 限 公 司,1992 (2) 艾 曉 明 編 : 中 國 女 性 小 說 選 香 港 : 三 聯 書 店 有 限 公 司,1997 (3) 藤 本 郁 野 : 如 何 認 識 乳 癌 台 北 : 國 際 村 文 庫,1994 (4) 吉 本 芭 娜 娜 : 哀 愁 的 預 感 台 北 : 時 報 文 化 出 版 企 業 股 份 有 限 公 司,1996 (5) 琦 君 : 橘 子 紅 了 台 北 : 洪 範 書 店 有 限 公 司,1990 (6) 王 安 憶 : 荒 山 之 戀 香 港 : 南 粵 出 版 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