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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立 涛 集 王 家 声 著 中 国 文 联 出 版 社 1

2 总 序 密 云, 历 史 悠 久, 源 远 流 长 早 在 6000 年 前, 先 民 们 即 在 这 里 繁 衍 生 息 北 京 地 区 历 史 上 的 第 一 座 古 城 共 工 城, 就 建 在 密 云 这 块 土 地 上 密 云, 山 川 壮 美, 地 势 险 要 她 左 瞰 沧 海, 右 枕 居 庸, 南 控 幽 燕, 北 捍 朔 漠 绵 延 200 多 公 里 的 北 齐 和 明 代 长 城, 及 其 上 百 座 雄 关 和 营 城, 拱 卫 在 县 域 的 西 北 东, 自 古 为 兵 家 必 争 之 地, 有 京 师 锁 钥 之 称 境 内 有 云 蒙 雾 灵 黍 谷 云 峰 四 大 名 山 环 列 四 方, 潮 白 两 河 冲 积 成 广 阔 的 扇 形 沃 土 平 川 上 世 纪 50 年 代 建 成 的 燕 山 明 珠 密 云 水 库, 对 本 地 区 及 京 津 冀 两 市 一 省 经 济 文 化 发 展 产 生 着 巨 大 而 深 远 的 影 响 这 壮 丽 的 山 河, 孕 育 了 密 云 得 天 独 厚 的 自 然 资 源 密 云, 人 杰 地 灵, 文 化 底 蕴 丰 厚 独 特 的 自 然 环 境 与 人 文 环 境, 产 生 并 形 成 了 独 具 特 色 的 地 域 文 化 与 丰 富 多 采 的 民 俗 和 民 间 文 化 这 块 美 丽 的 土 地, 也 曾 吸 引 了 2

3 李 白 杜 甫 欧 阳 修 苏 辙 汤 显 祖 戚 继 光 纳 兰 性 德 纪 晓 岚 等 众 多 的 历 史 文 化 名 人, 他 们 以 优 美 的 诗 文 讴 歌 密 云, 为 这 里 文 化 的 发 展 增 添 了 夺 目 的 光 彩 历 经 数 千 年, 步 入 新 世 纪 密 云 淳 朴 善 良 勤 劳 的 43 万 儿 女, 在 新 时 代 创 建 着 超 历 史 的 辉 煌 绚 丽 做 为 首 都 的 重 要 水 源 基 地, 按 照 首 都 对 密 云 的 功 能 定 位, 加 速 实 施 水 源 区 发 展 战 略, 密 云 率 先 提 出 创 建 国 家 级 生 态 县 的 宏 伟 目 标 举 全 县 之 力, 集 全 民 之 智, 发 展 生 态 经 济, 打 造 生 态 环 境, 建 设 生 态 人 居, 构 建 生 态 文 化 值 此 天 时 地 利 人 和 兼 得 之 际, 密 云 生 态 文 化 丛 书 正 式 出 版 发 行, 这 是 密 云 文 化 生 活 中 的 一 件 大 事 喜 事 本 套 丛 书 共 七 部, 约 140 万 字, 是 继 密 云 旅 游 文 化 丛 书 之 后 的 一 套 文 化 丛 书 该 丛 书 分 别 为 石 子 集 立 涛 集 青 杨 书 屋 闲 话 密 云 夜 话 聆 听 松 风 岁 月 花 开 春 天 的 约 定, 囊 括 了 诗 3

4 歌 小 说 散 文 曲 艺 戏 剧 等 数 百 篇 作 品 丛 书 作 者 均 是 在 密 云 生 活 工 作 多 年, 在 密 云 这 块 良 田 沃 土 上 成 长 起 来 的 作 家 他 们 了 解 密 云, 热 爱 密 云, 他 们 运 用 自 己 深 情 的 笔 触, 多 层 面 多 角 度 地 热 情 描 述 和 讴 歌 了 密 云 的 过 去 和 今 天, 展 现 了 密 云 人 民 勤 劳 奉 献 精 神, 表 达 了 他 们 对 家 乡 的 深 深 眷 恋 之 情, 为 我 们 描 绘 出 一 幅 细 致 入 微 又 绚 丽 多 彩 的 古 老 与 现 代 精 神 交 织 的 美 丽 画 卷 这 套 丛 书 的 出 版, 展 现 了 一 批 个 性 鲜 明 文 笔 清 新 优 美 充 满 时 代 气 息 的 作 家 形 象, 呈 现 出 密 云 文 化 在 新 时 期 的 生 机 与 活 力 更 具 深 远 意 义 的 是, 对 挖 掘 密 云 文 化 内 涵, 塑 立 和 打 造 生 态 文 化 品 牌, 推 动 密 云 生 态 文 化 的 发 展, 做 了 有 益 的 尝 试 和 探 索 文 化 是 力 量, 文 化 是 财 富 继 承 弘 扬 和 发 展 具 有 鲜 明 特 点 的 密 云 文 化, 塑 造 首 都 水 源 区 地 域 特 点 的 生 态 文 化, 对 提 高 全 县 人 民 的 道 德 素 质 和 文 化 品 位, 建 设 国 4

5 家 级 生 态 县, 建 设 社 会 主 义 新 农 村, 展 示 生 态 密 云, 休 闲 之 都 品 牌, 将 起 到 很 重 要 的 作 用 我 相 信, 密 云 生 态 文 化 丛 书 的 出 版, 必 将 成 为 密 云 生 态 建 设 的 一 大 亮 点, 会 让 人 们 在 感 受 文 学 魅 力 的 同 时, 体 味 到 生 活 的 幸 福 与 美 好, 成 为 亲 爱 的 读 者 们 了 解 欣 赏 密 云 的 一 扇 窗 口 中 共 密 云 县 委 宣 传 部 部 长 向 德 春 二 六 年 五 月 5

6 汩 汩 急 流 水, 引 诗 为 序 百 折 尚 滔 滔 屈 身 不 改 志, 冷 眼 对 暗 礁 奔 腾 一 何 迅? 飞 向 万 里 涛 引 自 郭 启 宏 著 京 剧 剧 本 司 马 迁 2006 年 3 月 6

7 散 共 工 古 城 和 方 城 县 遗 址 文 太 平 盛 世, 纂 史 修 志 一 共 工 古 城 依 然 在 从 密 云 县 文 史 资 料 第 三 辑 一 书 里, 看 到 资 深 史 志 学 者 鲍 星 时 所 写 石 匣 及 附 近 地 区 历 史 初 考 一 文, 惊 喜 中 逐 句 研 读 三 遍 啊! 文 中 提 到 的 共 工 古 城 遗 址, 就 在 我 的 故 乡 金 沟 村 旁 边 啊 鲍 文 中 引 证 史 志 文 献 说, 石 匣 地 区 之 历 史 最 早 见 于 文 字 记 载, 当 是 距 今 四 千 一 百 年 前 的 共 工 城 故 共 工 城 在 檀 州 燕 落 县 界, 故 志 传 之, 舜 流 共 工 幽 州, 居 此 城 又 共 城, 密 云 县 东 北 五 十 里 金 沟 村 在 燕 落 村 ( 历 史 上 的 燕 落 县 ) 东 南 九 华 里 处, 距 今 县 城 五 十 华 里 ( 依 旧 土 路 里 程 计 算 ) 村 东 南 石 桥 外 百 米 许, 有 一 座 方 型 的 土 城, 村 民 沿 习 叫 它 土 城 子 城 四 边 各 约 五 六 百 米, 高 约 十 余 米, 系 黄 土 堆 筑 而 成, 从 不 见 砖 瓦 城 西 城 南 千 余 亩 沼 泽 地, 古 名 为 莲 花 池, 7

8 在 明 清 两 朝 时 陆 续 辟 为 水 稻 田 城 西 还 有 一 条 聚 溪 而 成 的 河, 南 流 入 潮 河 城 南 的 沼 泽 和 城 西 的 河 槽, 显 然 是 远 古 先 民 挖 土 堆 城 的 遗 证, 村 中 历 代 相 传 的 认 定 也 如 此 说 在 平 坦 的 土 城 子 上 面, 辟 有 耕 地 四 五 十 亩, 历 代 种 植 庄 稼, 曾 有 曹 姓 家 在 城 顶 部 建 茅 屋 居 耕 至 修 建 密 云 水 库 移 民 时 金 沟 村 正 东 四 华 里 处 是 奔 啸 的 潮 河 ( 古 称 鲍 丘 水 ), 顺 天 府 志 载, 共 工 常 到 鲍 丘 水 钓 鱼, 并 建 有 钓 鱼 之 高 台 其 实, 高 台 并 非 人 工 堆 建, 是 河 畔 一 孤 立 之 山 丘, 村 名 钓 鱼 台, 修 建 密 云 水 库 时 该 村 移 民 远 迁 至 河 南 寨, 至 今 仍 名 钓 鱼 台 村 金 沟 村 正 西 十 余 华 里 处 是 奔 腾 的 白 河 ( 古 称 沽 水 ) 金 沟 村 正 地 处 燕 落 平 原 中 心 听 村 中 老 人 们 自 豪 地 说 : 咱 村 自 古 以 来 就 是 风 水 宝 地, 潮 白 河 是 两 条 轿 杆, 抬 着 咱 们 村 坐 在 轿 子 里 过 日 月 8

9 金 沟 村 周 边 十 几 里 之 内, 除 几 架 低 矮 的 浅 山 丘 陵 之 外, 并 无 其 它 古 城 遗 址 可 见 鲍 星 时 的 据 史 初 考 无 误, 金 沟 村 的 土 城 子 是 古 共 工 城 无 疑 鲍 文 中 曾 遗 憾 地 写 到 共 工 城 的 遗 址 直 到 修 密 云 水 库 前 还 一 直 存 在, 当 地 许 多 群 众 也 都 知 道 此 事, 可 惜 1959 年 密 云 水 库 拦 洪 蓄 水 被 淹 没 于 水 下, 现 在 无 法 进 行 实 地 考 察 现 在 无 法 进 行 实 地 考 察, 今 后 会 有 可 能 的 水 库 拦 洪 蓄 水 后, 最 高 水 位 曾 到 燕 落 村 南 口, 地 势 低 于 燕 落 村 的 金 沟 村 和 共 工 城, 是 曾 隐 入 碧 波 中 十 余 年 但 是,1972 年 大 旱 时, 水 位 急 剧 下 降, 金 沟 村 和 共 工 城 又 复 现 于 地 面 之 上, 遍 地 草 深 及 腰, 笔 者 曾 随 众 多 劳 动 力, 被 生 产 队 派 遣 回 故 乡 去 打 草 晒 干, 秋 后 运 回 移 民 村 我 们 既 在 故 乡 废 址 上 泪 洒 相 思 地, 也 曾 到 童 年 相 伴 扔 火 球 ( 注 ) 的 土 城 子 上 面 去 忆 旧 怀 古 可 惜 那 年 月, 县 里 还 没 有 考 察 文 物 的 机 构 和 专 职 史 志 工 作 者, 所 9

10 以 错 过 了 实 地 考 察 的 机 遇 如 果 再 遇 到 相 同 的 水 落 城 出 状 况, 应 该 有 人 去 考 察 补 憾 的 不 管 今 后 是 否 再 有 机 会 实 地 考 察, 共 工 城 是 北 京 历 史 上 第 一 座 城 池, 是 密 云 县 悠 久 历 史 的 存 证, 也 是 不 争 的 史 实 二 方 城 县 遗 址 鲍 星 时 在 石 匣 及 附 近 地 区 历 史 考 中, 又 论 证 说 南 北 朝 时 期, 由 于 北 方 少 数 民 族 南 进, 长 城 以 北 的 州 郡 县 纷 纷 南 迁, 其 中 许 多 州 郡 县 侨 置 在 今 密 云 地 区, 使 当 时 的 这 一 地 区 形 成 了 一 州 三 郡 九 个 县 的 错 综 复 杂 局 面, 而 其 中 方 城 县 和 广 兴 县 就 在 石 匣 周 围 地 区 方 城 县 是 后 魏 设 置 的 一 个 县, 在 金 沟 附 近 从 地 理 方 向 和 它 的 位 置 上 看, 金 沟 旧 城 遗 址 也 与 历 史 上 方 城 县 的 记 载 一 致, 因 此 历 史 上 的 方 城 县 设 在 石 匣 南 面 ( 应 是 西 南 面 ) 的 金 沟 附 近 是 没 有 问 题 的 我 以 下 列 亲 自 见 闻, 延 伸 一 下 鲍 星 时 的 论 证 10

11 方 城 县 就 在 共 工 城 上 : 长 城 以 北 的 州 郡 县 纷 纷 南 迁 距 金 沟 村 北 九 华 里 的 燕 落 建 了 燕 落 县, 背 依 巍 峨 的 燕 山 ; 距 金 沟 村 西 北 十 二 华 里 的 黄 土 坎 村 为 安 庆 县 所 占, 也 背 依 燕 山 之 势 金 沟 村 的 共 工 城, 东 面 和 北 面 是 沃 野 良 田, 南 面 是 泥 水 沼 泽, 西 面 是 浅 山 围 护 且 有 河 水 流 于 城 下 共 工 古 城 居 高 临 下, 依 山 傍 水, 在 那 弓 马 刀 箭 为 战 的 年 代, 进 可 攻 退 可 守, 战 略 要 地 也 方 城 县 抢 占 共 工 城 遗 址 为 据, 有 理 有 利 方 城 县 是 否 因 正 方 型 的 共 工 城 而 名 呢? 不 敢 妄 定 沤 烟 墩 : 金 沟 村 土 城 子 东 北 角 10 米 处, 有 一 塔 状 巨 型 土 墩, 高 约 10 米, 顶 平 无 尖 笔 者 童 年 时 以 为 是 埋 死 人 的 大 坟, 曾 向 九 十 余 岁 白 髯 飘 胸 的 曾 祖 父 讨 故 事, 老 人 呵 呵 笑 答 说 : 那 叫 沤 烟 墩, 老 辈 子 的 年 月, 土 城 子 上 安 营 扎 寨 住 过 兵 马, 要 是 打 仗 被 围 困, 就 在 沤 烟 墩 顶 上 点 燃 狼 粪, 一 股 白 烟 升 天, 老 远 处 都 能 看 得 见, 救 兵 就 来 了 11

12 有 一 个 关 于 沤 烟 墩 和 土 城 子 的 传 说, 在 当 地 家 喻 户 晓 古 代, 有 一 个 女 王 ( 另 说 是 辽 国 的 肖 燕 太 后 ), 统 兵 驻 扎 在 燕 落, 派 她 的 妹 妹 领 兵 驻 守 在 土 城 子 上 为 前 哨 姐 妹 约 定, 如 敌 兵 来 攻 而 难 以 取 胜 时, 可 点 燃 沤 烟 墩 上 狼 烟 发 信 号, 互 为 救 授 有 那 么 一 年 的 一 天, 妹 妹 为 排 遣 苦 守 孤 城 的 寂 寞, 忽 发 奇 想, 命 兵 卒 点 燃 狼 烟, 试 探 一 下 姐 姐 是 否 发 兵 来 救 姐 姐 在 燕 落 看 到 求 救 信 号, 急 带 兵 马 驰 奔 救 援 姐 妹 相 见, 真 相 大 白, 女 王 怒 斥 妹 妹 后 愤 然 离 去 当 后 来 妹 妹 真 的 被 强 敌 围 困 又 发 信 号 时, 女 王 置 之 不 理 按 兵 不 动 结 果 妹 妹 战 败 被 俘, 燕 落 也 被 攻 陷, 女 王 不 知 所 终, 重 演 了 周 幽 王 烽 火 戏 诸 侯 以 致 亡 国 的 故 事 土 城 子 出 土 文 物 :20 世 纪 50 年 代 初, 村 里 的 高 级 社 在 土 城 子 上 面 打 井 时, 曾 挖 掘 出 许 多 古 老 的 破 坛 子 12

13 烂 罐 子 等, 农 民 认 为 粗 污 没 用, 便 碎 弃 于 野 深 耕 土 地 时, 还 发 现 过 古 井 一 口 此 文, 就 做 为 给 研 究 历 史 的 专 家 学 者 提 供 几 点 佐 证 或 补 白 也 是 对 我 深 深 爱 恋 的 故 乡 之 纪 念 ( 注 ) 扔 火 球, 一 种 民 间 在 正 月 十 五 灯 节 时 的 民 俗 游 戏 青 少 年 们, 将 用 旧 的 扫 帚 笤 帚 浸 上 油, 夜 晚 结 伴 奔 向 村 外 制 高 点, 此 起 彼 落 呼 叫 抛 扔 火 把, 其 赏 心 悦 目 之 乐, 颇 似 现 代 的 放 焰 花 (2001 年 2 月 ) 五 桥 村 故 乡 情 怀 五 桥 村, 这 地 名 就 美 的 迷 人! 村 东 一 桥 之 隔 有 一 座 古 代 方 城 县 遗 址 ; 据 史 书 记 载, 在 北 宋 朝 代 曾 名 金 沟 淀 金 沟 馆, 是 宋 辽 往 使 的 驿 站, 且 辽 王 常 于 此 过 冬 这 些 都 证 明 着 五 桥 村 曾 有 过 历 史 上 的 辉 煌 可 是, 在 我 们 县 志 和 新 编 的 地 名 志 上, 却 已 找 不 到 她 的 芳 名, 取 代 她 的 村 名 是 金 沟 村 13

14 童 年 时, 坐 在 门 前 老 槐 树 的 阴 凉 下, 听 曾 祖 父 讲 古, 他 捋 着 飘 飘 白 髯 说 : 老 辈 子 那 时 候, 咱 村 叫 五 桥 村 后 来, 南 蛮 子 到 北 方 来 憋 宝, 在 村 南 那 伏 卧 着 像 一 条 龙 似 的 土 山 里, 盗 走 了 一 个 金 狗, 破 了 咱 村 的 风 水, 就 落 下 了 一 个 金 狗 村 的 名 字 难 听 啊! 村 里 有 学 问 的 人 谐 音 改 字, 金 沟 村 名 才 传 下 来 长 大 成 人 进 城 市 读 书 和 工 作, 填 写 表 格 上 的 籍 贯 时 写 金 沟 村, 可 是 我 心 里 对 故 乡 的 爱 称, 依 然 是 五 桥 村 情 有 所 钟 啊! 五 桥 村, 名 符 其 实 村 里 村 外 确 有 五 座 石 桥, 每 座 桥 都 有 各 自 的 风 采 和 趣 事, 常 在 我 的 记 忆 中 再 现 或 萦 绕 于 梦 中 五 桥 村 座 落 在 县 北 燕 落 盆 地 中 心, 正 是 地 势 中 低 四 面 高, 风 水 宝 地 金 银 包 的 地 理 位 置 村 中 近 三 百 户, 虽 然 不 是 家 家 泉 水 户 户 垂 杨, 却 也 多 是 依 溪 傍 池 而 居, 宅 前 屋 后 柳 绿 花 红, 颇 有 江 南 14

15 水 乡 的 风 韵 那 架 在 溪 流 上 的 五 座 石 桥, 每 座 桥 面 都 可 以 并 行 两 辆 马 车 桥 都 是 巨 形 石 条 架 成 那 些 石 条, 虽 不 及 汉 白 玉 的 细 腻 也 不 如 大 青 石 的 光 滑, 但 粗 犷 坚 硬 中 闪 映 着 石 英 石 的 斑 斓 故 乡 的 桥, 没 有 江 南 水 乡 小 桥 那 样 娇 媚 多 姿, 但 是 更 具 阳 刚 壮 朴 之 美 村 中 间 有 棵 树 荫 可 遮 一 亩 地 大 的 古 柳, 村 人 称 之 为 树 王 古 树 旁 有 座 菩 萨 庙, 庙 前 就 是 村 中 第 一 桥, 村 人 称 为 菩 萨 桥 它 架 在 村 中 间 一 条 横 穿 西 东 的 溪 流 上, 把 南 北 两 岸 的 房 舍 联 成 一 个 整 体 菩 萨 桥 世 世 代 代 身 负 重 载, 无 怨 无 悔 地 给 人 们 以 方 便 桥 下 溪 水 潺 潺, 那 水 清 冽 甘 甜, 冬 暖 夏 凉, 数 九 隆 冬 也 不 封 冻 农 民 从 田 间 劳 作 归 来, 在 溪 水 中 捧 饮 解 渴 之 后, 再 洗 去 混 身 的 汗 污 泥 垢 涮 净 农 具, 带 着 一 身 清 爽 舒 畅 回 家 桥 上 下 沿 溪 两 岸 树 木 葱 郁, 酷 暑 炎 天, 桥 上 依 然 凉 风 习 习 童 年 时, 我 常 和 小 伙 伴 坐 在 那 已 被 磨 得 光 滑 的 石 条 上, 玩 15

16 老 虎 吃 猪 三 六 九 十 二 联 憋 死 狗 等 庄 稼 棋, 玩 腻 了, 转 身 便 可 跳 入 桥 下 溪 水 打 水 仗 嬉 戏 桥 北 侧 十 步 之 遥, 便 是 那 座 雕 梁 画 栋 的 菩 萨 庙 庙 外 石 台 上, 是 当 年 游 击 队 员 教 我 们 唱 八 路 好, 八 路 强, 八 路 军 打 仗 为 老 乡 的 歌 坛, 也 是 学 打 霸 王 鞭 扭 秧 歌 的 舞 台 庙 里 香 案 后 边, 观 音 菩 萨 清 眉 秀 目 手 托 净 瓶 柳 枝 打 坐 莲 台 之 上, 日 夜 在 那 儿 慈 航 普 渡, 观 音 左 右 相 侍 的 善 才 童 子 和 龙 女, 很 羡 慕 我 们 在 香 案 下 捉 迷 藏 的 小 家 伙, 总 是 友 好 地 笑 着 注 视 我 们 那 桥, 那 溪, 那 庙, 是 永 远 印 在 我 心 中 的 画, 响 在 我 记 忆 中 的 乐 曲, 常 把 我 引 回 到 岁 月 深 处 的 美 妙 中, 如 醉 如 痴 鬼 桥 在 村 北 头 春 旱 时, 桥 下 无 水 连 阴 天 发 洪 水 时, 村 北 十 余 里 长 一 条 沟 的 浑 泥 汤, 扬 扬 滚 滚 流 经 桥 下, 有 时 飘 浮 着 死 猫 烂 狗 灾 疫 流 行 年 月, 还 有 婴 儿 尸 身 随 波 逐 流 而 下 这 座 石 桥 也 是 两 孔, 桥 东 侧 有 座 破 败 的 五 道 庙, 里 面 阎 王 小 鬼 青 面 红 发 张 牙 舞 爪 16

17 壁 面 上 是 阴 间 地 狱 对 鬼 魂 的 善 恶 赏 罚 图 景, 烟 熏 火 燎 阴 森 可 怖 小 时 候, 即 使 大 白 天 也 不 愿 从 那 桥 上 走 偶 尔 走 过, 总 觉 头 皮 发 炸, 心 怦 怦 地 跳, 好 像 小 鬼 正 在 窥 视 欲 扑 晚 上 更 不 敢 从 那 桥 上 过, 宁 可 绕 远 路 走 旧 社 会 时, 村 中 死 了 人, 家 属 亲 友 便 穿 白 挂 孝, 一 路 哭 嚎 着 去 桥 畔 五 道 庙 报 庙 接 三, 烧 香 化 纸 招 魂, 其 意 是 宣 告 该 人 已 辞 世, 特 向 主 管 阴 曹 地 府 的 阎 王 爷 报 到, 送 钱 上 供 请 多 多 关 照 五 道 庙 的 形 象, 沾 污 了 那 座 紧 邻 的 石 桥, 人 们 将 对 庙 的 惊 惧 厌 恶 一 并 强 加 于 桥 而 称 之 为 鬼 桥 其 实, 那 座 桥 是 无 辜 的, 它 始 终 以 排 污 除 垢 为 己 任, 为 治 理 脏 乱 差 而 忠 于 职 守 那 桥, 任 劳 任 怨, 毫 无 失 宠 的 悲 酸 与 尤 怨, 安 贫 乐 道, 功 不 可 灭! 男 人 桥 在 村 南 土 山 下, 离 村 二 三 百 米 远, 是 村 中 人 畜 车 马 进 县 城 必 经 之 桥 桥 面 石 条 上 已 被 铁 瓦 车 轮 轧 出 了 辙 沟, 可 见 桥 龄 之 久 远, 也 是 五 桥 村 历 史 悠 久 的 印 证 桥 下 流 水 常 年 淙 淙 有 声, 水 的 源 流 始 于 山 脚 下 大 17

18 小 泉 群, 那 些 泉 眼 一 年 四 季 都 在 翻 花 喷 珠, 冬 不 结 冰, 河 水 清 澈 可 见 鱼 虾 悠 游 河 岸 边 柳 树 成 行 水 草 茂 密, 桥 的 上 下, 水 清 沙 白, 绿 荫 如 屏 夏 季 这 里 是 少 男 壮 汉 的 天 然 浴 场, 其 幽 美 惬 意 足 使 现 代 海 滨 浴 场 逊 色! 大 家 赤 条 条 坦 荡 相 见, 阳 刚 耀 眼, 跃 身 入 水, 狗 刨 扎 猛 子 仰 凫 摔 瓜 ( 爬 到 树 上 仰 摔 入 水 ) 呼 闹 喊 叫, 惊 得 群 鸟 飞 遁, 蛙 鸣 声 禁 借 洗 衣 为 名 纳 凉 戏 水 的 大 姑 娘 小 媳 妇 们, 谁 也 不 敢 到 这 桥 区 来, 愤 懑 无 奈 地 把 这 桥 叫 男 人 桥 女 人 们 也 有 她 们 的 领 地, 那 是 村 东 口 南 北 两 座 石 桥 村 东 有 一 片 约 百 亩 水 面 的 池 塘, 南 北 长 约 半 里 地, 池 塘 南 北 水 口 处 各 有 双 孔 石 桥 一 座, 是 通 往 东 面 邻 村 和 去 石 匣 镇 赶 集 上 庙 的 出 村 之 路 前 村 的 女 人 们 去 南 石 桥 河 边 洗 衣 说 笑, 后 村 的 女 人 们 到 北 石 桥 河 边 涮 物 聊 天 儿, 捶 衣 的 棒 槌 响 和 咯 咯 地 笑 声 遥 相 呼 应 她 们 说 笑 交 流 的 内 容, 有 时 是 不 准 男 人 掺 合 的, 误 入 禁 区 者 要 受 到 反 击 或 18

19 惩 罚 我 的 伙 伴 铁 蛋, 那 年 十 四 岁, 在 桥 边 树 上 掏 鸟 时, 无 意 中 听 了 她 们 不 便 为 男 人 听 到 的 谈 笑 内 容, 大 开 耳 界 笑 出 声 来 惊 动 了 她 们, 被 两 个 嫂 子 级 的 辣 椒 婆 捉 住, 硬 是 摁 着 铁 蛋 的 头 塞 入 他 的 裤 裆 里 看 瓜, 还 狠 狠 地 教 训 说 : 叫 你 铁 蛋 肉 蛋 蛋 贴 蛋, 看 你 还 敢 不 敢 再 讨 厌! 憋 了 铁 蛋 一 身 汗, 又 叫 姑 妈 又 叫 姨 地 讨 饶, 并 保 证 守 口 如 瓶 绝 不 外 传, 才 获 得 释 放 事 后, 铁 蛋 警 告 小 伙 伴, 吓 得 我 们 直 吐 舌 头, 便 把 村 东 的 两 座 桥 叫 娘 儿 们 桥 五 座 桥 下 的 溪 流 载 着 历 史 和 趣 事, 穿 街 绕 户 流 向 村 南, 在 古 城 遗 址 ( 村 人 叫 它 土 城 子 ) 西 南 角 的 龙 王 庙 前 汇 聚 成 河, 日 夜 汩 汩 奔 向 五 里 外 的 潮 河 南 下 每 年 春 天, 在 龙 王 庙 的 上 游 按 地 势 高 低 筑 起 大 小 三 道 水 坝, 截 流 养 水 灌 田 沿 河 两 岸 千 余 亩 稻 田 生 金 长 银, 秋 天 是 一 眼 望 不 到 边 的 黄 灿 灿 的 稻 谷, 年 产 六 七 十 万 斤 五 桥 村 的 稻 米 晶 莹 如 玉, 清 香 恋 唇, 畅 销 密 石 古 三 19

20 镇, 讲 究 吃 清 水 稻 米 啊! 秋 天 稻 谷 成 熟 后, 便 拆 坝 放 水, 又 是 村 人 捞 捕 鱼 虾 的 欢 腾 日 子 五 桥 村 千 余 亩 水 田 之 外, 还 有 麻 麦 两 茬 的 上 等 黄 土 好 地 三 千 余 亩, 人 均 近 四 亩 占 有 旱 涝 保 收 的 土 地 资 源 和 水 源 我 的 故 乡, 地 肥 水 美, 农 林 牧 副 渔 的 发 展 资 源 具 备 五 桥 村 啊, 如 果 你 能 存 留 到 现 在 农 村 经 济 改 革 的 腾 飞 年 代, 肯 定 能 富 甲 一 方! 驰 名 北 京 郊 区 县, 甚 至 登 上 全 国 富 村 金 榜 可 是, 有 了 密 云 水 库, 五 桥 村 就 没 了 在 古 代 方 城 县 遗 址 旁 边 又 留 下 了 一 个 村 落 的 遗 址 和 那 五 座 还 完 整 的 石 桥 五 桥 村 人, 在 挥 汗 洒 泪 的 壮 举 中, 拆 除 了 亲 手 建 起 的 房 屋 圈 舍, 填 平 水 井 伐 倒 树 木, 套 上 牛 马 驴 车, 拉 上 家 什 农 具, 泪 花 盈 盈 一 步 三 回 头, 离 开 了 祖 祖 辈 辈 20

21 生 息 繁 衍 的 热 土 搬 迁 到 八 十 里 地 之 外, 在 一 片 沙 荒 地 上, 白 手 起 家 重 建 新 村 五 桥 村 和 周 围 五 六 十 个 村 庄 一 样, 都 变 成 了 燕 山 珍 珠 密 云 水 库 的 载 体, 日 夜 与 碧 波 为 伴 每 当 我 立 身 于 水 库 大 坝 之 上, 望 着 那 水 天 相 映 的 万 顷 碧 波, 总 是 感 慨 万 端 水 库 像 是 硕 大 无 朋 的 聚 宝 盆, 装 满 了 金 银 财 宝 耀 眼 生 辉! 我 联 想 到 在 北 京 郊 区 县 的 人 均 经 济 收 入 上, 多 年 来 密 云 县 总 居 末 位, 心 里 便 涌 起 一 阵 苦 涩 每 当 我 路 过 京 密 引 水 渠, 常 是 停 步 凝 视 那 琼 浆 玉 液 的 欢 流, 寻 找 其 中 来 自 五 桥 村 的 泉 水 我 深 感 快 慰 的 是 : 燕 山 怀 中 一 泓 水, 润 泽 京 华 千 万 人 (1993 年 3 月 ) 潮 河 渡 险 21

22 天 昏 地 暗, 电 闪 雷 鸣, 飘 泼 大 雨 从 半 夜 就 哗 哗 地 下 起 来 了 大 一 阵 儿 小 一 阵 儿, 急 一 阵 儿 缓 一 阵 儿, 连 绵 不 断 地 下 个 没 完 没 了 正 是 夏 季 连 阴 天 的 日 子, 被 浸 润 的 土 石 墙 体, 禁 不 住 狂 风 暴 雨 的 拽 打, 夜 雨 中 突 然 传 来 墙 倒 屋 塌 声, 吓 得 人 们 心 惊 肉 跳! 不 由 产 生 天 塌 地 陷 的 恐 惧 姑 母 早 就 被 惊 醒 了, 正 盘 腿 坐 在 土 炕 上, 面 向 窗 外, 双 手 合 十 虔 诚 地 祈 祷 着 : 老 天 爷 呀, 别 下 了, 停 停 吧 老 天 爷 呀, 再 下 可 就 不 得 了 啦, 潮 河 又 要 发 大 水 了! 神 仙 祖 宗 们 哪, 保 佑 我 儿 子 啊! 年 近 花 甲 的 姑 母, 在 贫 困 中 与 二 十 多 岁 的 独 子 宝 珠 相 依 为 命, 怎 么 能 不 为 这 潮 河 水 患 提 心 吊 胆 啊! 潮 河 两 岸 的 农 民, 在 祖 祖 辈 辈 的 水 患 悲 剧 中, 被 狂 涛 恶 浪 冲 毁 了 土 地, 卷 走 了 村 庄, 吞 噬 了 多 少 生 命 啊! 姑 母 家 的 村 子 叫 八 家 庄, 就 在 潮 河 东 岸 一 里 处 村 外 的 西 南 河 道 平 坦, 宽 阔 处 有 四 五 百 米, 村 民 便 在 河 道 22

23 夹 心 积 淤 的 土 地 上 合 股 开 辟 了 稻 田, 引 潮 河 水 灌 溉, 称 为 稻 池 锅 伙 经 营 者 雇 佣 了 十 几 个 农 民, 长 年 居 耕 在 锅 伙 哪 儿, 平 常 素 日 不 准 回 家 住 表 哥 宝 珠, 就 住 在 锅 伙 里 做 长 工 反 常 的 险 恶 雨 夜, 姑 母 心 有 所 惧, 悬 挂 着 独 子 的 安 危, 愁 苦 焦 灼, 只 能 向 老 天 爷 祈 祷 求 助 她 忧 心 忡 忡 坐 卧 不 安, 我 也 胸 怀 焦 虑, 一 边 劝 慰 姑 母, 一 边 为 我 自 己 不 能 如 期 回 家 着 急 后 悔 不 听 母 亲 的 劝 阻, 偏 偏 在 雨 水 连 天 的 汛 期, 坚 持 来 住 姑 母 家 可 是 我 过 潮 河 来 八 家 庄 时, 水 面 只 有 几 十 米 宽, 我 是 从 木 桥 上 过 来 的 呀 那 年, 我 正 在 县 城 读 高 小 五 年 级 ( 新 中 国 成 立 前, 只 在 密 云 县 城 石 匣 镇 古 北 口 镇 有 高 小, 一 般 村 庄 只 有 初 级 小 学 ), 放 暑 假 急 于 来 住 姑 母 家, 是 因 为 表 哥 已 故 的 祖 父 曾 是 清 朝 末 年 的 秀 才, 家 里 遗 有 很 多 藏 书, 我 为 书 中 自 有 颜 如 玉, 书 中 自 有 黄 金 屋 所 吸 引, 住 在 姑 母 家 乐 而 忘 返 没 想 到 离 开 学 只 有 三 四 天 了, 我 却 掉 在 雨 阵 里 为 潮 河 水 所 阻, 23

24 回 不 了 村, 上 不 了 学 所 以, 我 们 姑 侄 各 怀 心 腹 事, 都 盼 着 雨 停 天 亮 幸 喜, 大 雨 落 幽 燕, 白 浪 滔 天, 在 天 亮 时 转 为 细 雨 霏 霏 了 姑 母 急 不 可 待 地 一 手 柱 着 木 棍 为 杖, 一 手 扶 着 我 的 肩 膀, 在 泥 泞 中 出 村 寻 向 潮 河 边 啊 呀! 洪 水 在 咆 哮 着 奔 涌 而 下, 活 像 塞 外 滚 滚 而 来 的 黄 色 疯 牛 群, 绵 延 不 断 地 哞 哞 叫 着 跳 着 拼 斗 着, 横 冲 直 撞 冲 锋 陷 阵! 木 桥 早 已 被 洪 水 端 走, 河 夹 心 的 稻 池 锅 伙 也 无 影 无 踪 了! 浑 浊 的 河 水 已 漫 淹 到 村 边 低 洼 之 处, 大 有 洪 流 洗 村 之 险 河 边 高 处 的 坝 坎 上, 已 经 陆 续 来 了 好 多 人, 都 是 稻 池 锅 伙 内 农 民 的 亲 人 家 属, 在 互 相 探 询 推 测 亲 人 的 吉 凶 下 落 不 断 有 妇 女 心 焦 无 望 的 哭 泣 出 声 来, 有 的 孩 子 竟 向 着 滔 滔 潮 河 哭 嚎 着 呼 叫, 爸 爸, 爸 爸 呀! 24

25 我 搀 扶 着 姑 母, 从 一 堆 人 走 向 另 一 堆 人, 寻 问 着 宝 珠 表 哥 的 下 落, 没 人 知 道, 谁 又 能 知 道 啊? 人 们 都 陷 在 焦 虑 和 恐 惧 中, 活 不 见 人, 死 不 见 尸 啊! 雨 停 了, 姑 母 的 眼 泪 却 在 不 断 地 流 她 的 手 抖 抖 嗦 嗦, 身 体 也 在 颤 栗, 呼 吸 急 促 不 匀, 似 乎 支 持 不 住 了 我 急 忙 扶 她 在 一 块 石 头 上 坐 下, 说 宽 心 话 劝 慰 她, 我 说 表 哥 从 小 在 潮 河 边 上 长 大, 水 性 好, 身 子 又 壮 实, 不 会 出 事 的 她 似 听 不 听 地 喃 喃 着 : 儿 啊, 你 要 回 不 来, 妈 我, 我 也 就 活 不 下 去 了 啊 人 们 的 心 情 像 乌 云 乱 搅 的 天 空 一 样, 焦 燥 不 安, 又 无 计 可 施, 在 期 待 和 恐 惧 中 煎 熬 着 村 里 陆 续 有 乡 亲 来 探 问 和 安 慰, 去 下 游 寻 看 的 几 个 人 也 无 望 地 沮 丧 而 归 突 然, 站 在 小 山 顶 上 的 人 喊, 说 南 坡 拐 角 处 有 三 个 人 走 过 来 了 河 边 的 人 一 齐 向 南 涌 去, 希 望 看 到 有 自 己 的 亲 人 逃 命 回 来 25

26 三 个 人 都 是 年 轻 的 小 伙 子, 赤 裸 着 身 体 光 着 脚 其 中 两 个 人 只 穿 着 破 烂 的 短 裤, 一 个 人 为 了 遮 丑 用 高 粱 叶 编 的 裙 子 挡 着 下 身 他 们 疲 惫 不 堪, 回 答 着 众 人 的 问 讯 幸 运 的 是, 表 哥 宝 珠 就 是 死 里 逃 生 的 一 个 他 说, 上 游 洪 峰 下 来 的 又 急 又 猛, 人 们 被 惊 醒 时 都 吓 蒙 了, 没 容 都 跑 出 屋, 房 子 就 被 冲 塌 了, 浪 头 足 有 一 两 丈 高 砸 过 来! 他 蹿 出 窗 户 时 抓 到 了 院 子 里 一 条 板 凳, 又 凭 着 年 轻 力 壮 水 性 好, 拼 着 命 的 泅 水, 被 冲 出 三 里 地 后, 才 在 水 势 平 缓 处 爬 上 岸 来 他 们 三 个 人 是 在 回 家 的 路 上 相 遇 的, 不 知 道 其 余 的 人 是 死 是 活, 没 看 到 人 影 儿 没 容 他 们 说 完, 顿 时 响 起 了 妇 女 和 孩 子 们 绝 望 的 哭 声, 男 人 指 着 天 空 骂 龙 王 怨 恨 害 人 的 潮 河 坑 苦 了 百 姓! 表 哥 脱 险 了, 姑 母 也 从 精 神 几 乎 崩 溃 的 边 缘 恢 复 了 常 态, 可 我 心 里 还 像 猫 抓 似 的, 再 有 三 天 就 要 开 学 了 啊! 急 得 我 夜 里 翻 来 覆 去 睡 不 好, 睡 着 了 又 连 连 做 恶 梦, 第 二 天 竟 起 了 一 嘴 火 泡, 饭 也 吃 不 下 几 次 跑 出 村 去 潮 河 26

27 边 察 看 水 的 消 势, 唉, 还 是 一 片 汪 洋 姑 母 见 我 心 神 不 安 地 进 进 出 出 摆 忙, 再 三 追 问, 我 才 说 出 了 我 的 焦 急, 她 只 是 打 着 唉 声 说 : 隔 山 百 里 不 算 远, 隔 河 十 里 不 算 近 啊 怨 不 得 人 家 都 不 愿 隔 河 做 亲 戚, 赶 上 这 潮 河 发 大 水, 再 急 的 事 儿 也 得 耽 误 了 哇 又 熬 过 了 一 天, 潮 河 的 暴 涨 水 势 已 消 减 了 许 多, 渐 趋 平 稳 了 表 哥 看 我 哭 得 可 怜, 便 央 求 了 村 里 三 个 泅 水 的 高 手, 背 上 柳 编 的 大 笸 箩, 到 潮 河 边 冒 险 送 我 渡 河 回 家 洪 峰 已 过 去 了 两 天, 虽 然 没 有 了 狂 啸 的 惊 涛 骇 浪, 但 是 一 眼 望 去, 水 面 仍 有 约 三 百 米 宽, 那 浑 浊 的 哗 哗 水 声, 也 令 我 这 十 三 岁 的 少 年 眼 晕 心 跳! 河 边 上 积 淤 的 渣 滓 杂 物, 散 发 出 阵 阵 的 腐 烂 腥 臭 味 儿, 熏 得 我 恶 心 欲 吐, 又 怕 突 然 看 到 冲 淤 到 河 边 的 死 尸 表 哥 他 们 四 人 却 坦 然 不 惊, 从 从 容 容 做 渡 河 的 准 备, 不 愧 是 潮 河 岸 上 生 长 的 汉 子, 真 像 水 游 里 的 浪 里 白 条 张 顺 混 江 龙 27

28 李 俊 阮 氏 兄 弟 等 水 上 英 雄 啊, 我 慌 乱 的 心 情 被 他 们 的 从 容 冲 淡 了 许 多 四 条 汉 子 脱 得 赤 光, 把 柳 编 笸 箩 放 在 水 边, 要 我 躺 在 里 面 闭 上 眼 睛 别 乱 动, 准 备 横 渡 潮 河 这 时, 从 村 里 跑 来 一 个 约 十 四 五 岁 的 少 女, 边 跑 边 喊 表 哥 的 名 字, 叫 等 一 等 她, 声 音 急 切 中 带 着 悲 韵 四 条 赤 身 汉 子 急 忙 拿 起 衣 服, 来 不 及 穿 就 围 在 了 腰 胯 上, 莫 名 其 妙 地 等 待 那 个 少 女 原 来 少 女 的 父 亲 也 是 稻 池 锅 伙 遇 难 者 之 一, 昨 天 才 在 下 游 找 回 来 尸 体, 她 母 亲 哭 得 死 去 活 来 痛 不 欲 生, 弟 弟 妹 妹 幼 小, 家 中 没 有 主 事 之 人, 听 说 我 要 渡 河 回 村, 便 急 追 来 要 我 捎 个 口 信 儿, 因 为 她 母 亲 是 我 们 村 的 娘 家, 求 他 姥 姥 和 舅 舅 来 奔 丧 救 难 料 理 后 事 我 答 应 她 决 不 误 事, 回 村 后 不 进 家 就 先 去 送 信 儿 给 她 舅 舅 她 托 付 完, 又 急 慌 慌 地 向 村 子 跑 回 去 了 至 今 我 还 记 得, 当 时 一 个 汉 子 愤 慨 地 把 衣 服 摔 在 岸 上 说 : 下 辈 子 要 是 还 投 生 做 人, 我 跪 在 阎 王 面 前 口 28

29 KG-*4 HT4,5 当 口 当 多 磕 几 个 响 头, 求 他 再 也 别 把 我 投 生 到 潮 河 边 上 的 村 庄 来! 唉 表 哥 他 们 怨 恨 叹 惜 了 一 番, 便 分 在 笸 箩 两 边 把 持 着 下 了 水, 为 送 我 而 在 浑 黄 的 河 水 中 奋 力 泅 渡 我 闭 着 眼 睛 蜷 伏 在 笸 萝 里, 水 声 激 荡 着 我 的 神 经, 紧 张 得 我 心 都 要 从 嗓 子 跳 出 来 了! 我 惧 怕 洪 峰 突 然 再 来, 我 们 可 就 都 成 了 潮 河 鬼, 再 也 见 不 到 爸 爸 妈 妈 和 姑 母 了 我 心 里 默 念 着 : 快 呀, 快 到 河 边 上 岸 吧! 快 渡 出 这 危 险 的 臭 潮 河 吧! 渡 河 可 不 像 走 平 路, 快 不 了, 也 不 能 直 入 直 出 到 对 岸 下 水 后, 随 着 水 势 激 流, 他 们 四 个 人 一 边 漂 浮 一 边 奋 力 泅 水 游 向 对 岸 从 入 水 处, 到 出 水 上 岸 处, 漂 游 了 有 一 里 地 远 才 出 水, 我 那 怦 怦 跳 动 的 心 才 落 回 原 处 平 静 下 来, 竟 也 有 了 死 里 逃 生 的 庆 幸 之 感 惭 愧, 我 是 一 个 不 会 泅 水 的 旱 鸭 子 29

30 解 救 了 我 的 急 难, 我 弯 腰 向 四 条 好 汉 鞠 躬 告 别 走 了 两 步, 觉 得 礼 谢 太 轻, 又 转 身 向 他 们 双 手 握 拳 作 揖 再 谢 那 位 年 长 的 大 哥 展 眉 一 笑 说 : 得 了, 小 兄 弟 甭 用 那 么 多 礼 念 好 了 书, 有 了 学 问 当 了 大 官 儿, 别 欺 侮 我 们 老 百 姓 就 是 了 往 事 如 烟 亦 如 盐, 我 总 难 忘 这 1947 年 的 潮 河 渡 险 新 中 国 成 立 后,1958 年 修 建 了 密 云 大 水 库, 潮 河 这 条 水 患 恶 龙, 在 太 师 屯 镇 大 漕 村 以 西 既 被 锁 住, 牵 进 碧 波 万 顷 的 水 库 中, 与 小 白 龙 黑 龙 形 成 统 一 战 线, 共 聚 一 湖, 以 一 盆 硕 大 无 朋 的 净 水 效 忠 于 首 都 昔 年, 潮 水 泛 滥 苦 百 姓 如 今, 圣 湖 锁 龙 润 京 华 血 染 彭 家 坟 日 本 鬼 子 屠 杀 中 国 百 姓 纪 实 30

31 这 件 事, 是 我 童 年 亲 眼 目 睹 的 虽 然 已 过 去 了 60 多 年, 可 是 今 天 回 想 起 当 时 那 残 酷 的 情 景, 依 然 令 我 心 惊 胆 颤 余 恨 悠 悠! 一 辈 子 也 忘 不 掉 现 如 今 眼 前 又 显 现 出 那 四 男 一 女 被 日 本 鬼 子 屠 杀 的 惨 状, 他 们 胸 腔 中 的 热 血 似 乎 又 迎 面 喷 射 而 来 ; 耳 旁 又 响 起 他 们 扑 咚 扑 咚 倒 地 的 声 音 那 是 1943 年, 我 才 10 岁, 不 但 不 能 上 学 读 书, 还 得 天 天 扛 个 短 把 儿 铁 锨 背 着 干 粮 袋 儿, 往 返 跑 十 几 里 地, 到 燕 山 脚 下 去 给 日 寇 挖 封 锁 沟 ( 也 叫 治 安 沟 ) 那 大 沟 挖 得 又 宽 又 深, 最 宽 处 约 12 米, 深 必 须 达 到 5 米, 每 隔 一 华 里 修 筑 一 座 炮 楼, 派 驻 伪 军 把 守, 给 抗 日 斗 争 带 来 了 很 多 困 难, 并 使 老 百 姓 承 受 了 更 加 深 重 的 苦 难 老 百 姓 恨 恨 地 议 论 说, 这 是 日 本 鬼 子 的 阴 毒 绝 招 儿 一 是 要 割 断 平 原 村 对 山 里 游 击 队 的 支 援, 妄 想 把 抗 日 军 民 困 死 在 大 沟 外 的 深 山 老 峪 里 ; 二 是 存 心 折 磨 中 国 人 的 体 质 和 精 神, 把 老 百 姓 耗 累 得 无 力 反 抗, 由 着 他 们 任 意 31

32 宰 割 可 是 老 百 姓 也 看 到 了 鬼 子 的 险 恶 用 心, 便 按 游 击 区 政 府 的 指 示, 向 日 寇 使 开 了 三 国 智, 所 以 各 村 派 出 的 挖 大 沟 民 夫, 大 部 分 是 老 的 老 小 的 小, 要 么 就 是 哑 巴 半 憨 子 或 滚 刀 肉, 在 各 村 民 夫 头 领 互 相 联 络 的 暗 示 下, 千 方 百 计 跟 鬼 子 软 磨 硬 泡 地 磨 洋 工, 使 挖 大 沟 的 进 度 缓 慢 就 在 那 年 深 秋 的 一 天, 草 枯 叶 落 飞 雁 哀 鸣, 晚 熟 的 庄 稼 得 不 到 及 时 地 收 割, 东 一 片 西 一 片 地 散 卧 在 漫 荒 地 里 这 天, 不 知 为 什 么, 监 工 的 日 本 鬼 子 和 黑 狗 警 备 队, 比 往 日 更 加 凶 狠 张 狂, 鞭 抽 棒 打 地 逼 我 们 民 夫 快 快 地 干 活! 新 挖 的 沟 段 交 替 延 伸 着, 成 块 地 的 萝 卜 白 薯 和 秸 杆, 被 挖 掉 抛 出 压 埋 在 沟 边 深 深 的 土 层 中 许 多 农 家 赖 以 生 活 的 一 年 粮 菜 竟 毁 于 一 旦! 日 本 鬼 子 还 驱 使 洋 狗 扑 咬 抢 收 的 老 农 和 农 妇, 逃 避 到 远 处 的 农 民, 只 能 望 着 大 沟 嚎 嚎 痛 哭 32

33 好 不 容 易 熬 到 了 中 午, 我 们 喝 着 河 沟 里 的 冷 水, 啃 着 干 粮, 没 容 吃 完, 鬼 子 就 吆 喝 我 们 快 快 地 干 活, 不 准 休 息 这 天, 监 工 的 鬼 子 总 是 连 连 找 岔 儿 踢 打 民 夫, 有 的 民 夫 被 打 后 还 被 罚 双 手 举 着 锨 镐 跪 在 沟 边 上 示 众 凭 经 验 推 断, 这 天 又 是 个 要 遭 殃 的 黑 道 日, 民 夫 们 都 惶 惶 不 安, 预 感 到 又 有 祸 事 来 临 了 我 当 时 只 盼 着 太 阳 快 点 落 山, 好 收 工 回 到 家 里 的 热 炕 头 上 去 歇 乏, 喝 上 妈 妈 熬 的 热 棒 渣 粥, 暖 暖 身 子 稳 稳 心 可 是 那 白 惨 惨 的 太 阳 就 好 像 被 钉 死 在 西 天 边 儿 上 了, 就 是 不 滚 下 山 去, 真 和 那 鬼 子 的 膏 药 旗 一 样 可 恨! 我 们 又 饿 又 累 的 混 着 时 间, 终 于 熬 到 太 阳 懒 洋 洋 地 压 到 西 山 顶 上 了, 可 还 见 不 到 收 工 的 信 号, 却 见 从 南 边 鬼 子 的 据 点 董 各 庄 村 方 向 过 来 一 溜 人 影, 前 边 跑 着 几 条 洋 狗 他 们 从 南 向 北 沿 沟 巡 逻 示 威, 前 面 是 四 个 被 反 绑 着 手 臂 的 农 民, 其 中 两 个 人 三 四 十 岁 的 模 样, 另 两 个 是 20 多 岁 的 青 年, 每 个 人 的 脖 子 上 都 被 勒 着 一 条 绳 子, 由 33

34 鬼 子 拽 拉 着 在 沟 帮 上 示 众 四 个 农 民 被 勒 得 龇 眉 裂 目, 嘴 角 上 挂 着 血 沫 儿, 鬼 子 不 时 地 猛 拽 牵 绳, 把 他 们 勒 趴 在 地 上, 摔 得 鼻 子 漾 血, 面 部 青 肿, 满 嘴 泥 血, 被 折 磨 得 吭 哧 吭 哧 地 喘 粗 气, 惨 不 忍 睹 四 个 被 折 腾 得 半 死 不 活 的 男 人 后 面, 还 有 一 个 30 多 岁 的 妇 女, 她 的 衣 服 破 条 扯 烂 血 迹 斑 斑, 披 散 着 头 发, 也 被 背 捆 双 手, 虽 然 脖 子 上 没 勒 着 绳 索, 嘴 里 却 被 塞 着 羊 肚 手 巾, 她 被 鬼 子 端 着 上 了 刺 刀 的 枪 押 解 着 跟 在 四 个 男 人 后 面 压 后 阵 的 是 挎 战 刀 的 鬼 子 队 长 翻 译 和 几 个 鬼 子 兵 太 阳 落 山 后, 冷 飕 飕 的 溜 山 风 吹 得 我 直 打 寒 颤, 才 看 到 停 工 的 迹 象 但 是 不 准 回 家, 鬼 子 下 令 民 夫 把 铁 锨 和 镐 放 在 沟 帮 上, 赤 手 空 拳 列 队 到 二 百 米 以 外 一 片 阴 森 的 坟 地 旁 坐 下 后 来 听 说 这 地 方 叫 彭 家 坟, 在 董 各 庄 村 通 往 燕 落 村 的 路 旁 各 村 的 民 夫 们 面 对 彭 家 坟 半 圆 形 围 坐, 鬼 子 和 警 备 队 端 着 上 了 刺 刀 的 枪 四 周 监 视, 不 准 说 话 不 准 乱 动, 大 小 便 也 不 允 许 站 起 来 当 时 天 已 34

35 渐 渐 黑 下 来, 是 个 多 云 的 夜 晚, 月 亮 时 隐 时 现, 荒 野 中 寂 静 得 可 怕, 我 们 像 是 被 逼 到 了 鬼 门 关, 又 惊 又 怕, 忐 忑 不 安 日 寇 终 于 从 坟 场 后 的 树 林 中 出 现 了, 他 们 拽 拉 着 那 四 男 一 女 到 坟 前 草 地 上 停 住, 把 每 个 人 的 衣 服 前 襟 撩 起 来 蒙 在 个 人 的 头 上, 裸 露 出 胸 脯 肚 腹 五 个 鬼 子 兵 端 着 寒 光 闪 闪 的 刺 刀 对 准 了 五 个 人 的 前 胸 鬼 子 队 长 叽 哩 哇 啦 喊 了 一 阵 儿 鬼 话 后, 翻 译 对 民 夫 们 说 : 太 君 说, 这 是 五 个 土 八 路, 反 抗 皇 军, 破 坏 中 日 亲 善, 扰 乱 挖 封 锁 沟 和 修 炮 楼, 统 统 死 了 死 了 的! 你 们 要 拥 护 皇 军, 好 好 地 干 活, 不 要 找 死! 他 刚 翻 译 完, 鬼 子 队 长 便 举 起 洋 刀 嚎 叫 着 下 了 屠 杀 令! 那 五 个 行 刑 的 鬼 子 兵, 嗥 叫 着 先 向 后 一 撤 步, 接 着 蹿 起 身 子 猛 劲 儿 地 把 刺 刀 挑 进 那 五 个 我 们 苦 难 同 胞 的 胸 腔 里, 当 鬼 子 急 遽 地 抽 刀 向 旁 边 退 跳 时, 五 条 血 柱 便 在 苍 白 的 月 光 下 喷 射 出 来! 尸 体 陆 续 扑 咚 扑 咚 倒 在 地 上 我 们 那 些 童 夫 顿 时 被 惊 吓 得 哭 出 35

36 声 来, 年 长 的 民 夫 也 骚 动 起 来, 突 然 几 声 枪 响 震 荡 得 山 谷 悲 鸣! 接 着 那 个 翻 译 大 喊 起 来 : 不 要 动, 不 要 站 起 来! 千 万 别 找 死 啊! 等 皇 军 走 得 没 影 儿 了, 你 们 再 站 起 来 回 家 年 仅 十 岁 的 我, 由 于 受 到 凄 惨 景 象 的 惊 吓, 又 跑 了 十 余 里 风 寒 夜 路, 到 家 后 得 了 一 场 大 病 后 来 听 说, 那 四 个 农 民 根 本 不 是 八 路 军, 都 是 普 通 老 百 姓, 因 为 起 五 更 赶 着 毛 驴 驮 粮 食 去 县 城 赶 集 换 取 生 活 用 品, 被 日 本 鬼 子 在 路 上 抓 去, 抢 夺 了 他 们 的 牲 畜 和 粮 食, 又 找 借 口 把 他 们 斩 尽 杀 绝 那 个 女 同 志 才 是 真 正 的 抗 日 区 干 部, 在 村 里 筹 集 军 鞋 和 物 资 时 被 捕, 没 来 得 及 营 救 出 去, 也 在 彭 家 坟 惨 遭 杀 害 日 寇 侵 华, 血 债 累 累 那 段 有 着 中 华 民 族 血 和 泪 的 历 史, 是 侵 略 者 抹 不 掉 的 罪 行! 是 我 们 当 年 的 见 证 者 以 及 后 世 子 孙 永 远 不 能 忘 却 的 耻 辱 历 史 ( 写 于 2005 年 7 月 抗 日 战 争 胜 利 60 周 年 ) 36

37 压 岁 钱 上 的 血 迹 春 节 前, 就 要 迁 入 宽 敞 明 亮 的 新 房 了 我 整 理 着 蜗 居 了 十 几 年 的 两 间 小 平 房 里 的 陈 年 旧 物, 决 定 着 对 它 们 的 保 留 和 淘 汰 在 那 张 笨 重 残 损 的 大 床 下 面 犄 角 里, 我 拽 出 了 一 只 尘 封 多 年 虫 蛀 鼠 咬 的 木 箱 我 青 少 年 时 代 的 百 宝 箱 啊! 在 那 些 早 已 被 遗 忘 的 教 科 书 和 本 本 册 册 中, 我 终 于 找 到 了 那 张 曾 被 母 亲 的 鲜 血 浸 染 过 的 伪 币 金 元 卷 它 是 应 该 被 做 为 家 庭 文 物 保 存 的, 决 不 可 被 淘 汰 的 传 家 宝 那 张 伪 币 早 已 褪 色, 上 面 的 血 迹 也 变 成 了 模 糊 的 斑 痕, 但 依 然 令 我 触 目 惊 心, 灵 魂 震 颤! 它, 是 我 人 生 教 科 书 中 愧 不 敢 忘 的 一 个 惊 叹 号 那 年, 我 十 二 岁, 小 学 校 放 了 寒 假 我 整 天 挎 着 个 粪 箕 子, 却 无 心 拣 粪, 悠 悠 荡 荡 地 只 盼 着 过 年 喝 过 了 腊 八 儿 粥, 又 盼 着 年 三 十 那 顿 粉 条 子 火 KG-*4 HT4,5 敦 HT4 SS 猪 肉, 除 夕 之 夜 就 盘 算 着 37

38 大 年 初 一 拜 年 得 压 岁 钱 的 事 儿 那 年 月, 贫 寒 农 家 的 孩 子, 交 学 费 是 由 家 长 背 上 小 米 或 老 红 高 粱 送 给 老 师, 平 时 买 纸 笔 墨 砚 要 向 妈 妈 讨 几 个 鸡 蛋 去 换, 一 年 到 头 也 见 不 到 钱 币 是 啥 样 的 只 有 拜 年 时 才 能 得 到 几 张 压 岁 钱, 买 串 糖 葫 芦 和 几 件 小 玩 具, 过 一 过 花 钱 的 瘾 所 以, 盼 年 盼 压 岁 钱 盼 得 望 眼 欲 穿 啊 我 们 家 租 住 的 三 间 草 房, 在 村 子 的 最 北 角, 可 是 能 赏 给 我 压 岁 钱 的 家 族 长 辈 们, 都 居 住 在 村 子 的 南 头, 我 必 须 越 过 村 中 一 条 结 冰 的 小 河, 跑 半 里 路 去 作 揖 磕 头, 才 能 把 钱 拜 到 衣 兜 里 所 以, 一 年 难 得 吃 到 的 正 月 初 一 那 顿 白 面 饺 子, 我 只 囫 囵 了 个 半 饱, 就 心 忙 脚 乱 地 穿 上 缝 有 三 个 兜 的 新 棉 袄, 连 蹿 带 蹦 地 奔 村 南 头 去 拜 压 岁 钱 了 半 里 长 街 竟 没 遇 见 多 少 人, 只 有 我 是 讨 饭 的 起 五 更 穷 忙 在 临 近 村 南 头 时, 才 见 到 几 只 狗 蹲 在 贴 着 红 春 联 的 大 门 口 向 南 汪 汪 叫, 它 们 竖 着 耳 朵, 叫 38

39 几 声 停 一 停, 又 此 起 彼 落 呼 应 着 叫 起 来, 好 像 预 告 着 发 生 了 什 么 凶 险 之 事 可 我 并 没 在 意, 心 里 只 思 谋 着 压 岁 钱 我 越 过 了 伯 父 和 叔 叔 家 门 口, 先 不 去 给 他 们 拜 年, 他 们 更 穷, 每 年 都 不 给 压 岁 钱, 只 给 一 把 花 生 或 枣 儿 什 么 的 我 首 先 奔 向 二 奶 奶 家, 她 每 年 都 积 攒 些 小 钞 票 预 备 着, 从 不 叫 我 们 这 些 小 辈 儿 们 失 望 二 奶 奶 全 家 还 没 吃 饭, 锅 里 水 哗 哗 开 着, 一 盖 帘 饺 子 还 摆 在 锅 台 上 二 奶 奶 满 脸 焦 灼 地 跟 堂 伯 父 母 正 在 屋 里 悄 声 商 量 什 么 事 儿 我 像 每 年 一 样, 进 屋 就 要 下 跪 磕 头 准 备 接 压 岁 钱, 二 奶 奶 却 一 伸 手 拽 住 我 说 : 先 别 拜 年! 街 上 的 狗 不 是 好 咬, 刚 才 你 大 伯 出 去 打 听 了, 说 是 国 民 党 二 十 四 军 来 了 十 几 号 人, 正 在 抓 捕 村 干 部, 刚 去 西 街 村 长 家 了 你 人 小 腿 快, 不 招 疑 影, 快 回 家 叫 你 爸 爸 妈 妈 躲 起 来, 啊! 快 去 说 完, 推 了 我 一 个 趔 趄 39

40 没 得 着 压 岁 钱, 扫 兴 又 失 望 地 向 外 走, 只 听 身 后 二 奶 奶 对 堂 伯 说 : 这 就 不 用 你 去 送 信 儿 了, 咱 也 煮 饺 子 吃 饭 出 了 二 奶 奶 家 门, 街 对 面 就 是 三 爷 爷 家 三 爷 爷 每 年 的 压 岁 钱 也 是 从 不 落 空 的, 我 便 想 先 去 他 家, 然 后 再 回 家 报 信 儿 心 里 急 于 想 见 到 钱 啊! 正 犹 豫 着, 忽 见 伯 父 家 的 大 愣 哥 和 二 山 弟 蹦 到 我 跟 前 招 手 说, 走 啊, 给 三 爷 爷 拜 钱 去, 去 晚 了 就 没 有 啦! 我 来 不 及 多 想, 就 紧 跟 着 他 俩 蹿 进 了 大 门 我 攥 着 三 爷 爷 给 的 那 张 崭 新 的 金 元 券, 好 高 兴! 积 攒 起 来, 凑 够 了 好 买 一 只 倾 慕 已 久 的 自 来 水 儿 钢 笔 用 啦 出 了 门 口, 才 把 钱 放 入 棉 袄 上 边 的 小 兜 里, 又 拍 拍 摁 摁 怕 丢 了 然 后, 心 满 意 足 地 往 家 跑 去 报 信 儿 狗 吠 声 逐 渐 从 村 西 转 向 村 北, 我 感 觉 到 情 况 不 妙 了, 加 快 脚 步 急 跑, 恨 不 得 一 步 就 跑 到 家, 绊 了 跤 摔 了 跟 斗, 爬 起 来 顾 不 得 拍 掸 土 接 着 跑, 急 得 心 都 要 从 嘴 里 蹦 出 来 了! 刚 跑 到 胡 同 口, 我 惊 惧 得 停 住 了 脚 步 : 母 亲 正 被 40

41 反 绑 着 双 臂 推 出 家 门, 后 面 几 个 端 着 枪 的 敌 人 对 母 亲 又 踢 又 骂, 母 亲 几 次 被 踢 倒 又 踉 跄 地 爬 起, 摔 得 鼻 子 嘴 向 外 喷 血! 我 不 顾 一 切 地 扑 上 去 抱 住 母 亲, 哭 喊 着, 央 求 着, 母 亲 的 血, 滴 在 我 的 脸 上 衣 襟 上 衣 兜 里 敌 人 喝 斥 着 叫 我 滚 开, 我 却 死 死 抱 住 母 亲 哭 喊 得 声 嘶 力 竭 不 放 手 他 们 威 胁 说, 要 把 我 也 一 起 抓 去 当 人 质, 邻 居 婶 子 大 娘 见 势 不 好, 急 拉 硬 拽 地 把 我 拖 开 母 亲 和 老 村 长 还 有 几 个 民 兵 共 十 二 个 人, 被 敌 人 捆 绑 着 抓 走 了 村 子 里 笼 罩 着 惊 恐 不 安 和 家 属 们 的 哭 泣 声 我 回 到 空 荡 荡 的 家 里, 扶 起 翻 在 地 上 的 饭 桌, 收 拾 着 摔 碎 的 碗 盘 和 散 落 的 饺 子, 我 一 边 打 扫 一 边 哽 哽 噎 噎 地 哭, 那 愧 悔 自 责 的 泪 水 从 心 里 向 外 流! 我 恨 不 得 抽 打 自 己 的 嘴 巴, 都 怪 我 呀, 为 了 小 钱 误 了 大 事, 早 回 来 一 会 儿 报 信 儿, 母 亲 也 不 致 于 被 打 伤 又 被 抓 走 啊! 我 从 棉 袄 兜 里 拽 出 了 那 张 压 岁 钱, 上 面 浸 染 着 母 亲 的 滴 滴 鲜 血, 我 把 钱 狠 狠 摔 在 地 上, 用 脚 踩, 使 劲 跺, 41

42 嗷 嗷 哭 最 后 我 把 那 张 钞 票 和 我 的 忏 悔 恨 恨 地 锁 入 了 小 木 箱, 也 同 时 锁 在 了 我 负 罪 的 心 上 父 亲 回 来 后 我 才 知 道, 他 和 母 亲 还 没 吃 完 饭, 就 从 狗 叫 的 蹊 跷 中 预 感 到 有 情 况! 母 亲 掩 护 父 亲 越 墙 藏 入 邻 居 家 的 柴 禾 垛 中, 准 备 出 去 探 问 实 情 没 容 母 亲 出 门, 敌 人 就 冲 进 了 家 门, 没 抓 到 当 民 兵 指 导 员 的 父 亲, 就 翻 了 饭 桌 砸 了 锅 把 我 母 亲 抓 去 当 人 质 托 情 送 礼 几 经 周 折, 因 为 母 亲 毕 竟 不 是 敌 人 要 抓 捕 的 主 犯, 终 于 被 保 释 回 来 了 母 亲 回 来 后 就 卧 病 在 床, 我 为 了 忏 悔, 为 了 赎 罪, 再 也 不 撒 野 马 似 地 出 去 玩 耍, 极 力 帮 父 亲 做 家 务, 烧 饭 洗 碗 喂 猪 跑 药 铺, 盼 着 母 亲 早 日 伤 病 痊 HTXL FJF B33A FJJ 母 亲 攥 着 我 变 得 皴 裂 的 小 手 说 : 唉, 遭 了 这 场 灾 难, 你 可 变 得 懂 事 多 了 是 的, 从 那 以 后, 我 再 也 不 敢 为 钱 而 误 了 该 做 的 事 情, 发 誓 一 辈 子 不 能 为 钱 而 招 致 灾 难 和 痛 苦 42

43 四 十 多 年 耳 闻 目 睹, 因 为 经 济 上 的 贪 婪, 多 少 人 身 败 名 裂, 多 少 人 被 绳 之 以 法! 我 之 所 以 没 被 利 令 智 昏 所 毁, 是 我 终 生 也 不 敢 忘 掉 那 张 压 岁 钱 上 的 血 迹 (1993 年 2 月 ) 喜 相 逢 我 寻 找 那 位 郑 书 记 十 多 年 了 全 县 二 十 多 个 乡 镇 一 百 多 个 县 直 部 委 局 办, 姓 郑 的 书 记 还 真 不 少, 可 是 总 也 和 我 找 的 那 位 对 不 上 号 再 说, 我 并 未 见 过 他 本 人, 就 是 擦 身 而 过, 也 会 失 之 交 臂 的 可 是 我 想 见 到 他 的 愿 望 一 直 萦 绕 心 际, 特 别 是 1979 年 给 我 落 实 政 策 恢 复 公 职 以 后, 更 想 见 到 他 一 诉 衷 肠 人, 不 能 没 有 良 心, 受 人 滴 水 之 恩 当 涌 泉 答 报, 何 况 是 他 甘 当 风 险 免 除 了 我 和 家 庭 不 可 预 测 的 一 场 灾 难 啊! 那 是 在 文 革 回 光 返 照 的 年 月, 我 刚 从 黑 五 类 队 伍 中 被 解 放 出 来 不 久, 庆 幸 终 于 又 能 和 革 命 群 众 一 43

44 起 自 由 地 劳 动 了, 地 头 歇 和 打 中 歇 时, 再 不 用 举 臀 向 天 弯 腰 欲 折 地 请 罪 了 ; 村 里 放 电 影 时, 再 不 用 被 喝 斥 着 在 银 幕 后 面 垂 首 视 地 听 电 影 了, 从 那 划 地 为 牢 的 屈 辱 中 解 脱 出 来 了 可 是 劫 数 未 尽, 刀 风 剑 雨 又 向 我 劈 洒 而 来, 且 将 祸 及 子 女 前 途 命 运! 那 年 晚 秋, 有 一 天 我 跟 车 拉 白 薯, 路 过 十 字 街 时 猛 见 西 墙 上 新 贴 出 一 张 白 纸 黑 字 的 告 示 : 今 晚 在 大 队 部 召 开 全 体 革 命 群 众 大 会, 批 斗 现 行 反 革 命 老 牌 右 派 分 子 轰! 我 像 遭 受 雷 击 似 的 混 身 软 颤 欲 瘫, 村 中 老 牌 右 派 舍 我 而 谁 耶! 最 可 怕 的 是 不 知 身 犯 何 罪 又 升 格 为 现 行 反 革 命, 天 旋 地 转 晚 上, 我 被 架 臂 折 腰 掐 成 燕 飞 式 押 进 会 场 挨 批 斗 时, 才 听 说 了 我 的 罪 行 绰 号 狐 狸 的 造 反 派 头 头, 杵 了 我 一 个 趔 趄 然 后 宣 布 说 : 这 个 老 牌 右 派 分 子 贼 心 不 死, 竟 敢 编 造 反 动 对 联 攻 击 社 会 主 义 幸 福 生 活, 这 是 现 行 反 革 命! 大 家 要 狠 狠 批 斗 他, 叫 他 永 世 不 得 翻 44

45 身, 现 在 开 始 发 言 会 场 上 是 难 堪 的 沉 默, 惊 诧 的 嘁 嘁 喳 喳, 在 狐 狸 的 催 促 下 那 个 唯 一 的 揭 发 者 说 话 了 去 年, 再 不 就 是 前 年 春 天 吧? 平 整 土 地 打 中 歇 时, 叫 他 讲 故 事 给 大 家 解 闷 儿, 他 说 什 么 三 五 七 九, 二 四 六 八, 缺 一 ( 衣 ) 无 十 ( 食 ) 的 对 联, 攻 击 社 会 主 义 搞 破 坏 他 是 我 们 生 产 队 的 王, 刚 当 上 民 兵 副 连 长 不 到 半 年, 正 在 争 取 火 线 入 党 啊, 我 总 算 恍 然 大 悟 劳 动 间 歇 或 是 长 夜 浇 地 看 水 的 漫 漫 寂 寞 中, 老 少 爷 们 总 是 叫 我 讲 书 说 故 事, 我 理 当 有 求 必 应 啊 所 以, 古 今 中 外 的 文 学 名 著 历 史 上 的 古 圣 先 贤 忠 臣 良 将, 甚 至 在 中 央 戏 剧 学 院 学 到 的 剧 本, 都 翻 译 成 通 俗 故 事 讲 给 他 们 听 了, 搜 肠 刮 肚 地 讲 了 十 几 年 当 然 也 讲 过 清 官 郑 板 桥 的 故 事 : 他 在 微 服 私 访 民 间 疾 苦 中, 见 到 一 户 颓 残 的 院 门 上 写 有 三 五 七 九, 二 四 六 八 一 幅 对 联, 知 45

46 道 那 是 屋 主 人 缺 衣 无 食 的 哀 鸣, 乃 助 之 衣 米 及 晚 年 生 计, 老 秀 才 感 激 涕 零, 后 传 留 佳 话 于 世 想 不 到 我 竟 为 郑 板 桥 挨 受 批 斗, 真 乃 诗 书 误 我 但 又 难 于 自 拔, 散 会 后 扶 腰 曲 膝 蹭 回 家 里, 腰 后 垫 个 枕 头, 依 然 仰 卧 夜 读 矛 盾 论 和 论 持 久 战 身 没 残 心 亦 未 死! 可 后 来 事 态 发 展 到 城 门 着 火 殃 及 池 鱼, 逼 我 几 乎 到 崩 溃 的 绝 境 批 斗 会 之 后, 有 一 天 放 学 回 家 的 小 儿 子 满 脸 悲 怨 地 瞪 视 着 我 说 : 过 两 天, 要 把 你 弄 到 我 们 中 学 去 批 斗, 还 叫 我 准 备 上 台 发 言 ; 学 校 都 传 开 了, 还 有 人 叫 我 小 右 派 我, 我 不 能 再 上 学 了! 他 摔 掉 书 包, 呜 呜 地 哭 得 哽 哽 噎 噎, 他 的 哥 哥 和 两 个 姐 姐 围 在 他 身 旁 陪 泪 唏 嘘, 饱 经 沧 桑 患 有 心 脏 病 的 奶 奶 那 苦 涩 的 目 光 中 充 满 了 悲 哀 孩 子 们 的 妈 妈 跑 到 院 子 里 去 啜 泣 吞 泪 当 时, 我 心 如 刀 搅, 在 流 血! 孩 子 们 的 前 途 和 命 运 笼 罩 在 阴 影 和 重 46

47 压 中, 我 被 震 颤 得 难 于 自 持, 涌 现 了 以 死 避 辱 的 念 头 第 二 天, 果 然 被 正 式 通 知 : 准 备 去 中 学 接 受 批 斗 是 引 颈 受 辱? 还 是 以 死 抗 争? 内 心 在 剧 烈 的 斗 争, 在 生 死 的 岔 路 口 上 徘 徊 像 钝 刀 在 身 上 拉 在 心 里 锯 全 家 人 也 都 提 心 吊 胆 地 折 磨 在 惶 惑 恐 惧 中 煎 熬 了 十 余 日, 不 知 什 么 原 因, 这 场 灾 难 竟 无 声 地 雪 化 冰 消 了 可 是 这 个 谜 依 然 困 扰 得 我 日 夜 不 安 后 来, 被 结 合 进 村 革 委 会 的 一 位 党 员 干 部 悄 悄 告 诉 了 我 : 亏 得 你 家 是 下 中 农 成 份, 好 几 个 党 员 才 敢 为 你 们 向 上 反 映, 公 社 革 委 会 一 位 姓 郑 的 副 主 任, 就 是 原 先 公 社 的 副 书 记, 还 是 那 么 敢 做 敢 当, 他 立 即 下 令 制 止 了 去 中 学 批 斗 你, 他 说 那 对 联 不 是 你 编 造 的, 早 在 清 朝 就 流 传 开 了 ; 还 说 孩 子 是 贫 下 中 农 的 后 代, 要 考 虑 到 他 们 的 处 境 和 前 途 听 完 后, 我 激 动 得 热 泪 横 流, 真 想 立 即 见 到 那 位 使 我 绝 处 逢 生 的 郑 书 记 大 哭 一 场! 在 当 时 那 严 峻 47

48 的 政 治 环 境 里, 郑 书 记 敢 于 清 浊 分 明 仗 义 断 冤, 是 担 着 很 大 风 险 的 啊! 孩 子 们 又 背 起 书 包 上 学 了, 奶 奶 舒 展 开 眉 头 对 他 们 说 : 争 气 要 强 地 好 好 学, 长 大 可 别 忘 了 救 苦 救 难 的 郑 书 记, 好 人 啊! 1979 年 春, 改 正 了 我 被 错 划 为 右 派 的 问 题, 又 恢 复 了 公 职, 被 分 配 到 本 县 文 化 部 门 工 作 为 了 追 补 失 去 工 作 权 利 二 十 年 的 青 春 年 华 和 人 生 价 值, 为 了 郑 书 记 和 那 些 普 通 的 忠 正 党 员 对 我 的 爱 护, 我 常 以 老 牛 已 知 夕 阳 近, 不 用 扬 鞭 自 奋 蹄 自 勉, 无 怨 无 悔 地 向 前 奔 也 不 断 在 寻 找 着 郑 书 记, 后 悔 当 年 迫 于 贱 民 之 域, 不 敢 越 轨 询 问 革 命 干 部 的 名 字, 所 以 只 记 其 姓, 难 于 在 沧 桑 的 人 事 变 迁 中 找 到 他 倾 诉 衷 肠 虽 然 我 人 已 到 了 夕 阳 无 限 好, 只 是 近 黄 昏 的 年 龄 段, 但 也 常 庆 幸 我 的 根 不 是 扎 在 花 盆 里, 而 是 植 育 在 48

49 广 袤 的 土 地 中, 虽 然 曾 经 受 了 风 雹 旱 涝, 但 终 于 迎 来 了 金 色 的 秋 天 今 年 春, 我 荣 幸 地 被 荐 选 为 县 政 协 常 委, 在 大 会 期 间, 终 于 在 百 余 名 委 员 中 惊 喜 地 找 到 了 郑 书 记 他 多 年 来 一 直 在 远 离 县 城 三 十 华 里 的 密 云 水 库 畔 某 单 位 担 任 领 导 工 作, 难 怪 我 在 县 城 几 十 个 单 位 都 不 曾 找 到 他 我 终 于 见 到 了 全 家 人 崇 敬 怀 念 多 年 的 这 位 老 共 产 党 员, 虽 然 岁 月 已 使 他 霜 染 两 鬓, 但 却 是 红 光 满 面 老 当 益 壮 他 感 慨 又 欣 喜 地 听 完 了 我 简 要 的 叙 述, 忙 伸 出 热 诚 宽 厚 的 大 手 与 我 紧 紧 相 握 说 : 哦, 记 得 的, 对 你 的 名 字 也 还 有 印 象 好 啊! 你 身 体 还 挺 棒, 咱 们 是 老 朋 友 了 啊, 终 于 与 神 交 多 年 的 郑 书 记 喜 相 逢 了! 心 灵 上 最 后 的 一 道 皱 折 得 以 抹 平 和 舒 展, 我 感 到 更 为 振 奋 和 年 轻 了, 真 诚 的 信 念 继 续 追 随 着 旭 日 在 海 阔 天 空 中 升 腾 (1991 年 7 月 1 日 ) 49

50 百 折 尚 滔 滔 21 年 的 磨 难 中, 我 没 有 自 毁 也 没 有 绝 望, 因 为 我 心 中 有 一 盏 长 明 不 灭 的 信 仰 之 灯 21 岁 那 年 的 党 课 听 讲 证, 我 一 直 珍 存 到 现 在 61 岁 退 休 那 年, 我 才 成 为 一 名 共 产 党 员, 在 悠 悠 岁 月, 坎 坷 人 生 中, 我 无 怨 无 悔 地 追 求 了 40 年 从 学 着 打 霸 王 鞭 的 儿 童 时 代, 我 就 知 道 了 中 国 有 共 产 党 父 亲 是 村 里 的 民 兵 指 导 员, 当 他 授 计 叫 11 岁 的 我 和 村 里 的 干 部 扮 成 父 子, 到 日 寇 占 领 的 北 平, 买 回 布 疋 交 给 游 击 队 时, 我 明 白 了 抗 日 的 八 路 军 是 共 产 党 领 导 的 土 改 时, 我 家 分 得 了 房 屋 和 土 地, 少 年 的 我, 欣 喜 若 狂 地 高 喊 共 产 党 万 岁! 靠 着 党 的 助 学 金 我 在 北 京 读 完 了 初 中 工 作 了 5 年, 由 于 我 这 个 民 间 轿 子 坊 的 后 代 子 孙 迷 恋 艺 术, 党 的 政 策 50

51 又 使 我 带 着 工 资 考 入 了 中 央 戏 剧 学 院 我 们 那 个 300 多 户 的 村 子 有 了 第 一 个 大 学 生 基 于 对 党 的 初 步 认 识, 我 有 了 争 取 入 党 的 愿 望, 像 50 年 代 很 多 青 年 人 那 样, 我 把 无 产 阶 级 坚 强 战 士 保 尔 柯 察 金 那 段 人 生 观 的 名 言, 作 为 鼓 舞 和 鞭 策 我 的 座 右 铭 人 的 一 生 是 应 该 这 样 度 过 的 : 当 他 回 首 往 事 时, 不 因 虚 度 年 华 而 悔 恨, 也 不 因 碌 碌 无 为 而 羞 耻 这 样, 他 在 临 死 的 时 候 才 能 够 说, 我 的 一 生 部 献 给 了 世 界 上 最 壮 丽 的 事 业 为 共 产 主 义 而 奋 斗 然 而, 入 党 申 请 书 还 没 交 上 去, 还 没 等 到 毕 业, 我 却 遭 到 了 政 治 陷 害 那 是 假 期 回 乡, 我 受 几 位 党 员 和 群 众 代 表 之 托, 代 笔 写 了 一 份 揭 发 材 料, 控 告 当 时 的 社 长 马 贪 污 砖 瓦 窑 公 款 及 其 他 违 法 行 为 深 谙 世 故 的 父 母 知 道 后, 忧 虑 地 嗔 怪 我 莽 撞 多 事 我 却 认 为 做 得 对, 为 群 众 申 张 正 义 揭 露 危 害 共 产 党 威 信 和 事 业 的 蜕 化 分 子, 正 是 我 辈 青 年 51

52 忠 于 党 和 新 社 会 的 应 有 之 举, 没 什 么 可 畏 惧 的, 追 求 真 理 嘛 没 想 到, 因 为 乡 长 的 包 庇, 那 份 材 料 触 动 不 了 马, 控 告 材 料 的 发 起 人 还 受 到 了 不 同 程 度 的 报 复 ; 我 父 亲 被 罗 织 的 闹 社 罪 名 判 处 徒 刑, 我 家 土 改 时 分 得 的 赖 以 生 存 的 三 间 房 院 也 成 了 社 址 我 和 母 亲 不 肯 屈 从, 连 连 上 告, 申 辩 我 们 的 冤 枉 从 县 法 院 到 专 区 法 院 打 了 三 年 官 司, 三 间 房 院 判 还 给 了 我 家, 可 激 起 了 他 们 更 大 的 反 感 和 报 复 1958 年 7 月, 根 据 家 乡 转 到 戏 剧 学 院 的 诬 陷 我 的 材 料, 我 被 冠 以 攻 击 农 村 党 的 领 导, 包 庇 反 革 命 父 亲 的 罪 名, 定 性 为 反 社 会 主 义 分 子, 开 除 学 籍, 并 尊 重 当 地 政 府 的 要 求, 将 我 遣 送 回 原 籍 监 督 劳 动 回 村 后, 马 社 长 宣 布 我 是 右 派 分 子, 打 入 黑 五 类 中 被 专 政 52

53 命 运 的 突 变, 沉 重 的 打 击, 心 灵 的 屈 辱, 母 亲 欲 哭 无 泪 的 凄 痴, 折 磨 震 憾 得 我 日 间 恍 惚, 夜 不 安 枕, 常 在 梦 中 哭 醒, 妻 与 孩 子 为 之 惊 惧, 我 的 精 神 几 近 崩 溃 在 我 人 生 中 最 艰 难 的 岁 月 里, 我 想 到 党 的 宗 旨 和 政 策, 寻 找 着 精 神 支 柱 自 少 年 时 代 形 成 的 对 党 的 信 任, 使 我 得 以 渐 渐 清 醒 冷 静 地 审 视 不 幸 的 遭 遇 我 坚 信 共 产 党 是 伟 大 正 确 的, 我 要 等 待 老 天 睁 眼! 我 相 信 党 和 政 府, 总 会 有 洗 刷 冤 垢, 还 我 清 白 之 日 21 年 的 磨 难 中, 我 没 有 自 毁 也 没 有 绝 望, 因 为 我 心 中 有 一 盏 不 灭 的 信 仰 之 灯 我 终 于 熬 到 了 扭 转 乾 坤 的 党 的 十 一 届 三 中 全 会 感 谢 党 的 正 本 清 源,1979 年 春, 我 45 岁 时, 得 以 平 反 恢 复 公 职 当 晚, 我 把 民 间 歌 谣 四 大 喜 写 在 日 记 上 以 表 喜 庆 之 情 1990 年, 我 父 亲 的 7 年 冤 狱 经 法 院 再 次 审 理, 撤 销 原 判, 宣 告 无 罪 当 父 亲 的 无 罪 判 决 书 在 村 里 53

54 群 众 大 会 上 宣 布 时, 含 冤 而 死 的 父 亲 和 悬 梁 自 尽 的 母 亲 应 该 是 含 笑 九 泉 了 人 世 沧 桑, 一 代 人 有 一 代 人 的 付 出, 历 史 就 是 在 每 一 代 人 的 付 出 中 前 进 的 平 反 后, 我 被 安 排 到 文 化 馆 工 作 在 废 寝 忘 食 的 工 作 中, 我 奋 力 追 回 失 去 的 青 春 年 华, 被 评 为 高 级 职 称 副 研 究 馆 员, 还 担 任 了 两 届 政 协 常 委 特 邀 监 察 员 等 社 会 工 作 办 完 退 休 手 续, 返 聘 在 原 岗 位 上 继 续 发 挥 余 光 余 热 大 江 东 流 去, 青 山 依 然 在 退 休 之 年, 我 终 于 成 为 一 名 共 产 党 员 (1995 年 12 月 ) 本 文 获 中 共 北 京 市 委 组 织 部 征 文 一 等 奖, 集 入 北 京 出 版 社 生 命 的 里 程 碑 一 书 嫁 女 不 出 三 里 地 54

55 父 亲 曾 向 亲 友 发 表 公 告 说, 谁 给 他 唯 一 的 女 儿 提 媒 说 亲, 先 决 条 件 是 : 最 远 不 能 超 过 三 里 地 父 亲 只 有 我 和 妹 妹 一 儿 一 女, 不 许 妹 妹 远 嫁, 其 原 因 由 我 而 起 解 放 初 期, 我 在 北 京 读 完 初 中, 毕 业 后 便 参 加 了 工 作 新 中 国 成 立 后, 百 废 待 兴, 好 多 残 破 的 公 路 尚 来 不 及 修 复 建 设 我 的 家 乡, 在 密 云 县 城 北 部 燕 山 脚 下, 距 北 京 城 二 百 华 里, 由 于 那 时 交 通 不 发 达, 所 以 回 趟 家 可 真 难! 只 有 在 春 节 放 假 时, 才 能 回 家 团 聚 一 次 1953 年 春 节 前, 好 不 容 易 盼 到 腊 月 二 十 八 放 假 了, 我 扛 着 一 袋 40 斤 的 冰 船 牌 白 面 ( 那 年 月 家 乡 尚 没 有 种 植 小 麦 的 水 利 条 件, 一 年 中 难 得 吃 到 白 面 ), 提 拎 着 大 包 小 包 的 年 货, 夜 里 四 点 钟 顶 着 寒 风, 到 西 珠 市 口 汽 车 站 去 排 队 买 票 等 了 两 个 多 小 时, 票 才 到 手, 争 先 恐 后 地 挤 上 了 一 辆 大 卡 车, 人 太 多 挤 得 很, 我 只 挤 进 去 了 一 条 腿, 那 条 腿 悬 在 车 外 愣 是 难 于 插 足 车 厢 之 内! 幸 好 55

56 都 是 归 家 的 同 县 乡 亲, 捷 足 先 登 的 人 拽 住 我 挎 着 我 的 臂 膀, 有 人 帮 我 拿 着 物 品 那 年 月, 人 们 的 乡 情 亲 情 友 情 浓 得 很, 行 侠 仗 义 的 民 族 古 风 犹 存 于 世 汽 车 直 到 驶 出 朝 阳 门, 才 晃 荡 出 空 隙 接 纳 了 我 悬 在 车 外 的 那 条 腿 那 时, 虽 然 正 是 二 十 岁 的 棒 小 伙 儿, 但 在 凛 烈 的 寒 风 中 金 鸡 独 立 于 卡 车 上 许 久, 也 竟 然 到 了 腰 酸 腿 疼 难 以 支 持 的 地 步 了 终 于 双 足 立 于 车 上 之 后, 便 暗 自 庆 幸 能 赶 上 了 那 首 次 班 车, 因 为 北 京 到 密 云 的 石 匣 镇, 一 天 只 有 两 趟 无 棚 的 大 卡 车 啊, 不 知 有 多 少 归 心 似 箭 的 人, 在 珠 市 口 汽 车 站 急 得 团 团 转 呢! 挤 上 了 车, 归 心 似 箭, 却 又 不 是 一 路 顺 畅, 急 得 人 们 不 断 骂 天 怨 地 卡 车 不 是 靠 汽 油 发 动 行 驶, 驾 驶 楼 后 的 车 厢 内 有 个 锅 炉, 靠 烧 木 柴 发 动 行 驶 沿 途 因 为 天 寒 地 冻 又 是 坎 坷 的 土 公 路, 所 以 不 断 故 障 停 车, 车 上 的 人 还 得 下 来 推 着 车 前 进 借 力 发 动 归 程 中 延 误 时 间 又 冻 得 手 麻 脚 木 的 乘 客, 能 不 扫 兴 又 焦 急 吗? 时 好 时 坏 的 车 况, 56

57 走 走 停 停, 太 阳 落 山 时 才 到 县 城,150 华 里 竟 耗 去 了 十 几 个 小 时, 真 不 如 马 车 快 车 开 出 县 城 北 行 的 四 十 多 华 里 中, 又 下 车 推 行 了 三 次, 终 于 到 了 我 下 车 的 路 口 长 长 地 吁 了 口 气, 悬 着 的 心 才 落 到 了 肚 子 里 此 时, 天, 黑 得 已 经 伸 手 不 见 五 指 了 穿 着 棉 衣 棉 鞋, 深 一 脚 浅 一 脚 地 负 重 夜 行 五 里 路, 才 熬 到 了 家 甩 了 帽 子, 头 上 直 冒 白 毛 子 汗, 像 刚 出 锅 的 热 馒 头, 内 衣 都 溻 湿 了 习 惯 于 从 田 头 到 炕 头 的 父 亲, 听 了 我 对 行 程 之 艰 难 的 叙 述, 便 发 表 了 他 的 老 农 感 慨 : 一 年 就 回 一 趟 家, 还 这 么 费 劲, 北 京 离 家 太 远 了! 我 们 老 两 口 子 晚 年 要 是 有 了 天 灾 病 孽 的, 指 望 不 上 你 呀 得 了, 我 这 个 闺 女 啊, 得 留 在 近 处, 娘 家 有 个 急 事 儿 啥 的, 骑 上 毛 驴 一 顿 饭 功 夫, 就 能 赶 到 爹 妈 身 边 照 料 了 由 此, 父 亲 产 生 了 嫁 女 不 出 三 里 地 的 宣 言 57

58 新 中 国 五 十 年 的 公 路 建 设 日 新 月 异, 各 种 车 辆 四 通 八 达 的 发 展 过 程 中, 父 亲 的 宣 言 与 决 定 多 年 前 已 在 自 嘲 的 笑 声 中 宣 布 取 消, 而 且 把 妹 妹 送 入 县 城 读 书 到 高 中 毕 业 后, 也 进 了 北 京 城 工 作 成 家 立 业 了 1979 年, 命 运 之 舟 将 我 载 回 本 县 工 作 后,1985 年 我 把 老 父 接 进 县 城 养 老 当 我 陪 他 去 逛 街 时, 看 到 奔 驶 如 流 的 各 种 汽 车, 他 喜 眉 笑 眼 地 叨 叨 着 顺 口 溜 说 : 哈, 天 也 高 了, 路 也 宽 了, 车 也 多 了, 人 也 欢 了 如 今 呐, 都 时 来 运 转 了 (1999 年 8 月 ) 赵 丽 蓉 在 密 云 的 足 迹 提 起 评 剧 表 演 艺 术 家 赵 丽 蓉, 人 们 便 会 想 到 刘 巧 儿 中 的 李 大 婶 儿 花 为 媒 中 的 阮 妈 妈 杨 三 姐 告 状 中 的 杨 母, 以 及 近 些 年 她 在 小 品 中 所 塑 造 的 一 系 列 喜 剧 人 物 形 象 她 把 每 个 角 色 都 以 精 湛 的 唱 念 做 舞 艺 58

59 术 技 巧, 塑 造 得 活 灵 活 现 而 常 留 在 观 众 的 记 忆 中, 余 韵 悠 悠 她 随 着 电 视 连 续 剧 苍 生 的 播 演, 走 进 千 家 万 户 电 影 过 年 中 她 扮 演 的 母 亲 一 角, 蜚 声 国 内 外, 因 而 获 得 日 本 东 京 国 际 电 影 节 最 佳 女 演 员 大 奖, 为 国 争 光 为 中 国 电 影 艺 术 添 彩 赵 丽 蓉 自 幼 随 其 兄 赵 连 喜, 辗 转 于 农 村 唱 评 戏, 经 年 累 月 积 蓄 了 丰 厚 的 生 活 经 验 解 放 后, 她 成 为 中 国 评 剧 院 的 主 要 演 员 之 一, 依 然 情 系 农 民, 常 下 农 村 演 戏 和 辅 导 业 余 剧 团 为 群 众 喜 闻 乐 见 的 评 剧 艺 术 的 发 展 壮 大, 为 不 断 汲 取 艺 术 创 造 的 营 养, 为 农 村 能 够 享 受 丰 富 的 精 神 食 粮, 她 不 畏 寒 暑, 不 辞 劳 苦, 热 诚 地 为 农 村 献 艺 传 艺 赵 丽 蓉 曾 多 次 到 密 云 县 演 唱 和 传 艺, 留 存 下 德 艺 双 馨 的 口 碑, 密 云 人 心 悦 诚 服 地 赞 颂 她 为 真 正 的 人 民 艺 术 家 59

60 一 早 在 1965 年, 赵 丽 蓉 就 来 过 密 云 县 文 化 馆, 协 助 办 评 戏 演 唱 班 辅 导 业 余 剧 团 那 时, 她 已 参 加 过 刘 巧 儿 花 为 媒 影 片 的 拍 摄, 在 戏 曲 舞 台 上 已 经 是 个 很 有 名 气 的 演 员 了 但 是 她 从 不 以 名 演 员 自 居, 从 不 盛 气 凌 人 为 了 普 及 评 剧 艺 术, 为 了 丰 富 农 村 文 化 生 活, 她 不 怕 食 宿 条 件 的 艰 苦, 不 嫌 学 员 水 平 低, 以 诲 人 不 倦 甘 于 奉 献 的 精 神 传 艺, 教 唱 腔 时 累 得 口 干 舌 燥, 示 范 身 段 时 汗 湿 衣 衫 那 种 敬 业 精 神, 不 厌 其 烦 的 言 传 身 教, 感 动 了 所 有 的 学 员, 收 到 了 良 好 的 艺 术 效 果 她 给 学 员 排 演 的 送 新 兵 参 加 了 北 京 市 汇 演, 获 得 了 好 评, 受 到 彭 真 市 长 的 接 见 和 鼓 励 二 十 年 文 革 结 束 后, 县 文 化 局 根 据 农 村 干 部 和 群 众 要 看 评 戏 的 要 求, 建 立 了 密 云 评 剧 队, 专 为 农 村 和 山 区 巡 回 演 出 60

61 该 队 在 剧 目 生 产 及 演 唱 艺 术 方 面, 得 到 了 中 国 评 剧 院 的 大 力 扶 植 有 一 次, 老 院 长 胡 沙 带 领 评 剧 院 几 位 领 导 和 主 演, 在 数 九 寒 天 到 羊 山 村 看 评 剧 队 露 天 演 出, 深 深 赞 许 评 剧 队 的 吃 苦 精 神 和 办 队 宗 旨 演 出 后 回 到 县 城, 已 是 朔 风 劲 吹 的 午 夜, 老 院 长 还 在 与 评 剧 队 负 责 人 及 编 导 研 讨 其 后 的 发 展 和 艺 术 建 设 问 题 此 时, 赵 丽 蓉 老 师 在 评 剧 队 艺 术 指 导 筱 玉 霜 的 陪 同 下, 抢 时 间 把 演 员 集 中 在 排 练 室, 她 从 整 出 戏 到 每 个 演 员 的 演 唱, 进 行 精 辟 的 分 析 和 纠 正, 特 别 对 现 代 戏 的 演 唱 传 授 经 验 说 : 要 演 好 现 代 人 物, 演 员 靠 什 么? 有 句 老 生 常 谈 的 话 是 对 的, 靠 生 活, 对 生 活 的 长 期 积 累, 是 演 员 塑 造 好 活 生 生 人 物 的 经 验 啊! 比 如 说 我 演 的 杨 母, 都 说 像, 因 为 我 是 河 北 省 宝 坻 县 人, 我 对 这 样 的 老 太 太 很 熟 悉, 其 中 也 有 我 妈 的 形 象 她 浅 显 易 懂 地 启 发 演 员, 却 揭 示 了 艺 术 创 作 的 根 本 规 律 生 活 是 艺 术 的 源 泉 61

62 赵 丽 蓉 的 嗓 子 并 不 太 亮, 可 是 她 会 唱, 字 字 清 楚, 唱 得 有 情 她 的 表 演 朴 实 风 趣 而 不 庸 俗, 每 个 动 作 都 很 逼 真 细 腻 那 现 身 说 法 的 示 范, 使 演 员 们 受 益 匪 浅, 个 个 聚 精 会 神 直 眉 定 眼, 如 醍 醐 灌 顶 似 参 禅 悟 道 听 赵 丽 蓉 在 生 活 中 传 艺 也 是 美 的 享 受, 那 风 趣 幽 默 的 唐 山 语 言, 那 慈 眉 善 目 富 于 表 情 的 五 官, 不 时 逗 得 演 员 们 笑 震 屋 瓦, 演 出 后 深 夜 的 乏 困 变 成 了 兴 奋 和 企 盼, 像 花 草 在 夜 露 中 吸 取 滋 润 因 翌 日 尚 有 演 出 任 务, 在 同 行 者 频 频 催 促 下, 赵 丽 蓉 老 师 才 意 犹 未 尽 地 登 上 回 京 的 汽 车, 连 连 向 评 剧 队 送 行 的 人 挥 手 嚷 着 说 : 我 还 来 呐! 三 密 云 县 在 解 放 后, 城 乡 曾 陆 续 有 过 20 多 个 唱 评 戏 的 业 余 剧 团, 可 见 密 云 人 民 对 评 剧 这 一 剧 种 的 喜 爱 之 深 这 是 有 一 定 历 史 渊 源 的, 在 中 国 评 剧 史 上, 解 放 前 密 云 曾 出 过 西 路 评 剧 红 角 旦 行 演 员 小 蜜 蜂 ; 解 放 后 生 长 62

63 于 密 云 的 齐 建 波, 当 今 已 成 为 中 国 评 剧 院 的 主 演 小 生 之 一, 风 华 正 茂 的 小 波 将 是 评 剧 的 跨 世 纪 之 星 1984 年, 中 国 评 剧 院 与 密 云 县 政 府 联 合, 在 风 光 秀 丽 的 密 云 水 库 北 岸, 借 址 不 老 屯 乡 文 化 站, 办 起 了 京 都 第 一 所 农 村 业 余 评 剧 戏 校, 为 农 民 的 文 化 生 活 播 种 育 苗 校 长 筱 玉 霜, 邀 请 花 月 仙 李 忆 兰 张 德 福 赵 丽 蓉 谷 文 月 席 宝 昆 等 著 名 评 剧 艺 术 家, 利 用 剧 院 排 演 的 空 隙, 经 常 从 京 城 来 到 戏 校 为 学 生 传 道 授 业 和 做 示 范 演 唱 我 们 正 在 巡 回 演 出 的 评 剧 队, 得 悉 这 些 名 师 到 了 密 云, 真 是 喜 出 望 外! 在 身 兼 密 云 评 剧 队 艺 术 指 导 筱 玉 霜 的 安 排 下, 任 职 评 剧 队 编 剧 和 导 演 的 我, 便 带 队 也 进 驻 不 老 屯 戏 校, 一 边 排 新 戏 一 边 借 窑 烧 砖, 以 提 高 演 员 及 乐 队 的 艺 术 水 平 我 们 又 见 到 思 慕 已 久 的 赵 丽 蓉 老 师 了! 63

64 评 剧 队 的 演 员 们, 如 饥 似 渴 地 倾 听 赵 老 师 的 艺 术 指 点 从 来 没 看 过 赵 老 师 舞 台 演 出 的 这 些 山 乡 青 年 演 员, 多 么 希 望 能 看 到 她 在 舞 台 上 炉 火 纯 青 的 艺 术 展 现 啊! 不 老 屯 镇 及 四 乡 的 农 民, 也 呼 吁 要 看 赵 丽 蓉 演 出 杨 三 姐 告 状 中 的 老 太 太 因 故 已 经 好 几 年 不 演 此 戏 的 赵 丽 蓉, 出 于 对 农 民 深 厚 的 感 情 和 学 生 们 的 渴 求, 竟 肯 破 例 在 不 老 屯 简 陋 的 剧 场, 与 评 剧 院 原 班 人 马, 演 出 了 此 戏 远 离 京 城 的 燕 山 脚 下 乡 村 剧 场, 锣 鼓 铿 锵, 山 鸣 水 应, 剧 场 内 爆 满 得 无 立 锥 之 地, 剧 场 外 听 戏 的 比 剧 场 内 的 观 众 还 多 里 里 外 外 的 男 女 老 少, 如 醉 如 痴 地 享 受 着 高 级 艺 术 精 品 评 剧 的 经 典 之 作 杨 三 姐 告 状 戏 中 杨 母 哭 灵 那 场 激 情 戏, 演 员 的 表 演 和 唱 腔 都 很 要 劲 儿 当 时 已 五 十 多 岁 的 赵 丽 蓉, 在 上 场 前 的 后 台 忽 然 觉 得 腹 空, 便 向 我 求 助 说 : 王 老 师, 我, 我 那 个, 我 得 吃 点 东 西 要 不 介, 嚎 丧 这 场 戏, 怕 顶 不 下 来 她 们 用 餐 是 在 乡 政 府 食 堂, 演 员 因 为 要 化 妆, 所 以 晚 饭 吃 得 64

65 较 早, 炊 事 员 早 已 封 火 锁 门 坐 在 剧 场 看 上 戏 了 她 见 我 面 现 难 色, 立 即 说 : 找 一 个 剩 馒 头, 再 拿 几 根 咸 菜 来 就 行 了 我 便 急 忙 到 我 们 评 剧 队 的 食 堂 取 来, 深 表 歉 疚 地 递 给 她 她 喝 着 一 杯 白 开 水 吃 了 下 去 擦 擦 嘴 就 上 场 了 看 着 她 上 场 的 蹒 跚 背 影, 崇 敬 之 情 在 我 心 中 油 然 升 起 在 后 台 工 作 的 密 云 人, 也 都 为 之 动 容 和 赞 叹 不 已 可 说 是 我 那 没 见 着 面 儿 的, 叫 不 应 的, 短 命 的 二 丫 头 哇 赵 丽 蓉 在 前 台 悲 悲 切 切 满 腔 满 调 地 为 密 云 人 开 唱 了 我 在 后 台 也 热 泪 盈 眶 了, 不 仅 是 为 剧 情, 也 为 她 那 高 尚 感 人 的 品 德 和 艺 术 家 的 优 良 风 范 十 多 年 过 去 了, 体 现 赵 丽 蓉 心 灵 光 辉 的 这 件 往 事, 恍 如 昨 日, 历 历 在 目 四 赵 丽 蓉 与 密 云 很 有 缘 分, 她 不 仅 给 密 云 人 唱 过 戏 教 过 戏, 还 向 密 云 人 学 过 戏, 这 就 鲜 为 人 知 了 65

66 解 放 前, 西 路 评 剧 著 名 旦 角 演 员 小 蜜 蜂, 本 名 张 秀 峰, 是 密 云 县 檀 营 村 人 旧 社 会 他 唱 了 几 十 年 戏, 到 解 放 时, 已 经 走 完 了 艺 术 青 春 的 里 程 而 人 老 珠 黄 了, 只 得 流 落 在 庙 会 上 说 评 书 或 给 大 棚 戏 打 杂 儿 跑 龙 套, 潦 倒 凄 惶 1958 年, 当 时 的 中 国 评 剧 院 导 演 胡 沙, 在 护 国 寺 发 现 了 这 位 评 剧 前 辈 名 演 员, 慧 眼 识 珠, 便 把 他 请 到 评 剧 院 当 教 师, 给 张 淑 桂 刘 淑 萍 筱 玉 霜 赵 丽 蓉 等 演 员, 教 唱 了 几 近 失 传 的 西 路 评 剧 花 亭 会 三 女 除 霸 卖 水 顶 锅 等 戏 密 云 评 剧 队 在 1984 年, 根 据 赵 丽 蓉 等 演 出 顶 锅 的 录 音, 也 排 演 了 此 戏 在 全 县 农 村 演 出 西 路 评 剧 使 现 代 观 众 耳 目 一 新, 很 受 欢 迎 赵 丽 蓉 总 也 不 忘 情 于 密 云, 是 否 也 含 有 对 小 蜜 蜂 的 怀 念 情 愫 呢? 1991 年 8 月, 密 云 正 是 山 滴 翠 水 流 银 的 醉 人 季 节, 北 京 电 影 制 片 厂 到 县 影 剧 院 试 映 新 片 过 年, 听 取 观 66

67 众 反 映 影 片 中 主 演 母 亲 的 赵 丽 蓉 又 来 了, 在 座 谈 会 上, 她 笑 眯 眯 地 倾 听 观 众 代 表 的 评 论, 热 情 地 与 熟 人 打 招 呼 与 老 朋 友 交 谈 已 被 公 认 的 表 演 艺 术 家 赵 丽 蓉, 还 是 那 么 谦 逊 平 易 近 人, 没 长 价 儿 说 说 笑 笑 的 神 态, 好 像 是 来 密 云 走 亲 戚 的 老 妈 妈 报 刊 上 曾 有 文 评 论 说 : 赵 丽 蓉 演 唱 了 一 辈 子 评 戏, 也 没 出 了 大 名 近 年 演 电 视 小 品 和 拍 了 电 影 过 年, 终 于 使 她 享 誉 国 内 外, 可 谓 老 蚌 凝 珠 大 器 晚 成 我 们 密 云 人 说 : 咳, 在 我 们 心 目 中, 她 早 就 是 大 名 鼎 鼎 的 好 演 员 了! 密 云 人 为 赵 丽 蓉 的 成 就 感 到 由 衷 的 喜 悦 甚 至 自 豪 因 为 她 是 我 们 最 喜 爱 最 钦 佩 的 艺 术 家 是 我 们 的 老 朋 友 (1996 年 12 月 ) 从 密 云 飞 出 的 小 蜜 蜂 评 剧, 是 全 国 性 的 剧 种 之 一 早 期, 有 东 路 评 剧 和 西 路 评 剧 之 分 67

68 西 路 评 剧 有 个 著 名 的 男 旦 演 员 叫 小 蜜 蜂, 他 演 唱 的 艺 术 魅 力 能 令 观 众 神 魂 颠 倒! 所 以 民 谣 中 传 留 有 : 小 蜜 蜂 一 来, 饭 撒 一 锅 台, 小 蜜 蜂 一 走, 哭 半 宿 小 蜜 蜂, 本 名 张 秀 峰 因 为 演 唱 全 本 蜜 蜂 计 走 红, 所 以 取 艺 名 小 蜜 蜂 他 是 密 云 县 营 房 人 ( 现 在 的 檀 营 满 蒙 民 族 乡 ), 汉 旗 他 父 亲 是 唱 京 戏 和 弹 唱 八 角 鼓 的 艺 人 檀 营, 由 于 它 的 特 殊 历 史 地 位 和 当 年 吃 皇 粮 的 经 济 条 件, 所 以 民 间 艺 术 活 动 很 兴 旺, 在 晚 清 时 期 有 了 京 剧 和 河 北 梆 子 班 社 家 乡 戏 曲 的 影 响 和 家 庭 熏 陶, 才 有 了 后 来 的 小 蜜 蜂 据 中 国 评 剧 简 史 书 中 介 绍 和 本 县 老 戏 迷 的 回 忆 : 张 秀 峰 十 二 岁 拜 师 学 唱 河 北 梆 子 青 衣, 后 来 又 拜 柳 叶 红 ( 蹦 蹦 戏 创 始 人 之 一 ) 为 师, 改 唱 北 京 蹦 蹦 戏 ( 又 名 北 京 落 子 西 路 评 剧 ), 基 本 功 扎 实 表 演 好 68

69 少 年 时 的 刻 苦 练 功 学 艺, 他 终 于 成 为 西 路 评 剧 的 著 名 旦 角 在 密 云 唱 了 几 年, 红 遍 乡 镇 于 十 九 岁 那 年 到 京 北 搭 班 演 唱, 同 班 名 演 员 有 挑 帘 红 ( 旦 ) 小 辫 红 ( 丑 ) 胡 椒 面 ( 丑 ) 人 人 乐 ( 彩 旦 ) 水 上 飘 ( 花 旦 ), 有 铁 嗓 小 生 之 称 的 金 叶 子 经 常 与 他 合 作 演 出 密 云 县 六 七 十 岁 的 老 戏 迷 们, 现 在 提 起 上 述 演 员 和 小 蜜 蜂, 还 津 津 乐 道 怀 念 不 已 哪 他 在 京 北 和 京 东 各 县 演 唱 了 三 年 左 右, 二 十 二 岁 唱 进 了 北 京 城 的 隆 福 寺 白 塔 寺 等 庙 会, 也 到 过 什 刹 海 唱 大 棚 戏 后 来, 北 京 的 反 动 军 阀 不 准 许 唱 蹦 蹦 戏, 连 他 的 家 乡 名 镇 古 北 口 都 不 准 许 唱 了 在 他 三 十 一 岁 时, 便 搭 戏 班 去 石 家 庄 唱 了 一 年 多 从 石 家 庄 回 京 后, 改 成 说 评 书 唱 莲 花 落 为 生, 曾 和 著 名 评 书 演 员 连 阔 如 合 说 前 半 后 半 69

70 小 蜜 蜂 在 村 镇 和 庙 会 上, 为 民 众 演 唱 了 几 十 年, 后 来 因 蹦 蹦 戏 几 乎 要 烟 消 云 散 而 绝 响, 晚 年 的 他 只 沦 落 得 在 庙 会 上 摆 地 摊 说 唱 度 日 1984 年 1 月, 中 国 评 剧 院 院 长 胡 沙, 来 看 密 云 评 剧 队 在 羊 山 村 演 出 后, 曾 与 笔 者 谈 及 小 蜜 蜂 的 人 生 晚 年 结 局 : 1958 年, 当 时 任 中 国 评 剧 院 导 演 的 胡 沙 从 北 京 护 国 寺 庙 会 上, 把 小 蜜 蜂 请 到 剧 院 当 教 师, 为 张 淑 桂 刘 淑 萍 赵 丽 蓉 花 砚 如 筱 玉 霜 等 人 教 唱 西 路 评 剧 花 亭 会 三 女 除 霸 卖 水 顶 锅 等 戏, 使 西 路 评 剧 在 新 中 国 又 复 活 了 小 蜜 蜂 的 一 生, 为 人 民 演 唱 了 五 十 多 年, 最 后 由 中 国 评 剧 院 养 老 送 终 为 了 追 怀 和 纪 念 从 密 云 县 飞 出 的 小 蜜 蜂, 密 云 评 剧 队 根 据 评 剧 院 的 演 出 录 音,1984 年 排 练 了 西 路 评 剧 顶 锅, 演 遍 了 全 县 农 村, 很 受 欢 迎 70

71 新 编 的 密 云 县 志 已 把 小 蜜 蜂 载 入 史 册 (1995 年 ) 情 系 密 云 记 评 剧 艺 术 家 筱 玉 霜 筱 玉 霜 是 中 国 评 剧 院 主 要 演 员 之 一, 国 家 一 级 演 员 她 主 演 的 古 装 戏 御 河 桥 张 羽 煮 海 珍 珠 衫 郑 巧 娇 马 寡 妇 开 店, 现 代 戏 刘 巧 儿 三 里 湾 高 山 下 的 花 环 等, 塑 造 了 许 多 唱 做 俱 佳 的 艺 术 形 象, 很 受 观 众 赞 赏 筱 玉 霜 不 以 名 演 员 自 居, 平 易 近 人 善 于 联 系 群 众 1983 年 密 云 评 剧 队 成 立 时, 她 给 予 热 诚 的 关 怀 和 支 持, 亲 自 辅 导 演 员 唱 腔 和 身 段, 还 代 邀 评 剧 院 的 琴 师 鼓 师 来 传 教 伴 奏 技 巧, 请 来 的 老 师 们 都 像 她 一 样, 不 讲 价 钱 不 计 报 酬, 热 心 传 艺 只 是 为 了 密 云 的 文 艺 事 业 她 还 抽 出 演 出 空 隙 和 休 假 时 间, 从 北 京 赶 来 随 我 县 评 剧 队 下 乡 巡 回 演 唱, 她 把 山 区 农 民 观 众 热 烈 的 掌 声 称 为 是 最 高 的 报 酬 71

72 筱 玉 霜 不 仅 为 密 云 评 剧 队 的 艺 术 建 设 做 了 很 大 的 奉 献, 还 在 不 老 屯 办 过 二 年 评 剧 业 余 学 校, 为 山 乡 培 养 艺 术 活 动 骨 干, 以 辛 勤 的 汗 水 浇 灌 燕 山 野 花 十 几 年 来, 筱 玉 霜 一 直 关 怀 密 云 的 戏 曲 事 业 已 经 年 逾 花 甲 鬓 发 如 银 的 她, 今 年 又 带 领 几 位 评 剧 院 的 老 师, 到 河 南 寨 给 众 星 艺 术 团 传 艺 授 业 来 了 正 值 炎 夏 酷 暑, 住 简 陋 的 平 房, 生 活 很 艰 苦, 一 边 挥 汗 驱 蚊 一 边 教 唱 排 戏, 不 足 三 个 月 时 间, 在 开 生 胚 子 的 基 础 上 居 然 排 演 了 全 部 花 为 媒 这 样 的 速 度 和 成 果, 在 专 业 剧 团 中 也 是 不 多 见 的 筱 玉 霜 老 师, 密 云 县 文 联 戏 剧 协 会 向 您 和 评 剧 院 的 老 师 们 致 以 慰 问, 向 您 学 过 艺 的 众 多 学 生 给 您 敬 礼! 看 过 您 演 出 听 过 您 演 唱 的 成 千 上 万 观 众 向 您 道 谢 情 系 密 云 的 筱 玉 霜 老 师, 体 现 了 莫 道 桑 榆 晚, 为 霞 尚 满 天 的 光 辉 (1999 年 ) 72

73 侯 宝 林 在 河 南 寨 1993 年 2 月 4 日, 被 誉 为 东 方 喜 神 的 相 声 大 师 侯 宝 林, 笑 辞 人 间 亿 万 农 民 从 电 视 广 播 和 报 刊 上, 知 道 了 这 个 消 息, 无 限 的 哀 思 和 感 叹, 萦 绕 于 乡 村 和 田 野, 祭 悼 着 这 位 人 民 艺 术 家 的 辞 世 北 京 远 郊, 密 云 县 河 南 寨 村 的 农 民, 具 有 更 深 切 的 哀 思 和 感 慨 侯 老 曾 在 他 们 村 生 活 和 劳 动 了 一 年, 岁 月 深 处 的 往 事, 又 一 件 件 涌 出 记 忆, 浮 现 在 眼 前 一 1964 年 春 天, 中 央 广 播 说 唱 团 84 位 演 职 人 员, 在 团 长 白 凤 鸣 的 带 领 下, 进 驻 河 南 寨 村 体 验 生 活, 与 农 民 同 吃 同 住 同 劳 动 刚 从 三 年 灾 荒 的 饥 饿 中 挣 扎 过 来 的 村 民, 正 想 方 设 法 多 产 粮 食 填 饱 肚 子, 还 顾 不 上 生 发 娱 乐 的 渴 望 所 以 对 随 团 而 来 的 侯 宝 林 刘 宝 瑞 郭 全 宝 马 增 蕙 73

74 马 增 芬 等 艺 术 名 家, 远 没 有 城 市 观 众 听 众 那 样 热 诚 和 痴 迷 那 年 月, 村 里 既 没 电 视 也 很 少 见 收 音 机, 村 民 几 乎 不 知 道 这 些 艺 术 界 大 人 物 的 一 二 三, 群 众 以 冷 漠 和 探 寻 的 目 光 审 视 着 他 们 当 时, 二 百 多 户 的 河 南 寨 村, 安 排 八 十 多 男 男 女 女 常 住, 还 要 轮 流 到 各 户 吃 派 饭, 着 实 使 村 干 部 们 摇 唇 鼓 舌 颇 费 心 机 啊 侯 宝 林 刘 宝 瑞 和 小 曹 三 人 的 房 所, 派 到 了 又 穷 又 倔 的 刘 宝 元 家 刘 家 祖 孙 三 代 居 住 着 三 间 旧 厢 房 老 刘 只 好 叫 读 小 学 的 女 儿 慧 兰, 去 和 哥 嫂 小 侄 儿 住 一 屋, 自 己 的 土 炕 上 挤 进 了 三 位 京 客 烦 燥 易 怒 的 老 刘, 开 始 对 房 客 是 无 奈 和 冷 淡, 后 来 竟 与 侯 宝 林 成 了 推 心 置 腹 的 好 朋 友 村 里 的 老 支 书 曹 德 山 回 忆 说 : 说 唱 团 的 组 织 性 纪 律 性 很 严 格, 每 天 收 工 回 来, 都 抢 着 给 房 东 挑 水 扫 院 子, 74

75 还 有 的 给 起 粪 垫 圈, 不 怕 脏 不 怕 累, 很 快 赢 得 了 群 众 的 敬 重 那 真 是 老 八 路 的 传 统, 现 在 呀, 少 见 喽! 侯 老 住 在 刘 家, 不 但 什 么 零 活 都 跟 着 做, 还 为 他 们 的 家 庭 和 睦 做 了 很 多 工 作 老 刘 脾 气 大, 年 轻 的 儿 媳 妇 赵 秀 芝 不 服 气, 常 常 口 角 侯 老 便 比 长 比 短 地 劝 解, 甚 至 用 他 那 独 到 的 幽 默 相 声 语 言 逗 得 赵 秀 芝 破 涕 为 笑, 也 劝 得 老 刘 心 平 气 和 赵 秀 芝 的 男 孩 不 满 周 岁, 乳 名 安 儿 侯 老 看 到 赵 秀 芝 做 饭 或 忙 活 时, 便 帮 她 哄 安 儿, 尿 了 他 衣 服, 也 不 嫌 不 烦, 还 给 孩 子 烘 烤 尿 湿 了 的 裤 子 和 尿 布, 臊 味 儿 熏 人 赵 秀 芝 发 现 后, 很 不 落 意 地 说 : 唉 呀, 这 可 不 行, 您 快 放 下! 侯 老 却 说 : 我 们 家 的 孩 子 也 是 这 德 行 味 儿, 闻 惯 了 别 客 气, 忙 活 您 的 去 吧! 多 年 之 后, 赵 秀 芝 常 对 儿 子 说 : 好 好 用 功 读 书, 长 大 成 人 了 好 去 拜 望 侯 爷 爷, 别 忘 了 对 你 像 亲 孙 子 似 的 情 意, 还 给 你 烤 过 尿 布! 75

76 赵 秀 芝 的 丈 夫 刘 乃 星, 患 有 严 重 的 胃 病, 年 轻 轻 的 不 能 干 重 体 力 活, 而 且 日 趋 恶 化, 需 要 胃 切 除, 这 可 愁 坏 了 刘 宝 元 和 赵 秀 芝 那 年 月, 出 一 天 工 才 挣 几 角 钱 啊! 正 当 刘 家 筹 凑 手 术 费 的 急 难 关 头, 侯 老 慨 然 拿 出 四 五 十 元 相 助, 刘 家 翁 媳 又 感 动 又 不 好 意 思 用 这 钱, 侯 老 急 赤 白 脸 地 说 : 哎 呀! 治 病 要 紧 就 算 借 我 的 还 不 行 吗? 后 来, 年 底 刘 家 卖 了 肥 猪 还 钱 时, 侯 老 推 推 搡 搡, 说 什 么 也 没 要 善 与 人 交, 久 而 敬 之 侯 老 仁 爱 交 友, 与 房 东 亲 如 家 人, 他 那 侠 肝 义 胆 济 困 扶 危 的 美 德, 在 村 民 中 争 相 传 赞 赵 秀 芝 回 忆 说 : 那 老 爷 子, 不 酸 不 狂, 心 善 随 和, 孩 子 大 人 都 喜 欢 他 在 我 们 家 住 了 八 个 多 月, 我 们 家 天 天 像 过 节 似 的 乐 和 荣 闹 76

77 真 的, 那 时 每 天 晚 上 都 有 好 多 的 人 去 看 望 侯 老, 同 侯 老 聊 天, 屋 里 窗 外 都 挤 满 了 老 老 少 少 侯 老 讲 故 事, 妙 趣 横 生, 三 言 两 语, 常 常 逗 的 人 们 笑 轰 屋 瓦 二 说 唱 团 才 进 村 的 时 候, 村 民 听 说 那 些 人 还 要 与 社 员 一 起 劳 动, 有 人 就 撇 嘴 说 : 咳, 这 帮 子 吃 张 口 饭 儿 的, 能 干 嘛 庄 稼 活? 也 就 是 人 家 龇 牙 咧 嘴 地 生 孩 子, 他 们 在 旁 边 打 着 堂 锣 凑 凑 热 闹 罢 了 这 个 结 论 下 得 太 早 太 武 断 了 常 言 道 : 是 骡 子 是 马 拉 出 来 遛 遛, 拉 线 儿 瞧 活 嘛 说 唱 团 分 成 两 部 分 参 加 劳 动 锻 炼 大 部 分 年 轻 力 壮 的, 和 生 产 队 好 劳 力 一 起 出 工 劳 动 ; 小 部 分 年 老 体 弱 的, 参 加 场 院 和 菜 地 轻 体 力 劳 动 侯 宝 林 那 年 已 经 47 岁, 身 形 又 单 薄, 但 是 他 不 以 名 演 员 自 居 更 不 肯 倚 老 卖 老, 主 动 要 求 加 入 青 壮 组 劳 动 77

78 团 领 导 没 批 准, 村 干 部 也 爱 护 他, 把 他 分 到 轻 体 力 组 去 干 活 当 年 的 妇 女 队 长 高 久 良 ( 她 是 村 业 余 剧 团 演 员 ), 负 责 带 领 侯 老 那 个 组 去 场 院 或 菜 地 劳 动 每 提 起 侯 老 来, 她 都 乐 得 合 不 拢 嘴, 直 到 现 在 也 常 说, 侯 老 师 那 人, 真 好! 没 架 子 挺 谦 虚 干 什 么 活 都 争 强 好 胜 不 当 尾 巴 人 们 都 说, 确 实, 侯 老 干 活 不 怕 苦 不 怕 累 休 息 时, 还 说 说 唱 唱, 非 常 活 跃 在 菜 地 栽 苗 间 苗 那 活 计, 都 得 蹲 在 地 上 干, 时 间 长 了 腿 疼 难 忍, 他 宁 可 跪 着 一 步 一 步 向 前 爬 着 干, 也 坚 持 和 大 家 一 起 收 工, 决 不 打 退 堂 鼓 打 中 歇 时, 他 把 所 有 菜 名 编 成 串 儿 吆 喝 出 来, 比 唱 歌 还 好 听! 还 给 大 家 唱 各 种 腔 调 的 戏, 有 板 有 眼 字 正 腔 圆 说 起 笑 话 来, 逗 得 大 家 前 仰 后 合, 乐 出 眼 泪 忘 了 疲 劳, 谁 都 愿 意 和 他 一 起 干 活, 都 很 敬 重 他 无 论 到 哪 户 吃 派 饭, 主 妇 们 都 自 愿 给 侯 老 做 细 粮 好 菜 款 待, 深 知 群 众 疾 苦 的 侯 老 便 劝 告 说 : 别 老 把 我 当 78

79 客 人 招 待 啊, 这 怎 么 受 得 了! 我 又 不 是 三 五 日 就 走, 日 子 长 着 哪 我 就 和 你 们 一 起 吃 棒 子 面 饽 饽, 锅 贴 白 薯 再 给 我 单 做, 可 就 不 来 您 家 吃 饭 了 侯 老 从 来 不 睡 懒 觉, 经 常 早 起 背 上 粪 箕 子, 去 村 外 大 车 道 上 拣 粪, 活 像 一 个 土 生 土 长 的 老 农 民 三 侯 老 真 诚 待 人, 交 了 许 多 农 民 朋 友 他 向 农 民 虚 心 求 教, 从 农 村 的 风 土 人 情 中 吸 收 艺 术 营 养 他 不 是 下 乡 镀 金, 是 真 正 地 体 验 生 活 密 云 县 农 村 中 有 句 方 言 : 儿 喽! 是 中 老 年 农 民 在 交 谈 或 评 论 事 物 时, 常 用 的 惊 叹 语 语 言 大 师 侯 宝 林 对 儿 喽! 很 感 兴 趣, 刨 根 问 底 地 研 究 后 来 在 给 当 地 农 民 演 出 中, 用 儿 喽! 组 成 了 连 环 包 袱, 不 断 引 发 观 众 亲 切 会 意 的 舒 心 大 笑 河 南 寨 村, 是 公 社 所 在 地 全 公 社 23 个 村, 它 是 党 政 企 业 的 中 心 侯 老 住 所 的 外 院, 就 是 牲 畜 配 种 站, 主 79

80 持 业 务 的 两 位 红 娘, 都 是 风 趣 幽 默 五 十 多 岁 的 老 农, 常 有 车 把 式 饲 养 员 及 闲 散 人 员, 聚 在 那 里 交 流 养 殖 经 验 和 闲 谈 轶 闻 趣 事 侯 老 便 也 成 了 那 里 的 常 客, 与 二 位 红 娘 成 了 朋 友 他 可 不 是 去 散 心 和 闲 聊, 醉 翁 之 意 不 在 酒, 后 来 果 然 编 了 这 类 题 材 的 一 个 相 声 段 子 演 出 河 南 寨 村 有 个 老 农 民 宗 士 恒, 旧 社 会 时 为 了 生 计, 出 塞 外 下 关 东, 跑 江 湖 看 相 卖 小 药, 有 丰 富 的 社 会 阅 历 他 能 言 善 辩, 机 敏 狡 黠 但 心 地 善 良, 常 为 邻 居 化 解 纠 纷, 村 人 尊 称 为 恒 爷 有 一 次, 恒 爷 探 亲 回 家 路 过 某 村, 正 碰 上 一 个 青 年 农 民 在 街 上 追 打 妻 子, 乡 邻 劝 阻 不 住, 恒 爷 上 前 挥 手 一 拦 说 : 喂! 爷 儿 们, 当 面 教 子, 背 地 教 妻 啊 干 嘛 在 街 上 打 老 婆? 那 人 愤 愤 地 说 : 她 给 我 做 的 鞋, 做 一 双, 小! 做 一 双, 小! 我 不 打 她?! 您 看 看 恒 爷 接 过 那 双 新 鞋 看 了 看 说 : 咳! 真 巧 我 那 老 婆 做 鞋, 做 一 双, 大 ; 做 一 双, 大! 你 这 双 小 的 归 我, 我 给 80

81 你 送 双 大 的 来 村 人 听 他 讲 及 此 事 便 问 : 您 给 他 送 鞋 去 了 吗? 恒 爷 眨 眼 一 笑 说 : 送 什 么 呀? 叫 那 小 子 慢 慢 咂 磨 去 吧 侯 老 闻 知 村 里 有 这 么 一 位 人 物, 便 主 动 找 恒 爷 结 识, 渐 渐 成 了 谈 天 说 地 的 知 己, 从 对 方 的 经 历 和 语 言 中 挖 掘 素 材, 真 是 位 深 入 生 活 独 具 慧 眼 的 艺 术 家 成 功, 犹 如 枝 叶 繁 茂 的 大 树, 需 要 常 年 累 月 地 吸 取 各 种 营 养 四 一 天 清 晨, 侯 老 又 去 村 外 河 滩 砂 石 料 场 捡 粪, 看 见 一 个 车 把 式 狠 狠 鞭 打 驾 辕 的 骡 子 那 骡 子 正 拉 着 满 满 一 车 砂 石 料 爬 坡, 因 为 车 载 超 重, 骡 子 力 所 不 及, 拉 稍 子 的 驴 马 又 各 行 其 事 使 不 上 劲, 尽 管 辕 骡 四 蹄 拼 力 也 拉 不 上 去 这 主 要 是 车 把 式 挥 鞭 无 术, 不 是 辕 骡 子 的 毛 病 可 那 车 把 式 竟 抄 起 一 把 修 车 的 铁 搬 手, 猛 打 辕 骡 子, 打 得 那 骡 子 汗 湿 鬃 毛 皮 抖 肉 颤 哀 哀 嘶 鸣 81

82 侯 老 在 旁 边 看 得 真 切, 很 是 心 疼 那 不 会 倾 诉 的 骡 子, 便 上 前 劝 阻 车 把 式 哪 听 他 那 套 啊! 因 为 超 载 多 拉 上 一 方 砂 石 料, 便 可 多 获 得 块 儿 八 角 的 提 成 补 助, 就 能 在 饭 馆 喝 二 两 吃 上 一 顿! 那 年 月 有 车 把 式 的 嘴 吃 断 骡 子 腿 的 谚 语 急 公 好 义 不 平 则 鸣 的 侯 老, 尽 管 妙 语 如 珠, 苦 口 婆 心, 却 是 秀 才 遇 见 兵, 有 理 说 不 清 便 愤 愤 地 急 步 回 村, 去 找 党 支 部 书 记 和 生 产 队 长, 他 一 反 往 日 的 斯 文 谦 和, 大 声 疾 呼 : 快 去 去 看 看 吧, 那 骡 子 可 冤 透 了, 受 了 大 罪 了, 得 管 管! 这 场 鞭 打 快 骡 事 件, 对 侯 老 触 动 很 深, 激 愤 之 情 催 着 他 一 定 要 创 作 一 个 段 子, 便 邀 刘 宝 瑞 郭 全 宝 共 同 编 了 相 声 好 车 把 式, 在 村 里 演 出 犀 利 地 鞭 挞 了 损 公 肥 私 的 丑 恶 行 为, 观 众 轰 轰 的 笑 声 压 得 对 号 入 座 者 汗 颜 垂 首, 愧 对 苍 天 82

83 逢 年 过 节, 说 唱 团 应 邀 在 场 院 街 心 或 土 台 子 上 给 村 里 演 出 村 民 接 亲 戚 朋 友 来 共 享, 四 方 八 村 农 民 闻 讯 也 都 来 观 赏 每 次 演 出, 观 众 都 盼 着 侯 老 出 场, 他 不 负 众 望, 说 过 卖 布 头 改 行 婚 姻 与 迷 信 醉 酒 等 精 品 那 三 十 年 前 的 艺 术 盛 宴, 如 今 余 香 犹 存, 人 们 提 起 来 依 然 津 津 乐 道, 喜 形 于 色 当 年 有 个 十 四 岁 的 孩 子, 常 去 刘 家 听 侯 老 与 大 人 们 谈 戏 说 艺, 耳 濡 目 染 受 到 熏 陶, 又 一 次 不 落 地 看 了 演 出, 悄 悄 地 爱 上 了 说 唱 艺 术, 萌 发 了 长 大 之 后, 也 说 相 声, 让 大 家 笑 的 愿 望 后 来, 他 果 然 成 了 县 里 评 剧 队 的 演 员, 以 侯 老 的 相 声 录 音 带 为 师, 反 复 学 习 揣 摩, 编 演 相 声, 巡 回 演 出 于 全 县 三 百 多 行 政 村, 每 次 演 出 都 赢 得 笑 声 和 掌 声 有 人 戏 称 他 是 侯 宝 林 的 望 门 儿 徒 孙 侯 老 在 农 民 中 留 下 了 艺 术 家 的 人 格 典 范, 也 播 撒 下 了 群 众 艺 术 之 花 的 种 子 (1993 年 6 月 ) HT [BT1] 粉 墨 染 山 83

84 乡 JZ( 远 上 寒 山 石 径 斜, 白 云 生 处 有 人 家 停 车 坐 爱 枫 林 晚, 霜 叶 红 于 二 月 花 JZ) 杜 牧 山 行 云 淡 天 高, 风 清 气 爽 我 们 乘 坐 的 那 辆 卡 车 拖 着 折 叠 式 活 动 舞 台, 沿 密 云 水 库 西 岸 环 湖 路 北 行 收 秋 摘 果 的 乡 亲 们, 挥 动 着 草 帽 或 手 中 的 农 具 向 我 们 打 招 呼, 青 年 们 热 情 地 呼 叫 着 问 : 喂! 评 剧 队 什 么 时 候 再 来 我 们 村 啊? 乡 亲 们 对 我 们 这 支 巡 回 演 出 的 大 篷 车 很 熟 识 有 感 情, 馨 香 的 秋 风 送 来 丰 收 的 喜 悦 和 快 慰 八 十 年 代 初, 县 文 化 馆 抽 调 农 村 二 十 余 名 文 艺 骨 干, 培 训 组 成 了 以 演 出 评 剧 和 曲 艺 为 主 的 小 评 剧 队, 坚 持 三 小 ( 小 队 伍 小 装 备 小 节 目 ) 在 全 县 做 季 节 性 的 宣 传 演 出, 队 员 们 是 农 忙 务 农, 农 闲 从 艺 后 来, 84

85 县 交 通 队 看 到 的 小 评 剧 队 的 战 斗 力 和 宣 传 潜 力, 便 与 之 合 作 组 成 交 通 安 全 宣 讲 团, 协 助 解 决 经 费 不 足 部 份 和 演 出 中 的 车 辆 运 输 问 题, 为 了 减 少 群 众 搭 台 的 负 担, 又 给 配 置 了 活 动 舞 台 合 作 后 仅 两 年, 就 演 遍 了 全 县 三 百 多 个 行 政 村 五 百 余 场, 观 众 达 四 十 多 万 人 次, 收 到 了 良 好 的 社 会 效 益 这 次, 就 是 由 交 通 队 罗 队 长 亲 自 带 队, 去 深 山 区 对 家 河 村 演 出 政 府 要 为 对 家 河 村 修 一 条 二 十 华 里 的 公 路 通 下 山 去, 所 以, 罗 队 长 很 重 视 这 次 水 不 来 先 筑 坝 防 患 于 未 然 的 交 通 安 全 宣 传 演 出 大 篷 车 驶 离 柏 油 路 进 入 盘 山 土 道, 减 速 爬 行, 越 高 越 慢, 简 直 比 马 车 快 不 了 多 少 为 了 安 全, 罗 队 长 叫 大 家 下 车, 领 队 在 车 后 步 行 队 员 们 谁 也 没 爬 过 这 么 高 的 山, 嚯! 这 回 居 高 临 下 可 大 开 眼 界 了 两 个 曾 是 高 中 毕 业 的 男 演 员, 居 然 被 引 发 出 登 山 长 啸, 临 水 赋 诗 之 兴, 舒 胸 展 臂 呼 吟 起 来 : 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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