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 管 云 南 省 文 学 艺 术 界 联 合 会 主 办 云 南 省 作 家 协 会 编 辑 出 版 边 疆 文 学 杂 志 社 社 长 郑 明 总 编 辑 潘 灵 副 总 编 辑 范 稳 杨 浩 编 辑 部 主 任 马 艳 琳 编 辑 哈 丁 雷 杰 龙 马 溪 刘 年 值 期 编 辑 范 稳

Transcription

1 文 学 月 刊 2011/11

2 主 管 云 南 省 文 学 艺 术 界 联 合 会 主 办 云 南 省 作 家 协 会 编 辑 出 版 边 疆 文 学 杂 志 社 社 长 郑 明 总 编 辑 潘 灵 副 总 编 辑 范 稳 杨 浩 编 辑 部 主 任 马 艳 琳 编 辑 哈 丁 雷 杰 龙 马 溪 刘 年 值 期 编 辑 范 稳 装 帧 设 计 国 内 刊 号 CN /I 国 际 刊 号 ISSN 邮 发 代 号 64-2 国 内 发 行 云 南 省 邮 政 公 司 报 刊 发 行 局 国 外 发 行 中 国 国 际 图 书 贸 易 总 公 司 国 外 发 行 代 号 M6145 广 告 经 营 许 可 证 滇 工 商 广 字 第 048 号 印 刷 云 南 新 华 印 刷 一 厂 地 址 昆 明 市 翠 湖 北 路 25 号 邮 政 编 码 电 话 (0871) 传 真 (0871) 出 版 日 期 每 月 10 日 定 价 8.00 元 本 刊 已 和 互 联 网 部 分 媒 体 合 作, 其 作 者 文 章 著 作 权 使 用 费 与 本 刊 稿 酬 一 次 性 给 付 如 作 者 不 同 意 文 章 被 收 录, 请 在 来 稿 时 向 本 刊 声 明, 本 刊 将 做 适 当 处 理

3 目 录 catalog 边 疆 开 篇 杀 猪 巷 的 女 人 / 木 祥 04 小 说 世 界 红 脸 的 关 公 战 长 沙 / 龚 晓 虹 22 柔 若 无 骨 / 肖 筱 ( 土 家 族 ) 38 木 瓜 坪 佚 事 / 张 建 芬 44 为 谁 花 开 / 宋 晓 溪 ( 彝 族 ) 53 风 情 怒 江 魂 系 大 峡 谷 / 刘 建 华 60 散 文 世 界 寻 访 凤 凰 谷 / 欧 阳 常 贵 64 彝 山 三 帖 / 梁 刚 72 地 穴 流 浪 者 的 时 间 线 / 石 彦 伟 ( 回 族 ) 81 水 稻 扬 花 的 季 节 / 吴 佳 骏 87 那 些 正 在 轮 回 的 青 春 / 段 中 庆 91 诗 人 自 选 问 答 录 / 唐 果 93 不 要 把 杏 花 当 故 乡 / 艾 傈 木 诺 99 唢 呐 声 声 ( 组 诗 ) / 仲 彦 103 被 折 断 翅 膀 的 蜻 蜓 ( 外 两 首 ) / 南 山 106 文 化 视 点 高 黎 贡 山 / 刘 正 龙 109 实 业 风 采 111

4 边疆开篇 木祥 原名成如明 生于云南丽江永胜县 1974年在西藏当兵 1978年退伍后考进丽江农校 毕业后 做农技 员 汽车驾驶员 此间获自学考试中文大专文凭 1994年调云南永胜县委宣传部工作 并坚持业余创作 1998 年 小说 怒江故事 获 大家 红河文学奖 至今发表小说散文近百万字 出版 丽江马帮 丽江斋女 青春棚 女土司和她的后人们 假如上帝还我一双手 云南省作协会员 云南省作协文学院签约作家 4

5 木 祥 杀 猪 巷 的 女 人 小 说 杀 猪 巷 的 女 人 木 祥 从 前, 这 个 小 镇 的 猪 肉 大 多 来 自 一 条 幽 静 的 老 巷 在 这 条 巷 子, 杀 猪 卖 肉 的, 都 是 清 一 色 纳 西 女 子 在 小 镇 里, 其 他 街 道 不 能 染 指 猪 肉 生 意, 在 这 条 巷 子 里, 男 人 又 不 杀 猪 卖 肉 由 于 是 这 种 特 殊 情 况, 时 间 长 了, 这 条 巷 子 就 叫 做 杀 猪 巷 了 杀 猪 巷 在 古 城 的 中 河 旁 边, 河 水 清 澈 鲜 亮, 映 照 着 蓝 天 白 云, 看 那 水, 仿 佛 是 从 蓝 天 上 流 淌 下 来 的 河 上 的 万 子 桥, 百 岁 桥 就 连 接 着 这 条 古 老 的 街 道 和 沿 街 大 大 小 小 的 院 落 每 天 清 晨 或 黄 昏, 这 些 院 子 里 便 会 有 猪 发 出 清 脆 的 嘶 叫, 接 着 就 是 热 气 腾 腾 的 屠 宰 声 太 阳 升 起 来 的 时 候, 一 些 女 子 便 用 竹 篓 背 着 新 鲜 的 猪 肉 到 街 上 去 卖 竹 篓 旁 边, 还 会 插 上 几 枝 绿 色 的 树 枝 叶, 让 人 感 觉 到 这 些 纳 西 女 子 热 爱 生 活 也 理 解 生 活 所 以, 走 在 这 条 巷 子, 看 到 那 些 强 壮 的 或 纤 巧 的 纳 西 女 子 的 时 候, 理 所 当 然 地 会 联 想 起 她 们 手 上 的 杀 猪 刀, 同 时, 也 会 联 想 起 她 们 放 下 屠 刀 后 的 浪 漫 生 活 杀 猪 巷 里 的 这 些 女 屠 户, 一 代 一 代 不 知 传 承 多 少 年 了 这 一 年, 巷 子 里 又 有 两 个 女 子 准 备 学 杀 猪 一 个 是 和 四 风, 一 个 是 李 桂 花 准 确 的 说, 不 是 和 四 风 与 李 桂 花 要 学 杀 猪, 而 是 她 们 家 里 人 准 备 让 她 们 学 杀 猪 两 个 都 只 十 七 八 岁, 她 们 对 杀 猪 这 个 概 念 还 比 较 模 糊 这 天 晚 饭 前 后, 李 桂 花 在 中 河 边 向 和 四 风 招 手 那 手 势 表 现 得 有 些 急 切, 嘴 张 了 张, 但 没 有 喊 出 什 么 来, 她 尽 量 用 手 势 表 达 着 意 思, 脸 上 幸 福 的 笑 容 却 像 是 很 难 掩 饰 似 的 和 四 风 就 快 步 跑 到 了 河 边 河 边 是 高 低 错 落 的 房 屋 和 年 高 的 老 柳, 路 上 铺 的 是 五 花 石 板, 不 太 好 走 和 四 风 走 得 急, 脸 红 了, 头 发 也 被 吹 得 散 乱 了 李 桂 花 把 手 搭 在 了 和 四 风 的 肩 膀 上, 想 说 什 么, 却 欲 言 又 止 了 她 很 喜 欢 和 四 风, 见 了 她, 便 有 想 抱 一 下 她 的 感 觉, 或 者 想 拧 一 下 她 最 终, 李 桂 花 只 是 在 和 四 风 肩 上 捏 了 捏, 然 后 说 : 今 天 晚 上 要 早 一 点 和 四 风 知 道, 李 桂 花 是 约 她 去 逛 古 城, 便 泄 气 了, 说 : 我 还 以 为 是 什 么 大 事! 李 桂 花 歉 意 地 笑 了 笑, 说 道 : 我 见 到 你 突 然 就 高 兴 起 来 和 四 风 却 嘟 囔 着 嘴 说 : 我 家 傍 晚 要 杀 猪, 要 等 杀 了 猪 以 后 才 能 出 门 李 桂 花 脸 上 又 有 了 点 怨 气, 但 马 上 过 去 了, 拉 了 拉 和 四 风 的 手 才 说 : 不 要 紧, 我 等 你 和 四 风 看 不 出 李 桂 花 脸 上 的 变 化, 她 只 听 到 路 上 热 闹 的 马 帮 和 商 人 奇 异 的 说 话 声 在 这 个 茶 马 古 镇, 什 么 地 方 的 人 好 像 都 有 过 往 的 马 帮 和 商 人, 也 都 自 觉 不 自 觉 地 朝 她 们 看 看 谁 都 看 得 出 来, 这 两 个 纳 西 女 子, 年 龄 差 不 多, 但 李 桂 花 要 成 熟 一 些 和 四 风 呢, 又 单 纯 得 像 行 云 流 水 所 以, 生 活 在 一 条 巷 子 里, 和 四 风 对 李 桂 花 会 产 生 一 种 莫 名 其 妙 的 依 赖 感 和 四 风 去 哪 里, 都 喜 欢 跟 着 李 桂 花 特 别 是 逛 古 城 那 时 候 古 城 青 年 逛 古 城, 便 是 跳 舞 和 恋 爱 这 种 生 活, 是 李 桂 花 和 四 风 她 们 生 活 的 重 要 组 成 部 分 月 明 星 稀 的 夜 晚, 她 们 有 可 能 在 古 城 的 巷 子 里 和 城 郊 的 田 间 小 路 上 无 休 止 的 行 走, 走 到 天 亮 才 回 家 这 种 行 走, 当 然 是 有 情 有 意 的 青 年 男 女 在 一 起 自 古 都 是 如 此 所 以 李 桂 花 家 的 猪 都 是 早 上 杀, 不 影 响 她 晚 上 逛 古 城 李 桂 花 觉 得 和 四 风 家 的 生 活 方 式 有 些 与 众 不 同, 这 样 做, 似 乎 是 对 自 己 的 女 儿 不 尽 情 理 哦 没 有 在 河 边 作 更 多 的 停 留, 和 四 风 便 往 家 里 赶 回 到 了 自 己 家 的 土 木 大 门, 看 到 母 亲 和 氏 站 在 猪 厩 旁 边, 嘴 里 衔 着 杀 猪 刀 和 氏 手 里 不 得 空, 便 会 把 刀 衔 在 嘴 里 晚 霞 映 照 在 杀 猪 刀 上, 银 光 闪 闪 那 光 线 好 像 是 从 和 氏 的 嘴 里 流 露 出 来 和 氏 脚 下 是 凸 凹 不 平 的 砖 地, 她 看 到 和 四 风 了, 但 好 象 什 么 也 没 有 看 到 一 样 和 四 风 看 到 了 身 材 粗 壮 的 母 亲, 她 嘴 里 的 杀 猪 刀 更 像 是 她 的 一 件 小 玩 意 和 5

6 边 疆 开 篇 四 风 并 不 感 觉 到 母 亲 的 粗 野, 相 反 有 一 种 依 靠 感 她 看 到 母 亲 从 容 不 迫 在 站 在 猪 厩 门 口, 手 里 拿 拴 猪 的 皮 绳, 清 理 皮 绳 上 的 血 渍 和 四 风 知 道, 母 亲 是 在 等 待 着 她 的 归 来 每 次 杀 猪, 母 亲 都 希 望 自 己 在 身 边 每 次 杀 猪, 和 氏 都 不 喜 欢 和 家 里 的 任 何 一 个 人 多 说 话, 包 括 她 的 儿 媳 妇 清 水 院 子 里 的 老 灶 台 上, 和 四 风 的 嫂 子 清 水 把 火 烧 得 很 旺, 铁 锅 里 的 水 蒸 气 弥 漫 开 来 和 四 风 挽 起 袖 子, 站 在 了 母 亲 旁 边 清 水 也 走 到 了 厩 房 门 口 除 了 杀 猪 的 时 候, 清 水 与 婆 婆 和 氏 总 是 若 即 若 离 现 在, 她 知 道 应 该 站 在 婆 婆 身 边 了 其 实, 杀 猪 的 时 候, 这 三 个 女 人 离 了 谁 都 好 像 不 行 都 准 备 好 了 和 氏 把 杀 猪 刀 从 嘴 上 取 了 下 来, 和 四 风 顺 手 就 接 了, 砍 在 了 一 只 大 木 缸 上 木 缸 旁 边 是 杀 猪 的 桌 子 杀 猪 刀 的 刀 刃 与 木 缸 壁 和 谐 地 结 合 在 一 起 所 有 的 行 动 都 是 约 定 俗 成 和 氏 已 经 向 猪 厩 走 去, 清 水 与 和 四 风 紧 跟 其 后 和 四 风 看 到 母 亲 今 天 的 每 一 个 动 作 都 沉 稳 而 有 示 范 性, 虽 然 这 是 她 熟 悉 了 的 动 作, 但 她 还 是 产 生 了 更 多 的 敬 佩 心 理 母 亲 总 是 能 用 自 己 的 行 为 举 止 来 说 明 自 己, 特 别 是 在 娶 了 媳 妇 清 水 以 后, 她 做 什 么 都 比 从 前 更 认 真 了 和 四 风 看 到 母 亲 把 皮 绳 拴 成 一 个 活 结, 然 后 往 猪 的 头 上 丢 了 过 去, 那 活 结 不 偏 不 歪, 正 好 套 进 了 猪 的 脖 子! 拉 住! 和 氏 短 促 的 声 音 三 个 人 便 拉 住 绳 子, 往 外 用 力 那 猪 发 现 受 到 了 威 胁, 四 脚 向 前 撑 着, 嘴 里 发 出 尖 叫 一 时 间, 场 面 有 些 僵 持 使 劲 拉! 和 氏 好 像 有 些 等 不 得 了, 这 样 叫 着 听 到 和 氏 的 喊 声, 清 水 冲 进 猪 厩, 拉 住 了 猪 的 尾 巴, 揪 住 了 猪 尾 上 长 长 的 毛 里 外 一 起 用 劲, 猪 不 情 愿 地 往 前 走, 越 来 越 招 架 不 住, 速 度 快 了 起 来 三 个 人 准 备 把 猪 拉 到 院 子 中 间 的 桌 子 上 去 那 猪 好 似 更 加 感 到 了 危 险 性, 使 劲 地 叫 唤 着, 脚 趾 朝 前 撑 着, 不 想 向 桌 子 那 边 走 不 可 能 这 样 相 持 下 去, 三 个 人 便 同 时 使 起 劲 来, 斜 着 身 子, 憋 着 劲, 都 挣 红 了 脸 基 本 上 是 一 步 一 步 地 挪 动 的, 但 终 于 还 是 把 猪 按 在 了 桌 子 上 猪 上 了 桌 子, 和 四 风 听 到 叫 声 越 来 越 大, 感 觉 整 个 古 城 都 好 像 不 那 么 宁 静 了 这 叫 声 也 让 和 氏 产 生 了 不 耐 烦 的 情 绪, 她 一 手 按 住 猪 的 前 腋, 一 手 捞 起 皮 绳, 非 常 熟 练 地 拴 住 了 嚎 叫 的 猪 嘴 顷 刻 间, 那 猪 失 去 了 声 音, 只 听 得 到 憋 在 肚 子 里 的 轻 微 的 哼 哼 和 四 风 的 神 经 松 弛 下 来 这 个 时 候, 身 边 桌 子 上 的 这 头 猪 就 交 给 母 亲 了, 后 面 的 事 要 由 母 亲 去 处 理 和 四 风 和 清 水 的 任 务, 就 是 按 好 猪, 不 要 让 它 动 弹 如 果 是 往 常, 到 了 这 个 时 候, 和 四 风 会 看 到 母 亲 重 新 把 砍 在 木 缸 边 上 的 刀 子 衔 在 嘴 里, 定 一 定 神, 然 后 取 下 刀 来, 对 准 猪 颈 上 的 一 个 部 位 刺 去 然 而, 这 个 晚 上, 和 四 风 没 有 看 到 母 亲 口 衔 刀 子 母 亲 的 双 手 也 按 着 猪, 眼 睛 看 着 身 边 的 女 儿 和 媳 妇 和 四 风 还 没 有 反 映 过 来, 琢 磨 母 亲 为 什 么 还 不 动 手, 但 少 顷, 她 预 感 到 今 晚 要 发 生 点 什 么 和 四 风 看 了 看 嫂 子, 嫂 子 正 敏 感 地 看 了 一 眼 和 四 风 嫂 子 没 有 看 母 亲 和 四 风 再 回 过 头 来, 便 看 到 母 亲 的 眼 神 在 她 和 嫂 子 的 脸 上 停 了 一 会 好 像 作 了 短 时 间 的 思 考, 然 后, 和 四 风 看 到 眼 前 晃 过 一 把 刀 子 母 亲 已 经 拿 起 了 砍 在 缸 沿 上 的 刀 子, 递 给 了 和 四 风 和 四 风 一 时 不 知 所 措, 很 柔 情 很 纤 巧 的 手 有 些 颤 抖 生 在 杀 猪 巷, 和 四 风 知 道 自 己 会 成 为 一 个 杀 猪 匠, 但 她 没 有 想 到 杀 猪 的 事 要 从 今 晚 开 始 同 时, 和 四 风 也 看 了 一 眼 嫂 子 在 她 的 想 象 里, 嫂 子 一 定 会 在 自 己 的 前 面 学 杀 猪, 母 亲 应 该 先 把 技 术 教 给 嫂 子 这 是 一 般 的 常 识, 嫂 子 年 龄 比 自 己 大, 比 自 己 成 熟, 应 该 让 她 先 学 杀 猪 和 四 风 后 来 也 没 有 想 明 白, 那 个 时 候, 嫂 子 是 不 是 什 么 时 候 得 罪 了 母 亲 婆 媳 之 间 的 事, 和 四 风 怎 么 也 说 不 清 楚, 只 好 闷 在 心 里 当 然, 和 四 风 也 知 道, 母 亲 先 教 自 己 杀 猪, 嫂 子 心 里 一 定 会 有 想 法 所 以, 和 四 风 心 里 十 分 矛 盾 她 想 告 诉 母 亲, 今 天 晚 上 就 让 嫂 子 先 杀, 但 纳 西 人 的 习 惯 不 允 许, 杀 猪 师 傅 递 过 了 刀 子 就 不 许 收 回 来 习 惯 是 那 样 的 不 可 违 抗, 母 亲 的 意 志 也 是 那 样 的 不 可 违 抗 和 四 风 拿 着 杀 猪 刀 犹 豫 了 起 来 和 氏 见 和 四 风 不 动 声 色, 像 是 呆 了 一 样, 闷 声 地 对 和 四 风 说 了 声 : 你 杀! 话 说 完, 和 四 风 的 母 亲 换 了 一 个 位 置, 让 和 四 风 站 到 了 猪 头 的 一 侧 和 四 风 当 然 知 道 是 要 让 她 杀, 她 站 到 了 猪 头 一 侧, 拿 着 刀 子 心 事 重 重, 那 刀 不 知 从 哪 里 下 去 这 时 候, 杀 猪 刀 辉 映 着 晚 霞 的 余 光, 这 光 亮 6

7 木 祥 杀 猪 巷 的 女 人 也 映 照 着 和 四 风 那 双 平 日 里 不 显 眼 的 手 和 四 风 的 手 握 着 沉 重 的 屠 刀, 显 得 更 加 纤 细, 修 长 和 四 风 不 知 道 什 么 时 候 能 够 忘 记 这 个 晚 上 和 四 风 有 些 优 柔 寡 断, 这 让 母 亲 看 了 有 些 生 气 后 来 母 亲 对 和 四 风 说, 她 不 愿 看 到 女 儿 在 媳 妇 面 前 显 得 这 样 无 能 和 氏 压 住 气, 说 : 怎 么 了? 平 时 不 好 好 看, 现 在 找 不 到 部 位! 往 这! 母 亲 指 了 指 猪 前 夹 脖 颈 的 中 间 部 位 同 时, 母 亲 又 指 挥 和 四 风 刀 口 向 上, 平 行 穿 了 进 去 和 四 风 不 知 道 自 己 怎 么 完 成 的 这 个 动 着, 等 到 她 眼 前 清 晰 起 来 的 时 候, 手 上 感 到 无 限 温 暖, 她 的 一 只 手 浸 在 了 温 暖 的 血 液 当 中 后 来, 在 这 个 傍 晚 的 时 光 里, 和 四 风 不 敢 再 看 嫂 子 的 脸 和 四 风 看 到 哥 哥 拿 着 水 烟 筒, 咕 噜 咕 噜 吸 着, 烟 雾 在 堂 屋 外 的 走 廊 上 弥 漫 院 子 里 没 有 了 猪 的 嘶 喊, 重 新 开 始 平 静 院 子 里 归 于 平 静, 也 不 知 道 过 了 多 少 时 间, 和 四 风 仿 佛 才 开 始 回 到 了 现 实 世 界 和 四 风 看 到 被 自 己 杀 翻 的 猪 已 经 瘫 在 了 核 桃 木 桌 上, 轻 轻 地 没 有 意 义 地 喘 息 着 这 个 时 候, 和 四 风 也 才 清 楚 的 意 识 到, 从 今 天 开 始, 自 己 一 双 修 长 的 手 便 要 与 手 中 长 长 的 冰 冷 的 屠 刀 产 生 联 系, 并 且 今 生 今 世 不 会 改 变 虽 然, 到 了 这 个 时 候, 和 四 风 依 然 不 能 清 晰 地 回 忆 自 己 是 如 何 从 母 亲 手 里 接 杀 猪 刀, 如 何 把 扁 扁 长 长 的 钢 刀 杀 进 了 猪 的 脖 子 这 样 想 着, 和 四 风 清 晰 了 神 志 然 而, 和 四 风 的 身 体 却 软 了 下 来, 轻 飘 飘 的, 像 一 株 草 一 样 挥 挥 手, 像 柳 絮 一 样 软 站 在 院 子 里, 看 着 躺 在 桌 子 上 的 猪, 她 不 再 想 动 弹 和 四 风 对 母 亲 说, 她 想 离 开 一 会 这 个 院 子 和 氏 没 有 做 声 多 年 的 经 验, 母 亲 不 做 声 就 是 同 意 和 四 风 便 在 水 池 边 清 洗 了 一 下 手 上 的 血 渍, 进 屋 换 上 了 干 净 衣 服, 然 后 往 门 外 走 去 巷 子 里 静 静 的, 小 河 里 的 流 水 声 音 不 高, 长 长 的 水 草 在 飘 荡 一 天 的 日 照, 太 阳 的 余 热 留 在 了 土 墙 上 黑 色 的 瓦 上 和 石 板 路 上, 也 传 到 了 过 往 人 的 身 上 站 在 自 己 家 的 大 门 口, 望 着 自 己 熟 悉 的 古 巷, 表 情 忧 郁, 睫 毛 一 闪 一 闪 很 动 人 这 时 候, 和 四 风 觉 得 巷 子 比 任 何 时 候 都 暖 和, 她 也 感 觉 清 醒 起 来 由 于 是 春 天, 这 个 时 候 的 和 四 风 穿 得 不 厚, 一 件 白 衬 衣, 外 面 是 红 绒 布 的 半 袖 夹 衫 当 然, 还 披 着 一 块 七 星 羊 皮 红 绒 布 夹 衫 和 七 星 羊 皮 都 缝 得 很 合 身, 非 常 得 体 地 勾 勒 出 和 四 风 苗 条 的 身 躯 和 四 风 抬 起 手 来 撩 了 撩 被 微 风 吹 散 了 的 头 发, 她 想 起 了 自 己 要 好 的 同 伴 李 桂 花 还 有 与 李 桂 花 去 逛 古 城 的 相 约 就 在 这 个 时 候, 李 桂 花 到 了 李 桂 花 的 打 扮 与 和 四 风 差 不 多, 不 过 她 今 晚 没 有 披 七 星 披 肩, 而 是 系 了 一 条 天 蓝 色 的 围 裙, 围 裙 后 面 的 飘 带 绣 着 东 巴 图 案 这 样 的 打 扮, 突 出 了 她 的 腰 肢 和 臀 部 李 桂 花 面 对 和 四 风 脸 上 带 着 惬 意 的 笑 容 和 四 风 却 面 带 愁 容, 说 : 桂 花, 我 今 晚 杀 猪 了 李 桂 花 说 : 你? 你 嫂 子 没 杀? 和 四 风 说 : 没 有? 我 都 为 这 个 愁 了 我 很 为 嫂 子 过 意 不 去 的 李 桂 花 哦 了 一 声, 沉 默 了 一 会, 想 起 了 什 么 似 的 说 : 四 风 你 不 用 为 嫂 子 过 意 不 去 的, 我 听 说 你 嫂 子 悄 悄 地 在 开 堆 店, 为 远 方 的 马 帮 卖 货 她 不 会 在 意 杀 不 杀 猪 的 和 四 风 在 李 桂 花 面 前 下 意 识 地 摆 起 手 来, 说 : 那 我 可 更 愁 了 杀 猪 巷 的 女 子 不 杀 猪, 算 什 么 啊! 李 桂 花 突 然 笑 起 来, 说 : 别 胡 思 乱 想 了, 事 情 我 们 都 还 不 清 楚 呢! 便 拉 上 和 四 风 穿 街 过 巷 两 个 轻 盈 的 纳 西 女 子, 好 像 要 把 所 有 的 心 事 都 要 跑 掉 似 的 路 上 又 遇 到 了 几 个 其 他 巷 子 的 女 伴, 都 是 经 常 见 面 的, 便 伙 在 一 起 走 着 她 们 一 起 走 到 了 大 石 桥, 便 不 往 前 走 了, 坐 在 了 桥 边 的 石 栏 上 一 群 姑 娘 没 有 目 的 地 坐 着, 什 么 也 不 做, 桥 下 流 水 哗 哗 地 响 几 个 姑 娘 嘻 嘻 哈 哈 用 纳 西 话 说 了 些 什 么, 看 到 和 四 风 愁 眉 苦 脸 的 样 子, 就 把 话 题 指 向 了 和 四 风 一 个 说, 和 四 风 跟 了 我 们 这 些 晚 上, 男 朋 友 都 没 有 耍 上 一 个! 一 个 说, 怕 是 悄 声 一 个 人 背 地 里 耍 了 的 也 不 知 和 四 风 的 瓜 子 脸 马 上 红 了 起 来, 有 些 尴 尬 姐 妹 们 看 到 她 的 脸 是 丽 江 秋 天 的 苹 果 一 样 的 颜 色 这 种 颜 色 男 子 最 喜 欢, 也 容 易 让 姐 妹 们 嫉 妒 只 是 和 四 风 不 知 道, 她 噘 起 了 嘴 唇, 很 生 气 的 样 子 姑 娘 们 都 忍 住 了 笑 7

8 边 疆 开 篇 李 桂 花 是 和 四 风 的 好 朋 友, 知 道 和 四 风 的 心 事, 但 也 知 道 和 四 风 单 纯, 不 善 开 玩 笑, 就 故 意 用 打 击 姊 妹 们 的 方 式 来 安 慰 一 下 和 四 风, 说 : 你 们 说 什 么 啊! 四 风 还 小 哩, 再 说, 她 是 还 不 愿 意 耍 朋 友 的 啊! 听 李 桂 花 这 么 一 说, 和 四 风 真 觉 得 自 己 还 小 啊 这 样 一 想, 心 里 的 气 就 消 下 去 了 她 从 身 边 的 柳 树 上 取 下 一 枝 柳 条, 摘 下 一 片 柳 叶, 想 吹 一 支 曲 子 叶 片 搭 在 了 略 显 尖 凸 的 嘴 唇 上, 曲 子 还 没 有 吹 响, 和 四 风 觉 得 有 些 不 对, 面 前 的 姐 妹 们 大 多 数 和 她 一 样, 都 是 十 六 七 岁 的 姑 娘 和 四 风 想, 在 古 城 里, 十 六 七 岁 的 姑 娘 已 经 不 小 了, 是 大 姑 娘 了 和 四 风 知 道, 在 古 城 里, 十 六 七 岁 的 姑 娘 就 可 以 名 正 言 顺 地 耍 男 朋 友 了 而 且, 和 和 四 风 一 样 大 的 姑 娘, 有 几 个 在 前 一 年 就 已 经 耍 了 好 几 个 男 朋 友 和 四 风 明 白, 自 己 却 是 真 的 一 个 男 朋 友 也 没 有 耍 过 这 样 想 着, 和 四 风 心 里 暗 暗 着 急 起 来, 放 下 了 嘴 唇 边 的 柳 叶 片, 呆 呆 地 站 在 了 柳 树 下 她 从 前 没 有 想 到 不 耍 男 朋 友 还 会 有 人 讥 笑, 她 只 是 觉 得 对 耍 朋 友 还 不 感 兴 趣, 或 者 说, 她 在 古 城 里 还 没 有 看 上 自 己 喜 欢 的 男 子 有 时 候, 和 四 风 也 觉 得 自 己 好 象 比 其 他 姑 娘 成 熟 得 晚, 她 同 时 觉 得, 这 种 成 熟 不 是 表 面 上 的, 而 是 心 理 上 的 她 看 得 出 来, 自 己 和 其 他 姑 娘 一 样 高 一 样 大 一 样 四 肢 健 全, 一 样 有 使 不 完 的 力 气 但 不 知 为 什 么, 别 的 姑 娘 都 懂 得 忙 着 到 古 城 街 道 上 去 找 对 象, 唯 独 自 己 总 有 些 无 动 于 衷 几 个 纳 西 小 伙 了 走 了 过 来, 要 和 姑 娘 们 挤 坐 在 一 起 阿 鲁! 和 四 风 叫 道 小 伙 子 中 有 个 叫 阿 鲁 的, 是 和 四 风 嫂 子 的 弟 弟, 算 是 和 四 风 的 表 哥 阿 鲁 簌 地 站 起 来, 他 没 有 看 到 和 四 风, 冒 昧 地 和 她 们 坐 在 一 起, 有 些 不 好 意 思 了 阿 鲁 家 住 在 城 东 头, 虽 然 是 亲 戚, 但 听 说 他 去 一 个 什 么 地 方 读 书 才 回 来, 也 不 常 见 面 和 四 风 突 然 叫 阿 鲁, 是 觉 得 他 长 高 了, 黝 黑 的 脸 上, 眉 毛 更 黑 了, 下 巴 上 也 有 了 毛 茸 茸 的 胡 须, 快 让 人 认 不 出 来 了 和 四 风 叫 阿 鲁 也 没 有 别 的 意 思, 自 己 家 的 亲 戚, 打 个 招 呼 不 过, 和 四 风 下 意 识 地 看 了 一 眼 李 桂 花 和 四 风 还 知 道 阿 鲁 与 李 桂 花 耍 了 一 些 时 间 的 朋 友 了, 也 不 知 他 们 相 处 得 如 何 听 到 和 四 风 叫 他, 阿 鲁 便 大 步 朝 巷 子 深 处 跑 去 了 李 桂 花 却 仿 佛 是 发 现 了 点 什 么, 她 觉 得 阿 鲁 的 表 现 有 点 异 常 大 石 桥 上 一 时 间 沉 闷 起 来 姑 娘 们 有 些 坐 不 住 了, 李 桂 花 带 头 站 起 身, 然 后 一 起 飞 快 地 跑 向 四 方 街 去 四 方 街 早 已 燃 起 了 篝 火, 许 多 人 围 着 篝 火 跳 舞 在 篝 火 旁 边, 阿 鲁 拿 出 葫 芦 笙, 吹 起 了 花 花 色 的 旋 律 听 到 音 乐, 纳 西 姑 娘 的 脚 就 会 痒, 心 里 也 会 痒, 和 四 风 与 李 桂 花 她 们 马 上 加 入 到 了 跳 舞 的 队 伍 中 去 不 知 什 么 时 候, 吹 葫 芦 笙 的 换 了 一 个 人, 阿 鲁 挤 到 了 和 四 风 身 边, 拉 起 了 她 的 手, 随 着 音 乐 跳 了 起 来 一 曲 跳 完, 另 一 曲 开 始 的 时 候, 李 桂 花 也 挨 到 了 和 四 风 身 边 来 了 李 桂 花 问 和 四 风 说, 阿 鲁 对 你 说 什 么 没 有 和 四 风 说, 什 么 也 没 有 说 李 桂 花 说, 我 不 信 和 四 风 说, 真 的, 什 么 也 没 有 说, 他 只 是 抠 了 一 下 我 的 手 心 夜 幕 下, 和 四 风 没 有 看 到 李 桂 花 表 情 的 变 化 和 四 风 还 想 跳 一 会, 但 篝 火 边 上 的 年 轻 男 女 渐 渐 少 了 李 桂 花 也 不 知 什 么 时 候 消 失 了 和 四 风 若 有 所 失, 但 她 还 是 习 惯 了 每 天 晚 上, 和 四 风 常 常 和 姐 妹 们 一 起 出 门, 跟 着 她 们 走 街 串 巷 只 不 过, 每 天 晚 上, 等 到 一 起 的 姑 娘 都 在 古 城 里 找 到 朋 友, 走 进 那 个 神 秘 的 地 方 去 了, 和 四 风 还 只 是 她 一 个 人 和 四 风 总 是 看 着 女 伴 都 走 了, 看 着 她 们 慢 慢 地 消 失 在 古 城 的 夜 色 里 和 四 风 开 始 走 上 回 家 的 路, 独 自 走 在 石 板 路 上 一 个 人 走 在 街 道 上, 也 会 在 古 城 的 街 道 上 碰 到 来 往 的 马 帮, 碰 到 生 意 人, 碰 到 城 里 和 城 附 近 的 小 伙 子 和 四 风 路 上 遇 到 的 这 些 人, 有 好 些 都 是 在 找 对 象, 准 备 耍 朋 友 的 他 们 看 到 和 四 风 轻 盈 地 走 过 古 城 的 小 巷, 也 有 小 伙 子 跟 踪 上 了 和 四 风 在 夜 晚 的 古 城 里, 小 伙 子 不 论 碰 到 什 么 样 的 姑 娘, 都 可 以 跟 踪, 都 可 以 拉 姑 娘 的 手, 可 以 用 甜 言 蜜 语 哄 她, 就 是 不 可 以 强 迫 她 和 你 耍 朋 友 所 以, 这 些 小 伙 子 在 夜 色 里 叫 着 和 四 风, 还 嘻 皮 笑 脸 地 拉 和 四 风 的 手, 说 要 和 她 耍 朋 友 在 这 种 情 况 下, 和 四 风 并 不 害 怕, 她 一 个 人 在 古 城 的 小 巷 里 走 惯 了, 只 是 她 没 有 答 应 和 任 何 人 交 朋 友, 有 人 纠 缠 她, 拉 她 的 手, 她 挣 脱 就 跑 了 和 四 风 苗 条 的 身 影 在 夜 色 里 一 晃 一 晃 的, 透 出 一 种 幼 稚 而 神 秘 的 气 息 跑 在 巷 子 里, 巷 子 后 面 会 传 来 小 伙 子 们 爽 朗 的 笑 声 8

9 木 祥 杀 猪 巷 的 女 人 笑 声 渐 渐 远 去, 和 四 风 放 慢 了 脚 步 再 拐 一 道 弯 就 是 杀 猪 巷 了 在 巷 口 的 桥 边, 和 四 风 看 到 一 个 熟 悉 的 身 影 还 没 有 来 得 及 多 想, 她 听 到 一 声 亲 切 的 声 音 : 阿 风! 和 四 风 听 得 出 来, 这 个 人 是 阿 鲁 和 四 风 说 : 阿 鲁, 你 怎 么 会 在 这 里? 阿 鲁 说 : 我 在 等 你 我 知 道 你 会 独 自 从 这 里 走 过 和 四 风 说 : 那 去 我 家 吧, 你 好 久 没 有 来 看 姐 姐 了 的 哦 阿 鲁 说 : 是 的, 我 去 读 书 才 回 来, 家 又 要 收 麦 子, 没 有 时 间 去 看 姐 姐 不 过, 我 们 还 是 去 田 野 里 逛 一 个 晚 上 吧 和 四 风 说 : 阿 鲁, 那 不 行 的 突 然 想 起 什 么 似 的 : 对 了, 你 怎 么 没 有 和 桂 花 去? 和 四 风 的 话 让 阿 鲁 不 知 如 何 回 答, 出 现 了 少 时 间 的 沉 静, 阿 鲁 又 说 : 阿 风, 你 为 什 么 就 没 有 想 到 和 我 耍 朋 友 呢? 和 四 风 没 有 作 过 多 的 考 虑, 好 像 早 就 是 应 该 这 样 说 的 : 你 是 桂 花 的 朋 友, 桂 花 又 是 我 的 朋 友, 那 不 成 了 什 么 了 阿 鲁 不 知 如 何 回 答 了 和 四 风 这 样 单 纯 的 姑 娘, 真 没 有 碰 到 过 和 四 风 又 说 道 : 要 不, 我 们 去 我 家 吧 看 到 阿 鲁 有 些 尴 尬, 有 些 不 过 意 的 阿 鲁 说 : 我 想 起 来 了, 你 们 家 今 晚 有 东 巴 在 做 法 事 说 着, 阿 鲁 就 跟 着 和 四 风 向 杀 猪 巷 走 去 高 士 图 担 当 站 在 自 家 的 门 口, 和 四 风 嗅 到 了 一 种 香 气 要 进 门 了, 阿 鲁 感 到 有 点 扭 怩 和 四 风 却 大 大 方 方 的, 打 开 门 两 个 人 进 门, 看 到 院 子 里 燃 烧 着 火 堆, 香 烛 驻 在 土 墙 的 边 缘 和 角 落, 发 出 幽 静 的 光 亮 火 堆 边 坐 着 神 秘 的 老 者, 满 脸 的 皱 纹 和 胡 子, 半 闭 着 眼 睛, 嘴 里 轻 轻 地 念 叨 着 什 么 少 顷, 锣 和 磬 都 相 继 敲 起 来 了, 几 个 刚 才 还 看 似 神 志 模 糊 的 老 人 突 然 神 采 奕 奕 地 站 了 起 来, 围 着 火 塘 跳 起 了 舞 蹈 和 四 风 和 阿 鲁 知 道, 这 些 老 人 是 哥 哥 请 来 的 东 巴 哥 哥 与 东 巴 们 关 系 甚 好, 经 常 在 一 起 活 动 和 氏 看 到 和 四 风 与 阿 鲁 了, 也 不 感 到 吃 惊 和 氏 说, 阿 风, 阿 鲁, 你 们 叫 清 水 坐 在 堂 屋 里 来 9

10 边 疆 开 篇 和 四 风 便 去 找 嫂 子 阿 鲁 却 加 入 到 东 巴 跳 舞 的 行 列 里 去 了 他 拿 起 一 面 皮 鼓, 随 着 音 乐 边 跳 边 打, 运 作 娴 熟, 鼓 点 很 有 韵 味 阿 鲁 他 们 村 子 里 也 有 东 巴, 他 有 空 的 时 候 也 参 加 村 子 里 的 一 些 东 巴 活 动 和 四 风 去 找 嫂 子, 内 心 有 些 尴 尬 当 然, 还 是 今 晚 自 己 先 杀 猪 的 事 又 听 桂 花 说 嫂 子 暗 地 里 在 做 堆 店 的 生 意, 内 心 里 什 么 滋 味 都 有 懵 懂 地 走 到 了 嫂 子 的 房 门, 房 间 里 亮 着 豆 油 灯, 光 线 时 明 时 暗 和 四 风 看 到 嫂 子 在 洗 脸, 手 臂 挽 了 起 来, 粗 壮 的 胳 膊 上 可 以 看 到 细 密 的 绒 毛, 脸 上 的 皮 肤 有 健 康 的 光 亮 看 到 和 四 风, 清 水 老 远 就 喊 : 阿 风 接 着 就 站 起 来 和 四 风 双 手 抚 弄 着 自 己 的 衣 角, 口 里 喃 喃 地 说 : 嫂 嫂 你 应 该 要 学 杀 猪 的 清 水 一 怔 今 晚 四 风 先 杀 猪, 她 有 想 法 是 情 有 可 原, 但 和 四 风 的 话 里, 好 像 还 是 话 里 有 话 但 还 是 说 : 那 当 然, 总 有 一 天 我 也 要 学 杀 猪 同 你 一 样 接 着 就 把 手 扶 在 了 和 四 风 的 肩 上, 说, 走 吧, 不 然 他 们 的 法 事 都 要 完 了 清 水 与 和 四 风 进 了 堂 屋, 和 四 风 一 直 跟 着 嫂 嫂 她 想 一 起 和 嫂 嫂 欣 赏 东 巴 做 的 法 事 堂 屋 里 香 气 袭 人, 彩 色 的 牌 位, 经 幡, 旗 帜, 淡 淡 的 烟 雾, 让 神 秘 的 气 息 越 来 越 浓 东 巴 们 的 颂 词, 也 越 来 越 清 晰 虽 然 东 巴 们 的 颂 词 是 歌 一 样 的 语 言, 和 四 风 还 是 听 得 出 来, 他 们 是 在 为 嫂 子 清 水 祈 祷 子 女 这 时 候, 和 四 风 才 想 起, 嫂 子 结 婚 几 年 了, 还 没 有 生 儿 育 女 和 四 风 也 意 识 到, 母 亲 为 什 么 不 让 嫂 子 杀 猪, 可 能 是 没 有 子 女 的 原 因 和 氏 清 楚, 没 有 子 女 的 婚 姻, 很 容 易 会 发 生 变 故 和 四 风 第 一 次 感 受 到 了 复 杂 的 家 事, 她 的 头 脑 也 第 一 次 这 样 装 满 了 东 西, 不 再 是 那 样 清 晰 只 是 东 巴 们 的 歌 声, 器 乐, 还 有 缭 绕 的 香 气, 让 她 感 到 许 多 的 慰 藉, 她 希 望 这 场 东 巴 法 事 就 这 样 持 续 到 天 亮 然 而, 东 巴 的 法 事 只 是 持 续 到 四 更 天 时 分, 这 时 候, 锣 停 了, 鼓 也 止 息, 一 切 归 于 平 静 东 巴 们 都 要 在 和 四 风 家 的 厢 房 里 过 夜, 阿 鲁 却 要 回 家 了 阿 鲁 没 有 与 清 水 说 话, 虽 然 是 姐 弟, 但 这 是 东 巴 活 动 的 场 所, 说 其 他 的 都 没 有 意 义 姐 弟 俩 对 视 了 一 下, 算 是 打 了 招 呼 阿 鲁 要 走, 和 氏 也 不 强 留, 对 和 四 风 说, 阿 风 你 送 一 下 客 人 和 四 风 便 和 阿 鲁 出 了 大 门 出 了 大 门, 阿 鲁 便 拉 住 了 和 四 风 的 手 和 四 风 觉 得 阿 鲁 的 手 温 暖 而 有 力, 她 想 挣 脱, 但 几 乎 是 不 可 能 和 四 风 说 : 阿 鲁, 不 可 能 的! 阿 鲁 说 : 为 什 么? 和 四 风 说 : 你 知 道 的, 桂 花 和 我 那 么 好, 以 后 我 怎 么 见 人! 再 者, 你 姐 姐 就 在 我 家, 我 们 怎 么 可 能, 怎 么 好 意 思! 阿 鲁 什 么 也 不 听, 拉 住 和 四 风 的 手 不 放, 并 且 跑 向 小 镇 东 面 的 田 野 里 在 凸 凹 不 平 的 田 埂 上, 和 四 风 不 时 打 着 趔 趄, 身 子 左 右 摇 晃, 便 忙 着 自 己 平 衡 和 四 风 说 : 阿 鲁, 不 能 再 跑 了! 阿 鲁 不 听, 只 顾 往 前 跑 跑 到 了 一 个 水 池 旁, 雪 山 上 流 下 的 水, 碧 蓝 如 玉, 水 中 荡 着 清 晰 的 月 亮 和 四 风 走 了 神, 脚 下 不 稳, 差 点 摔 倒 下 去 阿 鲁 忙 去 扶 和 四 风, 谁 知 用 力 过 猛, 脚 下 一 滑, 自 己 却 摔 到 了 水 池 中 了 和 四 风 站 在 岸 上, 惊 叫 着 : 阿 鲁 阿 鲁! 阿 鲁 从 水 中 爬 了 上 来, 已 经 是 一 身 的 泥 水, 头 发 都 湿 了 和 四 风 不 知 所 措, 她 非 常 后 悔, 像 是 自 己 把 阿 鲁 推 到 池 里 去 了 阿 鲁 说 : 没 事 的 没 事 的 虽 说 没 事, 但 在 这 高 原 的 夜 里, 阿 鲁 冻 得 直 打 哆 嗦 和 四 风 说 : 我 们 赶 快 找 个 地 方, 你 把 衣 服 脱 了 抬 起 头 来, 两 人 看 到 田 间 有 一 所 孤 独 的 小 房 子, 便 不 约 而 同 地 朝 那 所 小 房 子 跑 这 时 候, 和 四 风 不 由 自 主 地 拉 住 了 阿 鲁 的 手, 她 希 望 能 给 阿 鲁 带 来 一 点 暖 气 速 度 非 常 快, 一 会 阿 鲁 上 前, 一 会 和 四 风 上 前, 但 俩 人 的 手 一 直 没 有 松 开 跑 动 的 过 程 中, 阿 鲁 身 上 的 水 溅 了 一 些 在 和 四 风 的 身 上, 弄 到 了 衣 服 上 和 脸 上, 这 让 和 四 风 清 楚 了 夜 的 寒 冷 终 于, 他 们 来 到 了 那 所 小 房 子 前 小 房 子 不 高, 十 分 简 陋, 泥 墙, 木 门, 小 土 窗 黑 色 的 瓦, 墙 壁 斑 斑 驳 驳 是 庄 稼 人 守 秋 的 房 子, 和 四 风 熟 悉 的 房 子, 在 田 野 里 好 些 地 方 都 有, 多 数 时 候, 都 只 住 一 个 老 人, 或 者 说 是 一 个 中 年 男 人 这 时 候, 和 四 风 和 阿 鲁 站 在 了 小 房 子 下 了, 和 四 风 更 觉 得 房 子 显 得 低 矮, 门 很 低, 人 进 屋, 要 低 着 点 头 才 能 进 去 沿 房 子 转 了 一 圈, 他 们 找 到 门 了 门 上 没 有 挂 锁 里 面 有 没 有 人? 两 个 人 都 有 点 担 心 阿 鲁 说, 门 10

11 木 祥 杀 猪 巷 的 女 人 是 从 外 扣 着 的, 有 人 的 可 能 不 大 阿 鲁 先 敲 了 两 声, 里 面 没 有 声 音 于 是, 他 打 开 门 扣, 轻 轻 开 了 门 门 吱 呀 响 了 一 声, 声 音 在 寂 静 的 田 野 里 很 清 晰 和 四 风 在 阿 鲁 的 身 后, 被 门 的 响 声 惊 了 一 下, 就 又 平 静 了 阿 鲁 先 往 房 子 里 探 了 一 下 头, 房 子 里 没 有 声 音, 没 有 温 度, 没 有 呼 吸 阿 鲁 掉 过 头 来, 对 和 四 风 说, 没 事, 进 去 这 时 候, 阿 鲁 也 才 发 现 自 己 和 和 四 风 手 拉 着 手, 拉 得 很 是 有 些 紧 他 很 感 动, 却 不 知 是 什 么 时 候 拉 上 的 了 阿 鲁 看 了 一 眼 和 四 风, 和 四 风 有 些 不 好 意 思 起 来, 但 也 不 想 把 手 松 开 了 拉 着 手 进 屋, 两 个 人 都 感 觉 暖 和 了 许 多 阿 鲁 的 身 上 虽 然 还 有 水, 衣 服 还 是 湿 的, 但 没 有 先 前 冷 了 只 不 过, 冷 还 是 不 可 避 免 的, 身 上 的 水 让 他 再 次 打 起 了 寒 噤 两 个 人 环 顾 了 一 下 小 屋, 屋 子 面 积 不 大, 只 有 十 来 平 方 屋 子 里 有 一 张 简 单 的 床, 床 上 没 有 铺 盖, 只 有 粗 糙 的 床 板 地 上 很 干 净, 散 发 着 泥 土 的 香 味 在 床 的 旁 边, 有 一 个 火 塘, 和 四 风 看 到 火 塘, 马 上 想 到 了 火, 只 要 有 火, 阿 鲁 的 衣 服 就 可 以 烘 干, 身 体 也 就 会 热 了 起 来 和 四 风 扒 开 火 塘 的 灰 烬, 发 现 竟 然 还 有 焐 着 的 火 种 和 四 风 也 没 有 问 阿 鲁, 就 去 拾 起 一 捆 柴 火, 放 到 了 火 塘 里 火 马 上 点 燃 起 来, 火 塘 里 的 柴 火 轻 轻 地 在 燃 烧, 由 小 到 大 光 线 也 越 来 越 红, 屋 子 里 烟 雾 在 弥 漫 阿 鲁 坐 在 火 塘 边 上 烘 烤 着 自 己 但 衣 服 上 的 水 一 时 难 烘 干, 阿 鲁 的 身 上 还 是 觉 得 冷 和 四 风 问 道, 还 冷 吗? 阿 鲁 说, 冷 和 四 风 说, 哪 里 冷? 阿 鲁 说, 手 冷 和 四 风 用 双 手 拉 住 了 阿 鲁 的 手, 我 帮 你 焐 一 焐 焐 了 一 会, 和 四 风 又 问 道, 还 冷 吗? 阿 鲁 说, 还 冷 那 我 怎 么 帮 你 焐 阿 鲁 说, 在 你 怀 里 焐 吧 阿 鲁 缓 缓 地 把 手 伸 进 了 和 四 风 的 怀 里, 两 人 便 依 偎 在 一 起 了 就 这 样, 也 不 知 是 过 了 多 久, 古 城 里 的 鸡 喔 喔 叫 了 起 来 阿 鲁 说, 四 风, 鸡 叫 头 遍 了 天 不 早 了, 和 四 风 与 阿 鲁 各 自 回 家 和 四 风 想 回 家 想 睡 一 下, 整 个 夜 晚 不 睡 觉, 第 二 天 还 要 做 活, 和 四 风 怕 吃 不 消 与 阿 鲁 分 手 后, 她 悄 悄 地 走 到 了 杀 猪 巷 里, 巷 子 里 静 悄 悄 的, 她 快 步 走 到 自 家 的 大 门 离 门 不 远, 和 四 风 突 然 发 现 门 头 上 站 着 一 个 人 那 个 人 弯 着 腰, 轻 手 轻 脚 地 在 墙 头 上 走 着, 月 光 勾 勒 出 他 的 身 影 不 用 细 看, 和 四 风 知 道 那 是 自 己 的 哥 哥, 清 水 的 丈 夫 和 四 风 心 里 非 常 吃 惊, 如 果 不 是 亲 眼 看 到, 怎 么 也 不 相 信 自 己 的 哥 哥 会 夜 晚 出 门, 并 偷 偷 摸 摸 地 回 家 自 己 夜 不 归 屋, 和 四 风 觉 得 有 情 可 言, 哥 哥 夜 里 偷 偷 摸 摸, 那 是 怎 么 也 说 不 过 去 那 么, 哥 哥 是 去 干 什 么 的 呢, 和 四 风 想, 嫂 嫂 一 定 是 在 家 里 的, 难 道 嫂 嫂 不 知 道 哥 哥 的 行 动, 或 者 说 是 知 道 了 故 意 不 说 和 四 风 不 敢 往 下 想 下 去 和 四 风 也 不 敢 惊 动 哥 哥 他 看 到 哥 哥 轻 盈 地 起 跳, 然 后 落 到 了 到 院 子 里 转 眼 间, 什 么 动 静 也 没 有 了 又 过 了 一 些 时 间, 和 四 风 才 慢 慢 走 到 大 门 前 还 没 有 开 门, 就 听 到 了 哥 哥 和 嫂 子 的 对 话 原 来, 嫂 子 早 己 等 在 了 院 子 里 哥 哥 跳 到 了 院 子 里 的 时 候, 嫂 嫂 从 一 棵 缅 桂 树 下 走 了 出 来 和 四 风 看 到 嫂 子 穿 一 件 乳 白 色 的 衣 服, 头 发 像 瀑 布 一 样 垂 向 身 后, 表 情 淡 然, 完 全 不 是 平 日 里 在 一 起 杀 猪 时 的 模 样 了, 那 眼 神 有 些 让 人 生 畏 哥 哥 站 在 院 子 里 清 水 说 : 你 终 于 回 来 了 出 人 意 料 的 是, 那 声 音 有 些 是 轻 描 淡 写 哥 哥 说 : 我 出 去 了, 但 我 什 么 也 没 有 做! 清 水 说 : 我 相 信, 你 什 么 也 不 会 做 你 用 不 着 这 么 偷 偷 摸 摸 的, 你 可 以 从 大 门 里 进 来, 不 然, 会 伤 着 脚 下 的 稍 停 一 会, 哥 哥 说 : 我 可 能 是 在 梦 里 出 的 门, 我 的 思 维 很 清 晰, 我 现 在 还 像 是 在 梦 里 清 水 说 : 我 知 道, 你 的 灵 魂, 还 在 从 前 那 个 女 子 的 身 上! 和 四 风 明 白 了, 清 水 说 的 从 前 那 个 女 子, 就 是 哥 哥 婚 前 的 女 友 那 个 女 子 与 哥 哥 相 好 多 年, 但 女 子 的 母 亲 总 是 怕 姑 娘 嫁 到 杀 猪 巷 要 学 杀 猪, 所 以 没 有 和 哥 哥 结 婚 哥 哥 不 说 话, 经 过 短 暂 的 沉 默, 然 后, 嫂 嫂 快 步 进 了 屋 子 哥 哥 跟 在 后 面, 也 进 了 他 们 的 屋 子 和 四 风 知 道, 嫂 子 怎 么 也 不 会 把 事 情 闹 大 清 水 信 奉 着 纳 西 人 的 习 惯, 家 丑 不 可 外 言 和 四 风 进 屋 后, 睡 在 床 上, 怎 么 也 睡 不 着 和 阿 鲁 在 外 面 走 了 那 么 长 时 间, 又 有 了 在 火 塘 边 的 依 偎, 她 都 没 有 太 多 的 激 动 相 反 的, 心 里 感 觉 平 静 只 是, 意 外 发 现 了 哥 哥 的 行 动, 发 现 了 嫂 嫂 与 11

12 边 疆 开 篇 哥 哥 的 对 话, 再 联 系 到 晚 上 东 巴 的 法 事, 关 于 嫂 子, 关 于 她 做 堆 店 生 意 的 传 说, 关 于 嫂 子 没 有 孩 子 等 等, 一 切 的 一 切, 都 浮 现 在 和 四 风 的 脑 海 里, 让 她 挥 之 不 去, 都 让 她 心 存 疑 虑 和 四 风 睡 不 着, 又 轻 轻 地 起 了 床 她 觉 得 哥 哥 嫂 子 平 时 不 争 不 吵, 但 总 是 象 隔 着 一 层 纸 和 四 风 想 挑 开 这 层 纸 看 一 看 和 四 风 睡 在 哥 哥 嫂 子 的 隔 壁, 在 他 们 房 间 靠 西 的 墙 壁 上, 从 前 有 块 板 子 上 有 个 节 疤, 后 来 用 一 张 白 纸 封 了 和 四 风 悄 悄 走 到 墙 壁 边, 手 上 蘸 了 点 口 水, 轻 轻 把 纸 摸 了 个 洞 眼 睛 靠 在 这 个 洞 前, 和 四 风 看 到 哥 哥 嫂 子 房 屋 的 一 切 哥 哥 嫂 子 都 还 没 有 睡, 清 水 重 新 收 拾 床 铺 她 从 柜 子 里 拿 出 一 床 被 子, 显 然 是 要 同 床 睡 各 盖 被 然 而, 每 到 白 天, 和 四 风 总 能 看 到 他 们 的 床 上 只 有 一 床 被 子, 看 不 出 任 何 感 情 的 破 绽 和 四 风 看 到 清 水 脱 下 了 自 己 的 鞋 子, 准 备 放 到 床 下 清 水 弯 下 身 去, 但 马 上 抬 起 头 来, 吃 惊 地 说 : 又 有 蛇 了! 清 水 赶 快 点 燃 了 明 子 火, 让 光 线 再 清 晰 一 些 哥 哥 快 步 过 来, 朝 床 下 看 去 哥 哥 看 到 床 下 真 的 出 现 了 蛇, 哥 哥 说 : 还 是 从 前 的 那 条 火 光 亮 了, 清 水 也 胆 大 了 一 些 和 四 风 顺 着 他 们 的 手 势 往 床 下 看 去, 那 蛇 有 茶 盅 粗, 高 高 地 抬 着 头, 嘴 里 吐 着 细 细 的 舌 信 哥 哥 说 : 我 拿 棍 子 来 打 死 它! 清 水 说 : 它 常 来 来 了, 立 即 就 会 走 了, 不 用 打 看 得 出 来, 清 水 对 这 条 蛇 有 一 种 特 殊 的 感 情 和 四 风 却 被 那 条 蛇 惊 出 了 一 身 冷 汗 第 二 天 早 晨, 和 四 风 还 是 早 早 就 起 床 了 她 要 和 母 亲 去 卖 肉 出 门 之 前, 和 四 风 看 到 嫂 子 沉 默 地 梳 洗, 心 思 重 重 梳 洗 很 简 单, 清 水 洗 脸, 木 梳 梳 头 脸 上 呈 现 一 点 不 易 觉 察 的 疲 倦, 但 掩 盖 不 了 她 天 然 的 美 丽 和 四 风 出 门 去 上 街, 多 数 时 间 来 不 及 照 镜 子, 上 街 的 路 上, 在 玉 水 河 平 静 的 水 面 看 一 下 自 己 日 子 长 了, 河 水 当 镜 子 成 了 习 惯 一 条 猪 的 肉, 一 个 人 背 不 了, 母 亲 也 背 了 一 些 有 时 候 是 和 四 风 和 嫂 子 背 的, 今 天 却 是 母 亲 背 了 嫂 子 今 天 不 上 街, 和 四 风 问 母 亲 说 : 阿 妈, 我 嫂 子 呢? 母 亲 说 : 你 嫂 子 要 做 家 务, 要 种 田 和 四 风 家 还 有 一 些 田 地, 母 亲 说, 杀 猪 不 种 地, 就 没 有 馒 头 吃 了 继 续 往 前 走, 路 上 行 人 少 的 时 候, 和 四 风 靠 近 母 亲, 悄 声 说 : 阿 妈, 你 应 该 先 教 嫂 子 杀 猪, 你 先 教 我, 嫂 子 有 想 法, 我 也 不 好 做 人 母 亲 停 了 一 下, 继 续 走, 不 做 声 过 了 好 一 会, 才 说 : 你 嫂 子 我 当 然 要 教, 但 她 结 婚 三 年 了, 还 没 有 生 个 小 的 等 她 有 小 的 后, 我 自 然 会 考 虑 这 时 候, 和 四 风 想 起 哥 哥 嫂 子 昨 晚 的 情 景, 心 里 沉 甸 甸 的 不 知 道 母 亲 知 不 知 道 哥 哥 嫂 子 的 事, 就 不 好 再 说 话 再 往 前 走, 河 边 上 的 一 些 店 铺 开 了 门, 大 都 是 马 帮 开 的 堆 店 这 些 店, 一 些 是 马 帮 自 己 开 的, 一 些 是 纳 西 人 开 的, 有 的 店 是 藏 族 的 药 品 或 酥 油, 有 的 店 是 永 胜 人 大 理 人 的 大 米 红 糖 和 茶 叶 货 物 摆 满 了 一 条 河 岸 店 太 多, 人 太 多, 河 边 走 路 不 方 便, 母 亲 就 带 着 和 四 风 往 关 门 口 走, 她 想 经 过 现 文 巷, 穿 小 巷 到 四 方 街 去 看 到 堆 店, 和 四 风 想 起 李 桂 花 说 的 话, 说 嫂 子 悄 悄 做 着 堆 店 的 生 意 怀 着 满 腹 的 心 事, 和 四 风 到 了 四 方 街, 身 上 冒 汗 了 她 用 手 背 理 了 理 头 发, 擦 拭 着 额 头 上 细 密 的 汗 水 母 亲 体 力 好, 啥 事 都 没 有 一 样 把 肉 放 下 来, 放 到 自 家 的 肉 摊 前 肉 摊 是 固 定 的, 和 四 风 家 几 代 人 都 在 这 个 木 架 子 上 卖 肉 和 母 亲 一 起 把 一 把 油 纸 伞 撑 了 起 来, 像 是 挡 太 阳, 更 像 是 一 种 象 征 和 四 风 家 的 肉 摊, 与 李 桂 花 家 的 紧 挨 着 李 桂 花 到 得 晚 一 些, 她 与 和 四 风 年 龄 差 不 多, 但 可 以 独 立 做 生 意 了 有 时 候, 母 亲 总 是 让 和 四 风 学 桂 花 很 多 时 候, 母 亲 还 把 她 和 桂 花 比 比 人 家 怎 么 能 干, 虽 才 会 杀 猪, 但 早 就 会 卖 肉 了 和 四 风 说, 阿 妈, 你 不 要 把 我 和 桂 花 比, 这 样 比 只 能 让 我 难 堪 和 四 风 感 觉 自 己 这 辈 子 都 比 不 过 李 桂 花 和 四 风 与 李 桂 花 是 好 朋 友, 但 在 做 生 意 的 时 候, 基 本 上 不 打 招 呼, 自 己 做 自 己 的 生 意 今 天, 李 桂 花 见 到 和 四 风 的 时 候 表 情 有 些 异 样, 只 是 和 四 风 看 不 出 来 太 阳 越 升 越 高, 赶 集 的 人 陆 续 来 了 整 个 丽 江 坝 子 和 四 周 山 上 的 人, 还 有 马 帮 们, 都 要 到 四 方 街 来 赶 集, 四 方 街 热 闹 起 来 一 些 人 涌 向 肉 摊, 并 且 拿 刀 12

13 木 祥 杀 猪 巷 的 女 人 山 水 担 当 割 肉 古 城 的 人 买 肉, 从 来 不 讨 价 还 价 肉 价 比 较 垄 断, 但 肉 却 可 以 自 己 砍, 自 己 喜 欢 哪 里, 割 下 来, 称 也 可 以 自 己 称, 然 后 主 人 看 了 就 算 账 和 四 风 家 的 肉, 总 是 比 李 桂 花 家 的 卖 得 快 一 些 有 人 说, 这 可 能 是 和 四 风 站 在 了 肉 摊 前, 和 四 风 天 生 一 副 生 意 相, 那 种 和 蔼, 坦 诚 的 面 容, 总 是 会 获 得 顾 客 的 信 任 也 有 人 说, 做 生 意, 其 实 是 做 一 种 缘 分, 做 一 种 气 场 和 四 风 就 是 那 种 会 产 生 吸 引 人 的 气 场 的 女 子 从 内 心 来 说, 李 桂 花 在 做 生 意 的 时 候 总 是 有 些 忌 妒 和 四 风, 但 不 能 表 现 出 来, 在 古 城 里, 忌 妒 人 会 遭 到 人 们 看 不 起 买 肉 的 人 时 多 时 少, 忙 一 会, 闲 一 会 刚 有 点 空 闲 的 时 间, 和 四 风 看 到 了 阿 鲁 这 个 早 晨 看 到 阿 鲁, 谁 也 看 不 出 和 四 风 有 惊 还 是 有 喜 这 时 候 的 和 四 风, 昨 晚 上 的 事 就 象 是 没 有 发 生 一 样 她 觉 得, 她 和 阿 鲁 还 是 亲 戚, 还 是 朋 友 昨 天 晚 上 的 事, 最 多 增 加 了 一 层 友 谊 阿 鲁 很 少 来 买 肉, 有 时 候 来, 阿 鲁 喜 欢 和 李 桂 花 买 今 天, 和 四 风 却 看 到 阿 鲁 朝 自 己 的 摊 上 走 来 刚 要 走 到 和 四 风 家 的 肉 摊 前, 阿 鲁 又 走 到 李 桂 花 面 前, 轻 声 说 : 今 天 我 想 在 和 四 风 家 买 一 次 李 桂 花 怔 怔 的, 对 着 太 阳 看 了 看, 阳 光 射 得 她 的 眼 睛 里 泪 水 亮 晶 晶 的 和 四 风 说 : 阿 鲁, 我 家 的 肉 好 的 没 有 了, 你 还 是 李 桂 花 家 买 吧 阿 鲁 不 知 道 说 什 么 好 他 站 在 肉 摊 前 徘 徊 着 和 四 风 放 下 手 里 的 刀 子, 走 到 了 李 桂 花 家 的 摊 前 和 四 风 对 阿 鲁 说, 来, 我 帮 你 选 一 块 聪 明 伶 俐 的 李 桂 花, 这 时 候 有 些 不 知 所 措 了 和 四 风 拿 过 李 桂 花 手 里 的 刀, 问 阿 鲁 说, 你 要 多 少 来 的 阿 鲁 说 : 三 斤 吧 和 四 风 割 下 肉 来, 称 了 称, 递 到 了 阿 鲁 手 里 阿 鲁 尴 尬 地 把 钱 递 给 李 桂 花, 李 桂 花 像 没 有 看 到 一 样 阿 鲁 放 到 案 板 上, 走 了 阿 鲁 提 着 肉, 心 里 十 分 矛 盾 他 无 法 在 和 四 风 13

14 边 疆 开 篇 与 李 桂 花 之 间 选 择 另 一 条 道 路 他 从 前 喜 欢 过 李 桂 花, 也 一 起 耍 过 朋 友, 但 当 时, 他 对 李 桂 花 就 只 有 在 处 朋 友 阶 段, 没 有 进 一 步 发 展 的 愿 望 而 李 桂 花 对 他 是 认 真 的 没 有 想 到, 自 从 与 和 四 风 相 处 以 后, 他 的 感 情 便 投 向 了 和 四 风, 对 李 桂 花 的 冷 淡, 也 是 自 然 而 然 的 了 现 在, 阿 鲁 不 知 道 如 何 在 李 桂 花 面 前 把 事 情 说 清 楚 这 样 想 着, 阿 鲁 转 过 了 一 条 巷 子 在 巷 子 转 角 处, 李 桂 花 已 经 站 在 了 面 前 阿 鲁 惊 了 一 下, 站 住 了 阿 鲁 等 待 李 桂 花 说 话, 因 为 自 己 却 无 从 谈 起 但 是, 李 桂 花 什 么 也 不 说 李 桂 花 不 说 话, 难 题 摆 在 了 阿 鲁 面 前 阿 鲁 说 : 我 姐 姐 嫁 到 和 四 风 家, 我 再 和 你 买 肉, 他 们 都 不 让 我 姐 姐 杀 猪 了 李 桂 花 气 得 眼 泪 都 快 掉 下 来 了 说, 这 不 是 你 的 理 由, 我 知 道 你 喜 欢 和 四 风 了 阿 鲁 说 : 桂 花, 我 怎 么 向 你 解 释 呢? 李 桂 花 说 : 你 不 用 解 释! 我 心 里 已 经 明 白 了 阿 鲁 说 : 不, 桂 花, 我 们 还 是 按 纳 西 族 的 规 矩 来, 处 朋 友 归 处 朋 友, 至 于 相 处 到 什 么 程 度, 还 是 看 缘 分 吧 李 桂 花 突 然 抬 起 了 头 : 其 实, 我 已 经 想 清 楚 了 四 风 是 个 好 姑 娘 阿 鲁 有 点 措 手 不 及 了 没 过 多 少 日 子, 便 是 古 城 的 骡 马 物 资 交 流 会 这 是 古 城 最 为 盛 大 的 节 日, 大 多 数 马 帮 都 要 在 这 个 时 间 集 中 到 丽 江 古 城, 各 地 的 商 人 也 要 相 聚 古 城 做 生 意, 这 期 间, 人 们 要 交 易 骡 马, 要 买 卖 物 质, 要 演 戏 对 歌, 年 轻 人, 便 要 在 赶 会 期 间 恋 爱 丽 江 古 城 一 天 到 晚 人 山 人 海, 简 直 是 到 了 疯 狂 的 地 步 了 杀 猪 巷 的 生 意 也 火 了, 平 时 只 卖 一 头 猪, 现 在 要 卖 二 三 头 这 对 和 四 风 她 们 耍 朋 友 或 多 或 少 会 有 一 些 影 响 和 四 风 李 桂 花 都 苦 得 瘦 了 一 圈 只 是 和 四 风 的 母 亲 和 氏 精 力 充 沛, 赶 会 的 时 候, 她 除 了 杀 猪 卖 肉, 其 他 家 务 也 尽 量 多 干, 生 意 越 好 做, 她 觉 得 越 有 滋 味 在 她 的 脸 上, 看 不 到 疲 倦 这 一 天, 和 四 风 与 母 亲 刚 从 街 上 回 到 杀 猪 巷, 和 四 风 想 坐 下 休 息 一 会, 和 氏 好 像 突 然 想 起 了 什 么 似 的, 把 和 四 风 叫 到 一 边, 说 : 阿 风, 你 去 现 文 巷 去 走 一 趟 和 四 风 说 : 去 现 文 巷 做 什 么 和 氏 说 : 去 那 些 堆 店 看 看! 和 四 风 好 像 在 云 雾 里 一 样, 为 什 么 要 让 自 己 去 看 堆 店? 和 氏 说 : 看 你 嫂 子 在 那 里 没 有 和 氏 这 么 一 说, 和 四 风 马 上 知 道 了 母 亲 的 意 思 母 亲 是 要 自 己 去 看 嫂 子 在 堆 店 里 做 些 什 么 和 四 风 有 点 为 难, 自 己 去 了 堆 店, 看 到 了 嫂 子 她 会 怎 么 想 但 母 亲 要 自 己 做 的 事, 好 象 又 不 能 违 抗 但 仔 细 想 想 也 没 有 什 么 大 不 了 的 事, 看 到 嫂 子, 就 算 是 去 帮 一 下 她 的 忙, 也 是 没 有 什 么 的 这 样 想 了, 和 四 风 便 到 门 口 的 河 里 把 手 洗 干 净, 然 后 换 下 卖 肉 时 穿 的 衣 服, 就 向 现 文 巷 走 去 了 巷 子 比 较 窄, 但 每 一 家 的 门 口 都 有 清 澈 的 流 水 巷 子 里 做 生 意 的 人 多, 每 个 店 铺 门 口 都 站 着 人 和 四 风 觉 得 嫂 子 不 好 找, 这 么 多 的 人, 到 哪 里 去 找 呢? 和 四 风 又 不 好 问 人 家, 她 怕 问 了 让 人 知 道 家 里 的 秘 密 和 四 风 想, 如 果 嫂 子 开 堆 店, 一 定 是 在 一 个 僻 静 的 旅 馆 里, 或 者 是 靠 近 她 娘 家 的 那 些 旅 馆 里 她 穿 过 一 条 条 小 巷, 每 到 一 个 旅 馆, 她 就 会 把 头 伸 进 去 看 一 看, 寻 找 嫂 嫂 清 水 狮 子 山 下 的 黄 山 坡 上 还 有 旅 馆 马 店 骡 马 会 期 间, 到 处 的 旅 馆 都 住 满 了 但 是, 到 古 城 的 马 帮, 卖 货, 找 货 都 有 相 对 固 定 的 旅 馆 马 店 和 四 风 去 了 大 理 店, 去 了 西 藏 店, 好 几 家 旅 馆 都 没 有 嫂 子 很 快 到 了 现 文 巷 的 旅 馆 和 四 风 知 道, 这 个 旅 馆 里 的 马 帮, 大 多 数 是 永 胜 人 永 胜 离 古 城 只 有 三 天 路 程, 永 胜 的 出 产 与 古 城 互 补 性 非 常 强, 到 古 城 的 马 帮 非 常 活 跃 和 四 风 听 人 说, 永 胜 马 帮 很 精 明, 做 生 意 能 看 风 使 舵, 一 般 都 不 会 吃 亏 和 四 风 想, 嫂 子 会 不 会 选 择 和 永 胜 马 帮 做 生 意, 如 果 是 这 样, 她 怕 嫂 子 吃 亏 但 也 听 说, 现 文 巷 的 这 个 旅 馆 不 住 永 胜 马 帮, 只 是 永 胜 马 帮 的 货 物 都 在 这 里 出 售, 赁 给 纳 西 人, 纳 西 人 又 从 这 里 把 货 物 卖 给 永 胜 马 帮 驮 到 永 胜 和 四 风 还 听 说, 永 胜 的 马 帮 很 少 住 在 古 城, 他 们 把 生 意 做 完, 便 赶 到 城 外 的 箐 门 口 村 去 住 永 胜 马 帮 一 般 不 住 古 城, 而 是 住 在 郊 区 马 帮 住 在 古 城, 一 是 容 易 打 架, 二 是 住 在 古 城, 容 易 被 官 差 抓 夫 送 货, 那 就 苦 了 永 胜 马 帮 精 明, 就 显 示 在 这 些 地 方 所 以, 永 胜 人 的 旅 馆 选 择 城 东 一 个 叫 箐 门 口 的 村 子 嫂 子 会 不 会 是 在 现 文 旅 馆 啊 和 四 风 希 望 嫂 子 14

15 木 祥 杀 猪 巷 的 女 人 不 要 在 这 个 旅 馆 里 然 而, 当 和 四 风 走 到 现 文 旅 馆 门 口, 她 往 院 子 里 一 看, 却 发 现 嫂 子 就 站 在 院 子 里 清 水 和 其 他 做 堆 店 的 纳 西 人 在 看 货 一 些 马 帮 正 把 货 物 从 马 驮 子 上 卸 下 来 和 四 风 进 了 旅 馆, 什 么 话 都 不 说, 便 与 嫂 子 站 在 了 一 起 清 水 说 : 阿 风, 你 怎 么 来 了? 和 四 风 说 : 我 来 帮 你 清 水 说 : 你 不 应 该 来 和 四 风 说 : 嫂 子 都 来, 我 为 什 么 不 能 来 嫂 子 说 : 我 从 前 在 娘 家 的 时 候 就 做 过 堆 店 生 意, 我 做 还 说 得 过 去, 你 就 不 行 了 和 四 风 说 : 就 算 是 帮 你 的 忙 吧 清 水 再 不 好 说 什 么, 但 也 好 像 是 突 然 想 起 了 什 么 似 的 两 人 便 无 话 了 又 有 马 帮 进 旅 馆 了, 听 声 音 都 是 永 胜 马 帮 永 胜 马 帮 在 古 城 很 活 跃, 他 们 说 话 的 口 音, 和 四 风 听 得 出 来 永 胜 马 帮 的 骡 马 都 挂 着 响 铃, 头 上 还 有 彩 色 的 旗 帜, 两 眼 中 间, 有 一 面 小 镜 子 和 四 风 看 到 这 些 马 帮, 还 是 很 有 气 势 的 看 到 马 帮 进 店 了, 清 水 好 像 没 有 时 间 想 其 他 的 了 马 帮 进 来, 清 水 就 要 去 看 货 讲 价, 和 四 风 想 不 到 的 是, 嫂 子 讨 价 还 价 看 货 的 时 候, 竟 然 连 永 胜 土 话 都 会 听 会 说 和 四 风 知 道, 古 城 里 的 大 多 数 纳 西 人, 很 少 会 讲 汉 话 和 四 风 很 佩 服 嫂 子 生 意 上 的 精 明 能 干 马 帮 进 进 出 出, 但 清 水 却 没 有 把 价 钱 谈 好 后 来 又 有 马 帮 进 来, 又 看 到 一 群 纳 西 人 去 看 货, 去 谈 价 钱 后 来, 和 四 风 看 到 嫂 子 始 终 不 轻 易 出 手, 并 且 不 慌 不 忙, 她 对 今 天 的 生 意 好 像 是 成 竹 在 胸 快 到 中 午 了, 清 水 还 没 有 选 择 到 合 适 的 货 物 和 四 风 有 些 急 了, 清 水 说, 我 们 回 家 吧 两 人 便 往 外 走, 走 到 等 到 大 门 的 时 候, 一 个 马 帮 赶 着 三 匹 马 从 不 远 处 走 来 和 四 风 看 到 一 匹 是 枣 红, 一 匹 白 色, 一 匹 是 紫 毛 赶 马 的 这 个 马 帮 头 戴 白 草 帽, 帽 子 上 绾 着 黄 蓝 几 种 颜 色 的 飘 带 小 巷 里, 马 帮 叫 着 牲 口 的 名 字, 画 眉, 枣 骝, 紫 毛, 那 声 音 很 响 同 时, 和 四 风 感 觉 嫂 子 的 眼 睛 亮 了 起 来 嫂 子 对 和 四 风 说 : 我 们 看 看 这 个 马 帮 的 货! 三 匹 牲 口 进 了 旅 馆, 却 没 有 更 多 的 人 进 看 货, 只 有 清 水 从 容 地 上 前, 帮 着 这 个 马 帮 抬 货, 并 分 门 别 类 整 理 货 物 清 水 对 和 四 风 说, 这 是 我 家 从 前 的 老 主 顾, 我 一 直 在 和 他 做 生 意 和 四 风 看 到, 卸 下 的 货 物, 有 大 米, 红 糖, 土 碱, 都 是 古 城 非 常 需 要 的 物 质 和 四 风 帮 不 上 大 忙, 只 是 在 货 物 拿 不 动 的 时 候, 帮 忙 抬 一 下 但 总 是 觉 得 碍 手 碍 脚, 没 有 杀 猪 利 索 好 在, 货 物 很 快 就 收 拾 完 了, 和 四 风 和 清 水 准 备 回 家 和 四 风 无 意 中 往 门 口 看 了 看, 她 突 然 看 到 母 亲 和 氏 的 身 影 在 旅 馆 的 门 外 一 晃 而 过 和 四 风 感 觉 山 雨 欲 来 和 四 风 一 直 平 静 的 心 不 太 平 静 了, 一 直 很 单 纯 的 心 也 开 始 复 杂 了 自 己 和 阿 鲁 说 不 清 道 不 明 的 关 系, 在 她 心 里 泛 起 了 不 小 的 波 澜 和 四 风 心 里 明 白, 自 己 对 阿 鲁 是 有 好 感 的, 那 么 一 个 晚 上, 回 想 起 来 是 那 样 美 好, 已 经 在 心 里 有 了 烙 印 但 她 同 时 知 道, 她 与 阿 鲁 是 不 可 能 成 的, 本 来 就 是 亲 戚, 做 朋 友 都 说 不 过 去, 怎 么 还 要 加 深 关 系 虽 然 是 这 样, 李 桂 花 同 样 不 相 信, 不 相 信 和 四 风 不 与 阿 鲁 好 另 一 方 面, 她 为 嫂 子 担 心 几 天 来, 杀 猪 的 事, 哥 哥 嫂 子 那 天 夜 晚 的 事 嫂 子 开 堆 店, 母 亲 起 了 疑 心, 这 些, 都 在 心 里 绾 起 了 疙 瘩 这 么 多 的 情 绪, 和 四 风 的 脑 袋 都 装 不 下 了 李 桂 花 见 了 和 四 风, 没 有 从 前 那 样 热 情, 那 样 亲 切 了 晚 上 逛 古 城, 有 意 地 回 避 她 如 果 遇 在 一 起, 李 桂 花 会 对 和 四 风 说 点 风 言 风 语 好 在, 和 四 风 很 听 不 懂 李 桂 花 的 风 言 风 语 这 天, 和 四 风 在 河 边 遇 到 了 李 桂 花 和 四 风 在 李 桂 花 脸 上 看 不 到 从 前 的 热 情 奔 放, 但 她 还 是 主 动 上 前 拉 住 了 桂 花 的 手 从 前 都 是 桂 花 先 拉 和 四 风 的 手, 今 天 有 些 不 一 样 了 拉 着 桂 花 的 手, 和 四 风 说 : 桂 花, 我 正 想 找 你 李 桂 花 说 : 找 我 做 什 么? 和 四 风 说 : 这 久 猪 肉 生 意 不 太 好, 我 们 空 闲 的 时 候 去 割 青 草 卖 吧, 卖 给 马 帮 喂 马 李 桂 花 知 道, 古 城 的 马 帮, 草 料 都 是 靠 买 的 郊 外 青 草 茂 盛, 是 无 本 生 意, 割 来 卖 几 个 钱, 便 是 私 房 钱, 买 衣 服 鞋 子 花 线 就 不 用 愁 了 李 桂 花 觉 得 有 道 理, 便 与 和 四 风 背 着 篮 子 到 了 郊 外 平 日 里, 她 们 都 是 在 街 上, 很 少 到 郊 外 来 这 久, 玉 米 挂 红 缨 了, 苹 果 也 快 熟 了, 到 处 是 丰 收 景 象, 村 庄 的 房 屋 都 被 绿 树 包 围 着 空 气 显 得 十 分 清 新, 让 她 们 感 到 惬 意 割 草 是 不 用 忙 的, 到 处 是 青 草, 割 一 篮 很 简 单, 只 像 是 玩 一 样 的 和 四 风 与 李 桂 花 便 坐 在 了 田 埂 上, 面 对 着 玉 龙 雪 山 15

16 边 疆 开 篇 阳 光 很 好, 和 四 风 与 李 桂 花 靠 得 很 近, 和 四 风 感 觉 到 桂 花 身 上 的 热 气, 便 情 不 自 禁 地 位 住 了 桂 花 的 手, 说 : 桂 花, 我 和 阿 鲁 是 不 可 能 成 的, 桂 花 你 怎 么 也 不 相 信 李 桂 花 突 然 沉 了 下 来, 说 : 我 也 不 知 道 为 什 么, 阿 鲁 好 像 是 无 论 如 何 都 要 跟 你 四 风 的 和 四 风 说 : 桂 花 你 想 想, 阿 鲁 的 姐 姐 嫁 到 了 我 家, 现 在 我 嫂 子 在 家 里 的 情 况 又 是 这 样 的 复 杂, 你 怎 么 想 都 不 为 我 想 一 下! 李 桂 花 说 : 四 风, 你 说 的 这 些 都 是 真 的, 但 你 的 解 释 又 都 是 多 余 的 和 四 风 有 些 无 可 奈 何 了, 喃 喃 地 说 : 桂 花, 我 多 么 希 望 你 和 阿 鲁 好, 好 得 结 婚 的 那 种 好! 李 桂 花 放 开 了 和 四 风 的 手, 表 情 忧 郁 地 说, 四 风 你 不 要 说 了 你 越 说 我 心 里 越 难 过 两 个 人 便 起 身, 在 埂 边 割 了 一 些 鲜 嫩 的 青 草, 放 进 了 篮 子 里, 往 古 城 里 走 和 四 风 没 想 到, 阿 鲁 的 出 现, 让 她 与 李 桂 花 处 于 这 种 尴 尬 境 地 然 而, 她 们 的 这 种 关 系, 在 平 静 的 古 城 却 掀 不 起 一 点 波 澜, 最 多 会 起 一 点 波 纹 而 已 古 城 太 静 了, 古 城 人 喜 欢 静 然 而, 这 一 年, 平 静 的 古 城 发 生 了 一 件 特 大 的 事 件, 让 人 们 感 到 震 惊, 激 动 这 一 天, 城 里 人 奔 走 相 告, 红 军 长 征 的 队 伍, 到 达 了 石 鼓 红 军 渡 江 的 指 挥 部, 就 设 在 古 城 四 方 街 旁 的 科 贡 坊 谣 言 也 相 继 传 到 古 城, 说 红 军 到 了 城 里, 便 要 烧 杀 掠 抢, 一 时 间, 城 里 人 心 惶 惶 虽 然 心 里 感 到 不 安, 但 和 四 风 和 李 桂 花 同 样 在 四 方 街 卖 肉 古 城 里 那 么 多 的 马 帮 和 商 人, 不 可 能 不 做 生 意 她 们 在 卖 肉 的 同 时, 也 打 听 红 军 的 消 息 这 天, 她 们 刚 到 肉 摊 前, 便 看 到 科 贡 坊 前 打 出 了 一 条 红 色 的 标 语 : 欢 迎 红 军 进 驻 丽 江! 原 来, 古 城 里 的 一 些 有 识 之 士, 知 道 红 军 到 丽 江 是 为 了 北 上 抗 日, 他 们 便 向 古 城 人 宣 传 红 军 抗 日 救 国 的 政 策, 叫 大 家 不 要 相 信 谣 言, 不 要 惊 慌 和 四 风 她 们 心 里 平 静 下 来, 安 心 做 自 己 的 生 意 这 一 天 晚 上, 和 四 风 又 出 了 家 门, 她 准 备 和 姐 妹 们 一 起 去 逛 古 城, 去 跳 舞 还 没 有 到 四 方 街, 和 四 风 碰 到 了 阿 鲁 和 四 风 已 经 好 些 天 都 没 有 见 阿 鲁 了, 她 也 不 好 向 嫂 子 打 听 阿 鲁, 到 是 嫂 子 有 意 无 意 地 说 起 过 阿 鲁, 说 阿 鲁 出 门 了, 去 参 加 村 子 里 一 个 省 里 读 书 人 回 来 创 办 的 青 年 社 团 和 四 风 看 到 阿 鲁 的 时 候, 他 的 脸 晒 黑 了, 风 尘 仆 仆 的 样 子 阿 鲁 还 没 有 说 话, 和 四 风 说 : 阿 鲁, 你 不 要 来 找 我 了, 你 要 去 找 桂 花! 阿 鲁 笑 了 笑, 说 : 阿 风, 我 今 天 找 你, 不 说 耍 朋 友 的 事, 我 和 你 讲 一 讲 红 军 说 到 红 军, 和 四 风 觉 得 神 秘 而 激 动, 便 不 做 声 阿 鲁 便 去 牵 和 四 风 的 手 和 四 风 说, 别 拉 我 的 手, 你 走 前 面, 我 跟 着 阿 鲁 也 不 强 求, 带 着 和 四 风 走 在 了 郊 外 的 月 光 下 和 四 风 说 : 阿 鲁, 听 说 你 去 参 加 一 个 什 么 组 织 了? 阿 鲁 说 : 是 一 个 青 年 社 团, 主 要 是 学 一 些 进 步 思 想, 了 解 外 面 的 信 息 和 四 风 便 听 不 懂 了 她 还 是 有 些 羡 慕 阿 鲁 有 文 化 阿 鲁 说 : 红 军 的 队 伍 已 经 聚 集 在 了 石 鼓 镇, 准 备 渡 江 北 上 红 军 的 领 导 到 了 丽 江 古 城, 为 首 的 是 一 个 长 满 胡 子 的 男 人, 叫 贺 龙, 他 们 住 在 科 贡 坊, 那 里 设 了 指 挥 部, 准 备 渡 江, 然 后 开 往 北 方 和 四 风 说 : 他 们 渡 江, 到 古 城 里 来 做 什 么? 阿 鲁 说 : 他 们 到 丽 江 来, 是 为 了 征 集 渡 江 的 船 工, 购 买 粮 食 和 四 风 听 得 有 些 入 迷, 说 : 他 们 征 集 到 人 员 和 物 资 了 没 有? 阿 鲁 说 : 这 个 我 到 是 不 清 楚 那 个 贺 龙 可 有 气 魄 了, 说 话 做 事, 都 与 众 不 同 那 天 晚 上, 我 们 都 怀 着 半 信 半 疑 的 心 情 去 听 他 说 话, 听 了 一 个 晚 上, 我 们 都 相 信 红 军, 都 相 信 抗 日 救 国 的 道 理 了 和 四 风 有 些 羡 慕 阿 鲁 了, 懂 得 那 么 多 的 道 理, 还 见 到 了 红 军 的 领 导 贺 龙 阿 鲁 说 : 贺 龙 领 导 的 那 些 红 军 都 还 年 轻, 他 们 都 是 从 大 老 远 来 的 呢, 远 离 家 乡, 还 要 去 老 远 的 地 方, 打 日 本 人 和 四 风 说 : 是 啊, 我 们 不 去 打 日 本 人, 他 们 就 可 能 打 到 丽 江 来 哩 阿 鲁 说 : 我 找 你, 就 是 想 告 诉 你, 我 可 能 要 跟 着 红 军 去 远 行 和 四 风 吃 了 一 惊, 说 : 这 么 说, 你 想 去 远 方 打 日 16

17 木 祥 杀 猪 巷 的 女 人 本 人 阿 鲁 说 : 我 正 想 同 你 说, 我 想 参 加 石 鼓 渡 江 战 役, 有 可 能 的 话, 就 跟 着 红 军 走! 和 四 风 表 情 有 些 激 动 阿 鲁 说 : 我 只 对 你 说, 你 不 要 和 别 人 说, 要 保 密 啊 和 四 风 说 : 桂 花 知 道 吗 阿 鲁 说 : 不 知 道 和 四 风 心 里 有 一 些 感 动 但 她 还 是 说 : 你 一 定 要 让 桂 花 知 道, 不 能 辜 负 了 人 家 的 一 片 情 意 阿 鲁 若 有 所 思 地 点 了 点 头 和 四 风 突 然 觉 得, 阿 鲁 好 像 比 从 前 成 熟 了 和 四 风 对 贺 龙 对 红 军 也 更 加 崇 拜 两 人 沉 默 了 一 会, 和 四 风 说 : 阿 鲁, 如 果 你 走 了, 要 什 么 时 候 才 能 回 来 啊? 阿 鲁 说 : 这 个 我 也 说 不 准, 但 我 会 想 办 法 给 你 信 的! 和 四 风 说 : 你 要 跟 红 军 走, 我 支 持 你, 我 和 桂 花 都 要 去 送 你 的! 阿 鲁 说 : 谢 谢 你 我 走 到 哪 里 都 会 想 着 你 和 四 风 眼 圈 湿 润 了 她 情 不 自 禁 地 拥 在 了 阿 鲁 的 怀 里 月 亮 下 沉 了 后 来 的 几 天 里, 红 军 在 古 城 的 宣 传 也 更 多 了, 希 望 大 家 抗 日 救 国, 有 钱 出 钱, 有 力 出 力 和 四 风 问 母 亲 和 氏 说 : 阿 妈, 我 们 怎 么 办? 和 氏 说 : 我 们 什 么 也 没 有, 我 们 只 有 猪 肉 和 四 风 听 了 非 常 高 兴, 差 不 多 要 拥 抱 母 亲 了 阿 鲁 都 上 前 线 了, 和 四 风 觉 得 自 己 家 也 要 出 一 份 力 母 女 俩 就 捐 了 一 条 猪 的 肉 阿 鲁 要 跟 着 贺 龙 走 了, 和 四 风 与 李 桂 花 商 量 说, 她 们 要 去 送 阿 鲁 阿 鲁 要 走 了, 和 四 风 李 桂 花 都 感 觉 有 些 内 疚 她 俩 走 在 古 城 的 石 板 路 上, 和 四 风 说 : 我 们 俩 如 果 谁 答 应 嫁 给 阿 鲁, 他 去 石 鼓, 去 北 方 打 仗 也 安 心 了 李 桂 花 说 : 四 风 你 不 要 乱 猜 测 了 我 觉 得 阿 鲁 是 真 正 的 纳 西 男 子 汉! 阿 鲁 走 了, 红 军 走 了 古 城 平 静 了 一 些 日 子 没 有 过 多 少 时 间, 便 有 消 息 传 到 古 城, 红 军 已 经 渡 过 金 沙 江 北 上, 已 经 向 中 甸 藏 区 方 向 出 发 了 红 军 渡 江 的 船 工 队 伍, 不 久 就 回 丽 江 了, 而 阿 鲁 没 有 回 来 李 桂 花 和 四 风 去 打 听 阿 鲁 的 下 落, 大 家 都 说, 阿 鲁 也 随 红 军 走 了 阿 鲁 不 回 来, 增 加 了 和 四 风 与 李 桂 花 的 担 心 和 挂 念 和 四 风 与 李 桂 花, 随 时 都 会 说 起 阿 鲁 来, 谁 也 不 避 讳 谁, 她 们 都 为 有 阿 鲁 这 样 的 朋 友 感 到 骄 傲 和 四 风 这 时 才 发 现, 自 己 内 心 里 是 爱 阿 鲁 的 阿 鲁 走 了, 和 四 风 也 不 太 顾 忌 桂 花, 常 念 叨 说 : 阿 鲁 走 了, 什 么 时 候 才 能 回 来 啊? 和 四 风 觉 得 北 方 就 是 天 边 李 桂 花 变 得 沉 默 寡 言 起 来, 听 到 和 四 风 这 样 说, 她 故 意 生 气 地 说 : 四 风 你 想 阿 鲁, 就 去 找 嘛! 和 四 风 便 用 小 拳 头 在 李 桂 花 的 肩 上 打, 让 李 桂 花 躲 闪 不 及, 只 得 哇 哇 地 求 饶 然 而, 阿 鲁 什 么 时 候 会 回 来, 她 们 真 的 不 知 道 但 是, 她 们 的 日 子 要 过, 她 们 的 猪 要 杀 她 们 照 样 要 到 四 方 街 去 卖 肉 晚 上, 李 桂 花 和 和 四 风 还 是 要 到 古 城 去 玩 耍, 但 很 少 有 耍 男 朋 友 的 时 候, 她 们 看 热 闹 一 样 看 姑 娘 们 耍 朋 友 姑 娘 们 都 说, 和 四 风 和 李 桂 花 都 变 了 怎 么 变 了, 变 成 什 么 了, 大 家 都 说 不 出 个 所 以 然 来 一 天, 李 桂 花 对 和 四 风 说 : 阿 风, 你 要 是 能 当 上 我 的 嫂 子 就 好 了 和 四 风 原 来 是 感 到 莫 名 其 妙, 仔 细 想 了, 脸 突 然 红 了 起 来, 并 且 在 李 桂 花 的 肩 上 狠 狠 打 了 几 拳 原 来, 李 桂 花 有 个 哥 哥, 也 是 杀 猪 巷 的, 年 龄 比 和 四 风 大 三 岁 和 四 风 说 : 桂 花, 你 可 不 能 乱 说! 桂 花 说 : 真 的, 现 在, 阿 鲁 走 了, 你 也 不 能 就 这 样 等 他 我 想 来 想 去, 我 觉 得 你 做 我 的 嫂 子 最 合 适 和 四 风 说 : 千 好 万 好, 你 不 说 这 事 就 好 桂 花 说 : 如 果 真 是 那 样, 是 我 哥 哥 的 福 分, 也 是 我 的 福 分! 和 四 风 说 : 过 去, 你 说 我 和 阿 鲁 好, 现 在, 你 又 说 嫁 给 你 哥 我 不 知 道 你 安 的 什 么 心! 桂 花 说 : 现 在 是 阿 鲁 走 了, 然 而, 你 不 能 不 嫁, 我 哥 哥 不 能 不 讨 我 可 不 能 没 有 嫂 子! 和 四 风 生 气 地 离 开 了 然 而, 桂 花 家 的 媒 人 还 是 到 了 和 四 风 家 来 了 和 氏 从 来 没 有 考 虑 过 和 四 风 的 婚 事, 有 人 提 起 来 了, 才 想 起, 自 己 的 女 儿 该 出 嫁 了 至 于 李 桂 花 的 哥 17

18 边 疆 开 篇 哥, 从 前 不 关 注, 现 在 说 起 来, 觉 得 还 可 以 考 虑 和 氏 把 和 四 风 喊 到 一 边, 说 : 桂 花 的 哥 哥 从 小 在 杀 猪 巷 里, 没 有 多 大 本 事, 但 也 不 出 格, 我 看 这 种 人 还 比 较 可 靠 和 四 风 对 自 己 婚 姻 一 点 思 想 准 备 也 没 有 面 临 着 选 择, 她 不 知 道 怎 么 选 择 这 个 时 候, 她 才 发 现 自 己 还 是 爱 着 阿 鲁 的! 面 对 母 亲, 和 四 风 不 敢 做 声 和 氏 说 : 阿 风, 你 是 不 是 还 挂 着 阿 鲁? 和 四 风 觉 得 母 亲 是 个 有 心 人, 女 儿 的 事, 她 嘴 上 不 说, 心 里 却 明 镜 似 的 呢 和 氏 说 : 阿 鲁 是 不 可 能 的, 在 古 城 里, 这 种 交 换 婚 姻 没 有 先 例, 我 们 不 能 让 人 笑 话 再 说, 你 嫂 子 和 我 们 的 关 系 又 是 这 种 样 子, 这 台 婚 事 肯 定 不 行! 和 四 风 难 受 极 了, 只 差 眼 泪 没 有 下 来 和 氏 又 说 : 桂 花 的 哥 哥 也 是 杀 猪 巷 的, 你 要 嫁, 我 主 张 嫁 在 杀 猪 巷, 以 后 就 在 古 城 里 杀 猪 卖 肉, 生 活 是 没 有 问 题 的 说 实 话, 和 四 风 还 不 想 嫁, 她 对 婚 姻 有 着 自 己 的 理 想 然 而, 她 不 能 不 考 虑 母 亲, 考 虑 家 庭, 如 果 不 嫁 人 呆 在 家 里, 怎 么 也 是 说 不 过 去 的 和 四 风 想, 我 现 在 还 能 说 什 么 呢? 和 氏 又 说 : 再 说, 嫁 在 一 条 巷 子 里, 亲 人 都 在 一 起, 互 相 有 个 照 应 既 然 母 亲 同 意 了, 自 己 也 到 了 该 嫁 的 年 龄, 和 四 风 也 没 有 太 多 的 话 可 说 她 觉 得 干 脆 嫁 出 去, 可 能 会 轻 松, 不 必 这 样 挡 在 家 里 自 己 不 嫁, 留 在 家 里, 嫂 子 不 能 杀 猪, 不 能 上 街 卖 肉, 诸 多 不 便, 心 理 上 也 有 着 障 碍 和 四 风 不 说 话, 和 氏 答 应 了 媒 人 古 城 里 的 婚 姻, 说 起 来 不 容 易, 要 定 下 来, 也 简 单 得 很 既 然 答 应 了 人 家, 和 四 风 的 婚 事, 紧 密 锣 鼓 的 准 备 着 李 桂 花 家 和 四 风 家 都 准 备 在 这 个 冬 天 办 喜 事 准 备 些 什 么 呢? 李 桂 花 家 准 备 新 房, 喜 床, 而 床 上 用 品, 锅 碗 瓢 盆, 都 得 和 四 风 家 准 备 纳 西 人 嫁 姑 娘, 娘 家 是 要 赔 钱 的 女 方 家 什 么 都 要 办, 什 么 都 要 准 备, 男 方 家 反 而 显 得 清 闲 和 四 风 还 要 准 备 嫁 妆, 缝 裙 子, 绣 七 星 披 肩 做 着 嫁 妆, 和 四 风 不 能 不 想 起 阿 鲁 来 她 第 一 次 感 觉 到, 恋 爱 和 婚 姻 完 全 不 是 一 回 事 要 结 婚 了, 和 四 风 的 心 情 不 太 好 桂 花 常 来 陪 她, 和 四 风 便 说 : 桂 花, 老 人 们 常 把 结 婚 就 成 是 完 婚, 现 在 想 下 来, 完 婚 这 个 词, 太 有 意 味 了 桂 花 说 : 四 风 你 快 要 经 历 婚 姻, 我 现 在 是 局 外 人, 没 有 你 想 得 透 彻 其 实, 桂 花 心 里 也 很 复 杂 两 个 人 一 起 长 大 的, 一 个 要 结 婚 了, 一 个 婚 姻 还 没 有 说 着 落 而 且, 两 个 都 喜 欢 着 一 个 人, 结 局 又 是 如 此, 所 以 都 有 些 感 伤 因 此, 气 氛 显 得 沉 静 还 是 和 四 风 先 开 了 口, 她 对 桂 花 说 : 我 现 在 告 诉 你, 我 心 里 是 喜 欢 阿 鲁 的 但 是, 喜 欢 和 结 婚 不 是 一 回 事, 喜 欢 的 人, 不 一 定 能 结 婚, 结 婚 的 人, 可 以 不 喜 欢 桂 花 没 有 说 话, 和 四 风 自 顾 自 地 说 : 结 婚 要 考 虑 周 围 环 境, 结 婚 不 能 只 考 虑 对 这 个 人 喜 欢 不 喜 欢 和 四 风 结 婚 的 日 子 快 要 到 了 差 不 多 整 个 古 城 的 人 都 知 道 和 四 风 要 结 婚 了, 古 城 的 气 氛 都 像 是 有 些 不 同 了, 感 觉 快 要 到 一 个 节 日 一 样 大 人 小 孩 子 都 等 着 吃 和 四 风 家 的 酒 席 和 四 风 的 嫁 妆 都 忙 好 了, 结 婚 前, 她 一 般 不 出 门 要 做 新 娘 了, 闭 门 不 出, 总 是 要 给 人 一 点 新 鲜 感, 神 秘 感 然 而, 就 在 结 婚 前 两 天, 和 四 风 匆 匆 赶 到 了 桂 花 家 人 们 都 觉 得 奇 怪, 这 新 娘 怎 么 提 前 到 婆 家 来 了 和 四 风 什 么 也 不 管 了, 她 拉 着 桂 花 就 往 外 跑 跑 到 河 边 的 一 棵 柳 树 下, 和 四 风 喘 着 气 说 : 刚 才, 我 听 到 母 亲 和 哥 哥 在 屋 子 商 量, 要 到 箐 门 口 旅 店 去 抓 嫂 子 清 水 桂 花 说 : 抓 清 水? 其 实, 和 四 风 一 说 抓 清 水, 马 上 就 明 白 是 怎 么 回 事 了 桂 花 又 说 : 清 水 去 箐 门 口 了? 和 四 风 说 : 我 怎 么 知 道, 反 正 嫂 子 现 在 不 在 家 里! 李 桂 花 说 : 四 风, 清 水 做 堆 店 的 事, 我 清 楚, 她 经 常 与 永 胜 马 帮 打 交 道, 我 也 知 道 但 是, 我 觉 得 清 水 不 是 那 种 人! 和 四 风 也 说 : 我 和 你 想 的 是 一 样 的 但 我 听 见 母 亲 对 哥 哥 说, 清 水 做 堆 店, 与 一 个 永 胜 马 帮 勾 勾 搭 搭, 今 天 又 去 箐 门 口 找 那 个 马 帮 了, 让 哥 哥 一 定 要 把 她 从 旅 店 里 抓 回 来 18

19 木 祥 杀 猪 巷 的 女 人 李 桂 花 开 始 感 觉 到 事 情 的 严 重 性, 这 件 事, 搞 不 好 要 出 大 事, 出 人 命 如 果 把 事 情 闹 大 了, 和 四 风 的 婚 事 就 有 可 能 摆 下 来 李 桂 花 想 了 想, 说 : 四 风, 现 在 唯 一 的 办 法, 就 是 赶 快 到 箐 门 口 客 栈 里 去, 把 消 息 告 诉 给 嫂 子, 让 他 们 做 好 准 备, 至 于 事 情 如 何 处 理, 他 们 是 大 人, 比 我 们 要 强 得 多 和 四 风 说 : 箐 门 口 我 很 少 去, 桂 花, 你 同 我 一 起 去 吧! 李 桂 花 也 顾 不 上 想 别 的, 与 和 四 风 出 了 沿 僻 静 的 巷 子, 跑 出 了 城 东 的 郊 外, 往 箐 门 口 村 子 赶 去 箐 门 口 是 靠 古 城 外 东 山 的 一 个 小 村 庄, 这 里 是 永 胜 马 帮 进 丽 江 古 城 的 必 经 之 路, 在 这 个 村 庄 里, 经 常 住 着 许 多 的 永 胜 马 帮 这 个 季 节, 麦 子 正 在 灌 浆, 村 子 里 的 梨 树 却 还 没 有 发 叶, 树 枝 黑 黑 的 和 四 风 与 李 桂 花 小 跑 着 走 在 麦 田 埂 上, 远 远 看 到 箐 门 口 灰 色 的 瓦 房 和 淡 淡 的 炊 烟 远 方 的 雪 山, 又 是 白 得 耀 眼 她 们 急 急 地 走, 太 阳 照 得 脸 上 直 冒 汗 身 上 的 衣 服, 被 汗 水 洇 湿 了, 贴 在 了 身 上 她 们 一 直 小 跑 着, 田 埂 很 窄, 就 拉 着 手, 互 相 搀 扶 着 终 于 赶 到 箐 门 口 了 那 么 多 的 客 栈 旅 馆, 她 们 一 家 一 家 地 找, 她 们 心 里 很 矛 盾, 巴 不 得 找 不 到 清 水, 清 水 根 本 就 没 有 到 箐 门 口 来 她 们 巴 不 得 赶 快 找 到 清 水, 让 她 逃 走 或 者 说 回 家 一 家 一 家 地 看, 一 家 一 家 地 问 终 于, 在 靠 山 边 的 和 家 客 栈 找 到 了 清 水 她 们 看 到 清 水 正 忙, 正 忙 着 把 货 一 件 件 点 给 一 个 永 胜 马 帮 那 个 马 帮, 和 四 风 是 知 道 的, 就 是 前 次 在 现 文 旅 馆 看 到 的 那 个 还 是 从 前 的 那 身 打 扮, 白 草 陶 诗 山 水 担 当 帽, 对 襟 汗 衫 外 套 麂 皮 马 夹, 很 有 风 度 更 显 得 风 流 倜 傥 他 们 都 在 忙 着 称 货 点 货, 没 有 看 到 和 四 风 与 李 桂 花 和 四 风 已 经 站 在 了 清 水 身 边, 喊 了 一 声 : 嫂 子! 清 水 怔 住 了, 她 没 想 到 四 风 和 桂 花 会 找 到 箐 门 口 来 她 不 知 道 发 生 了 什 么 事 情, 但 还 是 猜 到 了 一 半 和 四 风 说 : 母 亲 和 哥 哥 要 来 箐 门 口 找 你! 清 水 脸 一 阵 红, 一 阵 白, 一 阵 紫 说 : 这 一 天 还 真 的 来 了 永 胜 马 帮 说 : 我 早 就 叫 你 不 要 做 堆 店 了, 或 者 说 19

20 边 疆 开 篇 跟 我 走! 你 偏 不 信 听 了 这 话, 清 水 表 情 变 得 严 肃 : 跟 你 走? 我 和 你 说 过 多 少 次 了, 我 只 想 把 堆 店 生 意 做 得 越 来 越 好, 我 从 来 没 有 想 过 跟 谁 走 的 问 题! 永 胜 马 帮 说 : 可 是, 现 在 情 况 变 成 这 样 了, 看 来, 我 也 躲 不 过 去 清 水 不 答 永 胜 马 帮 的 话 她 对 和 四 风 李 桂 花 说 : 你 们 快 回 家 吧 阿 风, 你 快 结 婚 了, 我 可 能 帮 不 上 你 的 忙 了 说 着, 眼 圈 便 红 了 和 四 风 李 桂 花 不 知 道 怎 么 办 好, 但 消 息 已 经 传 给 了 清 水, 后 面 的 事, 她 们 不 知 道 了 和 氏 不 知 道 和 四 风 与 李 桂 花 通 风 报 了 信, 她 赶 到 箐 门 口 的 时 候, 清 水 不 在 了, 那 个 永 胜 马 帮 也 没 有 了 踪 影 和 氏 回 到 古 城, 表 情 呆 滞, 像 变 了 一 个 人 她 总 是 重 复 着 一 句 话 : 我 只 是 想 把 清 水 找 回 来, 清 水 怎 么 会 消 失 了 呢? 清 水 失 踪 了, 和 四 风 的 哥 哥, 也 跟 随 那 些 老 东 巴 走 了 他 说, 他 的 后 半 生, 只 有 跟 着 东 巴, 心 里 才 踏 实 和 四 风 的 婚 事 没 有 耽 搁 阿 鲁 回 到 丽 江 古 城, 是 在 一 个 风 和 日 丽 的 春 天 那 一 天, 古 城 依 然 十 分 平 静, 古 城 里 的 人, 还 是 那 种 处 事 不 惊 的 人 生 态 度 但 是, 古 城 里 的 消 息 传 播 也 十 分 快 古 城 本 来 就 不 大, 古 城 里 的 人, 都 抬 头 不 见 低 头 见, 所 以, 阿 鲁 刚 到 古 城, 消 息 马 上 就 传 遍 了 阿 鲁 回 来, 在 一 般 人 那 里 没 有 引 起 太 大 的 反 响, 他 的 到 来, 在 和 四 风 和 李 桂 花 心 里, 却 引 起 感 情 上 的 波 澜 和 四 风 已 经 结 婚 了, 阿 鲁 回 来, 内 心 潮 起 潮 落, 但 对 她 的 生 活 影 响 不 大, 世 界 上 的 事 就 是 这 样, 婚 姻 已 经 成 了 事 实, 再 想 不 通 的 事, 你 也 得 想 得 通 阿 鲁 到 了 古 城, 对 古 城 的 一 切 都 不 陌 生, 他 对 丽 江 的 记 忆 犹 新, 只 不 过, 他 还 惦 记 着 和 四 风 与 李 桂 花 等 到 他 走 进 杀 猪 巷, 找 到 李 桂 花 以 后, 才 知 道 和 四 风 已 经 结 婚 了, 嫁 的 是 李 桂 花 的 哥 哥 然 而, 李 桂 花 还 没 有 结 婚, 这 让 他 感 到 意 外 和 四 风 想 看 一 下 阿 鲁, 几 年 不 见, 看 看 他 有 什 么 变 化 和 四 风 看 到 阿 鲁 的 时 候, 阿 鲁 说 : 四 风, 恭 喜 你 结 婚 了, 那 表 情, 有 说 不 出 的 伤 感 和 四 风 看 到 阿 鲁 那 样, 心 里 也 有 说 不 出 的 味 道 她 看 了 看 阿 鲁, 人 变 得 成 熟 了, 这 种 成 熟, 是 从 表 情 上 看 出 来 的, 从 他 对 人 的 态 度 上 看 出 来 的 最 大 的 变 化, 是 阿 鲁 的 一 只 手 残 废 了 和 四 风 看 到 阿 鲁 走 在 街 上, 他 的 右 手 不 能 伸 长, 一 只 手 掌 全 枯 了 和 四 风 说, 阿 鲁, 你 的 手 怎 么 了 阿 鲁 说, 在 石 鼓 渡 江 以 后, 便 与 红 军 一 起 继 续 北 上 在 到 达 甘 孜 的 战 役 中, 手 被 子 弹 击 中, 在 甘 孜 疗 养 一 年 后, 随 过 往 的 丽 江 马 帮 徒 步 回 到 了 丽 江 手 掌 上 没 有 肉, 全 是 树 枝 一 样 阿 鲁 说, 本 来 是 要 截 肢 的, 但 没 有 医 疗 条 件, 就 消 炎 处 理 成 这 个 样 子 和 四 风 说 : 阿 鲁, 难 道 你 不 知 道, 桂 花 为 什 么 不 结 婚! 阿 鲁 说 : 我 知 道 的 她 也 应 该 结 婚 了, 我 以 为 她 会 在 你 的 前 面 结 婚 和 四 风 说 : 她 是 在 等 你 阿 鲁 说 : 她 等 我, 我 也 不 敢 爱 她 了 就 是 你 等 着 我, 我 也 不 会 考 虑 与 你 结 婚 和 四 风 说 : 为 什 么? 阿 鲁 轻 轻 地 抬 起 自 己 的 手, 说 : 什 么 也 不 为, 就 为 这 阿 鲁 说 得 平 静, 他 成 熟 了, 好 像 不 是 从 前 的 阿 鲁 了 和 四 风 说 : 阿 鲁! 你 说 什 么 啊! 我 知 道, 桂 花 不 会 因 为 你 的 手 而 不 喜 欢 你, 如 果 我 没 有 结 婚, 我 会 坚 定 不 移 地 嫁 给 你 你 是 怎 么 走 的, 你 是 怎 么 受 伤 的, 我 们 心 里 难 道 不 明 白, 你 自 己 难 道 不 明 白! 后 来, 李 桂 花 还 是 坚 持 嫁 给 了 阿 鲁 阿 鲁 的 一 只 手 残 废 了, 李 桂 花 说, 手 没 了, 但 阿 鲁 身 上 依 然 还 有 我 的 梦 想 如 果 阿 鲁 不 在, 我 的 梦 想 就 不 在 了 其 实, 李 桂 花 嫁 给 阿 鲁, 后 来 的 日 子 也 还 美 满 后 来 不 久, 阿 鲁 安 排 在 县 民 政 部 门 工 作, 因 为 阿 鲁 是 残 废 军 人 真 是 妻 随 夫 贵, 李 桂 花 也 安 排 在 食 品 公 司 李 桂 花 不 识 字, 安 排 她 到 食 品 公 司 工 作, 是 考 虑 她 有 杀 猪 的 技 能, 发 挥 她 的 特 长 李 桂 花 成 了 食 品 公 司 的 专 职 女 屠 户 解 放 后, 肉 食 都 是 定 量 供 应, 近 水 楼 台 先 得 月, 有 时 候 可 以 买 好 一 点 的 肉, 有 时 候 可 以 买 一 点 猪 下 水, 日 子 总 是 过 得 不 错, 比 行 政 干 部 都 强 和 四 风 的 生 活 虽 然 没 有 大 起 大 落, 但 还 是 奔 波 劳 累 随 时 变 换 解 放 后, 生 猪 实 行 统 购 统 销, 和 四 风 再 也 不 专 业 杀 猪 了, 挑 大 粪, 种 麦 子, 可 有 时 候 还 吃 不 上 麦 面 馒 头 只 是 到 了 冬 天, 家 家 都 要 杀 年 猪, 20

21 木 祥 杀 猪 巷 的 女 人 和 四 风 就 忙 了 起 来 这 家 的 猪 杀 了, 又 上 那 家, 有 时 候, 一 天 要 杀 好 几 家 人 的 猪, 吃 的 是 转 锅 饭 有 的 人 家, 一 年 只 能 杀 一 头 猪, 但 要 交 食 品 公 司 半 边 肉, 就 交 到 李 桂 花 她 们 单 位 里 和 四 风 总 是 想 办 法 在 分 割 的 时 候 把 上 交 的 那 半 砍 少 点, 自 家 的 多 留 点, 主 人 家 十 分 欢 喜 主 人 家 去 交 肉, 怕 收 购 人 员 作 难 和 四 风 就 先 和 李 桂 花 打 招 呼, 李 桂 花 只 好 听 之 任 之 到 了 改 革 开 放, 政 策 好 了, 猪 肉 的 统 购 统 销 取 消 了, 食 品 公 司 的 日 子 不 太 好 过 了, 李 桂 花 还 不 到 退 休 年 龄, 但 她 提 前 内 退, 拿 一 份 固 定 工 资, 日 子 到 也 算 不 错 和 四 风 却 又 可 以 杀 猪 卖 肉 了, 日 子 就 好 了 起 来 白 天 杀 猪 卖 肉, 也 不 求 多 卖, 也 不 求 高 价, 她 有 些 显 得 淡 定 了, 每 天 回 来 得 早, 没 事 做, 想 起 年 轻 时 的 绣 花 来, 想 起 编 彩 线 来 了 绣 出 的 花, 编 出 的 彩 线, 是 用 来 缝 在 纳 西 少 女 的 衣 服 上 和 披 肩 上 的 在 家 里 绣 得 闷 了, 就 在 街 边 上 绣, 被 游 客 看 到 了, 便 被 照 了 像, 也 被 一 些 文 学 爱 好 者 写 成 了 散 文, 到 处 发 表 古 城 的 旅 游 越 来 越 热, 和 四 风 觉 得 做 什 么 生 意 都 更 好 做 可 惜 自 己 觉 得 老 迈 了 和 四 风 年 龄 越 来 越 大, 明 显 的 特 征 是 长 胖 了, 背 也 显 得 佝 偻 了 有 一 天, 阿 鲁 看 到 和 四 风, 说 : 四 风, 不 愁 吃 不 愁 穿 的, 别 杀 猪 卖 肉 了 吧! 阿 鲁 伤 的 是 左 手, 不 影 响 写 字, 上 班 工 作 也 不 忙, 便 一 直 在 练 书 法, 退 休 后, 在 农 贸 市 场 门 口 写 对 联 卖 对 联 没 有 生 意 的 时 候, 便 听 收 音 机, 国 内 外 大 事 都 是 清 楚 的 下 午 阳 光 好 的 时 候, 便 和 几 个 老 人 下 象 棋, 象 棋 摊 被 围 得 水 泄 不 通 围 观 的 人, 有 古 城 里 的 象 棋 喜 爱 者, 也 有 过 往 的 游 客 听 到 阿 鲁 劝, 和 四 风 说 : 我 又 没 有 感 到 身 体 上 有 什 么 不 适, 在 家 里 也 呆 不 住, 苦 了 一 辈 子, 闲 不 下 来 要 苦 到 闭 眼 睛 的 那 一 天 才 痛 快 说 完 就 走 了 阿 鲁 却 对 旁 边 人 说 : 她 是 不 想 吃 闲 饭 她 这 个 人, 这 辈 子 只 有 卖 肉, 心 里 才 自 在, 才 感 觉 到 自 己 还 活 着 说 完 就 摇 了 摇 头, 叹 口 气 阿 鲁 说 的 也 是, 和 四 风 这 个 人, 对 自 己 一 辈 子 的 卖 肉 生 活, 没 有 去 刻 意 总 结, 有 时 候, 过 去 的 事 物, 会 像 电 影 一 样 出 现 在 脑 海 里, 让 她 潸 然 泪 下 但 生 活 总 是 真 实 的, 她 还 得 每 天 风 雨 无 阻 去 到 菜 市 场, 去 那 个 她 经 营 了 一 辈 子 的 肉 摊 生 活 平 淡 得 像 云 一 样 和 四 风 有 些 多 愁 善 感 起 来, 对 顾 客 也 更 加 和 蔼 起 来, 生 意 也 好 做 起 来 一 天, 和 四 风 的 肉 快 卖 完 了, 一 个 比 她 更 大 的 纳 西 妇 女 站 在 了 她 的 摊 前 和 四 风 微 笑 着 说, 明 天 来 买 吧, 或 者 其 他 摊 上 看 看 那 个 妇 女 说 : 不, 我 就 只 和 你 买 和 四 风 有 些 为 难 了, 也 觉 得 这 个 妇 女 有 些 怪 但 是, 和 四 风 还 是 在 自 己 的 摊 上 择 了 一 些 好 肉, 按 最 低 价 卖 了 给 她 肉 买 好 了, 那 个 妇 女 没 有 走, 而 是 用 纳 西 话 问 道 : 四 风, 这 些 年 你 生 意 好 不 好 和 四 风 吃 惊 了, 觉 得 面 前 这 人 亲 切, 好 像 在 哪 里 见 过 嘴 里 说 : 马 马 虎 虎 那 人 说 : 你 是 阿 风 和 四 风 吃 惊 了, 眼 前 的 人, 自 己 不 认 识, 她 却 能 说 得 出 自 己 的 昵 称 面 前 那 个 人 眼 睛 慢 慢 红 了, 但 好 似 又 强 忍 住 了, 说 道 : 要 是 不 出 意 外, 我 也 和 你 一 样 是 要 杀 猪 的 和 四 风 愣 了 愣, 马 上 想 起 什 么 似 的 : 你 是 清 水 嫂 子! 清 水 眼 泪 流 了 出 来 和 四 风 什 么 也 不 顾 了, 拉 着 清 水, 走 到 了 菜 市 场 的 角 落 里, 问 道 : 嫂 子, 这 些 年 你 到 哪 里 去 了!? 清 水 说 : 其 实, 我 没 有 跟 那 个 永 胜 马 帮 那 怎 么 可 能, 人 家 是 有 家 的 人, 我 也 是 有 家 的 人! 和 四 风 说 : 那 你 这 些 年 到 哪 里 去 了? 清 水 说 : 那 天, 你 和 桂 花 走 后, 我 跑 到 金 沙 江 边 一 个 村 子 里 住 了 下 来 村 子 紧 靠 茶 马 古 道, 我 靠 做 生 意 过 日 子 和 四 风 突 然 想 起 什 么 似 的, 说 道 : 嫂 子 你 后 来 结 婚 没 有? 清 水 说 : 没 有 哪 里 还 有 心 情 结 婚 了 啊 停 了 停, 清 水 又 说 : 但 我 有 一 个 儿 子 其 实, 是 你 哥 哥 的 儿 子 责 任 编 辑 : 范 稳 刘 年 21

22 小说广场 龚晓虹 中国作协会员 贵州省文联委员 铜仁地区文联副主席 2000年开始文 学创作 发表中短篇小说近百万字 著有长篇小说 鸽子花开 长篇纪实文学 风卷红旗过大关 湘西保卫战 中短篇小说集 天上铺满星 等 年年正月十五举行大年联谊会 是花江市纪检监 小说 红脸的关公战长沙 龚晓虹 察系统的传统 这一传统 还是现在的市委书记黄鹏飞在当纪 委书记时规定下来的 黄鹏飞无论是在副书记还是书 记的位置上 每年都来参加这项活动 他对周围的人 说 参加纪检监察系统的新春联谊会 就像是回趟娘 家 这几年 他一来 市委班子成员都跟着来了 平 时较为冷寂的纪检大楼 忽然间变得亲切起来 刚刚上任不过四个月的纪委书记李建军 对花江 市纪委的这个传统早有耳闻 他曾想纪检监察干部能 有多少文艺细胞 一年一年演下来 能唱会跳的差不 多都唱唱跳跳无数遍了 如今连中央电视台搞的春晚 22

23 龚 晓 虹 红 脸 的 关 公 战 长 沙 都 没 人 看 了, 谁 还 会 对 一 个 部 门 的 联 谊 会 感 兴 趣 腹 诽 是 留 在 肚 子 里 的, 至 今 并 不 曾 见 哪 位 书 记 冒 大 不 韪 取 消 这 一 传 统 李 建 军 还 得 早 早 把 这 件 不 能 推 脱 的 任 务 安 排 下 去 原 来 一 年 一 度 的 联 谊 活 动, 都 是 由 机 关 党 委 来 抓 的, 可 是 今 年 机 关 党 委 的 谭 丽 琼 书 记 乳 房 出 了 问 题, 去 医 院 检 查 没 什 么 特 别 大 的 事, 乳 腺 炎 需 住 院 治 疗, 还 得 在 家 休 养 谭 丽 琼 一 生 病, 联 谊 活 动 的 事 还 真 成 了 事 李 建 军 把 几 个 副 职 叫 过 来 商 量 这 件 事 几 位 副 书 记 搓 着 手, 都 说 这 个 谭 丽 琼 病 得 不 是 时 候, 早 不 病 晚 不 病, 非 等 到 这 个 口 子 上 她 才 病 李 建 军 把 茶 杯 朝 桌 上 一 放, 脸 红 得 有 点 发 紫, 他 说, 没 有 谭 丽 琼, 地 球 就 不 转 了? 几 位 副 书 记 把 机 关 里 的 人 过 了 一 遍, 最 终 把 这 事 放 在 老 路 的 头 上 了 他 们 向 李 建 军 介 绍 了 路 昌 富 主 任 的 情 况, 只 有 他 有 点 文 艺 细 胞, 每 年 都 上 台 表 演 口 技, 学 学 伟 人 说 话 的 腔 调, 或 者 学 一 段 明 星 的 歌 喉, 那 是 很 有 些 天 赋 的 再 说 他 老 婆 杨 红 梅 又 在 市 歌 舞 团, 虽 说 是 化 妆 师, 也 是 有 文 艺 细 胞 的, 近 朱 者 赤 嘛, 更 重 要 的 是, 他 多 次 给 谭 丽 琼 当 助 手, 协 助 她 搞 过 这 类 工 作 李 书 记 说 好, 就 让 老 路 来 抓 这 事 吧 回 头 我 找 他 谈 谈 老 路 把 会 议 室 的 卫 生 打 扫 了 一 遍, 又 让 办 公 室 的 两 个 女 孩 子 把 茶 杯 清 洗 干 净, 便 将 茶 叶 一 撮 一 撮 地 放 进 杯 子 里 今 天 上 午 有 个 纪 委 委 员 会 议, 这 是 老 路 礼 拜 二 就 通 知 下 去 的 老 路 检 查 着 会 议 室, 调 试 了 空 调 的 温 度 门 口 就 有 人 叫 老 路, 说 是 李 书 记 让 你 过 去 一 下 老 路 哎 了 一 声 老 路 拿 着 两 份 才 打 印 好 的 文 件 过 去 了 李 书 记 老 路 走 进 办 公 室 叫 了 一 声 说, 这 是 你 要 的 文 件 他 说 着 便 把 文 件 摆 放 在 李 书 记 的 案 桌 上 老 路, 有 件 事 我 得 给 你 谈 谈 李 书 记 脸 膛 红 通 通 的, 表 情 很 严 肃 老 路 这 人 天 生 就 对 别 人 的 语 气 语 调 感 兴 趣, 李 建 军 刚 来 的 时 候, 老 路 就 听 出 来 了, 李 书 记 是 南 方 人, 但 语 调 里 夹 杂 着 北 方 口 音, 是 山 东 人 的 调 子 所 以 老 路 判 断 李 建 军 是 南 下 干 部 子 弟, 在 家 同 他 爹 肯 定 是 说 南 方 人 的 山 东 话 你 知 道, 谭 丽 琼 生 病 住 院 了, 这 联 谊 会 的 事 又 不 能 中 断 研 究 来 研 究 去, 这 事 就 落 到 你 头 上 了 李 建 军 看 了 看 老 路 的 表 情, 老 路 没 有 异 常 反 应, 便 继 续 说, 你 就 全 力 抓 起 来 吧 他 用 手 指 着 老 路 像 是 补 充 地 说 道 : 最 好 是 先 搞 个 方 案 老 路 微 笑 了 一 下, 他 说 赶 鸭 子 上 架, 那 就 干 呗 老 路 花 了 三 四 天 的 时 间, 才 把 各 处 室 的 节 目 落 实 下 来 今 年 在 往 年 的 基 础 上 有 所 改 进, 添 加 了 几 个 家 庭 的 节 目, 还 有 家 属 的 自 由 组 合 让 老 路 得 意 的 是 单 位 职 工 的 孩 子, 不 仅 要 来 个 大 合 唱, 还 有 诗 朗 诵 老 路 的 方 案 搞 得 很 具 体, 许 多 细 节 问 题 考 虑 得 也 非 常 缜 密 李 书 记 看 过 方 案, 一 拍 桌 子 说 不 行 他 朝 分 管 副 书 记 生 气, 就 这 水 平 呀? 这 不 是 让 市 委 领 导 看 我 的 笑 话 副 书 记 好 坏 不 吭 声, 他 翻 看 着 老 路 搞 的 方 案, 脑 子 里 一 片 空 白 你 去 把 老 路 叫 过 来 李 建 军 坐 到 办 公 桌 前 说, 干 什 么 事 都 得 用 心 才 是 李 建 军 把 老 路 狠 狠 地 剋 了 一 顿, 中 途 还 拍 了 两 次 桌 子 李 书 记 说 纪 委 的 干 部 办 事 缺 乏 灵 活 性, 一 根 筋 走 到 底 眼 界 能 不 能 开 阔 些, 思 想 能 不 能 解 放 解 放 李 书 记 用 手 指 敲 着 老 路 的 方 案 说, 时 间 不 多 了, 再 拖 下 去 那 就 得 砸 锅 三 天! 三 天 拿 出 让 人 满 意 的 方 案 来 老 路 像 是 一 只 被 阉 割 的 公 鸡, 无 精 打 采 地 蜷 在 沙 发 上, 平 时 一 向 讲 究 的 发 式 乱 蓬 蓬 地 像 鸡 窝 杨 红 梅 为 他 和 朵 朵 特 意 炖 了 一 只 鸡, 老 路 连 汤 都 不 喝 一 口 杨 红 梅 一 惊 一 乍 地 嚷 着, 这 是 咋 了? 她 是 个 急 性 子, 遇 到 不 吭 声 的 老 路, 可 以 急 死 她 老 路 心 不 在 焉 地 把 单 位 联 谊 会 的 事 从 头 到 尾 说 了 一 遍 杨 红 梅 在 老 路 的 大 腿 上 啪 地 拍 了 一 巴 掌, 这 点 事 就 把 你 愁 成 这 个 样 子 呀? 找 我 们 歌 舞 团 呀 一 大 群 新 演 员 刚 从 外 地 学 习 回 来, 听 团 长 说 是 省 级 水 平 嘞 老 路 在 下 午 上 班 时 去 了 一 趟 市 歌 舞 团 歌 舞 团 办 公 室 只 有 一 个 女 孩 子, 看 样 子 是 秘 书 之 类 的 行 政 人 员 老 路 不 认 识, 便 拿 出 公 函 说, 我 是 市 纪 委 的, 请 你 把 书 记 团 长 找 来, 有 事 谈 谈 女 孩 子 不 知 什 么 事, 匆 匆 忙 忙 下 楼 去 了, 步 子 跑 得 有 些 急 歌 舞 团 的 书 记 团 长 正 在 排 练 大 厅 看 演 员 练 功, 女 孩 子 跑 得 上 气 不 接 下 气, 她 说, 纪 委 来 人 了, 带 有 公 函, 请 书 记 团 长 去 办 公 室 谈 谈 书 记 团 长 相 互 23

24 小 说 广 场 对 视 了 一 下, 脸 色 变 得 很 难 看 书 记 急 忙 朝 女 孩 子 交 代 几 句, 女 孩 子 转 身 去 了 出 了 什 么 事? 书 记 问 团 长 团 长 想 想 摇 着 头 说 不 知 道 书 记 和 团 长 走 进 办 公 室, 一 眼 就 认 出 了 路 主 任 书 记 团 长 热 情 地 朝 他 打 招 呼, 哟, 路 主 任 呀, 哪 阵 风 把 你 给 吹 来 了 老 路 也 热 情 地 迎 上 前 去 同 书 记 团 长 握 手, 他 说, 我 是 无 事 不 登 三 宝 殿 呀, 歌 舞 团 的 家 属 求 菩 萨 来 了 书 记 团 长 和 老 路 是 老 熟 人 了, 他 们 在 办 公 室 有 说 有 笑 的 书 记 说, 我 还 以 为 是 来 查 案 子 的, 歌 舞 团 这 块 清 水 衙 门 要 是 有 油 水 那 就 好 喽 老 路 摆 着 手 说, 把 全 市 查 完 也 轮 不 到 你 们 头 上 再 说 要 真 查 你 们 什 么 事, 我 老 路 还 不 事 先 打 个 招 呼 啊, 你 们 说 是 不 是 团 长 书 记 哈 哈 大 笑 着 说, 那 还 用 说, 红 梅 是 支 部 委 员, 大 小 也 是 班 子 成 员 言 归 正 传, 言 归 正 传 老 路 把 联 谊 会 的 事 情 给 他 们 介 绍 了 一 番, 说 市 委 黄 书 记 他 们 非 常 重 视, 市 里 的 头 头 脑 脑 到 时 候 都 要 来 纪 委 李 建 军 书 记 要 求 搞 一 场 有 水 平 上 档 次 的 活 动, 我 就 来 这 里 搬 兵 来 了 书 记 说 可 以, 能 同 纪 委 一 起 搞 活 动, 那 是 我 们 的 福 分 团 长 说 要 结 合 纪 委 的 工 作 特 点 搞 节 目 路 主 任, 你 看 这 样 行 不 行, 我 们 先 做 个 方 案, 明 天 报 给 你 审 查, 通 过 了, 我 们 就 抓 紧 排 练 老 路 谦 虚 地 说, 文 艺 我 是 外 行, 全 由 你 安 排 但 彩 排 我 得 过 来 看 看, 这 可 不 是 闹 着 玩 的 书 记 团 长 说 那 当 然, 政 治 把 关 还 得 靠 你 路 主 任 才 是 第 二 天, 老 路 的 方 案 送 给 了 李 书 记 老 路 还 是 摸 不 准 李 书 记 的 心 思, 他 接 受 上 回 的 教 训, 一 张 老 脸 承 受 不 了 那 么 重 的 耳 光 把 方 案 往 桌 上 一 放, 像 兔 子 似 的 跑 开 了 李 建 军 把 分 管 副 书 记 叫 来, 他 说 这 个 老 路 真 行, 不 给 他 点 压 力 能 把 事 情 办 好 吗? 鼓 不 敲 不 响 李 建 军 把 方 案 递 给 副 书 记 说, 像 什 么 纪 检 干 部 的 小 品 贪 官 自 画 像 的 双 簧 勤 政 为 民 的 相 声, 还 有 反 腐 倡 廉 的 快 板, 我 看 就 不 错 告 诉 老 路, 光 有 政 治 还 不 够, 联 谊 会 毕 竟 是 文 娱 活 动, 还 要 讲 究 点 艺 术 美, 符 合 文 艺 规 律 才 行 老 路 听 到 李 书 记 这 话, 松 了 一 口 气 歌 舞 团 第 一 次 彩 排, 老 路 过 去 了 排 练 的 节 目, 对 一 个 部 门 的 联 谊 会 来 说, 是 很 不 错 的 书 记 团 长 请 老 路 提 批 评 意 见 要 我 说 问 题 出 在 舞 蹈 节 目 上 老 路 也 有 些 拿 不 准, 他 的 口 气 有 点 软, 带 有 商 量 的 语 气 说, 从 审 美 的 角 度 看, 演 员 的 服 装 不 太 适 合 现 代 舞 看 舞 蹈 外 行 人 是 看 人, 内 行 人 是 看 跳 看 人 看 什 么, 是 看 美, 不 仅 仅 是 长 得 美, 还 有 其 他 的 东 西 老 路 不 好 意 思 直 说, 便 用 东 西 这 个 词 来 代 替 团 长 笑 了, 他 理 解 老 路 的 意 思 路 主 任, 文 艺 圈 子 不 必 羞 羞 答 答 的, 要 裸 体 的 也 行 一 声 令 下, 全 脱 干 净 老 路 吓 一 跳, 双 手 朝 团 长 摆 个 不 停, 嘴 里 说 着 不 不 不, 还 是 花 看 半 开 为 宜, 似 露 非 露 为 妥 最 后 一 次 彩 排 让 老 路 非 常 满 意, 耀 眼 的 舞 台 灯 光 照 射 着 十 五 六 个 漂 亮 的 女 孩 子, 肉 色 的 超 薄 型 弹 力 裤 勾 勒 出 玉 腿 的 轮 廓, 举 手 投 足 间 给 人 无 限 的 遐 想 ; 上 衣 也 很 短, 领 口 也 很 低, 露 出 一 截 雪 白 的 腰 身, 肚 脐 眼 上 画 着 一 朵 梅 花, 红 梅 花 瓣 沿 着 坑 坑 洼 洼 的 肚 脐 眼 生 动 地 开 放 着 舞 蹈 动 作 设 计 巧 妙, 半 个 丰 乳 似 现 非 现, 让 人 目 不 遐 接 老 路 揉 着 眼 睛 说 好 他 临 走 的 时 候 对 书 记 团 长 说, 演 出 过 后 还 要 同 市 委 领 导 上 台 合 影, 这 段 没 有 彩 排, 你 们 自 己 要 把 队 形 整 理 好, 不 要 一 下 子 乱 轰 轰 地 抢 镜 头 书 记 团 长 听 老 路 这 么 一 说, 高 兴 地 蹦 跳 着, 太 好 了, 歌 舞 团 刚 成 立 就 获 得 这 么 大 的 荣 誉 路 主 任 啊, 真 得 好 好 感 谢 你 才 是 哟 他 们 握 住 老 路 的 手 不 愿 松 开 老 路 身 子 钻 进 轿 车, 立 马 又 退 了 出 来, 他 不 放 心 地 说, 你 们 那 个 京 剧 联 唱, 有 变 脸 的 戏 法, 很 精 彩 因 为 才 学 习 过 来, 千 万 不 能 出 破 绽 啊 团 长 和 书 记 都 说 你 放 心, 变 脸 是 很 简 单 的 事, 只 要 掌 握 其 中 的 窍 门, 保 你 半 天 就 学 会 老 路 坐 进 车 里, 朝 他 们 挥 挥 手, 轿 车 一 溜 烟 开 出 去 了 大 年 十 五 这 天, 老 路 可 以 说 是 忙 得 屁 滚 尿 流 早 上 别 人 还 没 有 上 班, 他 就 提 前 到 单 位 来 了 把 签 到 簿 拿 出 来 签 上 名, 然 后 挨 个 给 驾 驶 员 打 电 话, 书 记 副 书 记 全 都 要 用 车 随 后 他 带 人 去 保 利 大 酒 店, 把 下 午 机 关 会 餐 的 事 安 排 好, 又 把 菜 单 审 查 一 遍 对 办 公 室 的 两 个 小 青 年 说, 这 里 的 事 交 给 你 们 了, 桌 次 座 位 横 幅 标 语 麦 克 风 音 响 设 备 茶 水 烟 酒, 你 们 要 一 件 一 件 落 实 好, 不 能 出 差 错 老 路 坐 着 车, 手 里 拿 着 一 大 摞 子 大 红 请 柬, 先 去 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