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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初 唐 作 家 王 績 個 人 思 想 暨 文 學 成 就 探 賾 初 唐 作 家 王 績 個 人 思 想 暨 文 學 成 就 探 賾 曾 銘 璋 摘 要 初 唐 前 期, 天 下 始 平, 政 治 社 會 漸 趨 穩 定, 呈 現 一 派 欣 欣 向 榮 的 局 面 然 而 詩 壇 之 上, 仍 多 沿 襲 江 左 餘 風, 雕 章 繪 句, 逞 巧 獻 媚, 宮 廷 應 制 詩 歌 風 行 一 時 由 隋 入 唐 的 王 績, 卻 能 獨 闢 蹊 徑, 自 備 一 格 他 的 作 品 或 摹 寫 自 然 界 的 美 好 景 物, 或 抒 發 隱 逸 生 活 的 愜 意, 率 性 自 然, 樸 素 清 新, 和 踵 事 增 華 刻 意 雕 琢 的 宮 廷 詩 形 成 鮮 明 對 比, 表 現 出 與 宮 廷 詩 截 然 不 同 的 審 美 價 值 取 向, 為 初 唐 詩 苑 添 一 異 彩 另 一 方 面, 王 績 十 分 重 視 和 講 求 詩 歌 的 聲 律 之 美, 早 在 隋 唐 之 際 就 寫 出 一 些 對 仗 工 穩 句 式 整 飭 音 調 協 律 的 格 律 詩 明 代 楊 慎 升 庵 詩 話 即 認 為 王 績 五 言 律 詩 之 創 始 之 功 不 可 沒, 明 白 地 闡 明 了 王 績 在 唐 詩 發 展 中 所 做 出 的 貢 獻, 其 對 五 言 律 詩 的 開 先 之 功 令 人 稱 道 本 文 從 王 績 的 作 品 入 手, 以 哲 學 人 學 美 學 的 不 同 角 度 進 行 剖 析 在 哲 學 淵 源 方 面, 著 重 王 績 的 家 庭 背 景 和 他 的 生 活 實 踐, 藉 以 窺 探 其 詩 文 的 弦 外 之 音 ; 在 人 學 意 味 方 面, 偏 重 王 績 對 魏 晉 風 流 的 繼 承 以 及 其 人 生 價 值 取 向 ; 在 美 學 方 面, 擷 取 王 績 與 陶 淵 明 的 相 類 之 處, 闡 述 其 自 然 的 美 學 風 範 最 後 針 對 王 績 的 文 學 藝 術 成 就, 強 調 他 在 近 體 詩 律 化 進 程 與 田 園 山 水 詩 史 上 的 地 位 關 鍵 詞 : 初 唐 王 績 山 水 田 園 律 詩 國 立 高 雄 師 範 大 學 國 文 學 系 博 士 班 二 年 級 學 生, 目 前 服 務 於 高 雄 市 立 獅 甲 國 民 中 學 149

2 問 學 第 十 八 期 一 前 言 王 績, 字 無 功, 號 東 皋 子 ( 因 嘗 躬 耕 於 東 皋, 故 時 人 號 東 皋 子 ), 絳 州 龍 門 ( 今 山 西 省 河 津 縣 ) 人 約 生 於 隋 文 帝 開 皇 十 年 ( 公 元 590 年 ), 卒 於 唐 太 宗 貞 觀 十 八 年 ( 公 元 644 年 ) 1 他 是 隋 末 大 儒 文 中 子 王 通 的 弟 弟, 隋 末 唐 初 重 要 的 作 家 之 一 2 王 績 生 長 於 隋 末 唐 初, 出 身 於 仕 宦 之 家, 早 年 受 到 良 好 的 家 庭 教 育, 年 輕 時 頗 有 建 功 立 業 的 心 志, 充 滿 積 極 入 世 的 理 想 與 抱 負 3 惟 後 來 三 仕 三 隱, 本 身 的 仕 途 並 不 順 遂, 因 而 歸 隱 田 野, 以 阮 籍 陶 淵 明 自 比 王 績 學 識 淵 博, 一 生 著 述 頗 豐, 呂 才 王 無 功 文 集. 序 4 即 指 出 : 1 韓 理 洲 先 生 於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中 之 前 言 處 曾 指 出 : 關 於 王 績 生 年, 聞 一 多 唐 詩 大 系 訂 在 五 八 五 年 ; 鄭 振 鐸 插 圖 本 中 國 文 學 史 疑 為 五 九 年, 今 檢 五 卷 本 王 無 功 文 集. 序, 績 十 五 歲 遊 長 安 謁 楊 素 事 在 仁 壽 三 年 ( 六 三 ) 前, 以 此 推 算, 鄭 說 近 是 見 該 書, 頁 13,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2 根 據 新 唐 書 卷 一 百 九 十 六 記 載 : ( 王 績 ) 兄 通, 隋 末 大 儒 也, 聚 徒 河 汾 間, 倣 古 作 六 經, 又 為 中 說 以 擬 論 語 不 為 諸 儒 稱 道, 故 書 不 顯 ( 見 ( 北 宋 ) 歐 陽 脩 宋 祁 等 撰 : 新 唐 書 卷 一 百 九 十 六, 頁 1448, 臺 北 : 臺 灣 商 務 印 書 館 股 份 有 限 公 司, 民 國 70 年 1 月 ) 王 績 在 答 程 道 士 書 中 曾 提 及 昔 者, 吾 家 三 兄, 命 世 特 起 光 宅 一 德, 續 明 六 經 吾 嘗 好 其 遺 書, 以 為 匡 世 之 要 略 盡 矣 (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四 卷, 頁 159,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西 元 1987 年 11 月 ), 王 績 在 文 中 高 度 稱 頌 了 兄 長 的 成 就, 並 把 他 未 竟 之 事 業 視 為 己 任, 可 惜 未 成 而 終 另 外 從 遊 北 山 賦 幷 序 裡 的 敘 述 也 可 以 看 出 他 對 兄 長 的 崇 敬 之 情 : 吾 兄 通, 字 仲 淹 生 於 隋 末, 守 道 不 仕 大 業 中 隱 於 此 溪, 續 孔 子 六 經, 近 百 餘 卷 門 人 弟 子 相 趨 成 市, 故 溪 今 號 王 孔 子 之 溪 也 (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一 卷, 頁 5,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西 元 1987 年 11 月 ) 他 也 為 兄 長 的 遭 遇 鳴 不 平 : 吾 兄 仲 淹, 以 大 業 十 三 年 卒 於 鄉 館 時 年 四 十 二 門 人 謚 為 文 中 子 及 皇 家 受 命, 門 人 多 至 公 輔 而 文 中 子 道 未 行 於 時 余 因 遊 此 溪, 周 覽 故 迹, 蓋 傷 高 賢 之 不 遇 也 ( 見 同 上, 頁 6) 在 答 處 士 馮 子 華 書 中, 王 績 則 寫 道 : 吾 家 三 兄, 生 於 隋 末 傷 世 擾 亂, 有 道 無 位 作 汾 亭 之 操, 蓋 孔 氏 龜 山 之 流 也 吾 嘗 親 受 其 調, 頗 謂 曲 盡 (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四 卷, 頁 149,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西 元 1987 年 11 月 ) 可 以 看 出, 王 績 對 三 兄 王 通 的 崇 敬 愛 戴 之 情 可 說 是 深 厚 濃 烈 而 且 發 自 肺 腑 3 王 績 的 家 庭 是 北 朝 士 族, 呂 才 在 東 皋 子 後 序 中 稱 王 績 高 祖 晉 穆 公, 自 南 歸 北, 始 家 河 汾 焉 歷 宋 魏, 迄 於 周 隋, 六 世 冠 冕, 國 史 家 牒 詳 焉 王 績 的 家 庭 從 祖 輩 起 就 以 經 術 致 身 通 顯, 號 稱 儒 門 王 績 的 祖 父 安 康 獻 公 曾 跟 隨 周 武 帝 征 鄴, 任 前 驅 大 總 管, 戰 爭 結 束 時 其 他 將 領 熱 衷 於 擄 掠 財 貨, 惟 獻 公 載 圖 書 而 歸, 故 家 富 墳 籍, 學 者 多 依 焉 4 王 績 的 詩 文 集 有 五 卷 本 三 卷 本 和 二 卷 本 三 種, 五 卷 本 和 二 卷 本 久 佚, 近 年 五 卷 本 復 出 ( 五 卷 本 的 發 現, 可 以 說 大 大 地 促 進 了 王 績 研 究 的 發 展 進 程, 為 全 面 深 入 地 研 究 王 績 和 他 的 創 作, 探 討 唐 代 文 學 的 革 新 演 變, 提 供 了 新 的 資 料 呂 才 原 序 以 及 大 量 未 公 開 傳 世 的 詩 文, 再 現 了 王 績 及 其 創 作 的 原 貌 ), 已 知 有 三 種 鈔 本 ; 書 名 或 曰 王 無 功 文 集, 或 曰 東 皋 子 集, 或 曰 東 皋 子 集 略 對 此, 韓 理 洲 先 生 指 出 : 呂 才 是 王 績 的 莫 逆 之 交, 王 績 詩 文 是 由 他 搜 緝 成 冊 的 他 在 東 皋 子 後 序 中 說 : 所 著 詩 賦, 並 多 散 逸, 鳩 訪 未 畢, 且 緝 成 五 卷 另 外, 新 唐 書. 藝 文 志 晁 公 武 郡 齋 讀 書 志 卷 四 陳 振 孫 直 齋 書 錄 解 題 卷 十 六, 均 明 載 其 集 屬 五 卷 本 見 韓 理 洲 : 論 王 績 的 詩, 西 北 師 大 學 報 ( 社 會 科 學 版 ) 第 一 期, 西 元 1984 年, 頁 150

3 初 唐 作 家 王 績 個 人 思 想 暨 文 學 成 就 探 賾 君 ( 指 王 績 ) 所 著 詩 賦 雜 文 二 十 餘 卷, 多 並 散 逸, 鳩 訪 未 畢, 且 編 成 五 卷, 君 又 著 隋 書 五 十 卷 未 就, 君 第 四 兄 太 原 縣 令 凝 續 成 之 君 又 著 會 心 高 士 傳 五 卷, 並 酒 經 酒 譜 二 卷 及 注 老 子, 並 別 成 一 家, 不 列 於 集 云 5 王 績 堪 稱 是 初 唐 詩 壇 別 具 風 格 的 詩 人 在 當 時 宮 廷 應 制 詩 千 篇 一 律 綺 豔 柔 靡, 雕 琢 藻 飾 詩 風 瀰 漫 的 時 代 氛 圍 之 下, 王 績 以 其 描 繪 山 水 田 園 隱 居 生 活, 直 抒 個 人 胸 臆 情 懷 的 詩 篇 獨 樹 一 幟, 突 破 宮 廷 詩 風, 語 言 清 新 風 格 質 樸, 開 拓 出 一 片 屬 於 自 己 的 詩 歌 天 地, 從 詩 歌 發 展 史 的 角 度 來 看, 王 績 是 陶 淵 明 田 園 詩 向 盛 唐 王 維 孟 浩 然 山 水 田 園 詩 過 渡 的 橋 樑 除 此 之 外, 王 績 也 為 五 言 律 詩 的 形 成 與 發 展 做 出 了 自 己 的 貢 獻, 可 以 說 是 以 個 人 的 創 作 實 踐 為 唐 詩 開 闢 了 新 的 創 作 領 域 6 因 此, 對 於 初 唐 詩 壇 來 說, 王 績 的 詩 歌 可 以 說 是 一 個 創 獲 對 此,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提 要 即 指 出 : 其 ( 指 王 績 ) 詩 惟 野 望 一 首 為 世 傳 誦 然 如 石 竹 詠, 意 境 高 古 ; 薛 記 室 收 過 莊 見 尋 詩 二 十 四 韻, 氣 格 遒 健, 皆 能 滌 初 唐 俳 偶 板 滯 之 之 習, 置 之 開 元 天 寶 間, 弗 能 別 也 7 可 以 看 出 其 對 王 績 的 評 價 頗 高 從 總 體 上 看, 歷 經 隋 唐 兩 朝 的 王 績, 其 作 品 創 作 78 5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頁 5,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西 元 1987 年 11 月 6 在 隋 末 唐 初, 王 績 進 行 詩 歌 創 作 的 時 候, 詩 壇 上 存 在 著 三 種 詩 歌 創 作 傾 向 : 一 是 由 梁 陳 入 隋 的 江 左 詩 人, 依 然 沿 襲 南 朝 詩 歌 創 作 傳 統, 以 表 現 日 常 生 活 中 的 瑣 細 情 物 為 主, 詩 風 清 新 纖 穠 澹 雅 ; 二 是 由 齊 周 入 隋 的 北 方 詩 人, 以 抒 寫 仕 進 意 識 功 名 觀 念 為 主, 詩 風 質 直 剛 健 慷 慨 ; 三 是 北 方 儒 臣 提 倡 的 以 宣 布 教 化 為 主 的 詩 歌, 詩 風 古 拙 典 則 雅 正 從 詩 歌 創 作 及 作 品 藝 術 風 貌 上 來 說, 王 績 受 盧 思 道 薛 道 衡 孫 萬 壽 等 山 東 舊 族 詩 人 的 影 響 不 小 蓋 河 汾 文 化 精 神 隸 屬 於 山 東 文 化 體 系, 王 績 的 人 生 抱 負 政 治 理 想 和 仕 進 方 式 也 都 與 東 魏 高 齊 以 及 隋 時 山 東 舊 族 詩 人 的 文 化 傳 統 有 明 顯 的 關 係 相 通 的 文 化 心 態 決 定 了 他 們 在 詩 文 創 作 觀 念 上 的 相 近 由 於 鄴 下 是 曹 魏 舊 都, 加 上 五 胡 亂 華 後 有 相 當 一 批 高 門 大 族 並 未 隨 晉 室 南 渡, 仍 舊 留 在 山 東 河 南, 他 們 為 了 保 持 自 己 文 化 的 優 勢, 往 往 森 嚴 壁 壘, 固 守 門 庭, 沿 襲 著 漢 魏 經 術 文 學 事 業, 所 以 他 們 縱 使 歷 經 少 數 民 族 幾 代 統 治, 卻 能 夠 以 勤 學 經 術 致 身 通 顯, 延 續 了 漢 民 族 的 文 化 命 脈, 並 且 鞏 固 了 世 族 大 家 的 政 治 地 位 和 經 濟 地 位 盧 思 道 薛 道 衡 等 人 之 所 以 能 在 齊 周 隋 之 際 直 追 漢 魏 風 骨, 踵 武 建 安 君 臣, 寫 出 慷 慨 激 越 質 直 剛 健 的 作 品 來, 可 以 說 是 有 此 地 域 文 化 上 的 機 緣 7 見 ( 清 ) 永 瑢 等 撰 : 四 庫 全 書 總 目 提 要, 頁 3114, 臺 灣 : 臺 灣 商 務 印 書 館, 民 國 54 年 2 月 151

4 問 學 第 十 八 期 不 論 內 容 還 是 藝 術 風 格 以 及 其 表 現 手 法, 在 當 時 可 謂 自 成 格 局, 獨 樹 一 幟 在 初 唐 四 傑 和 陳 子 昂 的 詩 歌 革 新 運 動 之 前, 就 以 自 己 的 創 作 開 始 實 踐 詩 風 的 變 革 二 王 績 生 平 ( 一 ) 入 仕 前 王 績 家 承 儒 風, 性 好 學, 博 聞 強 記, 幼 時 即 聰 穎 敏 慧, 八 歲 時 能 讀 春 秋 左 氏 傳, 所 謂 君 幼 岐 嶷, 有 奇 思, 八 歲 讀 春 秋 左 氏, 日 誦 十 紙 ( 見 呂 才 王 無 功 文 集. 序 ) 由 於 王 績 出 生 於 儒 門 世 家, 其 兄 王 通 更 是 一 代 儒 宗, 因 而 儒 家 積 極 入 世 的 思 想, 使 年 少 時 的 王 績 就 立 下 了 大 濟 天 下 的 宏 願 與 對 封 侯 拜 相 的 嚮 往 之 情 8 從 弱 齡 慕 奇 調, 無 事 不 兼 修 望 氣 登 重 閣, 占 星 上 小 樓 明 經 思 待 詔, 學 劍 覓 封 侯 ( 晚 年 敘 志 示 翟 處 士 正 師 ) 9 以 及 皇 明 照 區 域, 帝 思 屬 風 雲 燒 山 出 隱 士, 治 道 送 徵 君 自 惟 蓬 艾 影, 叨 名 蘭 桂 芬 使 君 留 白 璧, 天 子 降 玄 纁 ( 被 舉 應 徵 別 鄉 中 故 人 ) 10 等 詩 句 可 以 看 出, 為 了 實 現 自 己 的 抱 負, 王 績 在 少 年 時 代 是 有 過 一 番 勤 奮 學 習 和 積 極 準 備 的, 同 時 對 個 人 的 前 途 也 充 滿 了 憧 憬 和 冀 望 11 而 王 績 的 這 種 對 出 仕 的 嚮 往, 使 他 對 歷 史 上 的 忠 臣 充 滿 了 由 衷 的 讚 譽, 並 在 詩 文 中 以 各 種 方 式 予 以 表 達, 如 祭 關 龍 逄 文 就 是 一 篇 祭 祀 夏 朝 忠 臣 關 龍 逄 的 祭 文, 登 龍 門 祭 禹 文 則 是 對 大 禹 夏 王 進 行 祭 奠, 表 達 自 己 對 於 大 禹 夏 王 的 欽 慕 之 情, 藉 此 寄 託 個 人 的 宏 圖 大 志 正 是 由 於 滿 懷 著 出 仕 的 豪 8 王 績 世 代 儒 術 積 累, 至 王 績 三 兄 王 通, 終 於 時 運 交 會, 大 放 異 彩 王 通 經 過 近 十 年 的 勤 懇 努 力, 著 述 講 學, 廣 覽 賢 達, 在 儒 學 發 展 史 上, 可 謂 一 代 大 儒, 同 時 成 就 了 隋 末 唐 初 有 名 的 河 汾 之 學, 為 貞 觀 之 治 的 開 創 做 出 了 重 要 的 貢 獻 除 此 之 外, 王 績 四 兄 王 凝, 也 是 一 位 終 生 尚 儒 尊 道 的 學 者 由 此 看 來, 王 績 成 長 於 這 樣 濃 郁 的 儒 教 家 庭 氛 圍 當 中, 若 說 不 受 其 影 響, 是 不 可 能 的 9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三 卷, 頁 ,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10 見 同 上, 頁 呂 才 王 無 功 文 集. 序 指 出 : 君 諱 績, 字 無 功, 太 原 祁 人 也 高 祖 晉 陽 穆 功 自 南 北 歸, 始 家 河 汾 焉 (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頁 1,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西 元 1987 年 11 月 ) 河 汾 在 北 朝 後 期 屬 於 東 魏 高 齊 轄 地, 太 原 祁 王 氏 亦 屬 當 時 士 族 高 門, 為 山 東 舊 族 之 一 份 子 而 北 朝 後 期 直 至 隋 唐 之 際 山 東 舊 族 士 子 經 世 致 用 覓 取 功 名 的 進 取 精 神, 可 以 說 是 王 績 思 待 詔 覓 封 侯 人 生 抱 負 的 重 要 文 化 根 源 對 此, 陳 瑜 和 杜 曉 勤 兩 位 先 生 在 王 績 詩 歌 與 河 汾 文 化 精 神 一 文 中 指 出 : 自 北 魏 直 至 唐 初, 山 東 士 子 大 多 以 儒 術 為 主 學 綜 百 家, 經 世 致 用, 紛 紛 思 立 功 名, 普 遍 表 現 出 強 烈 的 積 極 進 取 意 識, 在 這 種 地 域 文 化 傳 統 的 影 響 下, 王 績 自 小 也 希 望 以 此 進 身 山 東 士 子 經 世 致 用 的 文 化 傳 統 以 及 王 通 師 徒 身 上 所 體 現 出 來 的 河 汾 文 化 精 神 自 始 至 終 影 響 著 王 績, 不 時 觸 發 起 他 嚮 往 朝 廷 肆 力 廊 廟 的 濟 世 之 心 只 不 過 由 於 種 種 機 緣 上 的 不 合, 王 績 雖 屢 次 進 取, 終 未 能 如 願, 以 至 於 到 晚 年 仍 恨 恨 不 已 : 自 有 居 常 樂, 誰 知 我 世 憂? 見 該 文, 陜 西 師 範 大 學 學 報 ( 哲 學 社 會 科 學 版 ) 第 三 十 六 卷 第 一 期, 西 元 2007 年 1 月, 頁

5 初 唐 作 家 王 績 個 人 思 想 暨 文 學 成 就 探 賾 情, 王 績 也 曾 對 於 當 時 的 帝 王 和 朝 廷 充 滿 著 讚 譽 和 期 望, 像 是 元 正 賦 就 洋 溢 著 萬 象 更 新 歡 樂 祥 和 的 氣 息, 並 且 進 一 步 真 誠 地 祝 願 道 : 但 願 皇 家 四 海 平, 每 歲 常 朝 萬 方 客 12 ( 二 ) 第 一 次 仕 隱 隋 煬 帝 大 業 十 年, 王 績 二 十 五 歲, 第 一 次 出 仕, 任 職 祕 書 省 正 字 呂 才 王 無 功 文 集. 序 云 : 大 業 末, 應 孝 悌 廉 潔 舉, 射 策 高 第, 除 祕 書 正 字 13 新 唐 書 卷 一 百 九 十 六 則 云 : ( 王 績 ) 不 樂 在 朝, 求 為 六 合 丞, 以 嗜 酒 不 任 事, 時 天 下 亦 亂, 因 劾, 遂 解 去 歎 曰 : 網 羅 在 天, 吾 且 安 之! 乃 還 鄉 里 14 由 於 王 績 因 不 樂 在 朝 為 官, 求 任 外 職, 而 為 揚 州 六 合 縣 丞 根 據 呂 才 所 言, 王 績 後 來 因 耽 於 飲 酒 及 妨 害 職 務, 屢 次 被 勘 劾, 於 是 決 定 解 去 該 職, 乘 輕 舟 半 夜 遁 逃 而 去 15 惟 除 了 嗜 酒 外, 王 績 還 因 察 覺 隋 末 動 亂 將 起 而 有 所 逃 避, 社 會 政 治 的 衰 敗 使 他 自 覺 生 如 寄 世 如 浮 在 解 六 合 承 還 一 詩 中 他 提 到 說 : 12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一 卷, 頁 30,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對 此, 林 師 晉 士 先 生 曾 指 出 : 由 於 王 績 性 簡 放, 不 喜 拜 揖 ( 新 唐 書. 隱 逸 傳 ), 愛 好 自 然 山 水, 且 崇 尚 老 莊 玄 學, 一 生 之 中 除 了 三 次 入 仕 共 約 十 年 之 外, 其 他 時 間 多 生 活 在 隱 居 之 中, 所 以 歷 來 多 以 隱 逸 之 士 視 之, 如 新 舊 唐 書 將 之 列 入 隱 逸 傳 中 就 王 績 一 生 之 生 活 情 調 而 言, 固 然 極 富 道 家 隱 逸 色 彩, 但 事 實 上 他 與 儒 家 是 頗 有 淵 源 的 見 林 師 晉 士 : 從 王 績 集 五 卷 本 看 王 績 用 世 之 志, 中 山 中 文 學 刊 第 二 期, 民 國 85 年 6 月, 頁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頁 2,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西 元 1987 年 11 月 值 得 注 意 的 是, 呂 才 在 此 所 稱 大 業 末, 與 舊 唐 書 中 所 云 隋 大 業 中, 應 孝 悌 廉 潔 舉 以 及 新 唐 書 中 所 提 及 大 業 中, 舉 孝 悌 廉 絜 實 相 同, 蓋 據 隋 書 記 載 隋 朝 科 舉 考 試 有 關 孝 悌 廉 潔 一 科 應 當 在 大 業 十 年 五 月 舉 辦, 可 知 不 管 是 大 業 中 或 大 業 末 都 是 指 大 業 十 年 而 言 14 見 ( 北 宋 ) 歐 陽 脩 宋 祁 等 撰 : 新 唐 書 卷 一 百 九 十 六, 頁 1448, 臺 北 : 臺 灣 商 務 印 書 館 股 份 有 限 公 司, 民 國 70 年 1 月 15 正 字 是 祕 書 省 的 最 低 官 職, 官 階 也 是 最 低 的 從 九 品, 工 作 是 校 勘 典 籍 和 刊 正 文 章 對 才 高 學 富 而 有 志 用 世 的 王 績 而 言, 這 個 職 位 和 他 的 理 想 相 去 甚 遠, 因 此 他 便 要 求 調 到 地 方 政 府 去 這 也 許 是 因 為 從 九 品 的 官 階, 在 較 小 的 縣 裡 可 以 擔 任 縣 丞, 那 是 僅 次 於 縣 令 的 職 位, 至 少 在 地 方 政 治 上 可 以 有 所 作 為 王 績 的 外 職 是 揚 州 六 合 縣 的 縣 丞, 但 他 到 任 後 卻 因 嗜 酒 而 頗 妨 職 務, 屢 被 勘 劾, 於 是 他 藉 口 有 病, 將 所 受 官 俸 積 放 縣 門 之 外, 離 職 還 鄉 153

6 問 學 第 十 八 期 我 家 滄 海 白 雲 邊, 還 將 別 業 對 林 泉 不 用 功 名 喧 一 世, 直 取 煙 霞 送 百 年 彭 澤 有 田 惟 種 黍, 步 兵 從 宦 豈 論 錢? 但 使 百 年 相 續 醉, 何 辭 夜 夜 甕 間 眠? 16 表 現 出 對 功 名 利 祿 的 淡 泊 之 情 王 績 於 離 職 辭 官 後 並 未 在 家 安 居, 而 是 從 龍 門 出 發, 遍 遊 南 北, 尋 找 可 以 一 展 才 學 的 用 世 機 會 他 在 南 方 的 具 體 活 動 並 不 清 楚, 在 北 方 則 是 在 夏 王 竇 建 德 的 謀 士 凌 敬 那 裡 住 了 幾 個 月, 觀 察 了 一 段 時 期, 最 後 認 為 竇 建 德 難 成 大 事 大 業 十 三 年, 王 績 回 到 長 安 數 月 後 返 回 龍 門, 躬 耕 東 皋, 開 始 過 著 他 第 一 次 的 隱 居 生 活 ( 三 ) 第 二 次 仕 隱 新 唐 書 卷 一 百 九 十 六 云 : ( 唐 ) 高 祖 武 德 初, 以 前 官 待 詔 門 下 省 故 事, 官 給 酒 日 三 升, 或 問 : 待 詔 何 樂 邪? 答 曰 : 良 醞 可 戀 耳! 侍 中 陳 叔 達 聞 之, 日 給 一 斗, 時 稱 斗 酒 學 士 貞 觀 初, 以 疾 罷 17 唐 高 祖 武 德 年 間, 王 績 以 前 朝 遺 老 資 格 被 薦 舉 入 京, 待 詔 門 下 省 18 惟 一 來 因 為 薦 舉 者 已 卒, 再 者 王 績 個 人 貪 杯 嗜 酒, 有 斗 酒 學 士 之 稱, 故 不 為 當 局 所 賞, 因 此 待 詔 六 年 卻 仍 未 受 到 應 有 的 重 視 而 被 任 用 19 直 到 貞 觀 元 年, 王 績 以 足 疾 辭 官 歸 里, 開 始 第 二 次 的 隱 居 生 活 當 中 王 績 曾 寫 下 在 京 思 故 國 見 鄉 人 遂 以 為 問 一 詩, 表 明 自 己 對 待 詔 多 年 的 不 滿 以 及 思 歸 故 鄉 的 心 情 : 16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二 卷, 頁 61 62,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17 見 ( 北 宋 ) 歐 陽 脩 宋 祁 等 撰 : 新 唐 書 卷 一 百 九 十 六, 頁 1448, 臺 北 : 臺 灣 商 務 印 書 館 股 份 有 限 公 司, 民 國 70 年 1 月 18 門 下 省 的 職 務 是 替 皇 帝 撰 寫 詔 書, 發 佈 命 令, 以 及 駁 正 一 些 行 政 上 的 違 失 待 詔 在 當 時 的 門 下 省 並 非 編 制 內 的 正 式 職 位, 有 俸 給, 但 沒 有 一 般 的 日 常 事 務, 只 要 處 理 一 些 適 合 其 專 長 的 個 案, 似 乎 也 不 要 每 日 到 署, 可 以 說 是 頗 為 適 合 王 績 那 種 不 受 拘 束 的 個 性, 而 門 下 省 的 最 高 負 責 人 對 他 也 是 十 分 禮 遇 19 王 績 待 詔 門 下 省, 未 受 到 應 有 的 重 視, 只 是 按 例 每 日 給 酒 三 升 他 在 朝 做 小 官 的 弟 弟 王 靜 問 : 待 詔 可 樂 否? 王 績 毫 不 掩 飾 地 回 答 : 吾 待 詔 祿 俸, 殊 為 蕭 瑟, 但 良 醞 三 升, 差 可 戀 爾 此 話 後 來 被 當 時 身 處 高 位 的 江 國 公 陳 叔 達 聽 到, 說 : 三 升 良 醞 未 足 以 絆 王 先 生 遂 判 日 給 酒 一 斗, 時 人 號 為 斗 酒 學 士 154

7 初 唐 作 家 王 績 個 人 思 想 暨 文 學 成 就 探 賾 旅 泊 多 年 歲, 忘 去 不 知 回 忽 逢 門 外 客, 道 發 故 鄉 來 斂 眉 俱 握 手, 破 涕 共 銜 杯 殷 勤 訪 朋 舊, 屈 曲 問 童 孩 衰 宗 多 弟 侄, 若 箇 賞 池 臺 舊 園 今 在 否? 新 樹 也 應 栽 柳 行 疎 密 布, 茅 齋 寬 窄 裁 經 移 何 處 竹? 別 種 幾 株 梅? 渠 當 無 絕 水, 石 計 總 生 苔 院 果 誰 先 熟? 林 花 那 後 開? 羈 心 祇 欲 問, 為 報 不 須 猜 行 當 驅 下 澤, 去 剪 故 田 萊 20 王 績 第 二 次 出 仕 的 過 程 中, 由 滿 懷 報 國 的 期 望, 到 被 委 以 待 詔 的 閒 職, 然 後 又 獲 得 斗 酒 學 士 之 名 及 其 兄 王 凝 得 罪 重 臣, 只 好 選 擇 退 隱 還 鄉, 這 當 中 他 的 思 想 發 展 轉 變 的 脈 絡 是 十 分 清 晰 的, 即 由 積 極 入 世 的 儒 家 思 想 轉 為 老 莊 的 道 家 思 想 來 尋 求 濟 脫 與 精 神 安 慰 ( 四 ) 第 三 次 仕 隱 唐 太 宗 貞 觀 十 一 年, 王 績 入 京 赴 選, 求 為 太 樂 丞 ( 太 樂 署 裡 負 責 掌 管 音 樂 和 樂 人 的 署 丞 ), 這 是 他 第 三 次 出 仕 根 據 新 唐 書 卷 一 百 九 十 六 所 記 : 時 太 樂 署 史 焦 革 家 善 釀, 績 求 為 丞, 吏 部 以 非 流 不 許, 績 固 請 曰 : 有 深 意 竟 除 之 革 死, 妻 送 酒 不 絕, 歲 餘, 又 死 績 曰 : 天 不 使 我 酣 美 酒 邪? 棄 官 去 21 另 呂 才 王 無 功 文 集. 序 則 云 : 時 太 樂 有 府 史 焦 革, 家 善 釀 酒, 冠 絕 當 時 君 苦 求 為 太 樂 丞, 選 司 以 非 士 職, 不 授 君 再 三 謝 曰 : 此 中 有 深 意, 且 士 庶 清 濁, 天 下 所 知 不 聞 莊 周 羞 居 漆 園, 老 聃 恥 在 柱 下 也 卒 授 之 數 月 而 焦 革 死, 革 妻 袁 氏, 猶 時 時 送 酒 歲 餘, 袁 氏 又 死 君 嘆 曰 : 天 迺 不 令 吾 飽 美 酒 遂 掛 冠 歸 由 是, 太 樂 丞 為 清 流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三 卷, 頁 ,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21 見 ( 北 宋 ) 歐 陽 脩 宋 祁 等 撰 : 新 唐 書 卷 一 百 九 十 六, 頁 1448, 臺 北 : 臺 灣 商 務 印 書 館 股 份 有 限 公 司, 民 國 70 年 1 月 22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頁 4,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西 元 1987 年 11 月 155

8 問 學 第 十 八 期 文 中 表 明 王 績 為 飲 酒 而 為 太 樂 丞 23 蓋 王 績 性 喜 飲 酒, 嘗 自 稱 每 一 甚 醉, 便 覺 神 明 安 和, 血 脈 通 利 ; 既 無 忤 於 物, 而 有 樂 於 身, 故 常 縱 心 以 自 適 也 24 平 生 唯 酒 樂, 作 性 不 能 無 朝 朝 訪 鄉 里, 夜 夜 遣 人 酤 25 以 及 問 君 樽 酒 外, 獨 坐 更 何 須 26 酒 不 僅 成 為 其 日 常 生 活 不 可 或 缺 的 一 部 份, 同 時 也 為 其 詩 文 創 作 增 添 了 一 個 重 要 內 容 王 績 這 次 的 第 三 次 出 仕 任 職 只 維 持 兩 年 光 景, 當 焦 革 以 及 其 善 釀 酒 的 妻 子 袁 氏 相 繼 死 去, 王 績 不 得 飽 美 酒 時, 於 是 懷 著 天 迺 不 令 吾 飽 美 酒 的 感 嘆, 選 擇 掛 冠 歸 隱, 放 意 琴 酒, 以 度 餘 年 可 以 說, 王 績 這 次 出 仕, 其 追 求 的 已 經 不 是 儒 家 的 經 時 濟 世, 從 其 在 官 場 上 的 行 為 說 明 了 繼 續 貪 杯 不 輟, 選 擇 官 職 以 是 否 能 得 以 盡 情 痛 飲 美 酒 為 標 準, 去 與 就 皆 不 在 意 27 三 哲 學 淵 源 儒 釋 道 思 想 的 並 存 由 於 新 唐 書 與 舊 唐 書 均 將 王 績 列 入 隱 逸 傳 中, 且 有 些 學 者 因 王 績 答 處 士 馮 子 華 書 中 有 牀 頭 素 書 三 帙, 老 莊 及 易 而 已 過 此 以 往, 罕 嘗 或 披 28 一 段 之 敘 述, 便 認 定 王 績 受 道 家 思 想 影 響 最 深 惟 誠 如 23 黃 玉 雪 先 生 指 出 : 呂 才 序 中 所 言 王 績 因 家 貧 赴 選, 顯 然 有 誤, 例 如 王 績 在 答 處 士 馮 子 華 書 : 吾 河 渚 間, 元 有 先 人 故 田 十 五 六 頃 河 水 四 遶, 東 西 趣 岸, 各 數 百 步 近 復 都 盧 棄 家, 獨 坐 河 渚, 結 構 茅 屋, 並 廚 廄 總 十 餘 間 奴 婢 數 人, 足 以 應 役 以 上 可 說 明 王 績 家 境 生 活 富 裕, 又 如 答 程 道 士 書 : 吾 受 性 潦 倒, 不 經 世 務 屏 居 獨 處, 則 蕭 然 自 得 ; 接 對 賓 客, 則 苶 然 思 寢 加 性 又 嗜 酒, 形 骸 所 資 河 中 黍 田, 足 供 歲 釀 表 明 自 己 性 嗜 酒, 但 家 中 之 田 足 夠 家 人 所 用 又 獨 坐 詩 曰 : 有 客 談 名 理, 無 人 索 地 租 三 男 婚 令 族, 五 女 嫁 賢 夫 由 以 上 之 詩 文 都 可 知 王 績 生 活 無 虞, 家 境 富 裕, 不 可 能 因 貧 而 出 仕 見 黃 玉 雪 : 王 績 田 園 詩 研 究, 頁 72 73, 國 立 高 雄 師 範 大 學 國 文 教 學 碩 士 論 文, 民 國 97 年 除 此 之 外, 陳 國 林 先 生 亦 指 出 : 唐 高 祖 武 德 年 間, 唐 王 朝 對 知 識 份 子 採 取 籠 絡 政 策, 王 績 因 做 過 六 合 縣 丞, 仍 以 前 官 待 詔 門 下 省 然 而 此 次 出 仕 並 不 是 出 於 第 一 次 出 仕 的 那 種 積 極 進 取 施 展 抱 負 的 主 動 心 態, 也 就 失 去 了 第 一 次 出 仕 的 嚴 肅 色 彩, 從 現 有 的 史 料 和 王 績 的 思 想 發 展 脈 絡 來 分 析, 我 們 還 很 難 在 酒 這 因 素 之 外 找 到 更 令 人 信 服 的 理 由, 來 解 釋 王 績 此 次 出 仕 的 目 的 見 陳 國 林 : 王 績 述 評, 四 川 商 業 高 等 專 科 學 校 學 報 第 二 十 六 期, 西 元 2001 年 12 月, 頁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四 卷, 頁 158,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25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二 卷, 頁 66,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26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三 卷, 頁 114,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27 在 初 唐 政 權 的 草 創 時 期, 絕 大 多 數 的 文 人 士 子 積 極 地 投 身 於 廟 廊, 投 身 於 社 稷, 準 備 建 立 功 績 之 時, 王 績 由 於 本 身 的 性 格 使 然, 再 加 上 其 兄 王 凝 與 朝 廷 重 臣 長 孫 無 忌 之 間 的 關 係 所 產 生 的 間 接 影 響, 王 績 最 終 選 擇 了 與 當 時 士 人 相 悖 的 生 活 道 路 而 大 多 數 士 人 濟 世 的 方 式, 可 以 說 更 加 地 反 襯 出 王 績 選 擇 的 特 殊 性 以 及 個 體 性 28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四 卷, 頁 148,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156

9 初 唐 作 家 王 績 個 人 思 想 暨 文 學 成 就 探 賾 韓 理 洲 先 生 所 言 : 要 評 價 王 績 是 否 是 一 意 世 外 的 高 人, 就 得 在 考 察 他 的 行 踪 的 基 礎 上, 較 為 準 確 地 估 量 仕 與 隱 在 他 一 生 中 所 佔 的 比 例 ; 就 得 把 他 仕 宦 和 隱 居 各 個 階 段 的 思 想, 既 有 區 別 而 又 有 聯 繫 地 作 一 分 析 29 事 實 上, 儒 釋 道 三 家 思 想 均 對 王 績 產 生 了 深 刻 的 影 響 蓋 除 受 其 兄 王 通 影 響 之 外, 王 績 對 儒 釋 道 三 家 思 想 的 把 握, 當 與 其 自 幼 博 覽 群 書, 本 身 具 有 廣 博 的 知 識 有 關 隋 唐 之 際, 書 籍 甚 是 貧 乏, 因 自 永 嘉 之 亂 到 唐 開 國, 三 百 多 年 間 典 籍 散 佚, 惟 王 績 一 家 卻 富 有 圖 書, 王 績 在 其 詩 閱 家 書 中 即 曾 自 豪 地 說 道 : 張 氏 前 鈔 本, 班 家 舊 賜 餘 尚 應 千 許 帙, 何 啻 五 盈 車? 縫 悉 龜 文 印, 題 皆 龍 爪 書 牙 籤 過 半 在, 玉 軸 已 全 疎 蘖 繫 防 黏 蠹, 芸 香 辟 紙 魚 下 帷 堪 發 憤, 閉 戶 足 為 儲 為 向 楊 雄 說 : 無 勞 羨 石 渠 30 如 此 豐 富 的 書 籍 典 藏, 為 王 績 的 博 覽 群 書 可 謂 創 造 了 環 境 與 條 件, 同 時 也 促 成 王 績 個 人 對 儒 釋 道 三 家 思 想 的 包 容 與 會 通 ( 一 ) 儒 家 思 想 王 績 家 承 儒 學, 幼 時 即 聰 穎 敏 慧, 七 八 歲 時 即 能 讀 春 秋 左 氏 傳, 儒 家 積 極 入 世 的 思 想, 使 少 年 時 的 王 績 立 下 了 大 濟 天 下 的 宏 願 31 從 弱 齡 慕 奇 調, 無 事 不 兼 修 望 氣 登 重 閣, 占 星 上 小 樓 明 經 思 待 詔, 學 劍 覓 封 侯 等 詩 句 可 以 看 出, 為 了 實 現 自 己 的 抱 負, 王 績 在 少 年 時 代 是 有 過 一 番 勤 奮 學 習 和 積 極 準 備 的, 同 時 對 個 人 的 前 途 更 是 充 滿 了 憧 憬 和 冀 望 32 出 版 社, 29 見 韓 理 洲 : 王 績 研 究 的 問 題 及 我 見, 延 安 大 學 學 報 ( 社 會 科 學 版 ) 第 三 期, 西 元 1983 年, 頁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三 卷, 頁 118,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31 王 績 世 代 儒 術 積 累, 至 王 績 三 兄 王 通, 終 於 時 運 交 會, 大 放 異 彩 王 通 經 過 近 十 年 的 勤 懇 努 力, 著 述 講 學, 廣 覽 賢 達, 在 儒 學 發 展 史 上, 可 謂 一 代 大 儒, 同 時 成 就 了 隋 末 唐 初 有 名 的 河 汾 之 學, 為 貞 觀 之 治 的 開 創 做 出 了 重 要 的 貢 獻 除 此 之 外, 王 績 四 兄 王 凝, 也 是 一 位 終 生 尚 儒 尊 道 的 學 者 由 此 看 來, 王 績 成 長 於 這 樣 濃 郁 的 儒 教 家 庭 氛 圍 當 中, 若 說 不 受 其 影 響, 是 不 可 能 的 32 呂 才 王 無 功 文 集. 序 指 出 : 君 諱 績, 字 無 功, 太 原 祁 人 也 高 祖 晉 陽 穆 功 自 南 北 歸, 始 家 河 汾 焉 (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頁 1,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西 元 1987 年 11 月 ) 河 汾 在 北 朝 後 期 屬 於 東 魏 高 齊 轄 地, 太 原 祁 王 氏 亦 屬 當 時 士 族 高 門, 為 山 東 舊 族 157

10 問 學 第 十 八 期 後 來 王 績 十 五 歲 時 遊 歷 於 長 安, 拜 謁 了 隋 代 開 國 重 臣 楊 素 和 當 時 的 文 壇 名 士 薛 道 衡, 棄 繻 頻 北 上, 懷 刺 幾 西 遊, 正 是 年 輕 時 代 的 王 績 積 極 進 取, 尋 求 功 名 的 如 實 寫 照 除 此 之 外, 他 在 詩 中 也 常 以 儒 家 人 物 自 況, 如 山 夜 一 詩 云 : 仲 尼 初 返 魯, 藏 史 欲 辭 周 脫 落 四 方 事, 棲 遑 萬 里 遊 影 來 徒 自 責, 心 盡 更 何 求? 禮 樂 存 三 代, 煙 霞 主 一 丘 33 將 孔 子 作 為 其 比 況 對 象 之 一 ; 被 徵 謝 病 云 : 顏 回 惟 樂 道, 原 憲 豈 傷 貧? 34 則 是 將 自 己 自 喻 為 顏 回 和 原 憲, 能 安 貧 樂 道 35 ( 二 ) 道 家 思 想 王 績 雖 然 曾 三 度 入 仕, 希 望 博 取 功 名, 頗 有 建 立 一 番 事 業 的 雄 心 壯 志, 惟 現 實 中 卻 總 是 事 與 願 違, 一 次 次 的 挫 敗 打 擊 逐 漸 消 磨 了 他 的 入 世 積 極 性, 這 種 起 家 以 祿 仕, 歷 數 職 而 進 一 階 才 高 位 下, 免 責 而 已 36 的 遭 遇, 使 他 看 淡 世 事, 對 人 生 採 取 曠 達 放 任 的 態 度, 待 無 美 酒 佳 釀 可 戀 之 時, 也 就 養 拙 辭 官, 結 廬 河 渚, 躬 耕 東 皋 了 在 無 心 子 幷 序 中, 王 績 云 : 東 皐 子 始 仕, 以 醉 懦 罷 鄉 人 或 誚 之, 東 皐 子 不 屑 也 退 著 無 心 子, 以 見 趣 云 無 心 子 寓 居 於 越, 越 王 不 知 其 大 人 也 拘 之 仕, 無 喜 色, 泛 若 而 從 越 國 之 載 曰 : 有 穢 行 者 不 齒 俄 而, 無 心 子 者 以 穢 行 聞 於 王, 王 黜 之, 無 慍 色, 退 而 將 遊 於 茫 蕩 之 野 適 績 之 邑, 而 遇 機 士 機 士 撫 髀 而 嘆 者 三, 曰 : 嘻! 子 賢 者, 而 以 罪 廢? 無 心 子 不 應, 機 士 曰 : 願 受 教 無 心 子 曰 : 爾 聞 蜚 廉 氏 馬 說 乎? 昔 者 蜚 廉 氏 有 二 馬 : 一 者 朱 鬣 白 毳, 龍 體 鳳 臆, 驟 馳 如 舞, 終 日 不 釋 鞍, 竟 以 藝 死 ; 一 者 重 脛 昂 尾, 駝 頭 之 一 份 子 而 北 朝 後 期 直 至 隋 唐 之 際 山 東 舊 族 士 子 經 世 致 用 覓 取 功 名 的 進 取 精 神, 可 以 說 是 王 績 思 待 詔 覓 封 侯 人 生 抱 負 的 重 要 文 化 根 源 對 此, 陳 瑜 和 杜 曉 勤 兩 位 先 生 在 王 績 詩 歌 與 河 汾 文 化 精 神 一 文 中 指 出 : 自 北 魏 直 至 唐 初, 山 東 士 子 大 多 以 儒 術 為 主 學 綜 百 家, 經 世 致 用, 紛 紛 思 立 功 名, 普 遍 表 現 出 強 烈 的 積 極 進 取 意 識, 在 這 種 地 域 文 化 傳 統 的 影 響 下, 王 績 自 小 也 希 望 以 此 進 身 見 該 文, 陜 西 師 範 大 學 學 報 ( 哲 學 社 會 科 學 版 ) 第 三 十 六 卷 第 一 期, 西 元 2007 年 1 月, 頁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二 卷, 頁 49,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34 見 同 上, 頁 針 對 這 個 部 份, 林 師 晉 士 先 生 曾 指 出 : 由 於 王 績 曾 浸 潤 於 儒 學 之 中, 儒 家 入 世 的 人 生 觀 也 對 他 產 生 了 相 當 的 影 響, 所 以 儘 管 他 本 性 疏 放, 愛 好 自 然, 也 崇 尚 道 家 思 想, 但 卻 不 是 一 個 絕 然 超 凡 脫 俗 的 遁 世 隱 士, 他 的 作 品 也 不 盡 是 懸 解 之 志 的 呈 現 見 林 師 晉 士 : 從 王 績 集 五 卷 本 看 王 績 用 世 之 志, 中 山 中 文 學 刊 第 二 期, 民 國 85 年 6 月, 頁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五 卷, 頁 184,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158

11 初 唐 作 家 王 績 個 人 思 想 暨 文 學 成 就 探 賾 貉 膝, 踶 囓 善 蹶, 棄 而 散 諸 野, 終 年 肥 遯 是 以 鳳 凰 不 憎 山 棲, 蛟 龍 不 羞 泥 蟠 ; 君 子 不 茍 潔 以 羅 患, 聖 人 不 避 穢 而 養 生 東 皐 子 聞 之 曰 : 善 矣, 盡 矣, 不 可 以 加 矣! 37 文 中 表 明 不 願 為 官 的 心 態, 同 時 並 以 二 馬 的 不 同 遭 遇 作 為 比 喻, 說 明 有 用 而 死 無 為 則 保 平 安 的 道 理, 是 以 人 應 如 劣 馬 一 般 善 藏 才 得 以 終 年 肥 遯, 這 是 王 績 後 來 所 採 取 的 隱 逸 方 式 的 思 想 基 礎 在 王 績 的 生 存 哲 學 當 中, 老 莊 思 想 可 說 是 有 一 部 份 影 響 著 其 對 於 社 會 歷 史 與 人 生 價 值 的 認 知 判 斷, 影 響 著 其 對 於 實 現 自 我 價 值 的 行 為 方 式 的 選 擇, 影 響 著 其 對 於 生 存 境 界 的 實 現 方 式 在 答 程 道 士 書 中, 王 績 提 到 : 語 默 紛 雜, 是 非 淆 亂 夸 者 死 權, 烈 士 殉 名 貪 夫 溺 財, 品 庶 每 生 各 是 其 所 同, 非 其 所 異, 焉 可 勝 校 哉! 38 人 生 忙 忙 碌 碌, 心 為 形 役, 雖 然 個 體 為 不 同 的 外 物 所 役 使, 但 它 們 作 為 殘 害 個 體 的 身 體 生 命 以 及 個 體 的 自 然 本 性 的 外 物 來 講, 作 用 則 是 完 全 相 同 的, 情 況 皆 為 個 體 的 身 心 被 各 種 社 會 化 的 存 在 役 使 的 結 果 其 實, 個 體 本 來 就 是 自 在 自 為 的, 是 不 需 要 借 助 於 外 物 的, 即 不 需 借 助 於 名 利 等 來 彰 顯 個 體 的 價 值 和 意 義 個 體 只 要 在 時 間 中 體 味 生 命 自 身 的 變 化, 體 味 生 而 得 之 的 本 然 天 性, 這 也 就 能 把 握 住 個 體 自 身 的 意 義 和 價 值 從 中 可 以 明 顯 地 看 出, 王 績 個 人 在 思 考 歷 史 的 同 時, 更 加 關 注 自 身 的 生 存, 關 注 自 身 生 存 價 值 的 實 現 如 前 所 述, 隋 末 朝 政 的 腐 敗 對 王 績 一 生 的 影 響 可 說 是 具 有 決 定 性 的 雖 然 之 後 的 唐 初 統 治 者 有 一 些 明 治 之 舉, 對 知 識 份 子 採 取 了 籠 絡 政 策, 但 隋 末 官 場 之 黑 暗 以 及 仕 途 之 險 惡, 在 王 績 內 心 留 下 的 陰 影 已 經 是 難 以 抹 去, 39 贈 梁 公 37 見 同 上, 頁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四 卷, 頁 157,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39 隋 末 政 治 社 會 的 衰 敗, 讓 王 績 深 以 為 在 仕 途 上 已 處 於 一 種 違 適 之 境, 嚴 酷 的 現 實 使 其 才 情 受 到 嚴 重 的 壓 抑, 同 時 詩 人 放 縱 疏 野 的 性 情 也 決 定 了 他 很 難 與 爾 虞 我 詐 的 達 官 顯 貴 和 營 營 小 人 同 流 合 污, 很 難 適 應 朝 廷 的 綱 常 等 級 以 及 諸 多 羈 絆 特 別 是 王 績 對 秦 漢 以 來 統 治 階 級 的 兇 殘 暴 虐 可 以 說 是 有 著 深 刻 的 認 識, 隋 末 的 動 亂 又 強 化 了 他 的 這 種 感 受, 對 於 統 治 階 級 他 始 終 抱 有 本 能 的 戒 備 王 績 在 端 坐 詠 思 一 詩 中 曾 提 到 說 : 世 途 何 足 數, 人 事 本 來 虛 三 王 無 定 策, 五 帝 有 殘 書 咄 嗟 建 城 市, 倐 忽 觀 丘 墟 明 治 若 不 足, 昏 暴 常 有 餘 (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二 卷, 頁 77 78,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西 元 1987 年 11 月 ) 159

12 問 學 第 十 八 期 一 詩 便 流 露 出 這 種 心 中 餘 悸 : 我 欲 圖 世 樂, 斯 樂 難 可 常 位 大 招 譏 嫌, 祿 極 生 禍 殃 聖 莫 若 周 公, 忠 豈 踰 霍 光 成 王 已 興 誚, 宣 帝 恆 負 芒 范 蠡 何 智 哉! 單 舟 戒 輕 裝 疏 廣 豈 不 懷, 杖 策 還 故 鄉 朱 門 雖 足 悅, 赤 族 亦 可 傷 履 霜 成 堅 冰, 知 足 勝 不 祥 我 本 窮 家 子, 自 言 此 見 長 功 成 皆 能 退, 在 昔 誰 滅 亡! 40 這 其 實 是 王 績 一 生 思 想 的 轉 折 點, 當 他 的 理 想 幻 滅 以 後, 心 靈 深 處 的 老 莊 哲 學 悄 然 擡 頭, 歸 隱 的 念 頭 漸 漸 萌 發 出 來 蓋 王 績 出 生 在 一 個 有 著 深 厚 儒 學 淵 源 的 家 庭 裡, 但 他 所 生 活 的 時 代 是 正 統 儒 家 思 想 遭 受 打 擊 的 隋 唐 易 代 之 際, 來 自 外 部 現 實 的 對 儒 學 思 想 的 無 視 甚 至 踐 踏, 逐 漸 地 影 響 著 王 績, 使 他 從 積 極 入 世 向 隱 遁 的 方 向 走 去 41 ( 三 ) 釋 家 思 想 王 績 出 生 於 山 西 高 門 世 族, 自 佛 教 傳 入 漢 地 伊 始, 山 西 就 是 佛 國 聖 地, 佛 教 文 化 在 山 西 具 有 深 厚 的 根 源 就 家 庭 環 境 而 言, 對 王 績 影 響 頗 深 的 兄 長 王 通, 不 僅 是 隋 末 大 儒, 更 是 以 儒 者 的 身 份 提 出 儒 釋 道 可 以 相 容 的 觀 點 因 此, 無 論 就 地 域 文 化 還 是 家 族 環 境 來 說, 王 績 本 身 都 有 接 觸 佛 學 思 想 的 可 能 性 與 必 然 性 職 是 之 故, 除 了 儒 道 思 想 以 外, 另 一 方 面 王 績 還 受 到 釋 家 思 想 的 影 響, 薛 記 室 收 過 莊 見 尋 率 題 古 意 以 贈 一 詩 即 提 到 追 念 甫 如 昨, 奄 忽 成 空 虛 人 生 詎 能 幾? 蹙 迫 常 不 舒 賴 有 北 山 僧, 教 我 以 真 如 使 我 視 聽 遺, 自 覺 塵 累 袪, 42 王 績 學 真 如 於 北 山 僧, 其 結 果 是 遺 去 視 聽, 袪 除 塵 累, 悟 得 真 諦 後, 便 可 以 脫 離 文 本 教 義, 故 云 何 事 須 筌 蹄? 今 已 得 兔 魚 舊 遊 儻 多 暇, 同 此 釋 紛 拏, 43 可 見 王 績 用 佛 家 的 方 法 得 到 了 道 家 的 收 穫, 頗 有 殊 途 同 歸 的 意 味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二 卷, 頁 72,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41 隋 朝 由 煌 煌 大 業 向 腐 朽 衰 敗 轉 變, 新 生 李 唐 王 朝 的 開 明 中 隱 藏 著 王 位 權 勢 的 爭 奪 世 事 的 變 幻 福 禍 的 難 測, 使 王 績 找 不 到 自 我 的 真 正 歸 屬, 在 欲 何 依 的 數 年 痛 苦 的 精 神 尋 覓 之 後, 王 績 最 終 辭 官 歸 隱 田 廬 42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二 卷, 頁 55,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43 見 同 上 44 老 莊 的 避 世 思 想 和 釋 家 佛 門 的 色 空 觀 念 有 不 少 相 通 之 處, 王 績 深 浸 道 家 思 想, 旁 及 佛 教 也 順 理 成 章 在 遊 北 山 賦 中 他 即 寫 道 : 但 水 月 之 非 真, 譬 聲 色 之 無 佛 過 矣 劉 向, 吁 嗟 葛 洪! 指 期 繫 影, 依 方 捕 風 誰 能 離 世, 何 處 逃 空? (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一 卷, 頁 4,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西 元 1987 年 11 月 ) 從 這 裡 可 以 看 出 王 績 的 禪 學 思 想, 並 不 拘 於 160

13 初 唐 作 家 王 績 個 人 思 想 暨 文 學 成 就 探 賾 再 者, 佛 教 的 虛 無 觀 也 滲 透 在 王 績 的 詩 文 當 中, 如 日 落 西 山 暮, 方 知 天 下 空 ( 詠 懷 ), 45 自 覺 生 如 寄, 方 知 世 若 浮 ( 泛 船 河 上 ) 46 至 於 王 績 在 漫 遊 途 中 所 寫 下 的 遊 山 寺 一 詩 : 赤 城 仙 觀 啟, 青 山 梵 宇 裁 中 天 疏 寶 座, 半 景 出 香 臺 雁 翼 金 橋 轉, 魚 鱗 石 道 迴 經 文 連 樹 刻, 仙 影 對 巖 開 別 有 迷 方 者, 終 慚 無 礙 才 摳 衣 祇 杖 錫, 斂 袂 謁 浮 杯 暫 識 耆 闍 嶺, 聊 詢 刼 燼 灰 持 花 龍 女 至, 獻 果 象 王 來 講 坐 真 乘 闡, 談 筵 外 法 摧 方 希 除 八 難, 從 此 滌 三 災 47 除 了 表 現 自 己 對 佛 門 的 虔 誠 之 外, 同 時 還 期 望 能 夠 從 釋 家 的 說 教 中 進 一 步 地 得 到 除 難 消 災 的 結 果 在 觀 石 壁 諸 龕 禮 拜 成 詠 一 詩 中, 王 績 說 道 : 萬 里 疏 煙 壁, 千 龕 對 日 宮 瞻 顏 猶 不 暇, 合 掌 更 難 窮 嶺 路 橫 攜 斷, 山 心 暗 鑿 通 真 如 何 處 泊? 坐 費 計 人 功 48 王 績 在 這 首 詩 中 對 鑿 壁 龕 佛 與 合 掌 禮 拜 的 形 式 表 示 不 以 為 然 真 如 真 正 如 實 的 常 住 不 變 的 存 在, 一 切 事 物 的 真 實 性 質 真 實 相 狀 在 於 心 靈 的 領 悟, 而 非 滯 於 具 體 的 物 象 隋 唐 時 期, 可 以 說 是 中 國 佛 教 的 盛 行 時 期 湯 用 彤 先 生 在 隋 唐 佛 教 史 稿 一 書 當 中 曾 經 提 到 隋 文 帝 度 僧 尼 二 十 三 萬 人, 立 寺 三 千 七 百 九 十 二 所, 寫 經 四 十 六 藏, 十 三 萬 二 千 另 八 十 六 卷, 修 故 經 三 千 八 百 五 十 三 部, 造 像 十 萬 六 千 五 百 八 十 軀, 49 而 隋 煬 帝 修 故 經 六 百 一 十 二 藏, 二 萬 九 千 一 百 七 十 二 部, 治 故 像 十 萬 另 一 千 軀, 造 新 像 三 千 八 百 五 十 軀, 度 僧 六 千 二 百 人, 50 至 於 唐 高 祖 和 唐 太 宗 也 是 廣 建 塔 寺 在 這 種 情 勢 下, 王 績 提 出 真 如 何 處 泊? 坐 費 計 人 功 的 觀 點, 清 規 戒 律 和 狹 隘 的 自 我 修 行, 而 是 懷 著 虛 無 的 觀 念 享 受 隱 逸 生 活 的 快 樂 45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二 卷, 頁 49,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46 見 同 上, 頁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三 卷, 頁 130,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48 見 同 上, 頁 見 湯 用 彤 : 隋 唐 佛 教 史 稿 第 一 章 隋 唐 佛 教 勢 力 之 消 長, 頁 3, 臺 北 : 木 鐸 出 版 社, 民 國 72 年 9 月 50 見 同 上 161

14 問 學 第 十 八 期 可 以 明 顯 地 看 出 他 個 人 對 於 真 如 是 極 為 推 崇 的 王 績 在 答 程 道 士 書 中 有 一 段 提 到 : 昔 孔 子 曰 無 可 無 不 可, 而 欲 居 九 夷 ; 老 子 曰 同 謂 之 玄, 而 乘 關 西 出 ; 釋 迦 曰 色 即 是 空, 而 建 立 諸 法 : 此 皆 聖 人 通 方 之 玄 致, 宏 濟 之 秘 藏 實 冀 沖 鑒 君 子 相 期 於 事 外, 豈 可 以 言 行 詰 之 哉? 故 仲 尼 曰 善 人 之 道 不 踐 迹, 老 子 曰 夫 無 為 者, 無 不 為 也, 釋 迦 曰 三 災 彌 綸, 行 業 湛 然 夫 一 氣 常 凝, 事 吹 成 萬 ; 萬 殊 雖 異, 道 通 為 一 故 各 寧 其 分, 則 何 異 而 不 通? 茍 違 其 適, 則 何 為 而 不 閡? 故 夫 聖 人 者 非 他 也, 順 適 無 閡 之 名, 即 分 皆 通 之 謂 即 分 皆 通, 故 能 立 不 易 方 ; 順 適 無 閡, 故 能 遊 不 擇 地 其 有 越 分 而 求 皆 通, 違 適 而 求 無 閡, 雖 有 神 禹, 將 獨 奈 何? 故 曰 : 鳧 脛 雖 短, 續 之 則 悲 ; 鶴 脛 雖 長, 截 之 則 憂, 言 分 之 不 可 違 也 ; 夢 為 鳥, 戾 於 天 ; 夢 為 魚, 沒 於 泉, 言 適 之 不 可 違 也 51 當 中 除 了 分 析 程 道 士 的 思 想, 更 是 對 三 教 運 用 地 得 心 應 手 信 手 拈 來, 充 分 地 體 現 了 王 績 一 生 的 文 化 積 澱, 可 謂 非 常 生 動 地 說 明 其 個 人 哲 學 思 想 中 儒 釋 道 的 並 存 52 對 此, 金 榮 華 先 生 即 指 出 : 王 績 一 生 的 不 同 意 志 和 內 心 歷 程, 在 他 的 詩 文 集 中 是 充 份 顯 示 出 來 的, 如 在 早 年 之 作 三 月 三 日 賦 中 的 逞 才 自 炫, 在 後 來 的 被 舉 應 徵 別 鄉 中 故 人 裡 的 自 負 和 自 信, 在 薛 記 室 收 過 莊 見 尋 率 題 古 意 以 贈 中 的 自 我 調 適, 以 及 在 晚 年 之 作 遊 北 山 賦 中 的 沉 潛 與 曠 達 等, 都 可 明 白 感 受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四 卷, 頁 158,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52 難 能 可 貴 的 是, 王 績 以 自 己 的 領 悟, 超 越 了 一 些 人 對 於 儒 釋 道 三 家 思 想 理 解 上 的 局 限, 對 三 家 思 想 屢 有 批 評, 而 不 拘 泥 於 三 家 思 想 的 束 縛 王 績 受 儒 家 思 想 的 影 響, 但 卻 慨 嘆 道 : 禮 樂 因 姬 旦, 詩 書 傳 孔 丘 ( 贈 程 處 士 ); 受 道 家 思 想 的 影 響, 卻 不 會 真 的 像 道 家 所 主 張 的 那 樣 絕 聖 棄 智 : 近 復 有 人 見 贈 以 五 茄 地 黃 酒 方, 及 種 薯 蕷 枸 杞 等 法, 用 之 有 效, 力 省 功 倍 不 能 暇 修 渾 沌 並 常 行 之 ( 答 處 士 馮 子 華 書 ); 受 佛 教 的 影 響, 卻 對 佛 家 鑿 壁 龕 佛 之 舉 不 以 為 然 : 真 如 何 處 泊? 坐 費 計 人 功 ( 觀 石 壁 諸 龕 禮 拜 成 詠 ) 這 種 對 儒 釋 道 三 家 思 想 的 批 判 以 及 超 越 精 神 在 王 績 晚 年 的 作 品 裡, 特 別 是 在 遊 北 山 賦 中 可 謂 表 現 得 尤 為 突 出 : 棄 卜 筮 而 不 占, 餘 將 縱 心 而 長 往 任 物 孤 遺, 情 之 直 上 覺 老 釋 之 言 煩, 恨 文 宣 之 技 癢 彼 事 業 之 遷 斥, 豈 神 明 之 宰 掌? 物 無 往 而 咸 彰, 生 有 資 而 必 養 嗟 大 道 之 泯 沒, 見 人 情 之 委 枉 禮 費 日 於 千 儀, 易 勞 心 於 萬 象 53 見 國 立 編 譯 館 主 編, 金 榮 華 校 注 : 王 績 詩 文 集 校 注. 序, 頁 3, 臺 北 : 新 文 豐 出 版 公 司, 民 國 87 年 6 月 162

15 初 唐 作 家 王 績 個 人 思 想 暨 文 學 成 就 探 賾 整 體 而 言, 王 績 思 想 的 複 雜 性 已 經 得 到 學 術 界 的 公 認, 儒 道 釋 陰 陽 等 思 想 都 在 不 同 時 期 不 同 層 面 上 影 響 著 王 績 對 於 社 會 歷 史 人 生 的 認 知 和 生 存 狀 態 的 選 擇, 這 就 明 顯 地 構 成 了 王 績 生 存 哲 學 的 多 元 性 但 是, 在 王 績 的 生 存 哲 學 中, 對 於 儒 道 釋 陰 陽 等 思 想 的 倚 重 程 度 仍 然 還 是 有 所 區 別 的 四 人 學 意 味 - 魏 晉 風 度 與 詩 酒 風 流 針 對 王 績 個 人 的 行 為 舉 止, 陸 淳 在 刪 東 皋 子 後 序 中 曾 經 提 到 說 : 心 與 物 冥, 德 不 外 蕩, 隨 變 而 適, 即 分 而 安 忘 所 居 而 迹 不 害 教, 遺 其 累 而 道 不 絕 俗 故 有 陶 公 之 去 職, 言 不 怨 時 ; 有 阮 氏 之 放 情, 行 不 忤 物 54 在 陸 淳 看 來, 王 績 實 具 備 陶 淵 明 和 阮 籍 之 風 範 受 老 莊 思 想 的 影 響, 飲 酒 之 態 同 於 劉 伶 阮 籍, 澹 遠 之 性 與 陶 淵 明 相 似, 同 時 在 自 己 的 作 品 當 中 也 時 以 魏 晉 名 士 自 況, 對 於 魏 晉 風 度 的 種 種 行 為 表 現, 王 績 可 謂 極 力 踐 行 甚 至 刻 意 模 仿 可 以 說, 魏 晉 風 度 對 於 王 績 而 言, 是 天 性 好 自 然 的 一 種 追 求, 同 時 也 是 人 生 失 意 的 一 劑 良 方 他 不 僅 有 魏 晉 士 人 的 狂 放 不 羈, 而 且 也 經 歷 了 魏 晉 士 人 的 心 靈 旅 程 除 此 之 外, 王 績 在 模 仿 魏 晉 名 士 的 同 時, 也 受 到 了 玄 學 中 理 性 思 辨 的 影 響, 自 覺 地 對 社 會 人 生 進 行 深 刻 的 思 考 阮 籍 的 詠 懷 詩 以 及 陶 淵 明 的 飲 酒 詩 可 謂 集 中 地 發 表 了 魏 晉 名 士 們 對 命 運 對 人 生 和 對 社 會 現 實 等 問 題 的 深 沉 思 考, 抒 發 了 他 們 內 心 的 苦 悶, 表 達 了 他 們 對 社 會 現 實 的 批 判 與 此 類 似, 王 績 也 在 一 些 作 品 中 表 達 他 個 人 對 於 人 生 的 思 考, 像 是 他 在 端 坐 詠 思 中 即 云 : 世 途 何 足 數, 人 事 本 來 虛 三 王 無 定 策, 五 帝 有 殘 書 咄 嗟 建 城 市, 倐 忽 觀 丘 墟 明 治 若 不 足, 昏 暴 常 有 餘 寄 言 忘 懷 者, 歸 來 任 卷 舒 55 王 績 在 這 裡 表 達 了 他 對 世 間 所 謂 明 君 先 王 的 譏 諷 與 對 功 名 人 事 的 唾 棄, 可 以 說 是 具 有 一 定 的 批 判 精 神 54 轉 引 自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附 錄 一, 頁 222,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55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二 卷, 頁 75 76,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163

16 問 學 第 十 八 期 總 的 來 說, 魏 晉 風 度 是 具 有 強 烈 主 體 意 識 的 魏 晉 士 人, 在 自 我 與 現 實 不 可 調 和 的 矛 盾 中 形 成 的 特 殊 的 言 行 風 範, 其 直 觀 的 外 在 特 徵 表 現 為 隱 逸 求 真 縱 酒 任 情 不 拘 禮 法 以 及 談 玄 說 理 等, 這 些 行 為 有 一 部 份 可 說 是 已 經 滲 透 到 王 績 的 個 人 生 活 之 中 ( 一 ) 登 山 臨 水, 適 意 為 樂 據 王 度 古 鏡 記 記 載, 隋 煬 帝 大 業 十 年 至 十 三 年 夏 期 間, 王 績 曾 先 後 到 過 嵩 山 箕 山 潁 川 廣 陵 會 稽 和 廬 山 等 地, 並 且 在 遊 興 正 濃 之 時 寫 下 了 登 箕 山 祭 巢 許 廟 文 祭 關 龍 逢 文 以 及 登 龍 門 祭 禹 文 諸 篇 在 這 當 中 值 得 稱 道, 同 時 也 頗 具 藝 術 性 的 當 屬 解 六 合 承 還 一 詩 : 我 家 滄 海 白 雲 邊, 還 將 別 業 對 林 泉 不 用 功 名 喧 一 世, 直 取 煙 霞 送 百 年 彭 澤 有 田 惟 種 黍, 步 兵 從 宦 豈 論 錢? 但 使 百 年 相 續 醉, 何 辭 夜 夜 甕 間 眠? 56 這 可 說 是 王 績 第 一 首 隱 與 酒 相 得 益 彰 的 詩, 寫 得 疏 野 有 致, 真 實 暢 快 從 早 年 的 弱 齡 慕 奇 調, 無 事 不 兼 修 ( 晚 年 敘 志 示 翟 處 士 正 師 ), 57 到 晚 年 隱 居 時 的 牀 頭 素 書 三 帙, 老 莊 及 易 而 已 ( 答 處 士 馮 子 華 書 ), 58 王 績 逐 漸 將 視 角 從 紛 擾 塵 世 轉 而 趨 向 清 靜 的 山 林 田 園 正 是 從 這 裡 出 發, 王 績 開 始 了 他 怡 山 悅 水 逍 遙 林 泉 的 追 求 和 享 受, 在 答 處 士 馮 子 華 書 中 王 績 即 說 到 : 家 兄 鑒 裁 通 照, 知 吾 縱 恣 散 誕, 不 閑 拜 揖, 兼 糠 粃 禮 義, 錙 銖 功 名, 亦 以 俗 外 相 待, 不 拘 以 家 務 至 於 鄉 族 慶 弔 閨 門 婚 冠, 寂 然 不 預 者 已 五 六 歲 矣! 親 黨 之 際, 皆 以 山 麋 野 鹿 相 畜 性 嗜 琴 酒, 得 盡 所 懷, 幸 甚 幸 甚 59 王 績 將 賞 山 遊 水 視 為 高 雅 的 藝 術 活 動 : 56 見 同 上, 頁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三 卷, 頁 110,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58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四 卷, 頁 148,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59 見 同 上 164

17 初 唐 作 家 王 績 個 人 思 想 暨 文 學 成 就 探 賾 促 軫 乘 明 月, 抽 弦 對 白 雲 從 來 山 水 韻, 不 使 俗 人 聞 ( 山 夜 調 琴 ) 60 宇 宙 在 周 而 復 始 地 運 動, 大 自 然 在 春 去 春 來 中 不 斷 地 代 謝, 對 此, 一 些 人 可 能 已 經 對 其 失 去 了 感 覺, 惟 王 績 本 身 卻 能 夠 在 這 周 而 復 始 的 遞 嬗 變 化 當 中 體 會 出 宇 宙 常 見 常 新 的 魅 力, 領 略 到 自 然 的 多 姿 多 彩 61 另 一 方 面, 王 績 又 將 山 水 當 作 自 身 排 遣 愁 悶 的 精 神 寄 託 : 閱 丘 壑 之 新 趣, 縱 江 湖 之 舊 心 ( 遊 北 山 賦 ) 62 身 與 世 而 相 棄, 賞 隨 山 而 不 窮 ( 見 同 上 ) 63 這 種 山 水 精 神 的 滲 入, 使 得 王 績 有 一 部 份 的 詩 於 樸 素 的 生 活 內 容 中 更 多 地 透 露 出 隱 居 山 野 的 趣 味 以 及 愉 悅 的 心 境 可 以 說, 王 績 的 詩 作 包 含 了 不 少 山 水 風 光 的 描 寫 他 以 山 水 風 光 改 變 部 份 人 士 對 山 水 景 象 的 寂 寞 荒 涼 之 感, 從 而 創 造 出 具 有 生 命 氣 息 以 及 人 文 色 彩 的 山 水 之 美 王 績 筆 下 的 山 水 之 美 不 僅 溫 暖 迷 人, 而 且 充 滿 了 大 自 然 原 初 的 創 造 力 他 醉 心 於 這 奇 特 的 自 然 世 界, 故 而 不 斷 地 形 諸 筆 墨, 發 為 歌 詠 ( 二 ) 題 歌 賦 詩, 會 意 為 功 王 績 在 答 處 士 馮 子 華 書 中 提 到 : 遇 天 地 晴 朗, 則 於 舟 中 誦 大 謝 亂 流 趨 孤 嶼 之 詩, 眇 然 盡 山 林 陂 澤 之 思 覺 瀛 洲 方 丈 森 然 在 目 前 或 時 與 舟 人 漁 子 分 潭 並 釣 俛 仰 極 樂, 戴 星 而 歸 題 歌 賦 詩, 以 會 意 為 功 不 必 與 夫 悠 悠 閑 人 相 唱 和 也 孤 住 河 渚, 傍 無 四 鄰 聞 犬 聲, 望 烟 火, 便 知 息 身 之 有 地 矣!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二 卷, 頁 65,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61 對 此, 梁 靜 先 生 指 出 : 回 歸 田 園, 回 歸 淳 樸, 回 歸 自 在, 王 績 擺 脫 了 心 為 形 役 的 束 縛, 從 詩 書 琴 酒 中 享 受 著 超 塵 脫 俗 的 情 趣, 並 靜 心 地 體 悟 著 自 然 的 律 動, 體 味 著 萬 物 順 適 而 生 的 樂 趣, 體 悟 著 道 在 萬 物 中 的 呈 示 見 梁 靜 : 王 績 生 存 哲 學 的 莊 子 情 結, 社 會 科 學 家 第 二 期, 西 元 2006 年 3 月, 頁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一 卷, 頁 4,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63 見 同 上, 頁 8 64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四 卷, 頁 148,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165

18 問 學 第 十 八 期 王 績 詩 歌 以 會 意 為 功, 體 現 為 率 性 而 題 所 謂 會 意, 即 是 重 視 創 作 主 體 主 觀 意 興 的 表 達, 縱 使 描 寫 客 觀 事 物, 也 重 在 把 握 對 象 與 主 體 心 境 相 符 的 整 體 特 徵, 將 自 己 的 感 性 融 匯 到 客 觀 事 物 中, 從 而 創 造 出 渾 然 的 意 境 今 遍 覽 王 績 詩 作, 可 以 看 出 他 的 詩 大 多 是 在 感 情 撥 動 詩 意 勃 發 的 狀 態 下 一 揮 而 就 的, 屬 於 即 興 的, 如 夜 還 東 溪 中 口 號 薛 記 室 收 過 莊 見 尋 率 題 古 意 以 贈 醉 後 口 號 過 程 處 士 飲 率 爾 成 詠 劇 題 卜 鋪 壁 和 在 京 思 故 國 見 鄉 人 遂 以 為 問 等 詩, 從 詩 題 即 可 想 見 詩 人 創 作 時 的 豪 爽 瀟 灑 之 態 另 外 像 是 春 莊 走 筆 秋 夜 喜 遇 姚 處 士 義 春 園 興 後 春 旦 直 疏 性 不 好 治 產 興 後 言 懷 春 莊 酒 後 題 酒 店 樓 壁 絕 句 八 首 與 春 夜 過 翟 處 士 正 師 飲 酒 醉 後 自 問 答 二 首 諸 詩, 亦 是 詩 興 大 發 之 作, 或 為 酒 後 醉 吟, 更 見 詩 人 才 思 之 敏 捷 情 思 之 俊 逸, 與 當 時 眾 多 的 宮 廷 詩 人 無 病 呻 吟 字 雕 句 琢 之 作, 實 是 大 異 其 趣 65 其 實, 從 血 緣 關 係 上 而 言, 王 績 與 其 三 兄 王 通 的 關 係 可 說 是 較 為 親 密, 但 是 王 績 的 文 藝 觀 與 王 通 卻 並 不 相 侔 總 的 看 來, 王 通 在 論 及 詩 文 時, 較 為 強 調 文 學 的 政 教 作 用 和 功 利 性 質, 對 魏 晉 以 來 的 作 家 包 括 陶 淵 明 謝 靈 運 沈 約 鮑 照 王 融 薛 道 衡 楊 素 及 李 德 林 等 人 大 多 持 相 對 比 較 否 定 的 態 度, 原 因 是 他 們 的 作 品 不 太 符 合 溫 柔 敦 厚 的 儒 家 詩 教, 詩 風 不 夠 雅 正 典 則 66 相 較 之 下, 王 績 雖 然 也 受 到 了 儒 家 詩 教 的 影 響, 但 他 並 沒 有 像 其 兄 王 通 那 樣 拘 泥 於 社 會 教 化 作 用 和 政 治 功 利 目 的, 而 是 比 較 強 調 詩 歌 洩 導 人 情 抒 懷 言 志 的 功 能, 如 同 他 在 遊 北 山 賦 中 所 言 : 詩 者, 志 之 所 之 ; 賦 者, 詩 之 流 也 式 抽 短 思 而 賦 焉 67 王 績 的 文 學 創 作, 基 本 上 體 現 了 這 一 創 作 理 念 和 原 則 王 績 將 詩 歌 從 宮 體 詩 的 束 縛 中 解 脫 出 來, 詩 歌 開 始 復 歸 自 然, 復 歸 生 活, 復 歸 人 性, 回 到 了 藝 術 的 懷 抱, 與 那 些 嘲 風 弄 雪 歌 舞 昇 平 的 詩 人 們 相 比, 王 績 詩 歌 表 現 的 題 材 和 視 野 可 以 說 是 有 所 擴 大 大 到 部 份 歷 史 人 生 的 思 索 感 嘆, 小 到 個 人 生 活 的 幽 情 別 緒, 喜 怒 哀 樂, 從 自 然 界 花 草 樹 木 之 影 到 田 疇 村 落 之 聲, 多 半 可 以 在 王 績 的 詩 集 裡 找 到 描 寫 這 些 內 容 的 吉 光 片 羽 誠 如 祁 光 祿 先 生 所 言 : 王 績 的 詩 異 於 同 時 代 人 的 淺 薄 狹 隘, 基 本 上 是 自 己 生 活 思 想 情 感 變 化 的 藝 術 的 載 體 王 績 詩 歌 的 這 種 獨 特 風 格, 在 唐 初 猶 如 一 縷 清 鮮 的 春 風 撲 面 而 來 見 祁 光 祿 : 王 績 詩 歌 藝 術 論, 吉 安 師 專 學 報 ( 哲 學 社 會 科 學 版 ) 第 三 期, 西 元 1994 年, 頁 王 通 曾 對 六 朝 的 奢 靡 文 風 進 行 嚴 厲 批 判, 並 譏 為 亡 國 之 音, 這 也 多 為 唐 代 貞 觀 君 臣 所 繼 承 唐 初 史 家 政 治 家 在 對 前 朝 的 文 學 遺 產 進 行 審 視 時, 著 眼 點 往 往 集 中 在 是 否 有 益 於 政 教 上, 文 章 與 時 運 的 緊 密 相 濟, 使 得 他 們 認 為 奢 靡 的 文 風 不 僅 與 政 教 倫 理 化 的 儒 家 文 學 觀 扞 格 不 通, 更 成 了 國 家 敗 亡 的 表 徵 貞 觀 君 臣 這 種 審 音 知 政 的 批 評 闡 釋, 在 一 定 程 度 上 延 續 著 王 通 經 世 致 用 文 學 觀 的 價 值 標 準 惟 撇 開 文 學 的 政 教 性, 就 其 特 質 而 言, 唐 初 君 臣 雖 然 極 力 地 反 對 綺 豔 文 風, 卻 並 不 完 全 否 定 文 學 的 藝 術 特 點 67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一 卷, 頁 2,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166

19 初 唐 作 家 王 績 個 人 思 想 暨 文 學 成 就 探 賾 表 現 濟 世 之 志 干 進 之 心 以 及 仕 途 遭 挫 後 嘯 傲 山 林 的 心 態, 而 這 種 創 作 傾 向 與 蘇 綽 李 諤 和 王 通 等 人 所 提 倡 的 明 道 復 古 的 觀 點 與 主 張 可 以 說 是 迥 異 其 趣 的 68 特 別 是 綜 觀 王 績 其 個 人 的 詩 歌 作 品, 可 以 發 現 王 績 詩 言 志 的 詩 學 觀 念, 其 實 質 乃 是 有 別 於 傳 統 的 儒 家 詩 教, 當 中 的 區 別 在 於 志 的 範 圍 以 及 表 達 方 式 的 不 同 王 績 所 言 之 志 較 不 局 限 於 儒 家 的 倫 理 道 德, 不 束 縛 於 樂 而 不 淫 哀 而 不 傷 溫 柔 敦 厚 等 詩 歌 教 義 相 反 的, 他 所 言 之 志 是 對 個 性 的 張 揚, 表 達 的 是 其 個 人 縱 心 自 適 之 志 疏 野 放 曠 ( 三 ) 平 生 唯 酒 樂, 醉 裡 覓 桃 源 根 據 韓 理 洲 先 生 在 論 王 績 的 詩 一 文 裡 的 統 計, 在 王 績 的 詩 作 中, 有 二 十 六 首 寫 到 了 酒 ; 更 有 甚 者, 王 績 還 寫 有 酒 經 酒 譜 醉 鄉 記 以 及 五 斗 先 生 傳 等 論 及 酒 或 專 門 論 酒 的 文 章, 並 且 還 曾 為 杜 康 立 廟, 以 焦 革 相 配, 同 時 撰 有 祭 杜 康 新 廟 文, 當 中 提 到 河 渚 東 南 隅 有 連 砂 盤 石, 地 頗 顯 敞 君 於 其 所 為 杜 康 立 廟 歲 時 致 祭, 以 焦 革 配 饗 焉, 69 可 見 其 好 酒 絕 非 一 般, 呂 才 於 東 皋 子 後 序 即 云 : 君 ( 指 王 績 ) 性 簡 放, 飲 酒 至 數 斗 不 醉 常 云 : 恨 不 逢 劉 伶 與 閉 戶 轟 飲 因 著 醉 鄉 記 及 五 斗 先 生 傳, 以 類 酒 德 頌 云 70 晚 歲, 醉 飲 無 節, 鄉 人 或 諫 止 之 則 笑 曰 : 汝 輩 不 解, 理 正 當 然 或 乘 牛 駕 驢, 出 入 郊 郭, 止 宿 酒 店, 動 經 數 月, 往 往 題 咏 作 詩 71 而 舊 唐 書 卷 一 百 九 十 二 則 是 指 出 : 68 以 會 意 為 功 的 根 本 原 則, 用 王 績 自 己 的 話 來 注 解 其 實 便 是 以 適 意 為 樂, 雅 會 我 意 這 種 創 作 原 則 可 以 說 是 明 顯 地 與 他 受 道 家 純 任 自 然, 以 自 然 為 美 的 藝 術 觀 的 影 響 有 關 我 們 如 果 將 王 績 放 在 初 盛 唐 詩 歌 發 展 的 過 程 中 進 行 考 察, 就 會 發 現 在 當 時 其 他 人 一 味 地 強 調 復 古 明 道 或 是 極 力 提 倡 融 合 南 北 文 質 彬 彬 卻 收 效 甚 微 的 情 況 之 下, 王 績 以 其 更 為 切 實 可 行 並 十 分 有 效 的 以 會 意 為 功 的 創 作 態 度, 寫 出 了 許 多 情 真 意 切 的 作 品 職 是 之 故, 我 們 在 強 調 唐 初 魏 徵 等 人 初 唐 四 傑 陳 子 昂 等 人 對 初 盛 唐 詩 歌 健 康 發 展 所 做 貢 獻 的 同 時, 似 乎 也 不 能 忽 視 王 績 這 個 更 重 實 踐 的 先 行 者 的 功 績 69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頁 4,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西 元 1987 年 11 月 70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附 錄 一, 頁 220,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71 見 同 上, 頁

20 問 學 第 十 八 期 績 河 渚 中 先 有 田 數 頃, 鄰 渚 有 隱 士 仲 長 子 先, 服 食 養 性, 績 重 其 真 素, 願 與 相 近, 乃 結 廬 河 渚, 以 琴 酒 自 樂 或 經 過 酒 肆, 動 經 數 日, 往 往 題 壁 作 詩, 多 為 好 事 者 諷 詠 72 另 新 唐 書 卷 一 百 九 十 六 亦 提 到 : 乘 牛 經 酒 肆, 留 或 數 日 73 王 績 之 所 以 放 情 飲 酒, 一 方 面 與 其 本 身 追 求 自 得 之 樂 與 閒 適 自 由 之 生 活 緊 密 相 關, 另 一 方 面 也 和 田 園 生 活 跟 隱 居 情 趣 相 諧 調 74 蓋 飲 酒 彈 琴 及 作 詩 可 以 說 是 隱 逸 生 活 的 重 要 內 容, 因 此 寫 飲 酒 之 樂 是 很 自 然 的 事 情 : 75 阮 籍 醒 時 少, 陶 潛 醉 日 多 百 年 何 足 度? 乘 興 且 長 歌 ( 醉 後 口 號 ) 76 比 日 尋 常 醉, 經 年 獨 未 醒 ( 春 園 興 後 ) 77 對 王 績 來 說, 酒 是 美 的, 是 靈 動 的, 和 心 靈 是 一 體 的, 尤 其 當 它 經 歷 一 冬, 到 春 天 釀 熟, 更 有 一 種 沉 厚 的 生 命 力 春 天 到 來 的 喜 悅, 藉 酒 而 發 ; 酒 在 春 天 暢 飲, 才 愈 72 見 ( 後 晉 ) 劉 昫 等 撰 : 舊 唐 書 卷 一 百 九 十 二, 頁 1474, 臺 北 : 臺 灣 商 務 印 書 館 股 份 有 限 公 司, 民 國 70 年 1 月 73 見 ( 北 宋 ) 歐 陽 脩 宋 祁 等 撰 : 新 唐 書 卷 一 百 九 十 六, 頁 1448, 臺 北 : 臺 灣 商 務 印 書 館 股 份 有 限 公 司, 民 國 70 年 1 月 74 李 紅 霞 先 生 指 出 : 初 唐 具 有 蓬 勃 奮 進 的 時 代 氛 圍, 然 而 隱 逸 現 象 卻 悄 然 興 起, 這 不 能 不 說 是 一 個 值 得 研 究 的 文 化 現 象 初 唐 隱 逸 主 要 依 循 兩 個 方 向 進 行 : 一 是 遁 向 田 園 之 隱, 一 是 宮 廷 中 的 大 隱 所 謂 大 隱, 就 是 雖 在 朝 中 為 官 卻 又 嚮 往 心 性 超 越 的 出 世 生 活 的 一 種 隱 逸 前 者 以 王 績 的 隱 居 為 代 表, 而 後 者 嚴 格 說 來 更 多 是 一 種 標 榜 如 果 說 前 者 帶 有 前 朝 的 印 記, 是 承 上, 那 麼 後 者 則 是 具 有 盛 唐 特 徵 隱 逸 的 肇 始, 是 啟 下 見 李 紅 霞 : 唐 代 士 人 的 社 會 心 態 與 隱 逸 的 嬗 變, 北 京 大 學 學 報 ( 哲 學 社 會 科 學 版 ) 第 四 十 一 卷 第 三 期, 西 元 2004 年 5 月, 頁 與 酒 相 聯 繫 的 是, 王 績 也 非 常 好 琴 他 曾 提 到 自 己 在 棄 官 歸 鄉 後 然 烟 霞 山 水, 性 之 所 適 琴 歌 酒 賦, 不 絕 於 時 時 遊 人 間, 出 入 郊 郭 暮 春 三 月, 登 于 北 山, 松 柏 羣 吟, 藤 蘿 翳 景, 意 甚 樂 之 箕 踞 散 髮, 同 羣 鳥 獸 醒 不 亂 行, 醉 不 干 物 賞 洽 興 窮, 還 歸 河 渚 蓬 室 甕 牖, 彈 琴 誦 書 優 哉 遊 哉, 聊 以 卒 歲 ( 答 處 士 馮 子 華 書 ), 其 詩 作 中 談 及 琴 的 也 不 少, 如 琴 伴 前 庭 月, 酒 勸 後 園 春 自 得 中 林 士, 何 忝 上 皇 人 ( 田 家 三 首 之 二 ) 風 鳴 靜 夜 琴, 月 照 芳 樽 酒 ( 未 婚 山 中 敘 志 ) 幽 蘭 獨 夜 清 琴 曲, 桂 樹 凌 雲 濁 酒 杯 ( 北 山 ) 以 及 鶴 警 琴 亭 夜, 鶯 啼 酒 甕 春 顏 回 惟 樂 道, 原 憲 豈 傷 貧 ( 被 徵 謝 病 ) 等, 這 些 詩 都 是 琴 酒 相 伴, 其 中 雖 時 時 有 淡 淡 的 憂 愁 流 露, 但 仍 然 表 現 出 詩 人 逸 於 世 外, 與 琴 酒 相 伴, 怡 然 自 得 的 快 適 76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二 卷, 頁 58,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77 見 同 上, 頁

21 初 唐 作 家 王 績 個 人 思 想 暨 文 學 成 就 探 賾 有 味 道 作 者 在 此 充 滿 生 機, 執 著 於 生 活 的 美, 在 春 酒 中 享 受 著 生 活, 體 會 著 自 然 的 變 化 春 短 易 逝, 唯 酒 美 常 留 兩 者 得 兼 固 美, 不 能 得 兼, 寧 願 取 酒 棄 春, 這 種 心 態 是 傷 感 的, 同 時 也 是 豪 放 的 捨 棄 現 實 功 利 的 種 種 紛 爭, 在 酒 的 迷 離 恍 惚 中, 作 者 給 自 身 營 造 了 一 種 醉 美 78 為 了 酒, 彷 彿 可 以 放 棄 春 這 個 美 麗 的 季 節, 只 願 千 日 一 醉, 日 復 一 日 的 暢 飲, 即 是 自 己 的 快 樂 逍 遙 借 助 於 酒, 可 以 通 於 大 道, 合 於 自 然, 最 終 臻 至 物 我 兩 忘 的 人 生 化 境 除 此 之 外, 王 績 嗜 酒 更 深 層 的 原 因 在 於 他 企 圖 借 酒 排 遣 內 心 的 苦 悶 並 自 我 保 護, 就 像 當 年 的 竹 林 七 賢 一 樣, 在 生 知 幾 日, 無 狀 遂 空 名 不 如 多 釀 酒, 時 向 竹 林 傾 79 對 王 績 而 言, 在 亂 世 中 最 好 保 全 自 己 的 方 法, 就 應 當 是 逃 避 到 醉 鄉 裡 去, 同 時 還 要 滅 絕 自 己 的 聰 明, 堵 塞 自 己 的 智 慧 並 忘 卻 是 非 善 惡 明 察 的 分 別 能 力, 而 酒 在 這 裡 便 成 為 王 績 神 全 的 良 方 雖 然 王 績 嘗 自 謂 閉 門 常 樂, 何 須 四 鄰 ( 郊 園 ), 80 那 是 感 嘆 知 音 之 難 遇 事 實 上, 王 績 還 是 有 幾 位 志 同 道 合 者 可 以 與 之 暢 飲 達 旦, 如 酣 歌 吹 樹 葉, 醉 舞 拂 燈 花 ( 春 夜 過 翟 處 士 正 師 飲 酒 醉 後 自 問 答 二 首 之 一 ) 81 和 縱 橫 抱 琴 舞, 狼 籍 枕 書 眠 ( 春 夜 過 翟 處 士 正 師 飲 酒 醉 後 自 問 答 二 首 之 二 ) 82 的 王 翟 相 歡 ; 杯 至 定 知 懸 怪 晚, 飲 盡 祇 應 速 唱 看 ( 過 程 處 士 飲 率 爾 成 詠 ) 83 的 王 程 對 酌 ; 香 氣 徒 盈 把, 無 人 送 酒 來 ( 九 月 九 日 贈 崔 使 君 善 為 ) 84 的 失 望 和 思 君 夜 漸 闌, 載 酒 一 相 看 ( 冬 夜 載 酒 於 鄉 館 尋 崔 使 君 善 為 ) 85 的 欣 喜, 是 王 績 與 崔 刺 史 的 酒 誼 往 來 即 便 現 實 生 活 中 沒 有 了 酒 伴, 王 績 仍 然 還 是 可 以 與 古 人 交 流 達 意 : 78 在 酒 的 世 界 裡, 王 績 有 了 成 仙 的 願 望, 他 嚮 往 著 仙 事, 月 明 看 桂 樹, 日 下 覓 扶 桑 ( 贈 薛 學 士 方 士 ) 但 王 績 畢 竟 是 理 性 的, 明 白 仙 路 不 可 求, 伶 人 何 處 在? 道 士 未 還 家, 相 逢 寧 可 醉, 定 不 學 丹 砂 ( 贈 學 仙 者 ), 自 悲 生 世 促, 無 暇 待 桑 田 ( 過 山 觀 尋 蘇 道 士 不 見 題 壁 四 首 之 一 ), 為 向 天 仙 道, 棲 遑 君 詎 知 ( 過 山 觀 尋 蘇 道 士 不 見 題 壁 四 首 之 四 ), 雖 然 讓 人 失 望, 但 也 使 人 更 執 著 於 這 有 限 的 短 暫 人 生, 更 迫 切 地 在 現 實 人 生 中 尋 找 到 歸 宿 79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二 卷, 頁 62,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80 見 同 上, 頁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三 卷, 頁 109,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82 見 同 上, 頁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二 卷, 頁 58,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84 見 同 上, 頁 見 同 上, 頁

22 問 學 第 十 八 期 旦 逐 劉 伶 去, 宵 隨 畢 卓 眠 不 應 長 賣 卜, 須 得 杖 頭 錢 ( 劇 題 卜 鋪 壁 ) 86 阮 籍 醒 時 少, 陶 潛 醉 日 多 百 年 何 足 度? 乘 興 且 長 歌 ( 醉 後 口 號 ) 87 比 日 尋 常 醉, 經 年 獨 未 醒 迴 瞻 後 園 柳, 忽 值 數 行 青 定 是 春 來 意, 低 頭 更 好 聽 歌 鶯 遼 亂 動, 蓮 葉 遶 池 生 散 腰 追 阮 籍, 招 手 喚 劉 伶 鬲 架 窺 前 空, 未 餘 几 小 瓶 風 光 須 用 却, 留 此 待 誰 傾!( 春 園 興 後 ) 88 如 此 一 來, 縱 使 自 斟 自 酌, 王 績 也 是 以 酒 會 友 來 淡 化 自 己 諸 多 的 孤 寂 索 寞 其 實, 儘 管 王 績 視 陶 淵 明 阮 籍 嵇 康 劉 伶 等 魏 晉 士 人 為 知 音, 或 模 仿 其 處 世 的 心 態, 或 讚 賞 其 高 標 獨 立 的 人 格, 或 模 仿 其 飲 酒 的 方 式, 或 模 仿 其 詩 風, 並 在 詩 文 中 提 及 旦 逐 劉 伶 去, 宵 隨 畢 卓 眠, 欲 隨 劉 伶 畢 卓 共 飲, 享 受 飲 酒 帶 來 的 快 樂 ; 散 腰 追 阮 籍, 招 手 喚 劉 伶, 渴 望 與 阮 籍 劉 伶 陶 淵 明 等 魏 晉 名 士 為 伍, 淡 化 自 己 的 孤 寂, 惟 實 際 上 王 績 愈 是 在 詩 文 中 提 及 這 些 魏 晉 名 士, 愈 是 表 明 他 渴 望 在 歷 史 中 尋 覓 知 己, 凸 顯 出 他 個 人 在 現 實 環 境 中 的 孤 獨 與 苦 悶 89 五 美 學 風 格 - 崇 尚 自 然 的 藝 術 思 想 ( 一 ) 抒 情 言 志 - 真 率 不 巧 飾 的 作 品 抒 情 言 志, 是 中 國 古 代 文 藝 思 想 中 的 一 個 重 要 課 題, 尤 其 是 詩 文 創 作 中, 更 是 萬 緒 不 離 其 宗 陶 淵 明 之 所 以 能 在 千 載 百 代 的 詩 人 中 脫 穎 而 出, 他 的 作 品 之 所 以 能 在 浩 如 煙 海 的 文 字 中 出 類 拔 萃, 可 說 是 因 為 他 常 著 文 章 自 娛, 頗 示 己 志 ( 五 柳 先 生 傳 ) 的 文 藝 創 作 思 想 葉 嘉 瑩 先 生 曾 以 任 真 論 陶 淵 明, 可 謂 慧 眼 獨 具 王 績 作 詩 亦 如 陶 淵 明 一 樣, 無 心 又 留 心, 無 意 又 有 意, 情 之 所 至, 遂 發 為 詠 嘆, 90 可 以 說 是 率 性 而 題, 隨 意 而 作, 不 計 得 失, 不 存 功 利, 86 見 同 上, 頁 見 同 上, 頁 見 同 上, 頁 針 對 這 點, 霍 松 林 與 梁 靜 兩 位 先 生 即 指 出 : 與 社 會 的 分 離 及 與 自 然 的 隔 膜 讓 王 績 只 可 能 從 友 人 身 上 尋 找 共 鳴, 與 知 己 的 溝 通 與 交 流 成 為 王 績 淡 化 孤 寂 的 唯 一 方 式 個 體 對 於 某 種 非 主 流 意 識 非 主 流 生 存 方 式 的 選 擇 如 有 他 人 的 參 與, 並 構 成 相 對 獨 立 的 群 體, 這 種 群 體 的 存 在 能 夠 化 解 個 體 因 背 離 社 會 而 產 生 的 苦 悶 與 孤 寂 但 不 幸 的 是, 在 王 績 的 生 活 中, 好 友 的 去 世, 知 音 的 難 覓, 使 其 缺 少 與 人 溝 通 交 流 的 可 能, 也 造 成 其 濃 重 的 孤 寂 感 如 他 與 河 南 董 恆 河 東 薛 收 友 善, 但 二 人 並 早 卒, 王 績 追 惜 不 已 見 霍 松 林 梁 靜 : 試 論 王 績 詩 文 的 獨 特 意 蘊, 山 西 大 學 學 報 ( 哲 學 社 會 科 學 版 ) 第 二 十 九 卷 第 三 期, 西 元 2006 年 5 月, 頁 王 績 在 詩 文 中 曾 多 次 提 及 陶 淵 明, 諸 如 田 家 三 首 之 一 草 生 元 亮 逕, 花 暗 子 雲 居 解 六 合 承 還 彭 澤 有 田 惟 種 黍, 步 兵 從 宦 豈 論 錢 田 家 三 首 之 二 不 知 今 有 漢, 唯 言 昔 避 秦 以 及 贈 學 仙 者 誰 知 彭 澤 意, 更 道 步 兵 耶 等 對 此, 劉 小 兵 先 生 指 出 : 王 績 與 陶 淵 明 有 許 多 驚 人 的 相 似 之 170

23 初 唐 作 家 王 績 個 人 思 想 暨 文 學 成 就 探 賾 不 拘 形 式, 因 而 他 們 的 作 品 都 有 著 一 種 豪 華 落 盡 見 真 淳 ( 元 好 問 論 詩 三 十 首 之 一 ) 的 魅 力 91 且 看 王 績 文 集 中 觸 實 景 感 真 情 的 例 子 : 春 夜 猶 自 長, 高 窗 來 月 明 耿 耿 不 能 寐, 振 衣 步 前 楹 懷 抱 暫 無 擾, 自 覺 形 神 清 遐 想 太 古 事, 俯 察 今 世 情 淳 薄 何 不 同, 運 數 之 所 成 歎 息 萬 重 陳, 已 聞 晨 雞 鳴 迴 首 東 南 隅, 誰 知 忘 機 者, 寂 泊 存 其 精!( 春 旦 直 疏 ) 92 家 住 箕 山 下, 門 枕 潁 川 濱 不 知 今 有 漢, 唯 言 昔 避 秦 琴 伴 前 庭 月, 酒 勸 後 園 春 自 得 中 林 士, 何 忝 上 皇 人 ( 田 家 三 首 之 二 ) 93 漢 朝 徵 隱 士, 唐 年 訪 逸 人 還 言 北 山 曲, 更 坐 東 河 濱 枌 榆 三 晉 地, 煙 火 四 家 鄰 白 豕 祠 鄉 社, 青 羊 祭 宅 神 拓 畦 侵 院 角, 蹙 水 上 渠 漘 臥 病 劉 公 幹, 躬 耕 鄭 子 真 橫 裁 桑 節 杖, 竪 剪 竹 皮 巾 鶴 警 琴 亭 夜, 鶯 啼 酒 甕 春 顏 回 惟 樂 道, 原 憲 豈 傷 貧? 藉 草 邀 新 友, 班 荊 接 故 人 市 門 逢 賣 藥, 山 圃 值 肩 薪 相 將 共 無 事, 何 處 犯 囂 塵!( 被 徵 謝 病 ) 94 處 : 如 多 次 仕 與 隱 的 人 生 經 歷, 如 都 喜 寄 情 於 琴 趣 酒 意, 都 受 老 莊 隱 逸 思 想 的 影 響 而 從 創 作 上 看, 其 詩 歌 題 材 也 有 相 似 之 處, 吟 詠 田 園 與 酒 都 是 他 們 偏 愛 ; 詩 風 也 都 有 質 樸 真 率 澹 遠 自 然 的 特 徵 總 之, 王 績 作 為 唐 代 詩 史 上 第 一 位 仿 陶 者, 在 繼 承 陶 淵 明 詩 風 方 面 是 非 常 突 出 的 見 劉 小 兵 : 王 績 詩 風 成 因 淺 探, 唐 都 學 刊 第 二 十 三 卷 第 六 期, 西 元 2007 年 11 月, 頁 19 惟 值 得 注 意 的 是, 與 陶 淵 明 居 住 鄉 間 生 活 窘 困, 常 為 衣 食 操 勞 不 同 王 績 的 家 庭 是 世 家 大 族, 呂 才 謂 王 績 其 家 六 代 冠 冕, 皆 歷 國 子 博 士, 終 於 卿 牧 守 宰, 國 史 家 諜 詳 焉 (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頁 1,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西 元 1987 年 11 月 ), 而 王 績 居 住 在 祖 上 傳 下 的 莊 園 之 中, 可 以 想 見 是 開 闊 的 田 野, 澄 清 的 陂 塘, 大 片 的 叢 林, 高 朗 的 天 空, 山 水 與 田 園 風 光 融 成 一 片, 反 映 在 詩 歌 中, 自 然 就 使 山 水 與 田 園 兩 大 題 材 互 相 滲 透 合 二 為 一 雖 然 在 對 田 園 生 活 體 驗 廣 度 和 深 度 上 容 或 不 及 陶 淵 明, 王 績 卻 用 大 小 謝 對 山 水 客 觀 美 的 觀 照 審 美 方 式 來 描 寫 田 園 生 活, 又 在 山 水 詩 中 吸 收 陶 淵 明 田 園 詩 寓 情 於 景, 以 情 見 景 的 長 處, 而 有 所 寄 託 針 對 這 個 部 份, 林 師 晉 士 先 生 即 指 出 : 淵 明 田 園 詩 中, 包 含 了 隱 逸 的 閒 適 樂 趣, 與 農 家 的 辛 勞 困 苦, 王 績 因 為 物 質 環 境 尚 稱 豐 裕, 故 其 田 園 詩 中, 多 寫 隱 居 逸 趣, 少 及 農 務 勞 苦 綜 觀 唐 代 田 園 詩 之 作 家, 大 多 生 活 在 物 質 條 件 不 虞 匱 乏 的 狀 況 下 所 寫 作 品 中 時 現 隱 逸 樂 趣, 鮮 言 田 居 之 勞 苦 困 頓, 這 種 情 形 亦 始 自 王 績 見 林 師 晉 士 : 論 王 績 在 唐 詩 史 上 之 地 位, 國 立 高 雄 師 範 大 學 國 文 學 系 國 文 學 報 創 刊 號, 民 國 93 年 12 月, 頁 對 此, 高 建 新 先 生 指 出 : 作 為 陶 淵 明 田 園 詩 的 有 力 繼 承 者, 王 績 和 陶 淵 明 有 許 多 近 似 之 處 他 們 都 深 受 道 家 思 想 影 響, 回 歸 田 園 的 重 要 目 的 就 是 要 守 拙 保 真 守 拙 養 真 使 他 們 保 持 了 人 格 的 獨 立 不 倚 和 內 心 世 界 的 自 由 無 羈, 這 也 正 是 他 們 甘 心 歸 隱 堅 守 田 園 的 內 在 理 由 他 們 都 拒 絕 扭 曲 異 化, 主 張 順 應 自 然 見 高 建 新 : 王 績 : 盛 唐 山 水 田 園 詩 的 先 聲, 內 蒙 古 大 學 學 報 ( 人 文 社 會 科 學 版 ) 第 三 十 三 卷 第 三 期, 西 元 2001 年 5 月, 頁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二 卷, 頁 71,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93 見 同 上, 頁 見 同 上, 頁

24 問 學 第 十 八 期 由 以 上 各 詩 可 以 看 出, 無 論 是 春 寒 料 峭 的 黎 明, 抑 或 是 月 色 皎 潔 的 夜 晚, 作 者 以 疏 朗 直 感 的 詩 句 所 傳 達 出 的 生 活 和 藝 術 上 的 意 境, 可 說 是 幽 美 得 似 乎 離 我 們 十 分 遙 遠, 然 而 卻 又 真 實 得 彷 彿 是 觸 手 可 及, 讓 人 有 身 臨 其 境 的 感 覺 清 代 賀 裳 在 載 酒 園 詩 話 又 編 中 曾 經 指 出 : 詩 之 亂 頭 粗 服 而 好 者, 千 載 一 淵 明 耳 樂 天 效 之, 便 傷 俚 淺, 惟 王 無 功 差 得 其 髣 髴 陶 王 之 稱, 余 嘗 欲 以 東 皐 代 輞 川 輞 川 誠 佳, 太 秀, 多 以 綺 思 揜 其 樸 趣 東 皐 瀟 灑 落 穆, 不 衫 不 履 95 可 以 說, 陶 淵 明 與 王 績 歸 隱 田 園, 以 其 率 真 和 高 潔 抒 寫 脫 俗 性 情, 從 而 成 為 特 定 歷 史 條 件 下 的 著 名 隱 逸 詩 人 陶 淵 明 開 創 了 中 國 的 田 園 詩 並 取 得 了 令 人 矚 目 的 成 就, 而 王 績 則 很 好 地 繼 承 了 這 種 詩 歌 傳 統 在 陶 淵 明 和 盛 唐 山 水 田 園 詩 人 之 間, 王 績 是 一 座 橋 樑, 他 的 詩 歌 創 作 為 唐 代 文 學 的 發 展 和 繁 榮 做 出 了 殊 為 可 貴 的 貢 獻 ( 二 ) 崇 尚 自 然 - 從 自 然 界 之 美 走 向 藝 術 境 界 之 自 然 美 老 子 第 二 十 五 章 提 到 人 法 地, 地 法 天, 天 法 道, 道 法 自 然, 物 我 冥 一, 心 道 一 體, 是 老 莊 哲 學 的 最 高 境 界, 在 玄 學 風 潮 盛 行 下 的 魏 晉 士 人, 即 以 此 為 人 生 的 終 極 追 求 晉 代 士 人, 尤 其 在 東 晉 之 時, 不 少 文 人 士 子 從 日 常 行 止, 到 遊 賞 山 水, 到 品 談 文 藝, 無 一 不 追 求 自 然 的 境 界 有 些 為 高 官 做 臺 輔, 有 些 係 世 家 貴 族 之 後 裔, 有 些 舞 文 弄 墨 卻 默 默 無 聞, 無 論 哪 一 階 層, 對 自 然 的 重 視 可 說 是 沒 有 高 低 之 分 的 對 於 王 績 而 言, 本 身 也 是 走 著 一 條 自 然 境 界 的 道 路, 他 將 有 意 追 求 的 魏 晉 風 度, 貫 徹 到 其 個 人 的 詩 文 創 作 當 中, 因 此 出 現 了 不 少 輕 盈 雋 永 的 篇 章 : 仲 尼 初 返 魯, 藏 史 欲 辭 周 脫 落 四 方 事, 棲 遑 萬 里 遊 影 來 徒 自 責, 心 盡 更 何 求? 禮 樂 存 三 代, 煙 霞 主 一 丘 長 歌 明 月 在, 獨 坐 白 雲 浮 物 情 勞 倚 伏, 生 涯 任 去 留 百 年 一 如 此, 世 事 方 悠 悠! ( 山 夜 ) 96 石 苔 應 可 踐, 叢 枝 幸 易 攀 青 溪 歸 路 直, 乘 月 夜 歌 還 ( 夜 還 95 轉 引 自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附 錄 三, 頁 275,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96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二 卷, 頁 49,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172

25 初 唐 作 家 王 績 個 人 思 想 暨 文 學 成 就 探 賾 東 溪 中 口 號 ) 97 北 場 耘 霍 罷, 東 皐 刈 黍 歸 相 逢 秋 月 滿, 更 值 夜 螢 飛 ( 秋 夜 喜 遇 姚 處 士 義 ) 98 幽 人 養 性 靈, 長 嘯 坐 山 扃 二 月 蘭 心 紫, 三 春 柳 色 青 卷 簾 看 水 石, 開 牖 望 園 亭 琴 曲 唯 留 古, 書 名 半 是 經 風 煙 長 入 詠, 几 杖 悉 為 銘 切 直 平 生 盡, 何 為 勞 是 形?( 山 園 ) 99 百 年 長 擾 擾, 萬 事 悉 悠 悠 日 光 隨 意 落, 水 勢 任 情 流 禮 樂 因 姬 旦, 詩 書 傳 孔 丘 不 如 高 枕 臥, 時 取 醉 銷 愁 ( 贈 程 處 士 ) 100 平 子 試 歸 田, 風 光 溢 眼 前 野 樓 全 跨 逈, 山 閣 半 臨 煙 入 屋 欹 生 樹, 當 堦 逆 涌 泉 剪 茅 通 磵 底, 移 柳 向 河 邊 崩 砂 猶 有 處, 臥 石 不 知 年 入 谷 開 斜 道, 橫 溪 渡 小 船 鄭 玄 唯 解 義, 王 列 鎮 尋 仙 去 去 人 間 遠, 誰 知 心 自 然!( 春 日 山 莊 言 志 ) 101 公 子 澹 無 為, 非 關 懷 移 老 萊 猶 有 婦, 王 霸 豈 無 兒? 人 世 何 勞 鬲? 生 涯 故 可 知 溪 流 無 限 水, 樹 長 自 然 枝 竹 林 橫, 梧 桐 倚 惠 施 楊 朱 那 早 計? 煩 此 泣 途 岐 ( 自 答 ) 102 山 中 舊 可 安, 無 處 不 盤 桓 嶺 澁 攀 藤 易, 巖 崎 策 杖 難 藥 供 無 限 食, 石 起 自 然 壇 樹 密 簷 偏 冷, 泉 深 階 鎮 寒 松 根 聊 入 釀, 竹 實 試 調 丹 孔 淳 書 數 帙, 朝 朝 還 自 看 ( 山 家 夏 日 九 首 之 三 ) 103 嵇 康 自 逸, 手 鍛 為 娛 曲 池 四 遶, 垂 楊 一 株 銅 煙 寒 竈, 鐵 燄 分 爐 箕 踞 而 坐, 何 其 傲 乎!( 嵇 康 坐 鍛 ) 104 上 列 之 詩, 無 論 是 自 然 界 的 婀 娜 多 姿, 個 人 心 靈 的 悠 然 逍 遙, 文 字 的 豐 富 通 脫, 皆 織 就 了 如 此 明 秀 之 美 高 雅 之 美 真 淳 之 美 與 和 諧 之 美 而 詩 書 琴 酒 的 享 受, 花 鳥 97 見 同 上, 頁 見 同 上, 頁 見 同 上, 頁 見 同 上, 頁 見 同 上, 頁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三 卷, 頁 90 91,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103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二 卷, 頁 84 85,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104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五 卷, 頁 199,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173

26 問 學 第 十 八 期 山 水 的 交 流, 一 切 各 適 其 性, 陶 然 自 得, 可 謂 達 到 了 一 種 難 以 言 表 的 自 然 美 妙 境 界 今 觀 王 績 作 品 中 的 隨 意 任 情 自 然 等 詞 語 的 點 染, 可 以 說 正 是 一 種 情 不 自 禁 的 藝 術 發 端 秋 月 朗 朗, 白 雲 悠 悠, 斑 斕 的 春 色, 潺 湲 的 水 流, 如 此 天 造 地 設 詩 意 盎 然 的 畫 面, 是 一 種 對 現 實 生 活 的 洋 洋 自 得, 對 理 想 的 孜 孜 以 求 讀 王 績 對 嵇 康 的 贊 語, 再 進 一 步 參 照 嵇 康 對 司 馬 相 如 的 贊 語, 令 人 不 禁 要 驚 嘆 於 相 隔 數 百 年 的 兩 個 人, 竟 聲 氣 相 投 到 如 此 地 步, 當 王 績 把 這 種 自 由 心 靈 的 眼 光 投 射 到 天 地 萬 物 上 進 行 藝 術 觀 照 時, 於 是 便 有 了 這 些 與 天 籟 和 鳴, 蘊 藉 而 又 靈 動 的 作 品 六 文 學 成 就 - 承 前 啟 後 的 新 氣 象 ( 一 ) 五 言 詩 的 近 體 化 林 師 晉 士 先 生 在 論 王 績 在 唐 詩 史 上 之 地 位 一 文 指 出 : 在 整 個 近 體 詩 格 律 的 形 成 過 程 中, 初 唐 是 一 個 重 要 的 階 段 近 體 詩 經 過 初 唐 的 發 展 之 後, 已 經 逐 漸 成 熟, 而 能 在 有 唐 一 代 綻 放 出 萬 丈 光 芒, 其 體 裁 在 定 型 之 後, 經 歷 了 一 千 餘 年 的 時 間, 都 保 持 著 不 變 的 穩 定 狀 態, 這 在 文 學 史 上 是 具 有 重 要 意 義 的 王 績 在 初 唐 近 體 詩 格 律 形 成 的 過 程 中, 是 重 要 的 功 臣 之 一 一 般 文 學 史 提 到 近 體 詩 格 律 之 形 成, 往 往 把 焦 點 集 中 在 四 傑 與 沈 宋 身 上, 其 實 如 果 把 初 唐 再 分 為 前 後 兩 期, 那 麼 四 傑 與 沈 宋 的 文 學 活 動 時 間, 顯 然 都 集 中 在 後 半 期, 至 於 論 及 初 唐 前 半 期 的 發 展 時, 則 王 績 絕 對 是 一 個 極 為 重 要 的 人 物, 因 為 王 績 不 僅 是 初 唐 前 期 作 品 最 多 的 詩 家, 其 詩 作 中 大 致 合 乎 近 體 格 律 的 也 相 當 多, 而 且 在 這 些 作 品 中, 王 績 顯 然 建 立 了 相 當 良 好 的 近 體 詩 作 典 式 105 可 以 說, 王 績 為 五 言 律 詩 的 形 成 與 發 展 做 出 了 自 己 的 貢 獻 唐 詩 繁 榮 的 標 誌 之 一 即 是 律 詩 的 成 熟 格 律 詩 以 格 律 嚴 密 而 得 名 漢 魏 南 北 朝 詩 以 五 言 為 主, 這 些 古 詩, 在 聲 韻 詞 性 和 句 法 上 都 比 較 沒 有 嚴 格 的 規 範 自 從 南 朝 齊 永 明 年 間, 沈 約 等 人 將 聲 律 的 知 識 運 用 到 詩 歌 創 作 當 中, 律 詩 這 種 新 的 體 裁 才 開 始 逐 漸 地 醞 釀 職 是 之 故, 律 詩 從 形 成 發 展 到 成 熟 可 謂 經 歷 了 一 段 漫 長 的 歷 史 過 程, 這 105 見 林 師 晉 士 : 論 王 績 在 唐 詩 史 上 之 地 位, 國 立 高 雄 師 範 大 學 國 文 學 系 國 文 學 報 創 刊 號, 民 國 93 年 12 月, 頁

27 初 唐 作 家 王 績 個 人 思 想 暨 文 學 成 就 探 賾 當 中 有 許 多 人 為 其 產 生 做 出 了 自 己 的 貢 獻, 王 績 就 是 這 樣 一 位 重 要 的 詩 人 106 他 十 分 重 視 和 講 求 詩 歌 的 聲 律 之 美, 早 在 隋 唐 之 際 就 寫 出 一 些 對 仗 工 穩 句 式 整 飭 音 調 協 律 和 押 韻 規 範 等 可 說 是 近 乎 標 準 的 格 律 詩, 如 其 野 望 一 詩 : 薄 暮 東 皐 望, 徙 倚 將 何 依? 樹 樹 皆 秋 色, 山 山 唯 落 暉 牧 人 驅 犢 返, 獵 馬 帶 禽 歸 相 顧 無 相 識, 長 歌 懷 採 薇 107 這 首 詩 一 共 八 句, 首 尾 兩 聯 抒 情 言 事, 中 間 兩 聯 寫 景, 經 過 情 景 情 這 一 反 復, 詩 的 意 涵 更 深 化 了 一 層, 這 正 符 合 律 詩 一 般 的 基 本 章 法 而 詩 的 第 三 句 和 第 四 句 ( 頷 聯 ) 樹 樹 對 山 山, 皆 秋 色 對 唯 落 暉, 詞 性 一 致, 句 法 結 構 完 全 相 同, 則 是 明 顯 的 對 仗 至 於 詩 裡 各 聯 的 韻 腳 依 次 分 別 是 依 暉 歸 薇, 四 個 字 同 押 平 聲 韻, 同 時 格 律 嚴 整, 前 後 各 聯 意 象 緊 密, 意 蘊 融 貫 其 中, 情 景 人 組 成 了 一 個 不 可 分 割 的 有 機 體, 幾 乎 可 說 是 無 一 不 合 乎 五 言 律 詩 的 規 格, 總 的 來 說, 實 已 具 備 盛 唐 詩 的 氣 象 和 神 韻 其 實, 王 績 這 一 類 趨 於 成 熟 的 五 言 律 詩, 在 其 詩 集 中 為 數 可 謂 不 少 : 採 藥 北 巖 陰, 乘 興 獨 幽 尋 澗 尾 泉 恆 細, 山 腰 溪 轉 深 石 橫 疑 路 斷, 雲 暗 覺 峰 沉 暮 薄 歸 來 去, 松 丘 橫 夜 琴 ( 山 中 採 藥 ) 108 百 年 長 擾 擾, 萬 事 悉 悠 悠 日 光 隨 意 落, 水 勢 任 情 流 禮 樂 囚 姬 旦, 詩 書 縛 孔 丘 不 如 高 枕 臥, 時 取 醉 銷 愁 ( 贈 程 處 士 ) 109 野 人 迷 節 候, 端 坐 隔 塵 埃 忽 見 黃 花 吐, 方 知 素 序 迴 映 巖 千 段 發, 臨 浦 萬 株 開 香 氣 徒 盈 把, 無 人 送 酒 來 ( 九 月 九 日 贈 崔 使 君 善 為 ) 110 託 身 千 載 下, 聊 思 萬 物 初 欲 令 無 作 有, 翻 覺 實 成 虛 周 文 方 定 106 在 王 績 的 時 候, 律 詩 這 個 名 稱 可 以 說 是 還 沒 有 出 現, 一 般 僅 稱 之 為 五 言 四 韻 八 句 四 韻 或 五 韻 中 間 兩 聯 必 須 對 仗, 第 二 四 六 八 句 押 韻, 首 句 可 押 可 不 押, 通 常 押 平 聲, 朗 誦 或 詠 唱 時, 產 生 鏗 鏘 和 諧 感 107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二 卷, 頁 77,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108 見 同 上, 頁 見 同 上, 頁 見 同 上, 頁

28 問 學 第 十 八 期 策, 秦 帝 即 焚 書 寄 語 無 為 者, 知 君 晤 有 餘 ( 獨 坐 ) 111 問 君 樽 酒 外, 獨 坐 更 何 須? 有 客 談 名 理, 無 人 索 地 租 三 男 婚 令 族, 五 女 嫁 賢 夫 百 年 隨 分 了, 未 羨 陟 方 壺 ( 獨 坐 ) 112 園 亭 物 候 奇, 舒 嘯 樂 無 為 芰 荷 高 出 岸, 楊 柳 下 欹 池 蟬 噪 黏 遠 舉, 魚 驚 鈎 暫 移 蕭 蕭 懷 抱 足, 何 藉 世 人 知?( 晚 秋 夜 坐 ) 113 客 行 秋 未 歸, 蕭 索 意 多 違 鴈 門 霜 雪 苦, 龍 城 冠 蓋 稀 穹 廬 還 作 室, 短 褐 更 為 衣 自 憐 書 信 斷, 空 瞻 鴻 雁 飛 ( 在 邊 三 首 之 一 ) 114 羈 旅 滯 胡 中, 思 歸 道 路 窮 猶 擎 蘇 武 節, 尚 抱 李 陵 弓 漠 北 平 無 樹, 關 南 逈 有 風 長 安 知 遠 近, 徒 想 灞 池 東 ( 在 邊 三 首 之 二 ) 115 昔 歲 銜 王 命, 今 秋 獨 未 旋 節 毛 風 落 盡, 衣 袖 雪 霑 鮮 瀚 海 平 連 地, 狼 山 峻 入 天 何 當 攜 侍 子, 相 逐 拜 甘 泉 ( 在 邊 三 首 之 三 ) 116 考 查 王 績 今 存 的 詩 作, 當 中 除 了 二 首 四 言 詩 與 三 首 七 言 詩 以 外, 其 餘 的 一 百 餘 首 詩 均 為 五 言, 由 此 可 見 王 績 在 五 言 詩 方 面 所 花 費 的 功 夫 以 及 其 個 人 對 五 言 詩 的 鍾 情, 尤 其 是 王 績 精 通 音 樂, 雅 善 鼓 琴, 加 減 舊 弄, 作 山 水 操, 為 知 音 者 所 賞, 117 王 績 本 身 不 僅 雅 善 鼓 琴, 以 琴 入 詩, 更 重 要 的 是 他 能 夠 將 自 己 在 音 樂 方 面 的 特 長, 融 入 運 用 在 詩 歌 創 作 之 中 中 國 古 典 詩 歌 與 音 樂 的 關 係 甚 為 密 切, 其 相 通 之 處 便 是 都 要 求 有 自 然 流 暢 和 諧 及 優 美 的 韻 律 王 績 的 詩 講 求 聲 韻 調 的 協 調, 他 在 詩 歌 格 律 和 音 韻 等 方 面 取 得 的 成 就 與 他 卓 越 的 音 樂 素 養 可 說 是 分 不 開 的 ( 二 ) 獨 步 一 時 的 田 園 山 水 詩 111 見 同 上, 頁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三 卷, 頁 114,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113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二 卷, 頁 77,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114 見 同 上, 頁 見 同 上, 頁 見 同 上 117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附 錄 一 呂 才 東 皐 子 後 序, 頁 220,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176

29 初 唐 作 家 王 績 個 人 思 想 暨 文 學 成 就 探 賾 王 績 的 山 水 田 園 詩 總 計 約 有 五 十 多 首, 幾 乎 佔 其 存 詩 數 量 的 一 半 他 用 大 小 謝 觀 照 山 水 客 觀 美 的 審 美 方 式 來 描 寫 田 園 生 活, 同 時 又 吸 收 了 陶 淵 明 田 園 詩 寓 情 於 景 以 情 見 景 的 長 處, 因 此, 其 詩 在 風 光 景 物 的 描 寫 上 可 謂 栩 栩 如 生 細 致 入 微, 近 於 大 謝, 至 於 整 個 詩 歌 意 境 之 自 然 清 新 則 是 近 乎 陶 淵 明 118 特 別 是 在 王 績 的 山 水 田 園 詩 中, 常 有 一 些 信 手 拈 來 的 好 景, 如 密 藤 成 斗 帳, 疎 樹 即 簷 櫳 ( 山 家 夏 日 九 首 之 九 ) 119 磵 泉 通 院 井, 山 氣 雜 廚 煙 ( 山 家 夏 日 九 首 之 七 ) 120 以 及 引 流 還 當 井, 憑 樹 即 為 楹 ( 山 中 獨 坐 ) 121 等, 完 全 與 自 然 融 為 一 體, 並 且 也 很 能 夠 體 現 出 王 績 寫 詩 時 在 取 景 方 面 喜 歡 自 然 而 不 加 剪 裁 的 特 色 122 王 績 將 他 個 人 自 然 無 為 的 人 生 哲 學 貫 穿 於 詩 歌 的 創 作 之 中, 純 以 生 活 入 詩, 從 取 景 到 語 言 手 法, 均 可 說 是 計 思 匪 深, 在 濃 豔 綿 密 的 宮 體 詩 盛 行 的 時 代, 展 現 了 一 個 別 有 一 番 風 味 的 清 朗 疏 的 山 水 田 園 世 界 123 茲 再 以 其 著 名 的 野 118 對 此, 黃 玉 雪 先 生 指 出 : 陶 淵 明 的 田 園 詩 是 魏 晉 詩 歌 詠 懷 興 寄 的 傳 統 與 東 晉 士 人 的 審 美 觀 照 方 式, 以 及 詩 人 田 園 生 活 相 結 合 的 產 物, 他 對 自 然 的 態 度 是 感 受, 與 謝 靈 運 的 觀 賞 不 同 如 他 的 田 園 詩 以 抒 寫 熱 愛 丘 山 田 園 的 天 性, 以 及 感 悟 自 然 的 意 趣 為 主, 能 將 意 中 之 景 和 實 有 之 景 融 為 胸 中, 自 成 一 片 天 趣, 創 造 出 渾 然 完 整 的 意 境 ; 謝 靈 運 的 山 水 詩 則 以 客 觀 表 現 自 然 美 為 主, 山 水 是 供 人 對 玩 的 對 象, 雖 然 有 將 山 水 和 抒 情 議 論 相 結 合 意 識, 但 在 藝 術 的 表 現 上 還 是 情 與 景 兩 分, 二 人 之 詩 有 很 大 的 不 同 見 黃 玉 雪 : 王 績 田 園 詩 研 究, 頁 111, 國 立 高 雄 師 範 大 學 國 文 教 學 碩 士 論 文, 民 國 97 年 筆 者 以 為, 在 王 績 的 詩 歌 作 品 中, 山 林 田 園 是 清 澈 明 淨 的, 幾 乎 沒 有 色 彩 他 喜 歡 描 繪 山 林 中 一 些 清 淡 的 寂 靜 的 景 色 和 細 節, 如 石 苔 叢 枝 孤 峰 古 蔓 臥 石 岩 雪 古 樹 青 松 野 竹 密 藤 朝 菌 溪 冰 等 等 儘 管 王 績 處 於 一 個 改 朝 換 代 局 勢 巨 變 的 歷 史 時 期, 但 他 詩 歌 的 著 眼 點 卻 常 在 於 山 林 中 一 些 恆 久 不 變 的 不 為 人 注 意 的 細 微 之 處, 在 他 的 詩 歌 當 中, 較 少 出 現 闊 大 的 境 界 和 流 動 變 化 的 氣 質 讀 王 績 的 山 水 田 園 詩, 如 同 看 一 幅 水 墨 畫, 清 冷 淡 遠, 很 少 會 產 生 濃 豔 的 色 彩 感 尤 其 是 王 績 詩 歌 中 關 於 景 物 的 描 寫 幾 乎 可 以 說 是 毫 不 剪 裁, 目 之 所 及, 筆 之 所 至, 全 係 一 派 天 然 讀 王 績 的 這 些 詩, 就 像 看 一 長 卷, 緩 緩 展 開, 景 物 都 是 連 貫 的 自 然 的, 如 春 日 山 莊 言 志 : 平 子 試 歸 田, 風 光 溢 眼 前 野 樓 全 跨 逈, 山 閣 半 臨 煙 入 屋 欹 生 樹, 當 堦 逆 涌 泉 剪 茅 通 磵 底, 移 柳 向 河 邊 崩 砂 猶 有 處, 臥 石 不 知 年 入 谷 開 斜 道, 橫 溪 渡 小 船 鄭 玄 唯 解 義, 王 列 鎮 尋 仙 去 去 人 間 遠, 誰 知 心 自 然 (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二 卷, 頁 46,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西 元 1987 年 11 月 ) 整 首 詩 幾 乎 是 一 句 一 景, 樓 閣 樹 泉 茅 柳 砂 石 都 是 眼 前 所 見, 讀 此 詩, 彷 彿 跟 著 詩 人 在 山 莊 信 步, 隨 意 看 景, 然 後 將 空 間 的 移 動 記 錄 下 來, 不 增 不 減, 不 加 修 飾 119 見 ( 唐 ) 王 績 著, 韓 理 洲 校 點 : 王 無 功 文 集 五 卷 本 會 校 第 二 卷, 頁 87, 上 海 :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120 見 同 上, 頁 見 同 上, 頁 另 一 方 面, 王 績 在 寫 景 時 多 用 白 描 手 法, 寫 的 全 是 實 景, 幾 乎 沒 有 比 喻 在 他 的 詩 中, 景 物 都 是 以 本 來 的 面 目 出 現, 較 少 想 像 的 延 伸 以 及 色 彩 的 點 染, 像 是 澗 尾 泉 恆 細, 山 腰 溪 轉 深 ( 山 中 採 藥 ), 樹 樹 皆 秋 色, 山 山 唯 落 暉 ( 野 望 ), 磵 泉 通 院 井, 山 氣 雜 廚 煙 ( 山 家 夏 日 九 首 之 七 ), 自 然 是 怎 樣 的, 詩 歌 就 怎 樣 地 把 它 描 畫 下 來, 可 以 說 是 沒 有 濃 墨 重 彩 的 人 為 添 加 針 對 這 點, 韓 理 洲 先 生 指 出 : 在 藝 術 手 法 上, 以 白 描 為 主, 重 在 寫 意, 寓 情 於 景, 語 言 樸 素, 超 曠 淡 遠, 是 陶 淵 明 王 績 王 維 孟 浩 然 儲 光 羲 的 共 同 特 色, 表 現 出 了 明 顯 的 師 承 關 係 王 績 在 此 期 間 起 了 承 前 啟 後 的 紐 帶 作 用 見 韓 理 洲 : 論 王 績 的 詩, 西 北 師 大 學 報 ( 社 會 科 學 版 ) 第 一 期, 西 元 1984 年, 頁 唐 朝 興 起, 雖 是 已 改 朝 換 代, 但 一 部 份 詩 人 的 創 作 風 氣 並 沒 有 隨 著 朝 代 的 更 替 而 以 嶄 新 的 面 貌 出 1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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