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3花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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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卷 首 语 纪 念 中 国 人 民 抗 日 战 争 暨 世 界 反 法 西 斯 战 争 胜 利 70 周 年 专 栏, 由 张 雪 鸿 的 日 寇 在 泰 州 城 等 四 篇 文 章 组 成, 同 全 国 人 民 一 样, 泰 州 儿 女 的 斗 争 与 生 活, 都 是 不 能 忘 却 的 珍 贵 记 忆, 也 是 激 励 我 们 奋 进 的 力 量 源 泉 董 小 潭 的 傍 妆 台 与 萧 仁 的 头 门 口 遗 事, 是 以 抗 日 战 争 为 题 材 和 背 景 的 小 说 傍 妆 台 是 道 教 音 乐 小 说 写 保 护 古 乐 乐 谱, 与 觊 觎 的 侵 略 者 作 斗 争 主 要 人 物 孟 家 柴 行 独 生 女 孟 芊 芊, 是 古 乐 的 传 承 人 和 守 护 女 神 柴 行 小 伙 计 俞 浪 行 和 盐 商 高 家 的 大 少 爷 高 如 风, 参 与 了 传 奇 的 谱 写 地 下 党 组 织 起 各 方 抗 日 力 量 潜 藏 高 府 的 日 本 间 谍, 增 加 了 神 秘 性 如 果 加 强 细 节, 充 实 空 间, 可 以 展 为 一 个 很 好 看 的 中 长 篇 头 门 口 遗 事 是 沦 陷 前 的 事 回 族 姑 娘 马 光 琴 的 爱 情 和 婚 姻, 随 着 时 局 的 变 化 一 波 三 折 作 者 对 伊 斯 兰 教 习 俗 海 阳 历 史 文 化, 以 及 五 洋 店 军 乐 队 等 等 十 分 熟 稔, 丰 富 生 动 的 细 节 描 写, 带 着 特 定 的 时 代 气 息 和 生 活 气 息 扑 面 而 来 本 期 刊 发 上 部, 我 们 期 待 续 篇 陆 秀 荔 的 董 小 姐 的 咖 啡 店 写 得 很 流 畅 董 小 姐 的 二, 可 说 善 良, 可 说 义 气, 就 其 本 性 论, 其 实 是 真 与 纯, 近 似 透 明 作 者 对 现 代 城 市 各 色 人 等 的 观 察 和 分 析 相 当 深 入, 值 得 一 读 杜 怀 超 徐 州 远 来, 散 文 红 蓼 写 植 物 和 人, 红 蓼 和 母 亲 最 普 遍 的 最 伟 大, 最 脆 弱 的 最 坚 强, 最 卑 贱 的 最 尊 严, 最 被 遗 忘 的 最 应 感 恩 季 节 更 替, 生 命 轮 回, 人 和 动 植 物 都 是 大 自 然 平 等 的 成 员 作 者 思 想 广 阔, 细 微 中 寓 哲 理 秦 宾 繁 复 的 意 象, 朱 零 简 洁 的 叙 事, 都 可 称 可 读 可 接 受 的 诗 极 短, 极 巧 妙, 极 萦 回, 这 是 庞 余 亮 评 论 的 风 格 沙 黑 评 王 同 书 诗,OK 也 不 长, 对 这 部 古 典 诗 歌 论 著 的 主 要 篇 章, 作 了 很 好 的 梳 理, 对 其 诗 观 与 新 见 点 赞 有 加 陆 镇 余 泰 州 的 母 亲 河, 写 老 通 扬 运 河 的 兴 衰 和 历 史 文 化 积 淀, 有 喜 有 忧 有 希 冀 萧 云 鹏 写 南 官 河 今 昔, 也 很 有 史 料 价 值 泰 州 女 史 钱 荷 玉, 香 露 韫 清, 读 传 可 知 何 所 谓 贤 妇 人 徐 一 清 徐 同 华

2 原创文学 本土文艺 城市文化 2015 年第 3 期 总第 63 期 主管 中共泰州市海陵区委宣传部 主办 泰州市海陵区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顾 问 刘 玲 主 编 孙广华 副主编 薛 梅 陈 明 徐同华 编 委 陈建波 范观澜 蒋 华 焦志祥 栾学年 时彭年 徐一清 朱志国 特邀编审 陆镇余 肖 仁 汪秉性 俞 扬 沙 黑 刘渝庆 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 反 法 西 斯 战 争 胜 利 70 周 年 专 栏 奔赴延安 / 孙红 忆抗战剧社 / 储晓梅 日寇在泰州城 / 张雪鸿 梅兰芳的岁寒傲骨 / 吴双林 作 品 小 说 傍妆台 / 董小潭 头门口遗事 上 / 萧仁 董小姐和她的咖啡馆 / 陆秀荔 田是命 / 张士高 秋风中的芦苇 / 宫凤华 遗落猫头鹰 / 戴琰 文傻子 / 李金明 作 品 散 文 红蓼 / 杜怀超 那份纯正温暖的底色 / 巴秋 采桑 / 张执中 夕阳学艺路 / 邵展图 旧书难舍 / 毛家旺 童趣之玩铜板 / 姚东社

3 本期编辑 徐同华 徐一清 刘诗晗 丁雅群 校对 周 编辑出版 云 编辑部 通 讯 处 泰州市府前路 26 号 作 品 诗 歌 春天里遗落的诗 / 秦宾 锅灶前的遐思 / 朱零 作 品 评 论 145 蛙皮和树皮般的潮湿 / 庞余亮 146 诗道 的探求者 / 沙黑 海陵区政府大楼 618 室 电 话 邮政编码 网 址 电子信箱 tzhlhuacong@126.com 刊 号 苏新出准印 JS-3360 号 内部交流 出版时间 2015 年 10 月 城 市 历 史 泰州的母亲河 / 陆镇余 南官河 / 萧云鹏 城 市 文 苑 155 香露韫清钱荷玉 / 徐同华 城 市 风 尚 160 兴化干丝 / 陆琴华 新苗园地 成长与成功 / 赵萌萌 是母语 / 周端端 放下 / 刘雨璇 寻禅 / 王欣雨 医院 / 卢荻 封面 戴 琪 封二 巴 秋 封三 王庆军 插页 李雪柏

4 纪 念 中 国 人 民 抗 日 战 争 暨 世 界 反 法 西 斯 战 争 胜 利 70 周 年 专 栏

5 奔赴延安 孙 红 1937 年时 我正在时敏中学念书 其时泰州学生抗日救国活动兴起 我 的名字因演讲获奖而蜚声校园 同学们推选我为抗日宣传队长 泰州知名 实业家 商会会长吴云山与我父母世交甚厚 其女儿吴新智 儿子吴新勃在 驻军支持下组织了战士剧社 吴聘我为剧社干事 我请他们参加抗日宣传 队 当时我们抗日热情高涨 高唱抗日歌曲 大路歌 流亡曲 渔光曲 桃 李赞 剧社也演出过 放下你的鞭子 饮水室 等剧 抗日战争爆发后 语文老师仲一侯常给我们油印一些抗日诗词 学校 也开展了战地救护训练 暑假时 我与在时敏中学读书的周金昭 李素仙 共同发起组织 反帝同盟会 并倡议扩大组织成立 泰州学生反帝大同 盟 向各校发函 到各乡镇宣传 1937 年冬 我在姜堰当新闻记者 到北乡 采访时才知道延安有毛泽东 朱德领导人民抗日 还有个抗日大学 不收学 费 延安的曙光令我振奋 从此 我一心向往到延安读抗日大学 并跨出了 投入革命的决定性的一步 1938 年 2 月 我动员部分青年到延安抗大读书 当时想去的人不少 但临动身时只有同班同学郭强 郭强家的房客蔡志伯 陈琬如夫妇及其友 程心叶 樊川的原上海抗日宣传队的谢朗夫和我六人 我们推选谢朗夫为 队长 约定到小纪我大堂兄布店集合 六人等齐了 每人带了三十元路费 便踏上了奔赴延安的革命大道 泰州的老辈人称我是 泰州城第一个去延 安的姑娘 我们六人从小纪出发 乘小船到高邮 高邮无交通船 我们就买了白 布制成袖套 写上 中华青年抗敌宣传队 买了红绿纸书写抗日标语进行 宣传 后上了运公粮的船北上 夜晚船停泊在宿迁境内的刘家荡子 我们 上岸每人买了一碗面条 吃到嘴里都是沙子 为了充饥都吞下肚子 当时 郭强年龄最小 想家 哭着给他父亲写信 我这一去就不会回来了 我劝 说安慰了他一番 船继续航行到运河车站码头 上岸后看到路上有火车 皮 我们便爬上去休息 忽听有车西去 我们赶忙跳下车皮 把行李搬到西 去的火车厢上 车到徐州后又不通了 正赶上李宗仁的五战区庆祝台儿庄大捷 让我 们参加祝捷大会 我担任了大会前台干事 当我们等车西去时 看到报上 一则启事 来西北的青年如无介绍信 徒劳往返 我们正犯愁 蔡志伯说 5

6 6 西 安 银 行 有 朋 友, 可 去 那 里 搞 介 绍 信 谢 朗 夫 讲 : 我 带 你 们 去 武 汉 找 郭 沫 若 我 想 到 武 汉 带 两 个 姨 侄 儿 去 延 安, 就 同 谢 朗 夫 程 心 叶 去 武 汉, 蔡 志 伯 夫 妇 和 郭 强 则 去 了 西 安 我 们 三 人 到 武 汉 找 到 郭 沫 若, 郭 沫 若 说 他 是 三 厅 厅 长 不 便 介 绍, 叫 我 们 留 武 汉 宣 传 抗 日 我 们 就 到 大 侄 儿 的 上 海 董 鸿 茂 颜 料 分 店 吃 住 在 去 武 昌 游 玩 时, 目 睹 了 四 二 九 空 战 胜 利 的 盛 况, 从 飞 机 上 凯 旋 归 来 的 飞 行 员 都 是 苏 联 人 一 天, 武 汉 宣 传 队 来 人 要 我 们 去 学 习 班 学 习, 由 郭 沫 若 沈 钧 儒 讲 课 宣 传 队 分 配 我 看 书 摊 到 难 童 学 校 教 唱 歌, 我 一 面 学 习 工 作, 一 面 到 处 找 人 开 介 绍 信 一 天 晚 上 到 队 长 张 慕 华 家, 他 拿 了 介 绍 信 叫 我 们 到 大 石 洋 行 八 路 军 办 事 处 填 表 办 手 续 去 延 安, 我 们 喜 出 望 外, 兴 奋 不 已, 随 即 在 汉 口 乘 车 北 上, 于 7 月 13 日 我 们 到 了 西 安, 一 行 四 人 到 西 安 七 贤 村 八 路 军 办 事 处 报 到, 组 织 上 分 配 我 和 小 侄 儿 去 抗 大, 程 心 叶 和 大 侄 儿 去 陕 北 公 学 我 们 四 人 不 愿 分 开, 决 定 同 去 陕 北 公 学, 在 西 安 休 息 了 几 天, 即 和 大 批 青 年 奔 赴 延 安 历 时 半 年, 我 终 于 到 达 陕 北 公 学, 先 编 在 37 队, 后 到 45 队 任 班 长,1938 年 11 月, 经 指 导 员 何 敏 介 绍 加 入 中 国 共 产 党 在 陕 北 公 学 学 政 治 学 军 事, 课 余 参 加 了 学 习 写 生 我 曾 将 同 学 给 我 画 的 一 张 写 生 画 寄 给 我 的 母 亲, 画 面 上, 我 身 穿 军 装 头 戴 军 帽, 腰 扎 皮 带, 打 着 绑 腿, 绑 脚 上 插 着 一 双 木 筷 子 和 一 只 汤 匙, 画 面 充 满 生 气, 反 映 了 延 安 生 活 的 紧 张 和 艰 苦 我 投 奔 延 安 后, 泰 州 地 下 党 员 张 岳 侯 刘 隽 青 夫 妇 住 到 我 母 亲 家, 张 岳 侯 拿 出 二 百 元 让 我 母 亲 出 面 在 大 浦 头 开 盐 栈, 不 少 盐 商 都 是 张 介 绍 到 我 家 的 同 月, 卢 迈 成 仿 吾 两 位 校 长 给 我 们 陕 北 公 学 全 体 师 生 传 达 了 六 届 六 中 全 会 精 神, 动 员 大 家 到 敌 后 建 立 根 据 地 同 学 们 情 绪 激 昂, 纷 纷 报 名 上 前 线, 我 也 报 了 名, 请 成 仿 吾 校 长 题 字, 他 给 我 写 下 了 斗 争, 斗 争, 再 斗 争 的 题 词, 对 我 到 敌 后 的 激 励 更 大 谁 知 学 校 又 规 定 女 同 学 留 下, 男 同 学 编 为 十 个 队 我 听 后 哭 着 找 到 校 政 治 部 主 任 周 纯 全 表 示 我 的 决 心, 周 主 任 被 感 动 了, 让 我 保 密 不 要 声 张, 说 带 女 同 志 到 敌 后 有 困 难, 以 后 通 知 你, 悄 悄 跟 上 队 伍 就 行 我 即 随 抗 大 一 分 校 校 长 何 长 工 走 上 了 晋 东 南 抗 日 前 线 到 晋 东 南 开 始 的 番 号 是 十 八 集 团 军 随 营 学 校, 即 抗 大 一 分 校, 当 时 给 我 编 了 一 个 班 十 四 人 后 来 又 来 了 一 批 女 同 志, 编 了 一 个 排, 我 任 一 排 长 陆 续 又 涌 来 了 四 五 个 排, 一 排 提 前 毕 业 学 校 分 配 我 到 八 营 图 书 馆 工 作, 红 五 月 搞 生 产 劳 动 竞 赛, 业 余 时 间 教 妇 女 识 字, 发 动 妇 女 绣 党 旗, 我 处 处 带 头, 工 作 出 色 得 了 奖 在 开 展 七 一 至 七 七 纪 念 周 活 动 时, 七 七 拂 晓 日 寇 进 犯, 情 况 危 急, 群 众 帮 助 我 套 大 车 装 图 书, 转 移 到 太 行 山 我 们

7 一面爬山 一面破路阻敌 爬到山 上时竟累得瘫在地上了 1939 年底 抗大一分校挺进 到山东 开辟鲁南根据地 我在 沂水 莒县等地搞政权建设和调 查研究工作 先后任民运工作团 队员 分队队长 队长 皖南事变 后 我们民运工作团进入沂蒙山 区工作 1941 年 11 月苏联十月 革命节 原准备成立费县县政府 打过来了 我们 延安宝塔山 突然敌人大扫荡 立即下山 这时 校训练部部长兼沂蒙军区司令袁也烈看见我们 叫我们 打回去 上山打游击 民运工作团三个队改为游击队 我被任命为第三队 队长 带领同志们上山打游击 坚持斗争 昼伏夜出转山头 破封锁线 过 望海峰 宿树林藏山洞 联系群众了解敌情 化妆刨地捉汉奸 坚壁清野 粉 碎了敌人的铁壁合围战术 坚持斗争三个月 后下山总结 1941 年底抗大改编 我要求南下 到了盐阜根据地 先后担任盐阜党委 妇委委员 涟东县妇委书记 妇救会长 工农青妇党团书记 1942 年秋到新 四军三师任机要交通员 政治部组织部调研统计干事兼政治部秘书 这一年年底形势紧张 我掩护新四军三师师长黄克诚的夫人 阜宁县 委书记唐棣华到泰州我母亲家生孩子 得到母亲的掩护和照顾 新四军一 师政治部主任钟期光给黄克诚的信中说 张岳侯掩护革命功劳大 孙红的 母亲很能干 日本投降后 杨帆的警卫员万有成在我母亲家读书 我侄儿 送他到时敏中学读初中 七战七捷后 蒋介石的一百军在泰州日趋反动 我哥哥又送万回苏北根据地 三师北上后 我留五分区 先由谭震林派我去上海给淮阴医院请医 生 后让我驻泰州了解军事情况 与杨光池同志联系 七战七捷后 我到十 一分区总支领导学习 1948 年 2 月 我任十二纵队政治部组织部行政科科 长兼管干部工作 江淮军区成立后任机要秘书 后随三野政治部保卫部进 上海参加接管 成仿吾校长给我的 斗争 斗争 再斗争 的题词 成了我革命生涯的座 右铭 此后人生的每一次遇到坎坷 只要我想到校长和陕北公学 坚定正确 的政治方向 艰苦朴素的工作作风 的教导 就增添了斗争的力量 坚定了 共产主义信念 从而战胜了一个又一个困难 7

8 忆抗战剧社 储晓梅 1938 年夏秋之际 泰州城内的爱国青年 高举抗日救亡大旗 自发建立 了民间抗日救亡的社团组织 抗战剧社 社址设在原城隍庙北面的泓 8 园内 今泰州市二中 园内房屋颇多 大小数十间 厅堂三大间 便作了 我们的排练场所 当时我正在时敏中学读高中 同学中的李硕诚 即李进 曾任江苏省 文联主席 徐芝诰 诗人王退斋之妻弟 朱明亚 姚国梁 俞铭璜 石树中 和纪中一共社员四十余人 每天下午活动 由导演安排当天的具体工作 如 抄词 背词 对词 排练以及书写宣传材料 张贴新闻快报 出壁报等等 为了提高演出质量 特地邀来了原中国旅行社专业演员方明 苗毅 女 夫妇 由方明任导演 他们夫妇就食宿在弘园的空屋里 生活很艰 苦 社员们主动捐款作剧社的活动经费和方明夫妇的生活费用 我们排演的剧目很多 记得有 三江好 松花江上 最后一计 三个 因时逾五十余年 剧情已记不起来 我曾参加演出过 最后一计 大致剧 情是 日寇抓住了我方的马参谋长和他的儿子 要马参谋长供出我方的军 事秘密 马参谋长善于用计 有 马百计 的雅号 故该剧又名 马百计 马百计宁死不供 日寇便当着马之面逼他的儿子交代 马百计的儿子也很 坚强 同样只字不提 于是日军官命日兵当马之面严刑逼供 借此迫使马 百计因爱子之情而就范 马百计深恐其子受刑不过而说出机密 便陡生一 计 骗日寇官兵离开了现场 立即用暗藏的毒药毒死了自己的儿子 使日寇 永远无法获得我方机密 马 百计在悲忿惨烈中完成了他 的最后一计 那时 我们是在城隍庙的 大戏台中 第一次演抗日救亡 戏剧的 在 最后一计 中 马 百计由方明饰演 马百计的儿 子由石树中饰演 日寇军官由 姚国梁饰演 我和徐之诰分饰 两个日本兵 演出的效果很 好 抗战剧社在街头演出

9 剧社演出的范围 不局限于城区 我们还曾经到附近乡镇去演出过 每场演出 闻讯赶来观剧的 人山人海 盛况空前 在演出过程中 台上演 员演得声泪俱下 台下观众看得愤慨激昂 在演出的间隙中 社员带领观 众高呼抗日救亡的口号 场面非常雄伟壮观 剧社的演出 激发了群众的 爱国热情 纷纷有力出力 有钱出钱 以实际行动来支持抗日救亡 记得有 一次 李硕诚 石树中等演出某一剧目时 观众为剧情所感动 大家自动将 铜币扔上舞台 以表他们的爱国之情 剧社演出的过程里青年学生投笔从 戎 离家出走 前往抗日救亡最前列的 更是大有人在 1939 年秋 因时局紧张和国民党当局对抗战剧社里进步分子的迫害 抗战剧社也被迫宣告解散 走完了她光辉的历史里程 日寇在泰州城 张雪鸿 日寇于 1941 年 2 月侵占泰州 至 1945 年 8 月投降 为期四年半 其时 我从 11 岁到 15 岁 由小学六年级读到高一 曾目睹日军由侵占 巩固直至 衰败 投降的全过程 南部襄吉统治泰州 日寇占领泰州 其时已是抗日战争进入战略相持阶段 泰州虽非战略 要地 然里下河地区乃鱼米之乡 而泰州为其门户 且南临长江和京沪铁 路 日寇本觊觎已久 但当时日寇忙于集中兵力进攻中国腹地 抢占大陆 交通线和通都大邑 一时无力旁骛 故于 1937 年底攻占扬州后 即停兵于仙 女庙一线 而与驻宜陵之国民党鲁苏皖边区游击总指挥李明扬部对峙 对 泰州只是不时以飞机轰炸骚扰 1940 年 3 月 以汪精卫为首的伪国民政府 于南京成立 日寇乃于次年 2 月 在苏北发动攻势 以图打通扬州到南通一 线 泰州李明扬部在日寇和汪伪政府威胁利诱之下 一分为二 李明扬率 少数部队下乡抗日 而由副总指挥李长江率部万余人竖起降旗 泰州至此 沦陷 是日为 1941 年 2 月 15 日 李长江投降 也曾与日伪约法三章 其一是日军不得进驻泰州 日寇 佯许之 新四军陈毅部得悉李长江投降 乃发兵讨伐李逆 由姜堰 苏陈直 捣泰州 李部降日 军心混乱 不堪一击 在泰州东郊 甫一交火即向扬州 和港口分路逃窜 19 日夜新四军进入泰州 日军闻讯 师出有名 乃以闪电 战术从如皋 扬州东西两路向泰州进犯 21 日 新四军撤出 日寇乃侵占泰 9

10 州 泰州又复沦陷 直至日本投降 占领泰州的日军是第十二混成旅 团 装备精良 旅团长南部襄吉 少将军 衔 由于李长江投降在前 又不战而进 驻泰州 故日寇没有像占领南京 扬州 时那样烧杀抢掠 但也不断向伪政权和 10 商会索要供应和 花姑娘 日军来泰后 指定万字会 夫子庙 大营等处为其兵营 以后又扩占南山 寺 明德中学和北山寺等处 接着 日 寇又通过伪政权并亲自出马 强征民夫 修筑公路 经北山寺到南部司令部 万 字会 的这段扬泰公路就是那时修筑 泰州卍字会旧址 的 当时只是坑坑洼洼的土路一条 常见日本兵站在矮帮军用卡车上 颠 颠簸簸 抱作一团 原破桥 清化桥 招贤桥都是石拱桥 不能通汽车 于是 就在其旁另筑平顶木桥 老百姓称之为 洋桥 是年秋 日寇又在泰西九 龙桥一带圈地 1500 亩 修筑小飞机场 无论农民或地主 拆房让地 分文不 给 劳力由伪政权强迫当地农民充任之 不足再由日本兵到城里抓夫 劳 工需自带干粮而无任何报酬 日本兵挥舞大棒来回监督 那些乡保长 翻 译则趁机敲诈勒索 日本部队驻泰后 经常下乡扫荡 扫荡对象是国民党长江下游挺进军 李明扬以及新四军 国民党抗日武装往往被动挨打 以致后来李明扬被 俘 至于新四军则执行游击战术 神出鬼没 使敌伪劳而无功 经济侵略随军事占领而来 日寇除 以战养战 用日本军票和汪伪储 备银行纸币搜刮沦陷区物资供养日军外 日本商人也带上家属跟踪而至 对中国人进行经济剥削 一霎时 泰州街上出现了 三井洋行 三菱洋 行 以及什么 株式会社 等日本商店 出售日本商品 有几天 我在大街上 看到一群雇来的中国穷孩子 穿着红绿衣衫 敲锣打鼓 扛旗子打伞 在宣 传日本产的 老笃眼药水 日寇进而推行奴化教育 大肆宣扬 中日亲善 经济提携 共同防共 同文同种 共存共荣 建设大东亚共荣圈 等等 以模糊中国人民的民 族意识 中学里要开设日语课 为收买中国知识分子 曾招考过一次 留 日学生 试场在县初中礼堂 一次请中国学生看日本电影 地点福音堂 情节是英美传教士虐待中国人 而日本人主持正义 解救了中国人 这杜

11 撰的故事纯属欺人之谈 宪兵队门前广场有时放映日本新闻纪录片 宣扬 皇军赫赫战果 欢迎中国人前往观看 武运长久 梦的破灭 日寇侵占泰州后 其势由盛而衰 1941 年 12 月 7 日 日机偷袭珍珠港 成功 太平洋战争爆发 其后这一年是日本最得意之时 在偷袭珍珠港后 日寇又侵占东南亚多国和太平洋上许多岛屿 泰州日寇于太平洋战争爆 发一周年之际的 1942 年 12 月 7 日在大校场召开了一次祝捷大会 大会颇 有声势 日本军官报告了他们的辉煌战果 上空还掠过一架日本飞机散发 传单 但是 1943 年太平洋战争第二周年时 日本人就不那么神气了 当 时同盟国已开始反攻 日本转为防御 而日本人仍打肿脸充胖子 在大校场 召开纪念大会 这次 会场上冷清得很 也没有飞机助兴 台上日本军官 报告击沉敌舰多少艘以后 翻译又结结巴巴更正数字 1944 年冬 日本人 在太平洋已全面溃败 我在大校场上看到过另一次大会 不是祝捷会 也不 是纪念会 而是日本人召开的追悼会 时值隆冬 日本兵持枪立正 在寒风 中瑟瑟索索 招魂幡漫天飞舞 好一片凄凉景象 1944 年到 1945 年 太平洋上的日军节节败退 关岛 冲绳岛之役 日军 连遭重创 连日本本土也连遭美国飞机轰炸 1945 年 有两次美国飞机轰 炸日本返中国内陆机场时 途经泰州上空 一大群飞机有 B29 P51 和双身 黑寡妇 等机种 凌空而过 泰州人个个仰头观看 好不开心 好像天上飞 的是中国飞机 当时再也看不到日本飞机 据有人从南京回来说 南京机 场的日本飞行员 一听到空袭警报 连忙驾机从低空四散逃命 根本不敢应 战 就在战争形势逆转 日军军用物资日益短缺之时 泰州日寇还碰到一 桩意外的祸事 万字会日军司令部的汽油库发生大爆炸 某天晚上 万 字会上空突然火光烛天 巨响不断 只见一桶桶汽油冲上半空 接着爆炸 火花四射 煞是壮观 泰州老百姓个个暗自庆幸 就差鼓掌欢呼 爱看热 闹的人总想靠近些火场 我也跟着去了 但被阻于破桥底下 此时 万字会 日本兵营四周已经戒严 日寇并召来伪军站岗放哨 把守路口 破桥顶上 站着一个持枪伪兵 不让中国人过桥 但仍有几个人爬上桥顶作壁上观 伪兵也不驱赶 突然 由东侧桥下冲上一个身着便服手持短枪的日本人 嘴里叽哩哇啦 气急败坏 如丧考妣 把那几个观众猛推下桥 日本兵败之际调动频繁 此时 南部 的大名不听说了 后据说调往南 洋 泰州出现了 长谷川部队 的字样 北山寺前的马路上日夜运兵 有时 11

12 一连几十卡车 有人说这是日 本人的疑兵之计 以示其大陆上 还有兵马千千万万 足堪一战 大校场上出现了由日本士官教 练拼刺的伪军 但衣着杂乱 还 有穿半截日本军装或戴日本军 12 帽的 不像属本地伪军编制 有 人猜测是远地抓来的中国壮 丁 街上的 洋行 逐渐消失 中 学里教日语的日本教师不辞而 别 日本女人和小孩也都回国 这是因为日本兵源不足 青壮年 泰州北山寺 都奉调入伍之故 引人注目的是 泰州城内外大街小巷到处漆上用不同颜 色组合成的 仁丹 字样 完全不像商品宣传 明眼人一猜便着 这是指示 交通的暗记 这说明日本在海军山穷水尽之后 还想依靠陆军 在中国大 陆上作垂死挣扎 这时的日本兵对中国人的态度也有所变化 平时龟缩在兵营里不随便 逛街 也不敢得罪中国老百姓 过去那种昂首阔步睥睨一切的气势收敛起 来了 他们心里明白 武运长久 梦不长 他们害怕在其末日来临之际受 到中国人的报复 铁蹄下的泰州人 在沦陷区的中国人无任何权利可言 生命财产毫无保障 日寇为刀 俎 中国人为鱼肉 任何法律都不存在 在泰州城 日寇的屠刀首先指向坚持抗日的中国人 在城里大营 日 本设立宪兵队 专司镇压泰州人的抗日活动 那里面有 八间屋 充当囚 室 还有地牢 有狼狗咬和坐电椅等毒刑 更深人静 从宪兵队里传出的狗 吠声和惨叫声 常令附近居民毛骨悚然 我的一个同学韩昭的父亲就曾被 宪兵队抓去让狼狗咬过 日后我看到过那腿上斑斑的伤痕 日本宪兵 人 并不多 却个个是凶神恶煞 他们的标志是臂上套上白底红字 宪兵 二 字 为虎作伥的汉奸或 高丽棒子 则套 宪佐 二字 东大街关帝庙墩巷 里 就住过一个姓区的宪佐 广东人 十分凶恶 老百姓皆畏而远之 中国人的民族意识和爱国情怀 根深蒂固源远流长 在异族统治下 可 历数百年而不衰 日本人才来几天 区区欺骗宣传又能起何作用 当时泰

13 州表面上平静 地火却在暗中运行 这在青年学生中表现最明显 少数先 知先觉下乡投奔新四军 有的去里下河参加李明扬部抗日游击队 也有人 远去安徽屯溪参加国民党第三战区顾祝同的部队 在校学生普遍厌恶学日语 我上县中初一时 日本宪兵队派来个小翻 译何广发教日语 学生哪把这小汉奸放在眼里 上课时故意捣蛋 点名时发 出各种怪声 使他一筹莫展 走不了也上不了课 我读苏北公立泰州中学 高一时 有个叫佐藤的日本商人来教日语 他甚至带刺刀上课 有一天 我 班同学全部逃光 他到处寻找 课也未上成 1943 年秋 我读县中初三时 突然日本宪兵连续几夜抓中学生 弄得人 心惶惶 夜里听到屋上瓦响就以为鬼子越屋抓人 我班有几个同学逃跑 几个月后 风声平息 被抓学生 多为高中生 都被放出 逃亡学生也回校 复课 没听说有谁投降当汉奸 倒是听说宪兵队在放人以前 还以茶点招 待 讲一通 中日亲善 的鬼话 后来我才知道 这些同学参加了国民党发 展的地下组织 抗盟 日本宪兵之所以未开杀戒 并非有菩萨心肠 而是 当时日寇对国民党采取又打又拉的政策 对青年学生则更企图从思想上奴 化之 感情上笼络之 日本人深知 中国抗日最坚决的是共产党 所以如共 产党人被宪兵队抓去 则九死一生 当时 县中有个高中女生叫强秀云 参 加了共产党的地下组织 被抓进宪兵队 严刑逼供 坐过电椅 遭严重摧 残 解放后 我看到她 才不到 30 岁 已白发苍苍 状若老妪 至于被抓送 宪兵队的新四军 则有去无回 究竟杀害多少 无稽考 在日伪的统治下 泰州人生活得愈来愈惨 到后来 物价飞涨 一日三 变 伪币加速贬值 出现 万元 票面 街上常见成捆成堆的钞票装在黄包车 人力车 上运来运去 基层劳动者 衣衫褴褛 食不果腹 民生凋蔽之极 再遇上疾病流行 如脑膜炎 霍乱 肺结核 时称 痨病 等肆虐 死人是极 平常事 乞丐到处可见 路有冻死骨 其中多数是日本毒化政策的牺牲 品 吸毒者 当时人称 白面鬼子 1944 年冬 我在去学校的路上 几 次看到民夫从碉堡里拖出冻得硬邦邦一丝不挂的尸体去荒田里埋葬 在日寇侵略战争走向失败之际 日本兵中的悲观失望和思乡厌战情绪 也日益滋长 某日下午 我在城东南角望海楼看到一个日本宪兵 骑马而 来 蹲在大殿廊沿上 愁容满面 心思重重 凝思一两小时后方离去 他在 想些什么 投降后的鬼子兵 1945 年 8 月 15 日 日本宣布投降 13

14 14 日 本 投 降 后, 日 本 兵 还 驻 北 山 寺 一 段 时 间, 待 命 缴 械 回 国 此 时, 日 本 士 兵 无 事 可 干, 常 三 两 成 群 徒 手 到 北 山 寺 街 上 来 走 走 日 本 兵 平 时 也 是 低 标 准 的 供 给 制, 此 时 更 是 穷 光 蛋, 香 烟 供 不 上 就 用 私 人 财 物 到 小 店 里 换 烟 抽 他 们 以 为 回 国 前 稍 稍 值 钱 的 东 西 都 要 被 中 国 人 没 收, 不 如 卖 光 吃 光 一 天, 我 在 北 山 寺 后 门 口, 看 到 一 个 日 本 兵 出 卖 一 只 带 指 南 针 的 手 表, 要 价 很 低 当 时 在 场 的 人 只 有 我 和 一 个 工 人, 我 是 穷 学 生, 身 无 分 文, 是 那 工 人 回 家 取 钱 买 了 日 本 兵 也 不 甘 心 把 所 有 武 器 和 军 用 物 资 移 交 给 中 国, 而 是 能 毁 的 毁, 能 埋 的 埋, 能 卖 的 卖, 能 耗 的 耗 宣 布 投 降 后, 在 泰 西 机 场 的 飞 机 日 夜 飞 个 不 停, 徒 耗 汽 油 和 机 件, 曾 有 一 架 撞 到 大 树 上, 残 骸 一 直 挂 着 日 本 兵 撤 离 北 山 寺 时, 庙 后 高 粱 地 里 撒 满 药 物 和 避 孕 套 出 发 前, 日 本 兵 还 在 后 门 马 房 里 捅 死 一 匹 军 马 附 近 一 些 以 屠 宰 为 业 的 人 闻 风 而 来 捞 外 快, 我 去 时, 看 到 几 个 人 正 围 着 马 尸 剁 肉 卸 骨 日 本 兵 撤 离 北 山 寺 后, 人 们 进 庙 观 看, 只 见 墙 壁 上 扒 了 许 多 大 方 洞, 无 门 无 窗, 到 处 是 乱 砖 和 大 粪, 正 如 我 看 到 的 日 本 兵 撤 离 后 的 南 山 寺 一 模 一 样 北 山 寺 多 年 驻 兵, 再 一 次 受 到 日 本 兵 的 破 环, 显 得 更 加 荒 凉 破 落 了 过 去, 日 军 和 伪 军 的 关 系 是 君 臣 关 系 主 奴 关 系 日 本 投 降 后, 所 有 伪 军 原 地 摇 身 一 变, 成 为 国 民 党 的 先 遣 部 队, 成 了 国 军 他 们 与 投 降 了 的 日 军 成 了 主 客 关 系 兄 弟 关 系 当 时, 新 四 军 八 路 军 在 全 国 发 动 大 反 攻, 其 势 迅 猛, 如 秋 风 扫 落 叶, 从 日 伪 军 手 中 解 放 了 许 多 中 小 城 市 驻 防 泰 州 的 伪 军 是 伪 第 九 军 颜 秀 五 部, 他 们 连 忙 收 缩 兵 力, 紧 张 地 加 固 城 防 他 们 自 知 不 是 新 四 军 的 对 手, 就 低 声 下 气 地 请 日 本 兵 来 帮 助 守 城 某 日, 我 看 到 一 辆 日 军 小 型 铁 甲 车 停 在 明 江 路 一 碉 堡 旁, 几 个 原 伪 军 军 官 围 着 一 个 日 本 驾 驶 兵, 满 脸 堆 笑, 亲 热 异 常 日 本 军 队 本 来 等 级 森 严, 在 街 上 士 兵 遇 到 长 官 都 要 正 步 走 行 军 礼, 而 如 今 中 国 军 官 却 对 他 尊 若 上 宾, 那 日 本 兵 倒 有 点 诚 惶 诚 恐, 受 宠 若 惊 不 久, 国 民 党 第 三 方 面 军 汤 恩 伯 所 属 第 一 百 军 来 泰 州 接 收, 泰 州 日 本 兵 赴 口 岸 缴 械 然 后 去 南 京 集 中 日 本 兵 缴 下 军 械 和 物 资, 汉 奸 和 伪 军 官 则 纷 纷 以 金 银 财 宝 赎 罪, 所 以 国 民 党 军 官 大 发 横 财, 军 长 李 天 霞 陡 然 成 了 巨 富, 那 些 中 下 级 军 官 也 都 穿 上 日 军 的 高 腰 皮 靴 日 本 投 降, 泰 州 人 欣 喜 若 狂, 坡 子 街 遍 地 爆 竹 残 骸, 以 为 今 后 日 子 好 过 了 不 料 国 民 党 当 局 规 定 法 币 和 伪 币 之 比 为 一 比 二 百, 使 得 物 价 如 万 马 奔 腾, 猛 涨 若 干 倍, 工 商 界 纷 纷 破 产, 工 人 失 业, 泰 州 人 大 遭 其 殃, 又 陷 入 新 的 苦 难 之 中

15 梅兰芳的岁寒傲骨 吴双林 鼓舞抗日与拒绝演出 九 一八 事变之后 日寇全面占领 东北三省 枪尖逼近华北 梅兰芳渐感 他在北京的戏剧活动难以为继 这就影 响到了他的一切 第二年春 他在北京 为淞沪抗战筹集医药费义演三天之后 就毅然迁往上海 梅兰芳早年就排演了 木兰从军 从东方舞台演到西方舞台 花木兰的巾 帼英雄形象表现了爱国主义与男女平等 梅兰芳在京剧 抗金兵 中饰演梁红玉 的主题 从北京迁往上海之后 朋友们 议论到以前舞台上有过 战金山 剧目 如今可将此剧情改编 突出梁红玉 的戏 针对日寇侵华来表现抗战的主题 于是 经大家热议 定下了 抗金 兵 这个剧名 剧本由叶玉虎搜集资料 许姬传执笔改编 徐兰沅王少卿设 计唱腔板式 梅兰芳最终修改审定 接着 梅兰芳和他的同仁许姬传等人 又将旧戏 易鞋记 改编为 生死 恨 梅兰芳说 编演这个戏 为的是激发观众的斗志 要摆脱大团圆结局 的旧套 改为悲剧 此戏借宋人程鹏举与韩玉娘被金人掳掠为奴的故事 意指日寇侵华铁蹄之下沦陷区中国人民的悲惨命运 梅兰芳提出 要给韩 玉娘编几句说明她的悲惨遭遇的念白 并且加以重复 以表现沉痛心情 给 观众深刻影响 梅兰芳在舞台上这样鼓动爱国抗日情绪 上海社会局 在日本顾问逼 迫下通知梅兰芳不准再演出 生死恨 这样的戏 但梅兰芳不予理睬 移至 大华戏院又演了三天 观众也给予了极大的热情支持 购票的人们挤破了 门窗玻璃 据齐如山回忆 伪 满洲国 曾派一说客数次前来游说梅兰芳去演几天 戏 遭梅兰芳拒绝后 说客恼羞成怒 对梅兰芳说 你家三代受大清朝恩典 而今大清复兴 你理应前去庆祝 何况不过就是唱戏 只要有收入 在哪儿 唱不是一样 梅兰芳回答说 现今已是民国 溥仪先生也是一位国民 不是 15

16 皇上了 现在他接受日本人操纵 另外成立一国 分裂中华 同全国人民处 在敌对地位 我怎能前去给他演戏 这道理不是明摆着吗 你说那恩典的 话 也叫人听着不入耳 过去召我们艺人进宫唱戏 是唱一回得一回赏钱 虽然在当时我们艺人也因此得了些虚名 但同时也是很屈辱的 其实有何 恩典可言 如果是在清朝做过大官 也许能算是得过恩典 别的一般当小 差使的哪里谈得到这一层 受过恩典这话 要对受过恩典的人说 不应当 16 这样随便强加于人 从多种记载看 梅兰芳平时是一个极其温和的人 像这样跟人说话不 客气 大约从来不曾有过 那位无耻说客的 恩典 之类的话 固然使梅兰芳 想到整个艺人的某种历史的屈辱 而说客却要他在这样大是大非面前如同 他们一样含糊自欺失却人格 这令他感到一种更大也更现实的屈辱 简直 是太欺负人了 当时的梅兰芳 是以他的方式爆发出了反抗的和正义的怒 火 句句回答义正辞严 梅兰芳接受苏联邀请赴苏演出 明确表示 绝不经过日寇侵占 伪 满 洲国 统治下的东北去苏联 齐如山写道 梅对我说 由北平往苏俄 势必 经过满洲国 倘被他们强留住 演几天戏 是无法抵抗的 其实平平常常 演 几天戏 也算不了什么 他们的名义 一定是庆贺满洲国 日本人必借此大 肆宣传 于我实在合不来 苏俄此行 只好作罢 后又经几次接洽 结果规 定了所有配角等等二十余人 由北平乘火车 经东三省赴苏俄 兰芳则一人 由上海乘苏俄轮船 直赴海参崴前往 这些情形 日本人当然侦知 苏俄船 在日本靠岸加燃料淡水时 日本人对梅还开了一次欢迎会 但也只敢以日 本艺人及民众的名义出现 这当然是日本人的手段 故意表示友好 然此却 可见梅之气节 可见 为人一向随和的梅兰芳 在民族大义问题上 是原则很强 毫不 马虎 更不苟且的 这个口子开不得 八一三 淞沪抗战后 日寇占领控制了上海 有人找上门来 邀请梅兰 芳到电台 播一次音 看似说得轻巧 模糊 其意却很明白 那就是要利用 梅兰芳的金嗓子 来粉饰上海的 太平 说客虽然是中国人 却已经是无 耻地受着日寇的指使 梅兰芳不动声色 说 正准备着到香港演出 事多得 很 实在抽不出时间 就把 播音 的事给回绝了 没过两天 又有人找上 门来 以各种理由劝他演几场 营业戏 那些 理由 包括有剧场的 观众 的 演员的诸多方面 很能 打动人心 也似 无法拒绝 以至内部也有人

17 糊涂地认为 既然外面做生意的也照常做生意 我们唱戏的唱几场戏也是 可以的 何况我们是演给老百姓看 又不是演给鬼子看 梅兰芳不吱声 听 大家讨论 冯幼伟说 只要梅兰芳一出台 接着就会有人来逼着你唱 那时 怎么推得掉 梅兰芳夫人在一旁悄悄在梅兰芳耳边说 确实 这个口子可 开不得 梅兰芳平时不抽烟 这时手指上却夹着一支香烟 他把香烟用力 掐灭 站起来 说 我们想到一块儿了 这个口子是开不得 但只要居住在上海 说客临门的麻烦事还会层出不穷 三十六计 走 为上 于是梅兰芳决定离开上海 避居香港 1938 年春 在朋友们精心安 排下 梅兰芳率剧团前往香港 演出了一段时间之后 他遣散剧团 而独自 留在了香港 有人说 你两次到日本演出很受欢迎 日本人不会拿你怎样 的 何必一定要离开上海过流离的日子 梅兰芳说 日本人民和艺术家欢 迎我 但日本军队现在打进我们中国 我不愿在他们的刺刀下过日子 香港 逐渐也不完全是平静的避风港 有一天 一直陪伴着梅兰芳的冯 幼伟独自出行 在路上被人从后面一闷棍打翻 幸得路人相救 而没有再遭 毒手 但已经满脸鲜血 这一闷棍可能是上海流氓势力跟随到香港对冯幼 伟的报复 因为冯幼伟没有答应让他们包办梅兰芳赴港演出事宜 他的考 虑是 在日寇势力影响之下 为了梅兰芳的安全 这事情是不能让他们包办 的 但这一闷棍的背后到底是什么 还应当估计得更严重些 需要提高警 惕 以后梅兰芳就深居简出 继续他的英文和世界语的学习 请了一位英 语老师到家里来教课 为了保持体力 又请了一位朋友做他的体育老师 一起打羽毛球 这时候梅兰芳的业余爱好又增加了给照片上色和集邮 都 取得了很好的成绩 自从访美演出 梅兰芳就坚持学英语 在香港期间 他 已经能收听英国广播公司播出的新闻 蓄须明志 日军正在围攻香港而尚未占领时 梅兰芳就有所准备而开始蓄须 某 一日 家里人 包括借居在一起的 发现梅兰芳没有刮胡子 这起码见出些 胡茬了 而他原是每天都刮脸的 有时还用小镊子拔胡须 冯幼伟问他 莫非你有蓄须之意 梅兰芳点头说 别小瞧这一小撮胡子 不久的将来 可能会有用处 日本人假定蛮不讲理硬要我出来唱戏 那么 坐牢 杀头 也只好由他 如果他们还懂得一点礼貌 这块挡箭牌 就多少能起点作 用 时年 13 岁的梅绍武问 爸爸怎么留起了卓别林的小胡子 他说 我 留了小胡子 日本鬼子如果来了 还能强迫我演戏吗 据梅绍武的回忆录 我的父亲梅兰芳 日本兵曾两次闯进梅宅 幸有 17

18 冯幼伟会讲日语 对付了过去 而 前来 有请 梅兰芳前往日军司令 部的 就是做过上海社会局日本顾 问 曾让社会局阻挠梅兰芳演出 生死恨 的 到了九龙的半岛饭 店 见到的日本人是 酒井司令 18 二十年前就是日本驻华使馆武官 在天津当过驻防军司令 这两个 日本军人 都并非 是个小人物 这次见面确实没有为难梅兰芳 但 言语交谈中有所交锋也是不可避 免的 酒井 认为 梅兰芳不应退出 舞台 梅兰芳则回答 年纪大了 扮 相不好 嗓子也差了 演了快四十 年戏 该退休了 免得献丑丢人 这以后 又有过 三次威胁 一次 是日军某部召开占领香港的庆祝 会 来信要梅兰芳演出 梅兰芳正 梅兰芳先生蓄须照 好因牙疼而面肿 遂请医生开了证明 随信寄上 以说明不能演出 这一关 也就过去了 二次是日军派来专人 百般威胁利诱 非要他出来演几天戏 不可 梅兰芳以多年不演出 嗓音丧失 而且剧团也不在香港为理由 加 以拒绝 又过了一关 第三次是 1942 年春 汪伪政府庆祝 还都 由日本 特务机关派人来香港接梅兰芳前往演出 并说备有接送专机 梅兰芳拒绝 了这一邀请 最后以自己患有心脏病从不坐飞机为理由 使那人只好空手 而回 梅兰芳全传 写道 日本内部报刊曾有这样记载 日本驻上海派遣 军司令官松井石根大将想看梅兰芳的舞台表演并派人去找 可是扮演旦角 的梅兰芳因留胡子的缘故而拒绝登台 鉴于如此种种 梅兰芳设法将身边两个孩子送出香港 这当然是为了 解除后顾之忧 前来梅宅 拜访 的日本军人当中 确实有个 小人物 他叫 和久田幸 助 时任香港占领军的 报道部艺能班班长 统管战时香港剧艺工作 他 后来写有 梅兰芳与胡蝶战时在香港 一文 文中记载了梅兰芳曾对他明确 说过 我仍希望过安静的生活 如果要我在电影 舞台或广播中表演 那将 使我很为难 梅兰芳对他说这样的话 当然就是梅兰芳本人的声明 是对

19 着他这个统管战时香港剧艺工作的日军人员说的 这意味着什么是很明确 的 至于这位 和久田幸助 在该文中说他个人从来没有要求梅兰芳演戏 或广播 他个人对梅兰芳是很礼貌的 分明有 个人 二字 就是说 这种委 婉之词 其实正好说明他到梅宅来 是代表日军方面传达对梅兰芳的要求 的 而梅兰芳却明确拒绝了 决不屈服的灵魂 既然香港与上海一样都被日军占领 梅兰芳后来也就从香港回到上海 与家人团聚 他闭门不出 读书 写字 作画 谢绝来访 1942 年秋 汪伪政 府大员褚民谊闯了进来 邀请 梅兰芳率剧团赴南京 长春 东京作一次长 途的巡回演出 庆祝 大东亚战争胜利一周年 梅兰芳指着自己的髭须 说 我已经上了年纪 没嗓子了 早已退出舞台 褚民谊说 小胡子可以剃 掉嘛 嗓子吊吊也就恢复了 梅兰芳沉默了一会儿 说 我早就听说你一向 也喜欢玩票 唱大花脸唱得很不错 你如果作为团长率领剧团去慰问演出 比我强多了 何必非我不可 大花脸 三字隐含着对当汉奸的讽刺 褚民谊也就说不出话来 强笑 着自己找个台阶告辞 送走褚民谊 冯幼伟吴震修朝梅兰芳竖大拇指 说 你可真有一手 梅兰芳说 没办法 到这种时候 只好这样不客气把面子撕 破一点 但这事不会得就罢了 他们还会来的 等着吧 北平一家画报的社长朱复昌 找到梅剧团经理姚玉芙 装出无奈何的 样子 说 有麻烦了 日军华北报道部的部长山家少佐掌管宣传 权力很大 号称 王爷 家里天天摆十几桌筵席招待各方面的人士 他给我们一个任 务 说要想办法让梅兰芳登台演出 结果有人想出一个主意 说 梅兰芳宣 称他年纪大了不能演出 那 王爷 就请他出来讲一段话 他总没有理由拒 绝吧 结果 王爷 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 我呢 就来给你透个信 你先乘 飞机到上海去跟梅大爷说说 动员动员他 我在这里等你的电报一到 就乘 火车到上海去登门拜访 把这事办成 大家都有好处 这个姓朱的 虽然 是个小人物 却一面装着好人 一面就把一个不能 算小的 任务 给传达下来了 面对这一情况 梅兰芳神情严峻起来 姚玉 芙在北平时曾跟梅兰芳表弟秦叔忍密议此事 秦叔忍说了一个很特别的主 意 姚玉芙这时对梅兰芳说了出来 梅兰芳想了一下 说 行 能管用 就这 样做 于是 悄悄请来熟悉可靠的医生吴中士 梅兰芳伸出膀子 让他注射 伤寒预防针 吴中士知道梅兰芳注射任何预防针都会引发高烧 而这回要 连着注射三针 硬是要表现出伤寒病的严重症状高烧不退 这对于梅兰芳 19

20 20 生 命 危 险 的 可 能 性 很 大, 他 迟 疑 着 不 忍 下 手, 也 不 敢 下 手 梅 兰 芳 动 员 他 说, 我 早 已 决 心 不 为 他 们 演 戏, 不 跟 他 们 有 任 何 合 作, 哪 怕 就 这 样 死 了, 也 是 死 得 其 所! 吴 中 士 热 泪 盈 眶, 梅 兰 芳 说, 还 等 什 么, 大 不 了 就 是 一 死 死 了 不 怪 你, 还 要 感 谢 你 吴 中 士 拭 去 泪 水, 说, 好, 梅 先 生, 我 这 就 打 下 去 了! 他 咬 着 牙, 接 连 着 把 三 针 伤 寒 预 防 药 液 打 了 下 去 很 快, 梅 兰 芳 发 起 高 热 来, 进 入 半 昏 迷 状 态, 双 眼 紧 闭 人 们 围 在 他 的 床 前 默 默 地 流 泪 姚 玉 芙 擦 着 泪 水, 到 外 面 去 打 电 报, 告 诉 朱 复 昌 : 梅 兰 芳 得 了 伤 寒 病 朱 复 昌 禀 报 日 寇 山 家, 山 家 不 相 信, 打 电 报 给 日 军 驻 沪 海 军 部, 让 他 们 派 军 医 去 验 看 梅 兰 芳 是 否 真 的 生 了 大 病 日 本 军 医 在 有 关 军 官 陪 护 下 来 到 梅 宅, 看 到 梅 兰 芳 果 然 病 得 不 轻, 量 了 体 温 之 后, 又 作 仔 细 检 查, 于 是 才 做 出 报 告 说, 梅 兰 芳 确 系 生 了 严 重 伤 寒 病 伤 寒 是 大 病, 不 知 多 少 穷 人 死 于 伤 寒, 即 使 得 到 治 疗, 短 期 内 也 很 难 恢 复 健 康 多 年 以 后, 吴 中 士 医 生 跟 梅 葆 琛 谈 起 此 事, 仍 然 十 分 激 动, 说, 梅 先 生 真 是 一 位 名 符 其 实 的 英 雄! 岁 寒 然 后 知 松 柏 之 后 凋 这 句 话 很 适 合 形 容 梅 先 生! 梅 兰 芳 多 年 不 登 台 演 戏, 坐 吃 山 空, 他 不 但 要 养 活 一 家 人, 还 要 养 活 依 靠 着 他 的 穷 亲 戚, 对 剧 团 也 始 终 没 有 辞 退 一 人, 依 然 照 顾 着 他 们 的 生 活 他 于 是 变 卖 家 中 的 古 玩 上 海 各 戏 院 不 时 有 找 上 门 来 劝 他 作 营 业 演 出 的, 说, 只 要 梅 老 板 肯 出 场, 百 根 金 条 立 马 就 到 府 上 了 梅 兰 芳 一 概 婉 言 谢 绝 中 国 大 戏 院 经 理 来 说, 你 的 生 活 这 样 困 难, 你 来 演 一 期 营 业 戏, 剧 团 开 支 你 不 用 管, 你 的 报 酬 要 多 高 我 们 都 一 定 照 办 何 必 在 家 里 卖 这 卖 那 的 苦 着 呢? 东 西 卖 光 了 你 怎 么 往 下 过? 梅 兰 芳 对 人 说 话 从 不 疾 言 厉 色, 总 是 和 蔼 文 雅, 他 回 答 说, 承 蒙 大 家 关 心 我, 我 很 感 激, 但 演 出 的 事, 还 要 等 着 再 说 行 不 行? 这 时, 梅 兰 芳 心 中 已 有 一 个 主 意, 要 跟 朋 友 商 议, 就 来 到 冯 宅, 把 戏 院 纷 纷 来 劝 并 允 诺 重 金 的 情 况 说 给 老 友 冯 幼 伟 听, 冯 幼 伟 说, 你 是 否 有 点 想 答 应 他 们? 梅 兰 芳 说, 哪 里! 我 不 会 干 的 一 个 人 活 到 百 岁 也 是 个 死, 戏 台 上 经 常 说 饿 死 事 小, 失 节 事 大, 这 不 就 是 真 正 的 时 候 吗? 没 什 么 大 不 了 的 冯 幼 伟 说, 那 就 继 续 给 银 行 透 支 吧 梅 兰 芳 说, 我 在 银 行 早 已 没 有 存 款, 支 票 倒 是 一 张 一 张 地 开 过 去, 人 家 不 说, 自 己 心 里 难 受 不 行, 得 另 想 办 法 他 就 把 卖 画 的 想 法 说 出 来, 一 下 子 也 触 动 了 冯 幼 伟 的 灵 感, 立 即 表 示 赞 成 朋 友 们 发 动 起 来, 个 个 热 心 帮 助,1945 年 4 月, 梅 兰 芳 画 展 开 幕, 展 出 170 余 件 作 品, 题 材 有 佛 像 仕 女 翎 毛 松 树 梅 花, 还 有 与 吴 湖 帆 叶 玉 虎 等 画 家 合 作 的 作 品, 几 乎 全 部 售 出, 还 有 要 求 复 定 的 这 次 画 展, 使 梅 兰 芳 经 济 上 得 到 了 急 济 为 了 作 画, 他 被 汽 灯 烧 伤 一 指, 留 下 疤

21 痕 他说 这是给我留个纪念的 梅兰芳逝世后 在他的遗画中 人们看到 作于 1945 年春的一幅 达摩面壁图 题句是 穴居面壁 不畏魍魉 壁破飞 去 一苇横江 可算是表达了梅兰芳 蓄须明志 期间的坚定意志 后来 田汉有诗赞梅兰芳 八载留须罢歌舞 坚贞几辈出伶官 轻裘典去休相 虑 傲骨从来耐岁寒 我要唱 我得露一露 梅兰芳从收音机里获得日寇无条件投降的消息 一股泪水从眼睛里止 不住地涌了出来 八年了 如果再不胜利 他的艺术生命 真的就要全部地 耗尽了 上海的大街上满是欢呼抗战胜利的群众 而梅兰芳家的客厅里 也挤 满了一屋子的人 大家喜气洋洋 谈论着胜利 但忽然 都感到哪儿不对 劲 都用眼睛搜索着 梅兰芳哪儿去了 突然 梅兰芳出现了 在二楼的楼梯口 他穿起一身笔挺的灰色西装 挺括的雪白衬衫 打得端端正正的绛红色领带 脚上是一双锃亮的黑色皮 鞋 那股子帅劲是不用说的了 然而他的脸却用一把折扇半遮着 他在众 人凝视下以古装戏上小姐一样的轻盈步态缓缓下楼 走到一半的楼梯那儿 立住了 然后一个优雅的动作 移开了遮面的折扇 唇上的髭须不见了 梅 郎 的一张光彩夺人的面容 呈现在人们眼前 客厅里一直静静地仰望着 的人们 这时不约而同一齐朝着梅兰芳使劲地鼓起掌来 这就是抗战胜利之后 梅兰芳剃掉胡须 以亮相的姿态 重新出现在人 们眼前的情景 蓄须已经三年多 他也已经 51 岁 对于他而言 最紧迫的 事 就是恢复他的艺术 这也是人们最为期待于他的 恶梦已逝 神清气 爽 他做着重返舞台的一切的准备 我们现在可以看到一帧他这个时候的 照片 他已经微胖 显得有些老态了 这不仅是由于岁月的流逝 更由于八 年的煎熬 但他以极大的决心 以顽强的毅力 要重新开始 于是 他努力地 跟着琴师王少卿的那把出色的胡琴 练习自己的嗓子 他感到有点艰难 感 到嗓子的退步 但他练习着 练习着 练习着 要不然 练嗓子怎么叫做吊嗓 子呢 当时 万象 杂志记者柯灵采访梅兰芳 公正地认为 沦陷期间 豺狼当道魑魅横行 对人是一场意志和灵魂的考验 艺人 卖艺聊生 只要不沾泥带水 原也无伤清白 而梅先生树大招风 能做到 独立不弯 冰雪无欺 在祖国危难中陷身沟壑 坚定不移地捍卫民族气节和 艺术尊严 不能不说是太难能可贵了 21

22 对此 梅兰芳很淡然地说 我也没什么很特别的 我按照我 该做到的做 比起前线将士迎着敌人的 炮火 我这还是容易做到的 当国家危 难的时候 如果都像我一样隐居起来 中华民族能解放吗 如果你们一定要 22 宣传我 也不要太过头 八年的艰苦生 活和遇到的险恶 固然让人难以忘怀 但八年不唱戏 甚至都不能吊嗓子 练 功 这对于我 实在是一种很大的折磨 和懊恼 总之 这种可怕的记忆 永远是 挥之不去的 花旦 滕江华刻字作品 柯灵很敬仰地说 艺术家有他的尊严 梅先生八年不演艺的牺牲 是替中国人争了光 替戏剧界争了很大的面子 值得我们用庄严的笔墨来记述 现在你该出山 了 无数的观众在等着你重返舞台呢 梅兰芳坚定地说 我要唱 我得露一露 梅兰芳终于重返舞台 每场演出 戏院门口都拥挤得水泄不通 街头 巷尾到处听到人们说着梅兰芳的名字 著名画家 文学家 音乐家丰子恺抗战时期流亡四川 收到友人寄他一 张梅兰芳蓄须相片 他将这张相片安放镜框 高悬壁上 时常景仰 抗战胜 利后他到上海 听说梅兰芳重登舞台 就立即前往戏院 接连着看了五场梅 戏而意犹未尽 于是到梅宅登门拜访 经过自我介绍 梅兰芳与他一见如 故 但知道丰子恺研究的是西洋音乐 不知其对京剧是如何看法 丰子恺 说 五四时代 很多人反对京剧 要打倒它 我读了那些文章 一度也看不 起京剧 但留声机上的京剧音乐吸引了我 尤其是您的唱片征服了我 我 这才想到 五四文人反对的该是京剧里含有毒素的那些陈腐的内容 而它 的夸张的象征的明快的形式 音乐与表演 还是好的 是有永远的价值的 梅兰芳不禁笑了 京剧艺术又多了一位知音 丰子恺对梅兰芳说 沦陷期间 江南乌烟瘴气 有些所谓士大夫者 卖 国求荣 恬不知耻 梅先生那样高尚气节 安得不使我敬仰 所以今日冒昧 登门求见 得到接待 足快平生 本栏插图纪妙供

23 WORKS 作 品 小 说 散 文 诗 歌 评 论

24 一 傍妆台 24 河流对一座城市的寓意 无疑是其灵魂之所在 草河在海城丰 蕴的水系当中 属于看似普通却意义非凡的一条支流 孟家柴行在草河西岸 临河而居 前后五进 周边是鳞次栉比的 商行 客栈 店铺及居民住所 高堂老屋与棚庐散户毗邻而居 东岸 多盐商 实业家以及洋行老板等之公馆 多数是明清建筑 青砖黛瓦 灰墙 屋宇气派 两岸或繁或简自然形成了明清古建筑群 西岸每 天叫卖吆喝 桨声人影 车船如织 东岸在西岸的喧嚣声中显得安静 而神秘 东岸的柴 西岸的盐 均到对岸采买 东岸 西岸 就这样 董小潭 日复一日地在草河两岸对望着 各自安逸而和顺地生活着 民国初期 海城县里的黎民百姓膳食取暖之柴 均来自草河 草河向北绵延几十里 摇着橹来来往往的运柴船只 在草河码头交 易过秤 而后上岸 或脚力徒步负柴 或驴车马车运送 草河两岸林 林总总从事柴火生意的也有头二十家 这里头名声最响做得最大的 当数孟家 孟家柴行生意好 不仅童叟无欺 从不拖欠 笔笔清爽 孟家老板更是忠厚诚实 二老板跟在兄长后面做管事 人精明 重情 义 兄弟二人在草河上也算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 清晨 孟家独女芊芊从碗琴跟前站起来 走到东边窗前 一袭白 底蓝花的棉质旗袍 一头齐耳的短发 使这个女学生空灵而脱俗 太阳也像刚起身 匀净地洒在草河上 河水安详地拍打着岸边 几只 船在河里不紧不慢地摇着橹 孟芊芊两手支在窗棂上 托着腮凝望 着草河深处 她喜欢这样的安静 她在女子学堂 读书 闲暇时光就侍弄自己的乐器 书房里陈列 着笙 箫 笛和琵琶 碗琴是新近从道观里求来 的 清虚道长跟父亲是棋友 芊芊自幼经常随父 亲出入道观 道长时常教之演奏技法 芊芊聪慧 过人 悟性极强 不日就像模像样地演奏诗词曲 牌 如 采莲子 醉花阴 等等 道长惊为天人 自是悉心调教 孟老板更是奉为掌上明珠 孟芊 芊从碗琴旁边起身时 已习完了早功课 到窗前 看看清晨的草河是她的习惯 河里有只船 柴火堆得高高的 远远地漂过 来 一个人在艄尾不紧不慢地摇着橹 另一个躺

25 在高高的柴垛上 怡然自得地扯着喉咙吼 招呼 这位爷 看看咱这柴火 地地道道的 着小调 浑厚粗犷的声音 响彻在草河上 里下河的货 干松耐烧 说着还捋下一根 空 从声音听来 应该是个后生 歌调粗放 递给来人看 摇橹老人上前一躬身说 二 狂野 使孟芊芊的心无来由地为之一跳 于 当家的 这是我远房侄儿 今天晓得我来送 是踮着脚朝船上张望 只听得那个后生唱 货 特地来帮忙的 二当家的说 你是谁 道 家的后生 看样子蛮灵巧的嘛 后生憨厚 春天山上花 不如她鲜亮 一笑道 小的姓俞 名浪行 二当家说, 秋天水中月 不如她清爽 你是哪家柴行的 怎么没见过啊 俞浪 哎呀呀 行道 小的不限定在哪家 哪家有活计 就 真是个心灵手巧的好姑娘 到哪家帮忙 二当家的一听就明白 晓得 船近孟芊芊窗外时 摇橹老人见芊芊 他是个脚力 于是上下端详 俞浪行见二 凝神注目 于是很谦卑地朝她欠欠身 这草 当家的盯着他瞧 又说 小的家住北边老 河上大凡行船运柴的 无人不知她是孟家 渔行 娘老子都是打鱼的 二当家说 老 的独养闺女 老人边朝孟芊芊笑 边小声 俞头 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个像模像样的侄 地喊着柴火垛上的人 那后生双手枕着头 儿 今天的柴 全给我们孟家柴行吧 价钱 眼睛是闭着的 一身暗灰色布衫 裤脚管卷 按老例子 老俞头欢天喜地地朝管事连连 到膝盖上 双腿粗壮有力 朝天跷着一双光 鞠躬 承情承情 俞浪行也欢呼一声 好 脚丫 好不悠然自得 摇橹老人叫了几声 咧 甩开膀子忙乎开了 老俞头爬到柴垛 这后生却浑然不觉 仍然径自吼着 上 把一捆柴火抡起 俞浪行在岸上双臂一 面带微微笑 老是朝我望 接 麻利地把柴火堆好 不一会就满头大 可惜在纸上 不能诉衷肠 汗 几袋烟工夫 叔侄二人已把一船的货卸 哎呀呀你要下来 到岸上 二当家的在一旁看了暗暗赞许 我定与你夫随妇唱 安排脚力把货进仓的进仓 送货的送货 芊芊掩嘴轻笑 老人只得对芊芊欠身 俞浪行跟着忙前忙后 很有眼头见识 二 芊芊也温婉地对老人一笑 而后若有所思 当家的有意要考究一下这个后生似的 对 地看着船咿咿呀呀地朝前驶去 直至孟家 着他说 对岸高家公馆的伙房里等着要柴 码头 火烧 要不 请你帮忙跑一趟 俞浪行二话 孟家码头早已泊满了来自里下河一带 没说就道 好咧 问明了地址和路线 蹲 的草船 前来买柴运柴的人熙熙攘攘挤满 了马步 伙计把一大捆柴架到他背上 俞浪 了码头 管事 船家 脚力 草贩一干人等从 行起身 把柴往上一扛 穿着草鞋大步流星 这条船跨到另一条船上 比较柴火的质地 就往前走 一大摞柴火负在他背上 只见 七嘴八舌 煞是热闹 等到刚才那条船泊 得那捆柴长着两只脚似的在地上疾走 不 到岸边 那个吼唱的后生身手敏捷地跳下 一会 那捆柴就愈走愈小 从二当家的视野 来 对着穿一身长袍马褂的人朗朗地打着 里消失 25

26 26 俞 浪 行 走 到 草 河 东 岸 的 条 石 路 上, 正 是 晌 午, 太 阳 滋 熬 熬 地 在 头 顶 上 晒 着, 背 上 的 柴 好 似 比 刚 才 重 多 了, 他 每 走 一 步, 那 柴 火 好 似 就 增 加 了 一 份 重 量 俞 浪 行 咬 着 牙, 腾 出 手 用 搭 在 脖 子 上 的 汗 巾 擦 了 把 汗 后 面, 只 听 得 一 个 黄 包 车 夫 边 撒 着 腿 跑 嘴 里 边 叫 道, 得 罪, 闪 开, 得 罪, 闪 开 不 一 会, 车 已 到 身 后, 俞 浪 行 晓 得 黄 包 车 的 冲 劲 和 惯 性, 想 闪 已 经 来 不 及, 只 听 得 一 声 唉 哟, 背 上 的 柴 还 是 把 黄 包 车 上 的 人 给 刮 拉 了 一 下, 黄 包 车 夫 连 忙 把 车 停 了, 忙 不 迭 地 跟 车 上 的 人 打 招 呼, 二 少 爷, 真 是 对 不 起 看 看, 受 伤 没? 又 怒 目 圆 瞪, 骂 道, 不 长 眼 的 东 西, 看 你 做 的 好 事 俞 浪 行 又 热 又 累, 受 了 这 一 惊, 心 里 也 是 不 痛 快, 昂 着 头 回 道, 我 是 后 面 没 长 眼 睛, 不 像 有 的 人 前 面 也 没 长 珠 子 黄 包 车 夫 道, 你 个 脚 力, 还 敢 嘴 硬, 上 来 就 要 朝 俞 浪 行 脸 上 搧 去, 车 上 的 人 跳 下 来, 一 把 托 住 俞 浪 行 抬 头 一 看, 是 个 穿 着 白 短 袖 衬 衫 黑 色 长 裤 的 年 轻 学 生, 他 的 右 臂 给 柴 枝 明 显 刮 出 了 几 道 血 印, 心 想 糟 了, 看 样 子 是 个 有 钱 人 家 的 少 爷, 这 下 子, 赔 钱 小 事, 说 不 定 还 要 吃 个 官 司 心 一 横, 索 性 站 在 原 地, 动 也 不 动 黄 包 车 夫 脸 色 煞 白, 叫 道, 少 爷, 你 这 是 干 吗? 你 刚 从 国 外 回 来, 就 遇 到 了 这 个 丧 门 星, 这 下 子 夫 人 要 怪 罪 我 了, 你 看 看, 汽 车 不 坐, 非 要 坐 这 个 劳 什 子 黄 包 车, 这 可 怎 么 办? 那 年 轻 学 生 笑 道, 我 这 是 自 作 自 受, 不 怪 你 的 回 头 夫 人 看 见 了, 我 就 说 是 我 不 小 心 摔 倒 刮 伤 的, 不 碍 事 的, 搽 点 药 水 就 好 了 说 着 对 俞 浪 行 一 笑, 摆 摆 手 示 意 他 走 俞 浪 行 感 激 地 朝 他 点 点 头, 垂 首 立 在 道 旁, 请 他 先 行 那 年 轻 学 生 也 冲 他 点 点 头, 上 了 黄 包 车 黄 包 车 夫 显 然 是 个 下 人, 心 里 骂 道, 便 宜 了 你 个 东 西 于 是 很 不 情 愿 地 拉 起 车, 小 步 跑 起 来 草 河 经 过 了 早 市, 把 喧 嚣 收 敛 起 来 两 岸 的 杨 柳 树 倒 垂 在 河 水 中, 偶 尔 的 几 声 蝉 鸣 使 得 这 条 河 在 夏 日 的 中 午 沁 凉 静 谥 黄 包 车 吱 吱 呀 呀 地 滚 过 条 石 路, 年 轻 学 生 似 乎 早 已 忘 记 了 刚 才 的 不 快, 悠 然 自 得 地 享 受 着 这 归 乡 的 喜 悦 突 然, 一 声 声 古 乐 远 远 地 从 河 面 上 飘 过 来, 年 轻 学 生 叫 黄 包 车 停 了, 下 了 车, 立 在 河 边 侧 耳 倾 听, 只 听 得 那 古 乐 忽 远 忽 近, 如 高 山 流 水, 又 如 云 过 风 轻, 顿 时 把 人 心 里 的 烦 忧 全 部 拂 得 干 干 净 净, 年 轻 学 生 不 禁 听 得 痴 了 俞 浪 行 背 着 柴 小 心 地 侧 身 从 他 们 旁 边 经 过, 不 解 地 望 着 他, 继 续 向 前 走 只 听 见 黄 包 车 夫 轻 声 说, 少 爷, 那 是 孟 家 柴 行 的 独 生 闺 女, 弹 的 是 道 观 的 古 乐, 据 说 是 得 了 道 长 的 真 传, 这 海 城 上 上 下 下, 没 有 人 不 晓 得 的 那 学 生 痴 了 一 般, 脸 上 是 忽 喜 忽 悲 的 神 情 等 到 俞 浪 行 从 高 公 馆 的 伙 房 出 来, 在 大 门 外 遇 到 刚 才 刮 到 的 年 轻 学 生, 才 晓 得 他 是 高 公 馆 的 二 公 子, 刚 刚 从 日 本 留 学 回 来 的 高 如 风 在 大 门 口 的 石 狮 前 两 人 对 视 半 晌, 年 轻 学 生 微 微 点 头, 俞 浪 行 扛 着 扁 担 连 忙 侧 身, 突 然 听 得 里 面 一 声 娇 笑 : 唉 哟, 这 不 是 二 少 爷 回 来 了 嘛 年 轻 学 生 垂 手 侍 立, 恭 恭 敬 敬 叫 着 迎 出 来 的 时 髦 女 人 : 应 该 是 三 姨 娘 吧, 三 姨 娘 可 是 安 好? 那 女 人 穿 着 掐 腰 的 锦 缎 旗 袍, 瞅 着 眼 前 玉 树 临 风 的 青 年, 热 切 地 拉 着 他 的 手, 叫 道 : 好, 好, 好! 二 少 爷, 离 家 这 么 久, 你 可 把 大 家 想 煞 了 然 后, 一 转 腰 身, 呵 斥 道 : 还 不 赶 紧 传 报 只 听 得 厅 堂 一 声 传 唤 : 二 少 爷 回 来 了,

27 咱家二少爷回来了 俞浪行眼见着一行人 从面前走过 留下一阵香风 那三姨娘手 执罗帕 腰身扭着 有意无意地挨着高如风 恨 报了官 旋即想到海城历来祥泰 非兵 家必争之地 无天灾人祸 这 31 师是何路人 马 闻所未闻 又想到二当家的为人精明 的衣襟 见高如风不时躲闪着 俞浪行暗 应该能周旋 于是装着镇静 仍和道长对 自发笑 渐渐地 那香气由近而远 慢慢地 弈 道长不温不火 道 该来的总归要来 一行人消失在庭院深处 该去的终究要去 不必烦恼 二人兵来卒 二 往 俞浪行见二人恬淡模样 只得退下 自 个儿到大门口张望了好几回 孟 家 大 宅 码 头 天 天 早 上 是 一 片 繁 半晌 二当家的回来 一家人心里方才 忙 俞浪行在码头吆喝着张罗 自从跟二 一块石头落了地 老板伙计一大家子坐在 当家的照会了几回 麻利地给二当家的办 厅堂 二当家的清清嗓门 娓娓道来 原 了几件事 二当家的就把他安排在码头 专 门负责照应来来往往的船只 帮忙上货卸 来 这 31 师是国民党的正规部队 是原西北 军冯玉祥的老部下 曾隶属过吉鸿昌部 货 夜里就住在货栈 吃饭管饱 每月还有 这次据说是从河北抗击日寇后 来海城休 三块大洋 俞浪行哪有不晓得感恩之理 整补充的 究竟何时再向何地开拔 目前 用心学习 没几个月 一把算盘也拨得溜 尚且不知 师部设在南边千年古刹光孝 滑 二当家的见了心里越发喜欢 寺 团部就设在北山寺 因部队属于临时 这厢二当家的在吩咐账房先生给送柴 休整 屯地狭小 柴火身轻体大 占地儿 部 火的结账 突然 伙计满头大汗地跑过来 队上素闻孟家柴行买卖公道 要孟家柴行 结结巴巴地说 二当家的 不好了 来了个 每天把柴按时送到伙房 钱是没得说 的的 军爷 要你 要你赶紧去一趟 二当家的一 刮刮的袁大头 大当家的说 二弟 生意 惊 连忙提起长袍马褂 疾步走到厅堂 只 不生意 倒在其次 关键是不能把命玩掉 见一个穿着军服的士兵 笔直地站在堂屋 听说这些个带兵打仗的 个个都是不要命 中间 见二当家的模样像是管事的 就一抱 的主儿 跟你接洽的是何官衔 说话可是 拳 响响亮亮地说 敢情是当家的 我是 31 顶用 二当家的心思深沉地说 猜 会吓 师 驻 本 地 军 团 的 我 们 团 长 请 你 前 去 叙 你个跟头 不紧不慢地点了泡水烟 从鼻 叙 二当家的一听语气比较客气 忙说 孔里悠悠吐出烟气 大名鼎鼎的池峰城 好 好 俞浪行见二当家的单枪匹马 就 怎 么 样 是 师 长 驻 在 咱 海 城 的 最 高 长 要跟着 二当家的说 不必 你在家用心照 官 说着 把池峰城怎么怎么接见他 怎么 应 一路小跑 去了北山寺 孟老板正在 怎么个身材不高 三十多岁 已是少将 扎 和道长下棋 一听俞浪行秉报 心里五点六 扎实实说了一大通 点的 不知这部队上的人找上门来是何用 大当家的心里盘算着 这部队上的人 意 心想孟家一家老小 从不招惹是非 只 不知究竟怎样 不管咋说 既然人家已经先 是一味实诚经营 难道是树大招风 引人嫉 开了金口 也不能老相 于是备了烟叶陈 27

28 28 酒, 还 有 猪 肉 大 鱼, 满 满 装 了 一 车, 会 同 二 当 家 的 专 门 去 拜 会 池 峰 城 宾 主 一 见 如 故, 池 峰 城 实 实 在 在 地 留 了 饭, 三 人 家 事 国 事 谈 了 半 晌, 兄 弟 俩 这 才 作 揖 告 辞, 回 来 后 心 里 自 是 满 足, 也 不 多 说 二 当 家 的 这 厢 才 回 来, 信 息 早 已 发 出, 他 暗 自 盘 算 另 外 一 本 账, 海 城 社 会 的 太 平, 表 面 上 有 国 民 党 临 时 驻 扎, 党 的 地 下 隐 蔽 战 线 也 在 进 行 着 另 一 场 看 不 见 的 战 争, 在 日 寇 肆 虐 侵 华 的 严 峻 形 势 下, 为 维 护 和 平, 各 有 各 的 方 针 策 略, 今 天 看 来, 这 支 国 民 党 的 队 伍 态 度 还 是 鲜 明 的, 他 若 有 所 思 地 点 点 头 又 隔 了 两 天, 忙 过 了 早 市 二 当 家 的 知 会 俞 浪 行, 说, 走, 浪 行, 今 天, 你 跟 我 到 北 山 寺 去 俞 浪 行 不 解 地 望 着 他, 二 当 家 的 神 秘 地 说, 今 天 带 你 去 见 见 世 面, 到 31 师 的 驻 地 去 俞 浪 行 一 听, 直 乐, 说, 二 当 家 的, 真 的? 我 早 就 想 去 瞧 个 稀 罕 了, 听 说, 这 些 军 爷 可 厉 害 了, 又 背 大 刀 又 持 枪, 个 个 虎 背 熊 腰, 能 打 能 战 二 当 家 的 笑 笑, 道, 小 子, 看 过 就 晓 得 了 俞 浪 行 高 高 兴 兴 背 上 一 大 捆 柴 火, 跟 着 二 当 家 的 出 门 了 在 宅 子 门 口 遇 到 放 学 的 孟 芊 芊, 只 见 她 用 一 双 素 手 指 着 俞 浪 行 说, 我 认 识 你 的 俞 浪 行 的 脸 腾 地 红 了 起 来, 手 足 无 措 地 立 在 那 里, 额 头 上 汗 珠 直 冒 孟 芊 芊 掏 出 白 手 绢, 伸 手 就 去 给 他 擦 汗, 俞 浪 行 想 要 躲 闪, 又 怕 背 上 的 柴 刮 了 这 女 子, 只 是 木 头 桩 子 似 的 戳 在 那 儿, 任 孟 芊 芊 一 双 素 手 为 其 擦 去 汗 水 二 当 家 的 哈 哈 大 笑, 说, 女 孩 儿, 没 规 矩 说 着, 迈 步 前 行 孟 芊 芊 紧 跟 着 俞 浪 行 悄 悄 对 他 说, 我 认 识 你 的, 你 是 在 船 上 唱 芦 江 怨 的 那 个 后 生 哎, 现 在 咋 不 唱 了? 俞 浪 行 闷 着 头, 浑 身 是 汗, 一 颗 心 扑 通 扑 通 地, 不 敢 搭 腔, 不 敢 回 头, 快 步 跟 上 二 当 家 的, 不 一 会 把 芊 芊 落 在 身 后 二 当 家 的 手 持 烟 袋 笑 着 说, 我 这 侄 女, 从 小 没 心 没 肺 的, 你 不 用 紧 张 俞 浪 行 胀 红 了 脸, 不 知 说 什 么 好 过 了 破 桥 口 向 西, 又 过 了 扬 桥 口, 一 路 上 米 市 竹 行 人 来 人 往 一 袋 烟 的 工 夫, 二 当 家 的 和 俞 浪 行 已 到 北 山 寺 只 见 门 岗 上 四 个 军 爷, 背 插 大 刀, 手 持 步 枪, 还 有 一 个 癞 子 头, 神 情 严 肃, 背 着 花 机 关, 这 花 机 关 实 是 枪 筒 子 上 有 着 许 多 散 热 孔 的 手 提 式 德 产 机 关 枪 四 个 哨 兵 精 神 饱 满 地 立 在 门 岗 上, 一 看 见 一 老 一 少 来 到 岗 上, 癞 子 头 大 喝 一 声, 站 住, 干 什 么 的? 二 当 家 的 一 抱 拳, 道, 鄙 人 是 东 边 草 河 头 孟 家 柴 行 的, 特 来 送 货 的 癞 子 头 把 手 一 指, 说, 去, 送 西 边 伙 房 二 当 家 的 仍 是 一 抱 拳, 道, 军 爷, 有 劳 了 遂 领 了 俞 浪 行 到 了 西 边 的 大 庙 北 山 寺 与 西 边 庙 之 间, 军 乐 阵 阵, 只 听 得 人 声 鼎 沸, 军 歌 嘹 亮, 听 得 人 浑 身 为 之 一 震, 原 来 是 驻 地 官 兵 正 在 操 练 二 当 家 的 见 俞 浪 行 探 头 探 脑 瞧 稀 罕, 就 笑 着 低 声 道, 还 不 快 走, 免 得 恼 了 军 爷, 一 不 小 心 手 里 的 家 伙 走 了 火, 你 就 玩 完 了 俞 浪 行 心 里 有 些 害 怕, 但 见 二 当 家 的 是 玩 笑 口 吻, 就 大 着 胆 子 说, 长 这 么 大, 还 没 见 过 当 兵 的 一 块 儿 操 练, 真 刀 真 枪 的, 比 戏 台 上 演 戏 的 好 玩 多 了 二 当 家 的 说, 好 玩? 你 也 当 兵 试 试?! 看 这 阵 势, 这 池 峰 城 果 然 名 不 虚 传, 真 的 是 治 军 有 方 啊 哨 兵 癞 子 头 见 二 人 慢 悠 悠 地 行 走, 警 惕 起 来, 大 声 喝 道, 喂, 那 边 送 柴 火 的, 还 不 快 走, 这 儿 是 军 事 重 地, 不 是 你 们 闲 逛 的 地 方, 再 不 走, 小 心 把 你 们 关 起 来 两 人 这

29 才快步把柴送到西屋 这夜 俞浪行做了个奇怪的梦 古乐 高老爷正娶妻室为本地县绅之女李氏 国香 长相平常 却知书识礼 满腹经纶 但 声声中 二当家的给他和芊芊主持着婚礼 人到中年 一直未能开怀 高老爷事业再 芊芊头顶红盖头 纤细的身体裹在一身红 旺 但膝下无子 实为人生一大憾事 后得 衣里 二当家的把芊芊的手牵过来 神色凝 一和尚真解 欲收其弟新生儿为子 李国 重地正准备交付于他 古乐骤停 俞浪行被 香见高二爷是倚着兄长这棵大树吃喝玩乐 一群士兵也不知是拥着还是推着 疾步走 的主儿 今天赌钱放印子 明天下窑子 一 出孟家大宅 芊芊一身红衣紧随其后 回首 旦儿子承嗣过来 将来一定是打不散撵不 间 俞浪行只看见地上飘落的红盖头 走的牛皮糖 这个家迟早要败光 就一直不 俞浪行醒来后 正是黎明时分 他走 肯松口 高老爷也不强求 只是一味人前 出孟家大宅 走到码头边 蹲下来 掬起水 人后把那孩子带在身边逗乐 李国香无 水波把映在河中的他都揉碎了 当古乐从 语 心想不办恐落得个不孝不贤骂名 只得 芊芊的窗棂像烟气一样在河面上散开时 勉强照常礼将那孩子收养 取名开儿 俞浪行呆呆地蹲在河边 想起昨日与芊芊 那高二爷有了儿子在大房 心想高家 的偶遇 芊芊的巧笑嫣然 芊芊的纯真甜 半壁江山已攥在自己手心 于是三天两头 美 她的一双手拂过自己脸庞引发的那奇 在外招摇撞骗 放印子钱 贩运私盐 每每 妙的酥麻 还有她那一双眼睛 清澈见底 滋事 都是高老爷拿钱摆平 高老爷晓得 仿佛能看到他心底的狂跳 还有那个奇怪 自家兄弟的毛病 言辞恳切地开导 要他收 的梦啊 自己怎么会跟孟家的千金成婚 心跟着自己 好好经营公司 贩运私盐 一 还有自己又怎么成了革命军呢 想到这 旦报官 是要杀头的 高二爷口中应允 但 里 俞浪行断定这个梦是给自己的一个暗 有大爷这棵树罩着 虽不明目张胆 但仍暗 示 但这个暗示的着力点究竟在哪儿 他一 暗倒腾 三教九流 什么人都跟着混搭 那 时还理不出个头绪来 但不管怎么说 与 开儿也智力一般 到启蒙年纪仍然无心识 芊芊的相遇 倒是一个开始 不仅真实 而 字 只是和家仆女佣疯玩 李国香心思缜 且美好 从这天起 青年俞浪行的情感蓦 密 心想 如此下去 高家大业恐怕日后难 然打开了一扇窗 在他挥汗如雨干活时 想 逃败落之境 但见高老爷对这孩子宠爱有 起芊芊的手指拂过他的脸庞 他的心底便 加 便寻思 开儿本非老爷亲生骨血 让个 溢满了柔情与期翼 旁人将家折腾散掉未免太冤 自己无能为 三 高家留后 除非 即便将来有厄运家道 中落 也是命中注定 这么想着 纵然心中 池峰城部在海城的休整没有给当地带 汹涌 但面上仍波澜不惊 陪嫁丫头见李 来任何影响 海城上下仍安居如常 其中 国香暗自苦闷 就柔声百般劝解 李国香 高公馆经营的盐业在扬州与海城两地名声 瞧这丫头模样周正 举手投足有大家之风 尤为响亮 遂婉转反复劝高老爷将其纳为小妾 高老 29

30 30 爷 见 这 丫 头 可 心 倒 是 可 心, 只 恐 同 行 笑 话 高 二 爷 知 李 国 香 用 意 甚 深, 怕 来 年 侄 儿 出 世, 开 儿 失 宠, 自 己 的 如 意 算 盘 落 空, 也 是 万 般 阻 拦 李 国 香 见 丈 夫 半 推 不 就, 主 张 已 定, 力 排 众 议, 邀 请 同 行 和 各 商 会 老 板, 亲 自 操 持, 在 家 中 大 摆 宴 席, 各 路 盐 商 纷 纷 前 来 吃 喜 酒, 对 李 国 香 更 是 钦 佩 有 加 次 年 得 子, 名 为 高 如 风, 单 字 一 个 望, 意 为 寄 于 无 限 厚 望 高 老 爷 有 了 自 己 骨 血, 情 不 自 禁 地 把 精 力 偏 离 开 儿, 早 晚 对 幼 子 呵 护 倍 至 李 国 香 更 是 视 同 已 出, 与 望 儿 母 亲 一 起 寸 步 不 离, 悉 心 照 顾 如 此 几 个 回 合 下 来, 高 二 爷 对 李 国 香 的 手 段 与 心 计 有 败 下 阵 来 的 感 觉, 自 诩 不 是 李 国 香 的 对 手, 面 上 有 所 收 敛, 屡 屡 欲 对 望 儿 下 手 的 心 压 了 下 来, 只 把 嫉 恨 藏 在 心 底, 心 里 暗 自 发 狠, 嘿 嘿, 看 谁 能 狠 到 最 后 李 国 香 护 雏 老 鹰 一 般 每 日 守 着 望 儿 望 儿 得 高 老 爷 真 传, 又 有 国 香 大 娘 悉 心 教 育, 三 岁 识 字, 七 岁 行 文, 有 神 童 美 誉 不 幸 望 儿 母 亲 红 颜 薄 命, 偶 感 风 寒, 四 处 求 医 无 果, 最 后 竟 咯 血 而 亡 高 老 爷 自 叹 命 运 多 舛, 把 满 身 心 都 投 入 到 公 司 经 营 和 望 儿 文 章 教 育 上 对 开 儿 虽 也 疼 爱, 但 见 开 儿 天 资 愚 钝, 只 好 退 而 求 次, 好 生 养 活 弟 兄 俩 虽 非 一 母 所 生, 但 毕 竟 血 脉 相 承, 倒 也 投 缘 一 晃, 高 如 风 十 五, 高 开 已 近 二 十, 高 老 爷 遂 将 两 子, 一 个 留 在 身 边 学 习 些 公 司 业 务, 一 个 送 去 日 本 留 学 经 营 之 道, 希 望 日 后 子 承 父 业, 把 盐 业 公 司 做 大 高 二 爷 见 开 儿 这 般, 心 道 这 是 天 数, 就 寻 思 着 另 辟 蹊 径 见 其 兄 已 五 十 出 头, 望 儿 母 亲 去 世 一 晃 数 载, 那 李 国 香 上 了 五 十, 虽 然 夫 妇 恩 爱, 毕 竟 是 老 妇 之 相, 也 听 说 李 国 香 多 次 劝 说 高 老 爷 再 纳 一 妾, 照 应 起 居, 但 高 老 爷 对 大 夫 人 是 敬 重 有 加, 对 那 方 面 似 乎 也 淡 了, 每 日 只 是 把 精 力 集 中 在 运 营 公 司 上 见 别 的 盐 商 生 活 逍 遥, 一 笑 了 之 高 二 爷 于 是 陡 生 一 计, 望 儿 远 去 日 本, 将 来 是 龙 是 蛇, 现 在 还 看 不 出 来 但 兄 长 这 般 安 排 用 意 十 分 明 显, 现 如 今 只 有 将 兄 长 抓 在 手 里, 才 不 失 为 一 张 王 牌 于 是 惑 动 大 哥 学 着 人 家 这 边 经 营 那 边 快 活 高 老 爷 开 始 不 为 所 动, 视 为 无 稽 之 谈 但 这 高 二 爷 深 谙 男 人 本 质, 径 直 讲 见 闻 感 受, 高 老 爷 的 神 色 变 化 和 难 免 怅 意 尽 给 高 二 爷 收 入 眼 底 一 日 得 知 高 老 爷 赴 扬 州 洽 谈 生 意, 高 二 爷 事 先 做 了 安 排, 这 高 老 爷 巧 遇 青 楼 女 子 琼 花, 年 方 二 十 出 头, 见 其 乖 巧, 顿 生 怜 意, 竟 不 觉 其 中 蹊 跷, 琼 花 辗 转 承 欢, 个 中 滋 味, 只 觉 得 回 味 无 穷 一 来 二 去, 将 其 重 金 赎 出, 并 置 办 了 房 产 家 私, 末 了, 三 天 两 头 带 了 私 仆, 到 淮 扬 深 处 肆 意 行 乐 李 国 香 一 门 心 思 在 望 儿 身 上, 竟 无 觉 察 那 琼 花 在 青 楼 经 常 与 盐 商 富 豪 巧 妙 周 旋, 对 盐 道 盐 赋 也 能 侃 侃 而 谈, 竟 是 不 一 般 的 见 识 高 老 爷 对 其 竟 有 知 音 之 感, 每 每 来 去 匆 匆, 不 能 陪 伴 左 右, 觉 得 愧 对 琼 花 煎 熬 数 月 之 后, 与 二 弟 相 商 高 二 爷 佯 装 不 知, 沉 吟 半 晌 说, 这 个 确 实 不 妥, 那 女 子 青 楼 出 身, 大 嫂 得 知, 肯 定 会 以 辱 没 家 门 为 名, 不 会 让 其 进 门 的 不 如 曲 线 救 国, 先 让 她 出 去 避 避, 也 免 得 同 行 知 晓, 传 为 笑 柄 高 老 爷 一 听, 言 之 有 理 遂 安 排 高 二 爷 把 琼 花 送 到 上 海, 扬 州 的 房 产 家 私 也 变 卖 了, 买 了 个 丫 头 专 门 服 侍 琼 花 在 上 海 收 心 养 性, 钻 研 盐 业 之 道, 一 心 一 意 等 着 高 老 爷 迎 娶 高 老 爷 从 海 城 坐 了 客 船 到 上

31 海 往返费时较多 但为了能体面地将琼花 小事不断 高老爷虽恼怒 但有琼花这个把 娶回 自诩吃些苦头也是应该的 柄在他手里攥着 只得一次次替他擦干净 高二爷来回运作 给琼花安排了正经 屁股 回来后不免长吁短叹 李国香想 这 的 户 籍 出 身 也 让 琼 花 在 那 门 户 熟 悉 生 个泼皮都上了岁把年纪 还是狗改不了吃 活 这样几番来去 风尘气息渐消 举手投 屎 如今望儿留学归来 羽翼丰满 这个泼 足亦然是良家妇女 一年后 那门户托人 皮牛二就不再是她的对手 斗下去 也没啥 给高老爷捎信提亲 说家养侄子得病没了 意思 又眼见高开到了娶亲年纪 李国香 留下个女儿甚为可怜 见高老爷夫妇人好 想到 待高开娶了媳妇 分些家产给他 让 能否收下做小 高老爷收到信 便交给大 他自立门户 那泼皮叔子兴许断了念头 到 夫人 李国香见言语朴实无华 心中虽觉突 那时兴许就各房点灯各房亮了 李国香有 兀 但有亲朋介绍 便放了心 见高老爷毫 了这念头和高如风回来的现实做支撑 身 不动容 也不知他是何用意 就说 要不 先 心的防备竟渐渐地松懈下来 带信来见个面再说吧 盘缠由我们出 高 四 老爷不置可否 又过了十日左右 亲朋领了 那女人来到高公馆 琼花一身素净旗袍 低 高如风回来没几日 新的困惑就把他 眉敛目垂手立在厅中 一副小女人姿态 李 从与父母团聚带来的喜悦与温暖之中拖了 国香出来一见就动了恻隐之心 说 我替 出来 硬生生的 毫不留情的 好似给他当 我们老爷做个主 先住下吧 头一闷棍 又犹如一盆冷水临空而倒 把 琼花依言敛首致谢 就住了下来 对高 他热切滚烫的心兜底浇透 院内的桃花 公馆的大事小情一切看在眼中 也不发话 在月色之中 让他恍若隔世 一团一团的 只是微笑 李国香见她处事落落大方 不 粉色白雾 像极了樱花 想起这次仓促回 像一般人家出身 倒像见过大世面的 暗暗 国 确实是受了樱花的暗示 这花在他原 托人到上海辗转打听 都说确有其人 虽 来看来是美丽之极 随着日本军人高唱着 说心有疑窦 但转念一想 上海滩本是十里 樱花之歌开拔进入东三省 使身在东京的 洋场 即使是小户人家 见的世面也多 择 他对樱花的美丽产生了幻觉 又过了几 个喜庆之日 将琼花给高老爷送过去 高 日 报纸上大肆宣传大日本帝国的丰功伟 老爷费尽心思与琼花在家中相见 内心的 绩 随着东北三省的沦陷 日本军人踌躇满 欣喜之情无法言表 对李国香更是又敬又 志 的 开 拔 一 浪 高 过 一 浪 更 令 他 坐 卧 不 畏 在她面前 对琼花仍一是一二是二端 安 待在东京 身躯好似一具空空皮囊 再 出个老爷样子来 看看落樱如雨 更觉得这花是来消磨人的 高二爷与琼花心照不宣 各自照着约 定的角色做着自己的事 高二爷心想 做 意志 迷惑人的心志的 落樱之美 令人颓 废而绝望 大事的人必定能屈能伸 绝对不能让李国 在日本 他几乎是日日买醉 麻醉的神 香觉察出变化 仍然在外面折腾 三天两头 经只能加剧心底的清醒 与其在异国被人 31

32 32 在 精 神 上 凌 辱, 还 不 如 回 来 与 家 人 一 起 躲 避 不 是 什 么 办 法, 兴 许 回 来 后 自 有 章 程 也 说 不 定 拍 了 电 报, 得 知 家 乡 平 安 祥 和 如 初, 于 是, 决 定 回 国 辗 转 打 听 到 有 一 拨 部 队 即 日 开 拔, 佯 装 成 到 中 国 贸 易 的 生 意 人, 搭 乘 军 船 一 路 在 海 上 飘 摇, 见 了 日 本 军 人 的 放 浪, 征 服 支 那 的 狂 想 使 他 们 的 脸 都 变 了 形 高 如 风 在 船 上 瞧 在 眼 中, 想 着 故 国 正 在 遭 受 涂 炭 与 肢 解, 心 中 悲 苦 无 法 形 容 回 到 家 中, 高 老 爷 见 儿 子 温 文 尔 雅, 甚 是 欣 慰 李 国 香 拉 着 儿 子 的 手, 笑 得 合 不 拢 嘴 高 如 风 聊 了 在 日 本 的 所 见 所 闻, 问 及 突 然 回 国 之 事, 说 日 本 天 皇 已 下 令 进 军 支 那, 东 北 三 省 已 经 沦 陷, 作 为 中 国 人, 在 侵 略 国 再 呆 下 去, 就 有 些 麻 木 不 仁 了 高 老 爷 得 知 外 面 乱 成 这 样, 心 中 大 吃 一 惊 虽 然 枪 声 还 没 响 到 这 儿, 能 平 安 回 来 也 算 造 化, 叮 嘱 儿 子, 如 风, 高 家 祖 祖 辈 辈 都 是 和 气 生 财, 对 外 就 说 已 学 成 归 来, 什 么 麻 木 不 仁? 这 种 带 有 政 治 倾 向 的 话 还 是 少 说 为 妙 那 琼 花 立 在 一 旁, 笑 吟 吟 的, 一 双 眼 却 似 盛 满 了 水 的 湖 见 不 到 底 李 国 香 心 疼 儿 子, 劝 慰 道, 望 儿 的 话 也 有 一 定 的 道 理 儿, 身 在 狼 窝, 不 被 咬 死, 已 是 天 大 的 恩 赐 咱 们 海 城, 是 祥 泰 之 地, 自 古 以 来, 战 事 从 不 拢 边 不 管 咋 说, 太 太 平 平 回 来 就 好, 望 儿, 你 先 好 生 休 息, 把 这 些 不 愉 快 统 统 忘 掉 高 如 风 无 语, 向 着 父 母, 嘴 角 的 一 丝 苦 笑 昭 示 着, 以 日 军 志 在 必 得 的 狼 子 野 心, 这 天 下 还 能 有 一 方 属 于 自 己 的 净 土 吗? 也 许 战 争 的 残 酷 只 有 他 自 己 最 清 楚 高 老 爷 说, 望 儿, 歇 两 天, 怎 么 打 算? 在 日 本 留 学 五 年, 经 营 专 业 学 了 不 到 一 年, 他 就 瞒 着 家 人 选 修 了 医 科 这 次 回 国, 本 意 是 想 用 其 所 长, 为 父 老 乡 亲 解 除 病 痛 出 把 力 高 如 风 遂 顺 着 说, 父 亲, 我 想 开 个 诊 所 高 老 爷 面 色 一 沉, 好 端 端 的, 开 什 么 诊 所? 咱 们 家 大 业 大, 不 需 要 你 悬 壶 济 世 高 如 风 说, 公 司 有 大 哥 帮 衬 即 可, 如 今 国 难 当 头, 我 能 以 一 己 之 力 回 报 乡 梓, 心 里 方 才 觉 得 欣 慰, 还 望 父 亲 成 全 于 我 高 老 爷 喝 道, 幼 稚 琼 花 看 着 高 如 风, 巧 笑 道, 如 风 是 咱 高 家 的 接 班 人, 一 定 要 好 好 跟 着 老 爷 熟 悉 业 务, 把 公 司 营 运 得 更 好, 这 样, 也 不 辜 负 老 爷 太 太 的 希 望 和 一 片 苦 心 啊 高 老 爷 说, 你 所 学 的 医, 不 过 是 技 术 罢 了, 小 小 年 纪, 看 不 到 世 间 之 道, 经 营 才 是 最 大 的 学 问, 经 营 除 了 盐 业, 更 兼 金 融 政 治, 开 诊 所 是 断 断 没 有 出 息 的 高 如 风 低 头 不 语 李 国 香 慈 爱 地 说, 望 儿, 休 息 去 吧, 在 家 里 再 休 息 几 天 再 说 高 如 风 朝 母 亲 微 微 一 笑, 说, 是, 母 亲 深 夜, 高 如 风 到 后 花 园 踱 步, 心 中 郁 闷 无 处 排 遣 这 几 天 回 来, 对 父 亲 忙 于 经 营 公 司, 母 亲 李 国 香 与 姨 娘 琼 花 因 父 亲 微 妙 的 斗 争, 二 叔 对 家 产 的 偷 觑, 母 亲 对 二 叔 还 有 大 哥 高 开 时 紧 时 松 的 防 备, 以 自 己 作 为 旁 观 者 的 心 态 来 看, 只 觉 得 好 笑 也 许 过 不 了 多 久, 这 一 切 都 会 随 着 战 争 的 逼 近 而 崩 溃 离 析 但 是, 逃 避 现 实, 回 到 家 里 的 目 的, 难 道 就 是 进 入 到 这 种 复 杂 的 人 际 关 系

33 里 再因自己的回归 而使这复杂的人际关 系变得更加复杂和微妙吗?高如风心里满 是不甘 在日本 就因为怕自己麻木而急 排入仓 忙得妥妥当当 打那天在路上目 送 31 师调拨 俞浪行就对使枪的有了好 奇 白天没事做的时候 他就跑到鬼子兵 切地回国 但回到家里 会不会因为安逸闲 驻扎的地方转悠 心想着 这小鬼子到底想 散产生新的麻木呢 如果战争无可避免地 在这海城搞什么名堂 来到这里 那又怎么办 高如风陷入了对 二当家的看着这个小伙计 孟家啥都 国家 对自己命运未知的矛盾和痛苦之中 不缺 缺的是能持家主业的男儿 眼前的这 隐约传来声声古乐 侧耳听去 竟丝丝 个小伙计虽然年岁不大 但做事有头有脑 入扣却如泣如诉 不由为之一振 循声信步 也有眼头见识 知道眉头眼目 要是再着力 来到草河河边 只见对岸的孟家大宅 灯 培养 跟芊芊倒是般配的一对 心里有了 火阑珊 沿河的一处宅院 窗棂里洒出晕 这样的念头 二当家的也不吭声 仍然这样 黄的灯光 一个女子的曼妙身影映在纸糊 那样地使唤俞浪行 也不涨工钱 俞浪行乐 的窗棂上 忽高忽低地正在抚琴 那琴声 呵呵地依命绕手干活跑腿打杂 竟是毫无 说不出的清越空灵 一声声拂过高如风的 怨言 心尖 竟把他的郁闷与烦躁一扫而光 高 隔了不久 瞅着大当家的拿着棋谱在 如风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 不觉听得痴了 左右端详 二当家的把他的想法婉转地提 琼花立在高公馆的楼上 看着不远处 了出来 大当家的沉吟半响 说 柴火行 高如风忽明忽暗的身影 若有所思 手里的 的生意事关长久 你相中的人可以试着用 一枚樱花飞镖捏在指尖蓄势待发 用 芊儿的婚事确实已到了该商谈的时候 五 正如高如风所担忧的 战争的阴影还 是无可避免地慢慢向这座城市逼近 俞浪行因为那个梦的启示 每天干活 了 不过 下嫁给一个伙计 恐怕会让人笑 话 还是另外考虑吧 二当家的说 大哥 眼见着仗就要打 过来了 只要日本人往这里一扔炮弹 今后 的生意能不能继续往下做 还没个捆儿 更加卖劲 听说鬼子兵要来 孟家柴行的 这个后生不是一般的后生 现在瞧着就舒 生意只比平常清淡了一些 与盐相比 这 服 敦实可靠 加上手脚灵活 有眼色 将来 柴火老百姓再省着用 也省不了多少 该煮 的前程恐怕不可估量 你看看再说 先不忙 的饭要煮 该熬的粥要熬 并且柴火又不似 着下定论 盐 买几斤就可对付半年 用完了还是要到 大当家的把玩着云子 不发一言 二 破桥口来买 孟家老哥俩深知树大招风 当家的晓得兄长的固执 不再继续这个话 生意好了 鬼子兵搞不好能一锅端 俩人一 题 当下把俞浪行调到账房做学徒 专门 合计 托人给下河的人带了口信 有货夜里 学着收账理账 俞浪行见二当家的如此器 送来 念着二当家的毕竟也五十多的人 重 更加卖力 不久 张嘴报账从不落差 听到橹声一响 俞浪行就起身照应过秤 安 二当家的仍不动声色 到了大当家的那里 33

34 34 就 一 五 一 十 地 汇 报 了 大 当 家 的 听 了 也 不 发 话, 二 当 家 的 就 悉 心 调 教 为 商 做 人 之 道 俞 浪 行 跟 在 后 面, 如 沐 父 爱, 跟 前 跟 后, 更 是 不 一 般 的 用 心 一 日, 孟 芊 芊 放 学 回 来, 见 俞 浪 行 趴 在 柜 台 上 仔 细 做 账, 跑 上 去 一 把 蒙 住 他 的 眼 睛, 娇 声 笑 道, 浪 行 哥 哥 俞 浪 行 听 得 她 的 叫 声, 心 里 扑 通 扑 通 的, 又 闻 得 她 手 上 的 淡 淡 香 味, 脸 一 下 子 胀 得 通 红 孟 芊 芊 松 开 手, 也 趴 到 柜 台 上, 对 着 俞 浪 行, 说, 喂, 你 怎 么 不 唱 那 小 调 了? 俞 浪 行 不 好 意 思 地 挠 挠 头 说, 你, 你 哪 里 晓 得 我 唱 的? 孟 芊 芊 噘 起 小 嘴, 说, 你 唱 的 时 候 哪 里 会 去 注 意 人 家 了? 俞 浪 行 一 怔, 注 目 看 着 她, 却 见 孟 芊 芊 凝 神 看 着 他, 虽 隔 着 一 张 粗 笨 乌 黑 的 木 制 柜 台, 账 房 的 气 氛 一 下 子 变 得 温 柔 起 来, 两 个 人 的 眼 神 胶 似 的 拧 在 一 起 半 晌, 俞 浪 行 说, 听 北 山 寺 那 些 当 兵 的 说, 马 上 要 打 仗 了, 你 怕 不 怕? 孟 芊 芊 说, 没 见 过 啊, 所 以 也 不 知 道 怕 不 怕 你 呢? 俞 浪 行 说, 我 才 不 怕 呢, 我 有 一 身 的 劲, 小 日 本 来 了, 正 好 撂 他 几 个 王 八 蛋 孟 芊 芊 说, 那 就 好 了, 有 你 在 这, 我 就 不 怕 了 俞 浪 行 说, 仗, 听 说 已 经 打 到 南 京 了, 这 些 天 柴 行 的 生 意 特 别 的 好, 大 户 小 户 都 忙 着 买 些 柴 火 回 去, 就 怕 仗 打 到 这, 到 时 候 有 米 没 柴 烧 说 到 这, 见 孟 芊 芊 的 脸 上 已 经 有 些 忧 郁, 就 安 慰 她 道, 不 用 怕 的, 不 用 担 心, 小 日 本 来 了, 也 要 吃 饭 的 孟 芊 芊 说, 就 不 把 柴 火 卖 给 他 们, 让 他 们 断 了 顿 去, 饿 死 这 帮 小 鬼 子, 那 就 不 要 打 仗 了 俞 浪 行 笑 着 说, 到 底 你 是 喝 墨 水 的 学 生, 还 是 你 想 得 好 说 着 说 着, 日 本 鬼 子 还 真 要 打 过 来 了 一 点 预 兆 也 没 有, 零 星 落 在 百 里 城 外 的 几 颗 炮 弹 一 下 子 就 把 这 小 县 城 的 人 给 打 蒙 了, 这 千 年 小 城 一 直 祥 和 安 泰, 从 来 没 经 历 过 战 争, 炮 弹 一 落 地, 城 里 就 乱 成 一 团, 短 短 几 天, 海 城 几 个 盐 业 公 司 的 门 差 不 多 都 给 踩 扁 了, 人 们 疯 了 似 的 抢 购 食 盐 这 仗 一 旦 打 起 来, 不 晓 得 何 时 才 能 消 停, 别 的 物 资 好 对 付, 没 有 盐 日 子 是 没 法 过 的 银 行 也 是, 人 们 失 心 疯 似 的 排 队 取 款, 有 钱 的 县 绅 巴 不 得 把 银 行 拆 了, 生 怕 晚 一 步 钱 都 给 提 光 了 又 隔 了 几 日, 那 些 个 商 行 的 当 铺 的 公 司 的, 还 有 开 小 店 的 都 约 好 了 似 的 相 继 关 了 门 落 了 闩, 城 里 像 是 死 般 了 的 静 寂 小 户 人 家 没 啥 东 西, 白 天 惶 惶 然, 夜 里 睡 觉 也 警 醒 得 很, 随 时 随 地 收 拾 点 铺 盖 卷 儿 可 走 人 大 户 有 钱 人 家 更 慌, 且 不 说 家 小 仆 人 众 多, 人 没 处 安 排, 金 银 细 软 埋 的 埋, 藏 的 藏 取 出 的 现 钞 成 捆 地 绑 在 腰 间 只 等 着 随 时 逃 离 男 人 叹 气, 女 人 发 愁, 小 娃 娃 的 哭 闹 更 显 得 县 城 不 一 般 的 鬼 气, 一 座 小 城 竟 起 了 毛 惹 了 鬼 似 的 不 安 宁 起 来 31 师 驻 地 部 队 的 官 兵 见 状, 四 处 着 人 几 下 劝 说, 又 宴 请 了 当 地 有 名 望 的 商 人 老 板, 这 才 战 战 兢 兢 地 相 继 开 了 门 继 续 营 业, 街 上 有 了 走 动, 有 了 声 响, 小 城 这 才 大 病 初 愈 似 的 缓 过 神 来 这 鬼 子 兵 撂 炸 弹 是 撂 着 玩 怎 么 的, 过 了 好 些 日 子 也 不 曾 再 有 个 动 静 海 城 上 下

35 悬 着 的 心 又 慢 慢 地 放 了 下 来 没 过 几 天,31 师 的 官 兵 有 了 动 向, 整 装 待 发, 军 歌 嘹 亮 高 公 馆 和 孟 家 大 宅 相 继 着 人 打 探, 回 来 的 人 都 说 31 师 的 官 兵 要 去 台 儿 庄, 打 他 狗 日 的 小 鬼 子 去 了 官 绅 名 士 和 百 姓 自 发 去 北 山 寺 送 行, 受 官 兵 将 士 的 鼓 舞, 小 城 的 人 心 里 充 满 了 悲 壮 和 说 不 出 口 的 惶 恐 有 31 师 在 这, 虽 说 国 民 党 传 闻 不 佳, 但 自 31 师 来 了 后, 倒 未 见 什 么 恶 行, 规 规 矩 矩 地 屯 地 练 兵, 偶 逢 节 庆, 那 部 队 当 中 有 东 北 来 的, 扭 起 秧 歌, 踩 个 高 跷, 载 歌 载 舞 的, 使 县 城 的 人 们 开 了 眼 可 见, 国 民 党 内 部 也 有 派 系 的, 治 军 不 同, 驻 地 风 气 自 会 不 同 如 今, 这 股 部 队 要 离 开 了, 县 城 却 显 出 了 小 家 子 气 来 怎 么 办, 人 家 是 要 正 正 经 经 地 打 仗 去 的, 而 且 打 的 是 日 本 鬼 子, 总 不 能 老 是 守 着 你 个 小 县 城 不 走 吧 部 队 官 兵 扛 着 枪 齐 刷 刷 地 走 在 大 路 上, 特 别 是 那 揣 着 盒 子 枪 骑 在 高 头 大 马 上 的 瘦 削 军 官, 面 容 刚 毅, 雄 姿 英 发, 俞 浪 行 在 人 堆 里 瞧 着, 自 是 说 不 出 的 羡 慕 也 许, 他 就 是 传 闻 中 的 国 民 党 少 将 池 峰 城 吧 突 然, 脑 子 里 有 那 么 个 念 头 一 闪, 如 果 这 个 骑 在 马 上 别 着 枪 的 人 是 我, 芊 芊 在 这 围 观 的 人 群 里, 会 是 什 么 样 的 感 觉 呢? 想 到 这 里, 他 不 禁 摇 摇 头, 露 出 一 口 整 齐 白 净 的 牙 齿, 径 自 咧 嘴 一 笑 高 公 馆 里, 高 老 爷 躺 在 沙 发 上 抽 着 水 烟 袋 若 有 所 思, 三 姨 太 琼 花 在 一 旁 边 伺 候 烟 泡 边 拿 眼 望 色 公 司 一 天 不 营 业, 是 一 天 的 损 失, 仓 库 里 的 屯 盐 也 不 过 几 十 吨 的 光 景 经 过 了 前 阵 子 的 抢 购 风 潮, 虽 是 盐 业 联 手, 涨 了 些 价, 但 是 涨 归 涨, 买 几 斤 盐, 还 不 至 于 扰 了 老 百 姓 过 生 活 的 阵 脚 老 百 姓 的 日 子 暂 且 混 得 过 去 但 是, 这 种 形 势 能 撑 多 久, 谁 的 心 里 也 没 个 底 几 个 浦 头 已 不 见 来 往 的 贩 运 船 只 日 本 人 究 竟 是 个 什 么 样 的 货 色, 听 如 风 说 来 的 确 可 怕 万 一 把 这 仅 存 的 盐 也 都 收 了 走, 市 面 上 没 有 盐 可 销, 老 百 姓 日 子 过 不 下 去, 必 定 要 造 反, 海 城 必 定 要 大 乱 李 国 香 进 来, 见 屋 里 烟 雾 缭 绕 琼 花 连 忙 起 身 让 座 高 老 爷 也 哦 的 一 声 坐 直 身 子 李 国 香 说, 老 爷, 别 太 烦 恼, 咱 们 海 城 自 古 以 来 就 政 通 人 和, 战 争 从 来 都 是 到 了 这 儿 就 绕 着 走 的 兴 许, 这 日 本 人 也 像 那 31 师 的 人 一 样, 仅 仅 是 从 我 们 这 里 经 过 一 下 就 走 的 琼 花 听 到 这, 双 手 合 十, 连 连 道, 阿 弥 陀 佛, 阿 弥 陀 佛, 如 果 真 是 这 样 就 太 平 了 高 老 爷 心 里 烦 闷 归 烦 闷, 听 了 这 话, 尽 管 知 道 妻 妾 二 人 是 劝 慰, 重 重 叹 了 口 气, 眉 头 也 竟 是 一 开 李 国 香 说, 开 儿 也 老 大 不 小 了, 你 看 是 不 是 瞅 这 空 当 儿, 把 他 的 亲 事 安 排 安 排? 开 儿 一 天 不 成 家, 望 儿 的 事 情 也 不 好 办 啊? 高 老 爷 说, 是 啊, 一 晃, 开 儿 望 儿 两 个 孩 子 都 到 了 成 家 的 年 纪 了 夫 人, 莫 非 你 看 中 了 哪 家 的 闺 女 了? 李 国 香 微 微 一 笑 说, 这 方 圆 几 十 里 的 人 家, 我 基 本 上 都 已 瞧 过 了 能 与 我 们 高 家 做 亲 的 也 没 几 个 不 是 门 第 不 对, 就 是 孩 子 不 上 相 倒 是 对 岸 孟 家 的 闺 女, 长 相 不 错, 而 且 有 些 才 学 孟 老 板 夫 妇 也 是 忠 厚 老 实 人, 家 境 与 我 们 高 家 相 比, 虽 有 差 距, 但 也 算 富 足 人 家 35

36 琼花心头掠过一个清丽的身影 心里 何意 大哥高开如果结婚 这就意味着家 暗暗道 那个女学生的确不错 只是许配给 里要添丁加口了 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大少爷高开 有些委屈 与二少爷高如风倒 儿吗 三姨娘这话 没头没脑 自相矛盾 是登对儿 毕竟屡经风月 像高如风这样 啊 他摇摇头 仍然低头看书 字里行间 有才有貌的青年可是凤毛麟角 想起高如 却闪过对岸窗棂下抚琴女子的身影 风伫立在河边聆听古乐的忧郁身影 她的 36 六 心里泛泛地不是滋味 高老爷知道李国香一向心事慎密 知 这分明就是一场专门为她一个人进行 道她一开口必定主张已定 见琼花沉吟不 的 合 奏 演 出 孟 芊 芊 掂 得 出 这 其 中 的 分 语 随嘴问道 三姨太 你看呢 量 她端坐在观内 内心随着乐曲不停地 李国香心头隐约不快 儿子的婚事何 时轮到她琼花做主了 尽管高开非己亲生 起伏跌宕 整个道观肃穆庄严 一百多名道士与 毕竟抚育多年 再怎么着 老爷也不必来当 信徒组成的乐队 手持各种乐器 神情专 着自己的面征求小妾的意见 注 随着一声高吭的唢呐领奏 其他乐器 琼花眼风较紧 瞬息工夫 连忙赔笑 道 夫人眼光独到 一个事盐 一个事柴 真的是门当户对 是门好亲事啊 恭喜老 爷 恭喜夫人 高老爷笑着说 夫人 就按你的意思 着人到对面去提吧 以和声伴奏 一幅粗犷豪放的战争画面呈 现在她的面前 第一段 出征 前面的引子由大鼓演 奏出一段悲壮的鼓点 边关告急 击鼓聚将 啊!紧接着 唢呐演奏出急促的乐曲 如凄厉 的军号 吹响了集合的号音以及出征的号 当晚 高老爷随李国香回房歇息 令 接着 所有的乐器一齐演奏起豪迈的 琼花香风四溢从高如风房门前经过 乐曲 如出征的将士们顶盔掼甲 高擎主帅 见其坐在灯下看书 不时皱眉 不时用笔画 战旗 手持盾牌大刀 肩扛长矛梭标 身背 画写写 知他正在看医书 轻轻驻足 故意 长弓箭袋 踏着整齐的步伐奔向保家卫国 长叹一声 的战场 高如风含笑打招呼 三姨娘 还没休 息 琼花注目良久 幽幽道 恭喜你 二少 爷 你快有一个嫂嫂了 第二段 新婚 孟芊芊听在耳里 眼 前却浮现出属于她和俞浪行的新婚场景 她倚在梳妆台前 目送着背起行装即将奔 赴战场的新郎 同时想起他们新婚的喜庆 高如风不解 她眼风一瞟 说 纵然望 场景 迎新的锣鼓敲起来了 欢快的唢呐吹 穿秋水 只是伊人在水一方啊 一笑转身 起来了 小唢呐和曲笛的对奏加上响板的 回房 伴奏 又仿佛是一对新人耳鬂厮磨 窃窃私 高如风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的背影 心 里道 纵然望穿秋水 只是伊人在水一方 语 幸福甜美的时刻 随着乐曲欢快地流 淌 眼泪从她的脸上流了下来 到底是幸

37 福 还 是 苦 涩 的 泪 水, 含 在 嘴 里, 竟 无 法 咀 嚼 清 楚 随 着 乐 曲 演 奏 的 速 度 不 断 地 加 快, 音 乐 的 力 度 不 断 地 加 强, 到 了 第 三 段 鏖 战, 众 乐 工 仿 佛 全 部 变 成 了 出 征 的 勇 士, 大 鼓 铜 鼓 吊 镲 发 出 强 烈 的 撞 击 之 声, 将 音 乐 推 向 了 高 潮 仿 佛 出 征 的 斗 士 们 齐 声 呐 喊 万 箭 齐 发, 他 们 挥 舞 着 大 刀 长 矛, 策 马 飞 奔, 冲 入 敌 阵, 浴 血 奋 战! 疾 风 暴 雨, 排 山 倒 海 般 的 乐 曲 戛 然 而 止 二 拍 休 止 之 后, 战 场 一 片 寂 静, 然 后 所 有 的 乐 器 齐 奏, 震 撼 人 心 荡 气 回 肠 的 乐 曲 驱 动 着 将 士 们 高 擎 战 旗, 冲 上 了 主 峰 孟 芊 芊 热 泪 滚 滚 清 虚 道 长 的 用 意 坦 诚 而 明 确, 海 城 古 乐 本 身 不 但 是 民 乐 道 乐 与 古 昆 曲 的 合 体, 而 且 是 集 南 北 音 乐 风 格 为 一 体 的 奇 曲 但 以 这 样 恢 宏 的 场 面 来 迎 接 她 的 到 来, 加 之 傍 妆 台 的 合 奏, 究 竟 昭 示 着 什 么, 隐 隐 地, 她 感 到 有 些 不 安 这 次 到 太 虚 道 观 学 习 古 乐, 是 孟 芊 芊 与 父 亲 斗 争 的 结 果 学 是 上 不 了 了, 学 堂 停 课, 孟 芊 芊 说 要 去 道 观 跟 道 长 学 习 古 乐, 大 当 家 的 担 心 兵 荒 马 乱 的, 一 个 女 儿 家 出 行 不 安 全, 二 当 家 的 讲 情 说, 由 浪 行 送 她 去 必 定 可 靠 的 大 当 家 的 只 得 勉 强 同 意 孟 芊 芊 见 叔 父 做 了 这 样 的 安 排, 羞 得 满 面 通 红 能 有 俞 浪 行 每 天 陪 着 她 来 来 去 去, 小 儿 女 的 甜 蜜 自 然 而 然 地 就 这 么 流 淌 出 来 了 两 个 人 每 天 结 伴 而 行, 从 破 桥 口 沿 着 城 墙 根 儿, 穿 过 竹 行 街 彩 衣 街 坡 子 街, 一 直 走 到 城 隍 庙 儿 战 争 还 没 影 响 到 整 个 市 面 繁 荣 一 路 上 捏 泥 人 儿 的, 吹 泡 泡 的, 榨 糖 丝 的, 变 戏 法 的, 耍 猴 儿 的, 卖 头 花 的, 街 角 挑 剃 头 担 儿 的, 炸 臭 干 的, 沿 途 人 来 人 往 满 是 采 买 贩 卖, 一 片 喧 嚣 市 声 俞 浪 行 通 常 没 有 多 少 话 讲, 任 凭 芊 芊 边 走 边 叽 叽 呱 呱 地 在 一 旁 饶 舌, 看 到 芊 芊 在 哪 个 担 儿 停 了 脚, 俞 浪 行 就 不 声 不 响 地 买 了, 然 后 冷 不 丁 递 到 她 的 手 上 一 男 一 女 两 个 年 轻 人 就 这 样 说 说 笑 笑 走 到 太 虚 道 观 一 个 专 心 密 室 学 习, 一 个 在 外 面 帮 助 洒 扫 清 虚 道 长 已 愈 古 稀, 芊 儿 的 慧 根 他 是 从 小 看 在 眼 里 的 这 个 女 孩 儿 虽 生 自 大 门 大 户, 却 毫 无 商 人 气 息, 加 之 打 小 跟 在 清 玄 后 面 学 习 器 乐, 对 琴 笙 筝 等 乐 器 十 分 精 通 演 奏 技 法 已 超 过 了 太 虚 道 观 的 任 何 一 个 道 士, 是 清 虚 道 长 至 为 钟 爱 的 法 外 弟 子 他 的 手 里 有 个 海 城 镇 城 之 宝 古 乐 乐 谱 从 贞 观 之 治 建 观 之 初 传 到 现 在, 乐 谱 从 不 示 人, 所 有 道 士 及 其 信 徒 学 习 演 奏 均 通 过 口 口 相 传 连 清 虚 道 长 最 为 知 己 的 孟 家 大 当 家 的 都 从 未 一 饱 眼 福 常 有 县 绅 贤 士 问 及, 道 长 均 以 已 毁 未 得 真 传 相 告 日 军 的 入 侵, 使 清 虚 充 满 了 担 忧 海 城 的 古 乐 经 过 两 千 年 历 史 的 兴 替, 日 本 人 未 来 到 海 城 之 前, 已 岌 岌 可 危, 除 了 道 士 及 其 信 徒 能 演 绎 这 博 大 精 深 气 势 恢 弘 的 史 诗 般 的 音 乐, 并 未 能 在 寻 常 百 姓 当 中 普 及 如 今 这 小 鬼 子 就 要 来 了, 能 不 能 保 存 下 来, 并 且 繁 衍 下 去, 这 是 个 严 峻 考 验 日 本 人 的 道 貌 岸 然 与 巧 取 豪 夺 已 是 世 人 皆 知 可 怕 的 是 这 次 率 部 来 城 的 松 下 井 更 是 个 中 国 通, 从 峨 眉 山 道 观 传 来 的 消 息, 说 松 下 井 每 开 拔 一 处, 必 定 会 对 本 地 的 文 化 积 淀 进 行 深 入 研 究, 然 后 不 择 手 段 据 为 己 有, 无 论 是 字 画 古 玩, 还 是 其 他 稀 世 珍 37

38 宝 东西只要入了他的眼就在劫难逃 如今见芊芊一心一意来学习古乐 心 里突然洞明 有豁然开朗 绝处逢生之感 遂安排了这场浩大的仪式 作为芊芊与古 乐乐谱结缘的见面礼 七 38 家的连忙端茶送客 送走客人 夫妇俩到芊芊房内 见女儿 已在抚琴 便面露愠色 孟芊芊起身说 女儿现在年纪还小 不想嫁人 只想在家 里陪伴父母大人 并且现在国难当头 也 不是办婚事的时辰 还请父母大人体谅 大当家的一时语塞 沉吟半晌说 就 提亲的来了 是考虑到兵荒马乱的 做父母的年事已高 芊芊一到家 下人就喜气洋洋地附耳 你又没有兄弟姐妹 万一这仗真的打起来 对她说了 俞浪行心里一愣 脸上是掩饰 也不知道是什么状况 只有把你托付到可 不住的失落 信赖的人家 我们才能安心啊 芊芊逗他说, 不会是你家来的人吧 芊芊说 可信赖 在你们眼里 家大 俞浪行心里扑通扑通的 面容却是越 业大的人家 就可信 高公馆盛名 我可是 发地痛苦 听得多了 市面上的人怎么说高家 你知 芊芊见状 心里一紧 追问下人 下人 道吗 他们与一帮卖盐的勾搭成伙 低进 说是高家的大少爷 芊芊回房,闷头倒在床 高出 坑害百姓 发的是国难财 嫁到这样 上 的人家 真是耻辱 打死我也不会答应的 来的正是媒人及高开 高开一味要高 如风陪同 高如风一听是孟家的千金 心里 不悦 难道那个弹琴的女子莫非真的是与 他家结亲 那个心仪已久的女子真的要成 为他未来的嫂嫂 磨磨蹭蹭 走到孟家门 前心里出奇地难受 他猛地按住腹部 直叫 肚子疼 高开只好着人送他回去 大当家的说 真是个不懂事的犟驴 子 真的要气死老父我啊 芊芊冷冷地说 请父母成全 否则 嫁 过去的只能是死鬼一个 大当家的见女儿态度坚决 只好长叹 一口气 再说吧 高开回到家 把与孟家大当家夫妇会 孟家正屋 大当家的夫妇很正式地面 面的情况报了家人 高老爷 李国香夫妇 南坐着 与高开闲话 高开端坐着 媒人陪 听了也是喜忧参半 虽然事情没有完全着 坐一旁 大当家的见高开是个矮壮敦实的 落 但 毕 竟 高 开 已 得 到 了 孟 家 夫 妇 的 肯 后生 神色有些拘谨 言必谈父母尊亲 谈 定 高如风听闻心底竟是有了新的期冀 起盐业之道也是娓娓道来 一看就是个规 事情没有定下来 那么必定可以更改的 矩人 大当家的微微颔首 高二爷听了要跟孟家结亲 欣喜若狂 如果 下人来秉报说小姐身体不适 大当家 亲事定下来 他高二爷在海城一带 就不仅 的看了夫人一眼 高开一看 连忙道 不碍 仅是盐上呼风唤雨了 这一盐一柴成了亲 的 不碍的 今天主要是来拜见伯父伯母 银元是铿锵锵的 实质上的意义在于垄断 的 下次有机会再来 遂起身告辞 大当 了全城人的起居生活 一天不用他们的盐

39 和 柴, 定 是 要 断 了 炊 的 如 果 两 家 并 成 了 一 家, 全 海 城 的 人 见 了 他, 谁 不 会 叫 一 声 二 爷 呢? 他 在 盐 上 做 的 手 脚, 是 与 琼 花 联 手, 而 把 高 老 爷 瞒 死 了 的 这 琼 花 不 动 声 色, 眼 风 一 转 之 间 已 将 一 家 人 的 神 色 尽 收 眼 底 谈 笑 间, 下 人 仓 惶 来 报, 不 得 了, 日 本 人 来 海 城 了 高 老 爷 头 皮 一 麻, 这 31 师 的 部 队 没 走 几 天, 海 城 的 人 还 没 从 惆 怅 中 转 过 来, 日 本 鬼 子 就 真 的 来 了 几 千 个 日 本 官 兵 荷 枪 实 弹 住 在 屁 股 上 冒 着 烟 的 汽 车 上 就 这 样 开 拔 进 了 城 上 百 辆 车 长 蛇 似 的, 仍 旧 驻 扎 北 山 寺 时 值 1941 年 2 月, 海 城 沦 陷 全 城 上 下 鸡 飞 狗 跳, 凄 惶 一 片, 市 井 很 快 露 出 萧 条 之 象 这 边, 高 家 一 家 人 如 坐 针 毡, 寻 思 着 怎 么 逃 过 这 场 灾 患 突 然, 下 人 秉 报, 家 里 来 了 日 本 人 到 高 公 馆 的 正 是 日 本 皇 军 次 长 松 下 井 一 家 人 神 色 大 变 高 老 爷 纵 然 见 了 若 干 的 大 世 面, 听 说 日 本 人 来 家, 竟 似 大 难 临 头 高 如 风 从 日 本 留 洋 回 来, 心 想 如 果 日 本 人 来 武 的, 必 然 不 会 这 样 以 礼 相 待, 这 来 文 的 倒 也 不 知 何 意 遂 请 母 亲 李 国 香 三 姨 太 琼 花 等 女 眷 进 了 内 屋 高 老 爷 没 了 章 程, 偕 同 高 二 爷 两 个 儿 子 起 身, 到 门 口 迎 接 李 国 香 在 里 屋 手 拿 佛 珠, 口 中 念 念 有 词, 那 琼 花 面 色 淡 定, 耳 朵 却 警 醒 地 听 着 隔 壁 堂 屋 的 动 静 高 老 爷 见 两 个 穿 着 便 服 的 日 军 军 官 走 到 面 前, 恍 惚 间, 腿 竟 有 些 发 软 那 日 本 军 官 年 纪 稍 长 的 一 位, 约 五 十 出 头, 长 相 儒 雅 谦 和, 戴 着 金 丝 边 眼 镜, 一 袭 青 色 绸 服, 好 似 名 人 雅 士 年 轻 的 那 位, 目 似 鹰 隼, 不 住 地 扫 视 四 周 年 长 的 开 了 口, 对 着 高 老 爷 说, 鄙 人 是 日 本 皇 军 次 长 松 下 井, 久 仰, 高 先 生, 初 来 海 城, 还 请 你 多 多 关 照 一 口 地 道 的 中 国 话 高 老 爷 虽 有 局 促, 却 脱 口 而 出, 请, 请, 没 想 到 松 下 先 生 中 国 话 说 得 这 样 好 松 下 井 说, 我 这 中 国 话 也 不 是 一 日 之 功 啊, 我 在 故 国 就 对 中 国 文 化 景 仰 之 至, 学 习 汉 文 汉 语 已 有 年 头 了, 如 今 到 了 中 国, 这 才 有 了 用 武 之 地 啊 说 着 哈 哈 仰 天 大 笑 高 老 爷 定 神 之 余 也 附 和 着 干 笑 起 来 站 在 院 中, 松 下 井 一 双 眼 睛 对 高 如 风 审 视 良 久 这 就 是 上 峰 指 令 要 他 带 走 的 人 吗? 他 的 部 队 到 海 城, 屁 股 还 没 落 凳, 上 峰 的 密 令 就 到 了 这 个 年 轻 人 是 什 么 来 头? 他 百 思 不 得 其 解 高 老 爷 举 棋 不 定, 弄 不 明 白 这 日 本 人 登 门 是 何 用 意 如 今 客 到 门 上, 只 好 摆 茶 侍 酒, 两 人 对 酌 酒 过 三 巡, 二 人 竟 相 见 恨 晚 似 的, 内 室 不 住 传 来 大 笑 高 如 风 在 房 里, 心 神 不 定, 想 起 松 下 井 那 深 不 见 底 的 眼 神, 心 里 就 一 阵 发 毛 这 日 本 人 彬 彬 有 礼 地 到 门 上 来, 不 可 能 是 来 谈 古 论 今, 也 不 是 来 谈 商 论 道 的 那 来 意 为 何 呢? 听 到 一 声, 管 家, 送 客 大 门 吱 呀 一 声 紧 闭 起 来 高 老 爷 把 高 如 风 叫 去, 轻 描 淡 写 道, 明 天 你 不 要 再 待 在 家 里 了 高 如 风 说, 为 什 么? 心 头 掠 过 不 祥 的 39

40 预感 潜修 俞浪行在外面把守观望 每次见芊 高老爷说 你到日本人那里去做事 松下井请你做他的翻译官 我不去 那是做汉奸走狗 高如风急 了 咆哮道 色 越 来 越 清 越 典 雅 人 也 越 发 的 空 灵 通 透 俞浪行的一颗心都生生地扑到了她的 身上 她的一笑一颦 无不牵动着他的神 什么汉奸走狗 不要耍性子 高老 40 芊出得道观 俞浪行都心疼不已 她的神 爷平静地说 经 她是他的天 没有这片天 面前总是黑 暗暗的 这辈子他俞浪行是为她而生 到 经营 这就是父亲你的经营之道 你 最后也必定为她而死的 那日高家来孟家 跟日本人做了什么交易 高如风的眼睛几 提亲 后续的情况似乎不了了之 这让俞浪 乎要喷出火来 行有着说不出的高兴 终有一天 他会让 什么交易 什么也没有 高老爷这 她明白 他是她的全部 她也会把他当成她 么说着 其实他对松下井的承诺还是隐隐 的天 俞浪行边扫着观外的落叶 边天马 担忧的 儿子到他们那里说得好听是做事 行空般乱想 其实是个人质 只要他把海城的老底掀给 这日 道观里外一片静肃 松下井 以海城为核心的周边城市的盐市 一群人骑马由远而近 俞浪行正诧 将统统归到他们高家 我坚决不去的 高如风的眼泪流了 出来 异 跃马而下的是几个日本人 为首的中 年人着黑色长袍 远远立在一旁的是个略 显憔悴的青年 俞浪行正待侧身而过 中年 不去也得去 高老爷平静地说 人笑着问路 清虚道长是否在内 父亲 高如风哭起来 父亲 如果你 俞浪行心里一声冷笑 小日本装斯文 让我去东洋留学的目的是为了回来当汉奸 装到道观里来了 当做没听见 继续扫地 走狗 我宁愿不生在这样的人家 我为什 一旁的青年用地方土话又问了一句 么要从日本回来 就是因为不能再看日本 俞浪行抬头一看 这人分明在哪里见过 人蹂躏我们的国家 不忍再看到报纸上日 只见他眼角似有疲惫之色 问他这话似乎 本鬼子糟蹋我们同胞的狰狞面目 任何一 也是尽了本分 并非真要找个什么答案 个有良知的中国人会在这个时候听命日本 人 为 他 们 屠 杀 我 们 自 己 的 同 胞 去 效 力 吗 高如风悲怆地发出呐喊 去吧 高老爷叹了口气 背手而去 俞浪行不置可否 脑子里面却在剧烈 地翻转 到底在哪见过呢 黑袍男子将手中的文明杖递给旁边的 青年 在他的双手接过的刹那 俞浪行两眼 琼花脸上掠过一阵笑意 如果高老爷看到 扫 过 他 右 手 手 腕 处 的 割 痕 顿 时 恍 然 大 的话 那必定是个蛇蝎美人 悟 原来是他 高家二少爷 他的脸上闪 八 芊芊每日跟着清虚道长在密室中苦心 过讥讽之色 汉奸走狗一只 高如风目光空洞 好像无视俞浪行的 鄙夷之态 僵持中 一旁的鬼子兵脸色很

41 难 看, 端 枪 上 前 黑 袍 男 子 摆 手 止 住 道 观 门 开 了, 清 虚 道 长 率 弟 子 出 来 黑 袍 男 子 上 前 与 道 长 以 礼 见 过, 遂 随 道 长 进 了 道 观 众 人 在 外 相 候 俞 浪 行 一 眼 瞅 见, 弟 子 当 中 孟 芊 芊 一 身 灰 衣, 神 情 清 冷 淡 漠 他 的 心 头 掠 过 一 阵 感 激, 清 虚 道 长 在 观 内 迟 迟 不 出, 原 来 是 为 了 掩 护 芊 芊 众 多 灰 衣 弟 子 当 中, 除 了 身 材 纤 弱 了 一 些, 芊 芊 与 其 他 弟 子 无 异 道 观 也 是 高 如 风 小 时 候 经 常 玩 乐 的 地 方, 这 儿 里 里 外 外 他 无 处 不 熟 高 如 风 两 眼 越 过 道 长 及 其 弟 子, 目 光 仿 佛 被 一 种 磁 力 吸 引, 不 由 自 主 地 落 到 灰 衣 人 当 中 他 的 心 脏 咚 咚 直 跳, 纵 然 她 一 身 灰 衣, 但 仍 不 掩 女 子 风 采 他 的 耳 边 响 起 草 河 河 面 上 的 清 越 之 声, 莫 不 是 眼 前 这 位 就 是? 他 的 眼 睛 似 乎 有 了 灵 性, 从 先 前 的 冷 淡 与 空 洞, 慢 热 似 的, 渐 渐 升 温 他 的 心 里 荡 漾 起 一 种 奇 异 的 感 觉 果 然 不 一 般 的 女 子 孟 芊 芊 见 这 青 年 目 光 里 闪 烁 不 定, 也 暗 自 诧 异 她 看 着 在 日 本 人 当 中 的 他, 满 脸 惊 讶, 这 个 人 仿 佛 在 哪 见 过? 仿 佛 前 世 就 与 她 熟 识 一 般 高 如 风 见 她 满 眼 疑 惑, 顿 时 偏 过 脸 去 羞 愧 不 已 孟 芊 芊 垂 头 随 众 弟 子 从 他 面 前 走 过, 瞬 间 工 夫 宛 若 走 了 千 年 俞 浪 行 见 芊 芊 出 了 山 门, 也 侧 身 而 出, 赶 上 芊 芊 这 女 子 已 脱 去 灰 衣, 还 原 女 儿 本 色 俞 浪 行 拉 着 她 一 路 小 跑, 走 出 大 半 里, 方 才 住 脚 歇 息 孟 芊 芊 掩 住 胸 口, 一 脸 煞 白, 与 刚 才 那 人 的 偶 遇, 似 乎 刹 那 之 间 耗 费 了 她 不 少 心 力 俞 浪 行 担 忧 地 注 视 着 她, 两 人 站 在 野 地, 任 水 流 潺 潺 而 过 半 晌, 方 继 续 赶 路 到 了 街 市, 因 为 关 门 的 店 面 不 少, 街 市 显 得 萧 条 冷 清 一 行 日 本 兵 端 着 枪 来 到 街 市, 时 不 时 地 对 着 行 人 骂 上 几 句 八 格 亚 路, 看 不 顺 眼 的 直 接 踹 上 几 脚, 路 上 的 小 摊 径 自 躲 闪 不 迭, 香 蕉 苹 果 滚 了 一 地 日 本 兵 狂 笑 着 追 逐 地 上 的 水 果, 当 球 踢 开 到 了 小 店 直 接 翻 箱 倒 柜 取 钱 拿 物 他 们 的 狞 笑 像 刀 刻 一 般, 带 着 征 服 弱 小 的 暴 戾 猖 狂 与 狰 狞, 一 笔 一 画 刻 在 海 城 人 的 心 上 孟 芊 芊 给 他 们 魔 鬼 般 的 笑 声 魇 住 了, 她 有 些 发 抖 俞 浪 行 紧 紧 地 攥 住 她 的 手 他 的 牙 齿 咬 得 格 崩 响, 意 欲 上 前 孟 芊 芊 纤 细 的 手 立 即 反 过 来 死 命 拉 住 他, 黑 白 分 明 的 眸 子 能 让 俞 浪 行 的 双 眼 穿 过, 俞 浪 行 似 乎 要 炸 开 的 胸 膛 在 这 幽 静 的 湖 水 里 慢 慢 平 静 下 来, 二 人 小 心 翼 翼 地 猫 腰 避 过 日 本 兵 的 视 线, 闪 到 街 角 孟 芊 芊 依 偎 在 他 的 怀 里, 把 他 的 脑 袋 拉 近 自 己, 俞 浪 行 被 她 的 举 止 温 柔 和 处 子 清 香 瞬 间 打 动, 他 本 能 地 闪 身 把 孟 芊 芊 圈 进 怀 里, 以 防 日 本 兵 看 到 日 本 兵 狂 笑 着 从 他 们 身 边 咚 咚 迈 步 走 过 他 们 俩 站 在 那 个 角 落 里, 一 动 不 动, 这 种 弥 漫 着 战 争 硝 烟 的 气 息, 让 他 们 的 心 走 得 更 近, 贴 得 更 紧 俞 浪 行 打 小 在 船 上 长 大, 自 由 自 在 惯 了, 一 天 当 中 两 次 遇 到 日 本 兵, 对 他 们 在 海 城 肆 无 忌 惮, 为 所 欲 为, 想 到 芊 芊 在 自 己 怀 里 瑟 瑟 发 抖 的 身 子, 一 时 心 里 憋 闷 难 耐 夜 里 起 身, 悄 悄 地 带 了 自 制 的 家 伙, 摸 到 了 北 山 寺 探 照 灯 明 晃 晃 地 照 着 整 个 寺 庙 他 隐 身 墙 角, 把 寺 庙 周 边 地 形 和 值 守 哨 兵 看 得 一 清 二 楚 除 了 两 个 守 夜 的 哨 兵, 整 个 北 山 寺 竟 是 死 一 般 的 寂 静 俞 浪 行 暗 暗 一 笑, 掏 出 弹 弓, 对 着 哨 兵 飞 出 一 颗 流 弹, 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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