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4花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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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卷 首 语 泰 兴 三 剑 客 一 齐 出 手 周 新 天 世 上 有 没 有 连 理 枝, 看 到 夫 妻 树 下 合 影, 答 案 是 肯 定 的 一 路 行 来, 谈 话 愉 悦 微 妙, 男 生 女 生 情 商 都 高 自 从 失 去 双 腿, 朋 友 妻 子 有 变 生 出 翅 膀, 隐 身 窥 视, 今 天 昨 天 历 历 在 目 王 夔 写 的 不 是 科 幻, 是 现 实 的 痛 苦 的 幻 想 一 篇 写 算 命, 一 篇 写 标 会, 两 篇 都 是 暴 露 性 的 何 雨 生 递 出 的 是 双 剑 戴 秉 公 的 顽 强 的 生 命, 写 老 党 员 朴 素 的 一 生 和 坚 定 的 信 仰 小 说 发 出 正 能 量 太 仓 凌 鼎 年 是 小 小 说 名 家, 三 篇 可 见 似 已 形 成 的 小 小 说 文 体 特 征 泰 州 前 有 生 晓 清 驰 名, 两 地 不 妨 切 磋 交 流 之 创 业 就 像 写 诗, 是 爱 美 主 义 小 店 走 过 三 年, 陈 丹 丹 有 一 种 冲 动 总 结 一 下 写 出 的 比 喻 贴 切 冲 动 就 是 激 情, 不 是 理 性 的 今 天 她 要 谢 谢 三 年 前 做 点 小 买 卖 的 冲 动 她 终 于 写 下 第 一 行 诗 APP 爱 美 淘 世 界 她 感 觉 只 想 一 如 既 往 向 前 冲, 她 将 写 下 更 多 美 丽 的 诗 行 从 林 徽 因 和 金 岳 霖, 到 张 茂 渊 和 李 开 复, 到 白 薇 和 杨 骚, 差 不 多 一 个 世 纪 前 的 痴 情 男 女, 至 今 仍 然 吸 引 着 痴 情 或 不 痴 情 的 男 女, 至 少 传 为 佳 话 王 锐 从 现 实 的 观 察, 称 量 这 些 爱 情 传 奇 的 实 际 含 金 量, 做 了 新 的 解 读 沙 黑 评 论 两 则, 一 评 陈 建 波 我 是 老 枪, 题 为 将 悬 疑 进 行 到 底, 一 语 中 的, 对 这 部 新 作 的 人 物 设 计 情 节 纠 葛 戏 剧 冲 突 诸 方 面, 作 了 深 透 的 阐 述, 对 其 睿 思 与 创 造 评 价 甚 高 二 评 董 小 潭 谁 是 谁 的 救 赎, 赞 扬 这 部 长 篇 的 现 实 主 义 真 实 性, 以 及 心 理 描 写, 人 性 的 反 思 和 诘 问 我 看 不 见 你 的 泪 水, 看 不 到 的 泪 水 在 我 心 底 悄 然 坠 落! 冯 巧 岚 读 比 目 鱼, 评 论 也 是 诗 性 的 徐 一 清 徐 同 华

2 原创文学 本土文艺 城市文化 2015 年第 4 期 总第 64 期 主管 中共泰州市海陵区委宣传部 主办 泰州市海陵区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顾 问 刘 玲 主 编 孙广华 副主编 薛 梅 陈 明 徐同华 编 委 陈建波 范观澜 蒋 华 焦志祥 栾学年 时彭年 徐一清 朱志国 特邀编审 陆镇余 肖 仁 汪秉性 俞 扬 沙 黑 刘渝庆 作 品 小 说 世上有没有连理枝 / 周新天 骷髅面具 / 王夔 小说二题 / 何雨生 顽强的生命 / 戴秉公 香儿 / 戴中明 小说三题 / 凌鼎年 小敏 向国栋 / 杨国胜 面子 / 甘克明 四十之惑 / 顾文梅 头门口遗事 中 / 萧仁 作 品 散 文 札记六则 / 顾农 岳父与父亲的行状比较 / 巴秋 家乡的冬天 / 薛宏金 创业就像写诗 / 陈丹丹 浙东之行 / 严勇 走近辛弃疾 / 金东波 痴情男女的实际含金量 / 王锐 家有小女初养成 / 陆传进 战地余记选三 / 唐怀林 此生需珍惜 / 祁明 比乡愁更深的思念与惆怅 / 刘向前 作 品 诗 歌 115 入夏书 / 曹海平

3 本期编辑 徐同华 徐一清 刘诗晗 校对 周 编辑出版 116 彩虹不幻 / 徐茂雯 作 品 评 论 评论两则 / 沙黑 我看不见你的泪水 / 冯巧岚 城 市 历 史 铁炮巷 / 黄炳煜 老东站记事 / 高玉华 话说钟楼巷 / 鲁友明 海陵区政府大楼 618 室 电 话 邮政编码 网刊地址 电子信箱 tzhlhuacong@126.com 刊 号 苏新出准印 JS-3360 号 内部交流 出版时间 2015 年 12 月 137 水云楼词 札记 / 俞扬 141 宫氏双姝 / 武维春 147 五砚楷模 / 徐同华 城 市 风 尚 我写竹枝词 / 李志兴 邻里好风尚 / 戴峻翔 新苗园地 封面 贾广慧 封二 于涤生 此生只愿作书生 / 刘雨璇 成长与成功 / 叶子健 成长与成功 / 李仪 我的上学路 / 刘钰洁 编辑部 通 讯 处 泰州市府前路 26 号 城 市 文 苑 云 封三 邵展图 插页 徐锦石 补白 沈继龙 夏道球

4 WORKS 作 品 小 说 散 文 诗 歌 评 论

5 绿树满山谷 空翠湿人衣 世上有没有连理枝 五桥喷雪景区 瀑布飞流 溅珠涌玉 五桥喷雪 为什么不叫五桥飞雪 龚晓彤仰头望着 凌振羽 笑吟吟问道 怎么了 有什么不妥 凌振羽反问 飞雪 显得文雅些 喷雪 显得通俗些 喷 总让我想 起喷气式 还有就是 笑得喷饭 龚晓彤说 周新天 哦 你这样认为 我可不这样看 敢跟我抬杠 快亮出你的歪理邪说 什么歪理邪说 是疑似真理 听好了哈 飞雪文雅是 文雅 但看不出速度和力量 不是吗 同样是飞 既可以像 落花那样慢悠悠地飞 也可以像鹰隼那样迅捷地飞 喷雪 就不同了 无需解释 可以想象 想象不出 请测智商 龚晓彤笑了 就你智商高 要不怎么当组长呢 提到组长 凌振羽有些尴尬 一挥手说 别提了 我早 说了 中层是怎样熬成的 龚晓彤和凌振羽在同一个公司就职 不过很显然 与办 公室恋情不沾边 两人不在同一个部门 相隔挺远的 去 年冬天公司开大会时才认识 那以后 关系也很一般 不过 是点头之交 上班下班在电梯碰上 相互点头问候 寒暄之 外 顶多问几句加班多不多 头头抠不抠 福利高不高之类 一个多月前 两人居然被抽调进同一小组 一位副总 给他们作战前动员 挺胸凸肚的副总站在一帮年轻人面前 从左到右 再从右到左 目光灼灼扫视部下 等屋子里静得 出奇 才开口 重任在肩 光明在前 不给年轻人压担子的 公司 不是好公司 没有前途 没有希望 从今天开始 成立 攻坚小组 为期一个月 听好了 一个月 锁定目标 目标必 成 我宣布 由钱部长任项目负责人 大家侧头看着排在队伍中间的钱部长 钱部长并不 老 不过三十来岁 但资格比较老 跟老总 副总一样 同样 挺胸凸肚 气派很大 钱部长平时事情多 让他每天驻守一线 既不现实 也 无必要 我宣布 由凌振羽担任攻坚组组长 大家侧头对排在队伍末尾的凌振羽看一眼 心里说 黄山连理松 5

6 6 哟 呵, 这 小 子 行 哪 龚 晓 彤 有 些 意 外, 看 一 眼 高 高 瘦 瘦 的 凌 振 羽, 暗 自 嘀 咕 : 我 隐 约 听 说 过, 他 好 像 是 文 科 生 吧, 行 不 行 啊? 副 总 接 着 说 : 别 的 我 就 不 啰 嗦 了, 拿 下 项 目, 保 证 发 奖, 每 人 至 少 一 万, 保 守 数 字 大 家 两 眼 放 光, 至 少 一 万? 不 少 了 就 算 加 班 好 了, 哪 个 公 司 不 加 班? 试 想 想, 平 时 加 班 哪 有 这 么 高 的 补 助? 副 总 提 高 声 调 说 : 大 家 说 说, 有 没 有 信 心? 有! 众 人 齐 声 答 应, 声 震 屋 宇 副 总 又 说 : 老 钱, 钱 部 长, 你 讲 两 句 钱 部 长 没 有 出 列, 就 在 队 伍 中 说 : 说 实 话, 我 不 是 哪 吒, 没 有 三 头 六 臂, 全 靠 大 家 大 家 努 力, 大 家 脸 上 有 光, 我 才 脸 上 有 光, 才 好 交 差 拜 托 大 家 了, 开 工 酒 结 工 酒 算 我 老 钱 的 副 总 说 : 结 工 酒 算 我 的 小 凌, 凌 组 长, 你 也 讲 两 句 凌 振 羽 腼 腆 地 笑 笑, 眨 巴 眨 巴 眼 睛, 这 才 大 声 说 : 爱 拼 才 会 赢! 活 着 干, 死 了 算! 如 果 我 偷 懒, 你 们 就 造 反, 那 一 万 奖 金, 全 拿 去 搓 饭! 大 家 忍 不 住 笑 了 副 总 说 : 很 好, 很 实 在 那 就 这 样, 先 摆 开 工 酒, 吃 完 就 下 手 中 午 不 许 饮 酒, 安 排 的 是 自 助 餐, 档 次 不 低, 四 星 饭 店 海 鲜 餐 厅 龚 晓 彤 一 向 注 重 体 型, 只 挑 了 两 三 样, 量 也 很 少 转 头 找 座 位 时, 见 凌 振 羽 已 选 好 食 物 坐 下 了 龚 晓 彤 走 过 去, 坐 到 他 对 面 : 你 吃 这 么 点? 这 么 贵, 有 点 亏 了 凌 振 羽 说 : 吃 完 就 坐 着 不 动 弹, 太 饱 了 会 影 响 大 脑 供 血 龚 晓 彤 笑 了 一 下 : 哟, 理 论 一 套 一 套 的 呀 你 什 么 学 校 毕 业 的? 凌 振 羽 看 她 一 眼, 略 一 迟 疑, 才 说 了 大 学 的 名 字, 居 然 是 一 座 响 当 当 大 学, 在 国 内 绝 对 排 名 前 八 龚 晓 彤 感 到 奇 怪 : 那 还 不 理 直 气 壮? 非 得 哈 佛 剑 桥 麻 省, 才 敢 大 声 说 出 来? 凌 振 羽 笑 了 一 下, 有 些 难 为 情, 语 气 有 些 含 糊 : 我 是 文 科 生, 所 以 那 个 哈 专 业 又 比 较 冷 门 龚 晓 彤 噗 嗤 一 乐 : 所 以 那 个 哈? 这 是 哪 个 星 球 的 程 序 语 言? 冷 门? 有 多 冷? 图 书 馆 学, 够 冷 吧? 龚 晓 彤 有 些 吃 惊, 看 看 对 方, 斟 酌 一 番 才 说 : 是 有 些 冷, 不 算 最 冷 她 内 心 想 说 的 其 实 是 : 有 没 有 搞 错? 让 整 理 图 书 的 文 科 生, 当 我 们 这 帮 理 科 生 的 组 长? 靠 谱 吗? 凌 振 羽 自 嘲 地 笑 笑 : 召 集 人, 召 集 人 而 已, 搞 好 服 务, 当 好 勤 务 员 龚 晓 彤 说 : 哪 里, 英 雄 不 问 来 路 心 里 暗 暗 吃 惊 : 这 家 伙 真 聪 明, 我 心 里 想 什 么, 他 一 眼 能 看 出 来 下 午, 进 入 攻 坚 组 专 设 办 公 室, 龚 晓 彤 一 伙 就 发 现, 每 张 办 公 桌 上 都 立 着 一 座 小 巧 的 书 架, 每 座 书 架 插 着 四 个 文 件 夹 第 一 个 文 件 夹 上 写 着 基 础 理 论, 第 二 个 写 着 公 司 现 有 资 料, 第 三 个 写 着 主 攻 方 向, 第 四 个 写 着 初 步 成 果 凌 振 羽 解 释 : 主 攻 方 向 是 任 务 分 解, 文 件 夹 里 资 料 还 不 多, 资 料 要 共 享, 大 家 一 有 成 果, 哪 怕 只 是 想 法 和 创 意, 要 及 时 补 进 去, 其 他 人 可 以 从 中 获 得 灵 感, 又 不 影 响 当 事 人 工 作 大 家 在 电 脑 上, 也 要 同 步 建 立 这 四 个 文 件 夹 需 要 说 明 的 是, 初 步 成 果,

7 是 个 空 文 件 夹, 虚 席 以 待, 等 着 大 家 的 辉 煌 业 绩, 横 空 出 世 大 家 都 拍 手 称 赞, 说 凌 振 羽 统 筹 能 力 强, 也 对 其 人 品 有 了 进 一 步 了 解 这 么 多 前 期 工 作, 都 是 他 一 个 人 完 成 的, 付 出 多 少 心 血, 可 想 而 知 很 快, 大 家 就 深 知 那 座 小 小 书 架 的 好 处 办 公 室 年 轻 人 的 优 点 明 显, 缺 点 也 明 显 优 点 是 脑 子 灵 活, 精 力 旺 盛, 能 连 续 作 战 ; 缺 点 是 不 知 运 筹, 不 分 主 次, 头 绪 有 些 乱 举 个 常 见 的 例 子, 有 时 候 找 一 个 批 文, 找 得 昏 天 暗 地, 心 地 浮 躁, 等 找 得 文 件 了, 原 先 的 灵 感 早 已 被 火 气 烧 毁 了, 好 一 阵 也 调 整 不 过 来, 效 率 大 打 折 扣 如 今, 四 个 文 件 夹 就 在 眼 前, 逼 着 你 有 条 不 紊 开 展 工 作 大 家 的 主 动 性 也 被 调 动 起 来, 看 报 纸 看 到 有 用 信 息, 也 忙 不 迭 剪 下 来 放 进 去 有 人 喜 欢 深 夜 加 班, 别 的 队 友 都 回 去 了, 加 班 者 照 样 可 以 从 队 友 的 小 书 架 上 找 来 资 料 参 考, 而 不 必 等 对 方 第 二 天 来 了 再 当 面 探 讨 第 二 十 七 天, 下 午 下 班 前, 钱 部 长 领 着 副 总 进 来 副 总 满 面 春 风, 不 等 大 家 起 身 迎 候, 就 大 声 宣 布 : 报 喜 报 喜! 通 过 了, 一 次 性 通 过! 没 说 的, 喝 酒 去! 不 再 是 自 助 餐, 是 高 档 酒 席 凌 振 羽 和 副 总 钱 部 长 他 们 一 桌, 喝 白 酒 龚 晓 彤 几 个 女 孩 子 一 桌, 由 公 司 财 务 总 监, 一 个 准 阿 姨 级 的 精 英 陪 着, 喝 红 酒 酒 足 饭 饱, 钱 部 长 提 议 大 家 去 歌 厅 放 松 凌 振 羽 喝 高 了, 语 气 含 糊, 但 态 度 坚 决, 匆 匆 告 别 后 打 车 走 了 副 总 和 钱 部 长 也 不 计 较, 开 玩 笑 说 : 男 生 跑 了 不 怕, 女 生 可 不 许 跑, 要 不 唱 歌 没 劲 钱 部 长 选 定 的 是 最 豪 华 的 歌 厅, 满 嘴 酒 气 的 副 总 说 : 钱 部 长 要 放 血, 让 他 放, 尽 情 放! 他 不 放 谁 放? 副 总 和 钱 部 长 都 喝 高 了, 抓 住 话 筒 就 不 肯 放, 争 着 当 麦 霸 龚 晓 彤 等 几 个 女 生 乐 得 当 观 众, 正 好 可 以 休 息, 陪 财 务 总 监 胡 大 姐 说 话 几 句 话 之 后, 龚 晓 彤 几 个 就 能 听 出, 胡 大 姐 对 钱 部 长 的 为 人 并 不 看 重 胡 大 姐 说 : 这 点 血 算 什 么? 他 做 了 什 么? 还 不 是 你 们 玩 命 加 班? 对 了, 给 你 们 发 多 少 奖 金? 一 个 女 孩 回 答 : 刚 才 酒 席 上 说 好 了, 每 人 一 万 一 千 八, 吉 利 胡 大 姐 冷 笑 一 声 : 一 万 一 千 八? 亏 他 好 意 思, 亏 他 说 得 出 口 顿 了 顿, 胡 大 姐 才 说 : 我 不 想 多 说 什 么, 那 样 算 我 违 反 安 定 团 结, 但 事 情 也 不 能 这 样 办, 没 有 公 道 还 行? 我 不 想 透 露 这 个 项 目 的 攻 坚 费 用, 我 只 想 说, 这 半 年 的 招 标 项 目, 没 有 一 项 低 于 二 十 八 万 龚 晓 彤 几 个 面 面 相 觑 : 不 低 于 二 十 八 万? 攻 坚 组 八 人, 加 上 副 总 钱 部 长, 也 不 过 十 人 凭 什 么 冲 锋 在 一 线 的, 只 能 拿 最 少 的? 胡 大 姐 拍 着 一 个 女 生 肩 膀 说 : 好 了, 我 不 便 再 说 什 么 了, 公 司 就 是 这 样 的 好 好 干, 慢 慢 熬, 等 熬 到 中 层 就 好 了 如 果 能 熬 到 高 层, 那 更 好, 赢 者 通 吃, 胜 者 为 王 龚 晓 彤 心 情 不 好, 想 想 自 己 的 费 心 费 力, 想 想 凌 振 羽 的 殚 精 竭 虑, 再 想 想 那 可 怜 的 一 万 一 千 八, 真 觉 得 不 值 她 推 说 自 己 胃 不 舒 服, 离 开 歌 厅, 散 步 回 家 夜 风 清 凉, 却 吹 不 灭 她 心 头 的 火 气 第 二 天 中 午, 龚 晓 彤 特 意 跑 到 三 区 食 7

8 8 堂, 早 早 坐 到 靠 墙 的 角 落 这 个 位 置 很 有 利, 只 要 凌 振 羽 从 门 厅 进 来, 就 能 一 眼 看 见 凌 振 羽 比 别 人 迟 了 二 十 分 钟 才 进 来, 等 他 打 好 饭 菜 刷 完 卡, 龚 晓 彤 已 等 在 他 身 后 他 一 转 身, 龚 晓 彤 就 说 : 吃 饭 也 不 着 急? 到 现 在 才 来? 凌 振 羽 难 掩 惊 喜, 愣 了 一 下 才 说 : 高 峰 期 打 饭 更 忙, 更 费 时 间 对 了, 你 怎 么 在 这 里? 龚 晓 彤 故 意 放 刁 : 怎 么 了? 不 允 许 跨 区 吃 饭? 违 反 纪 律? 我 只 知 道, 饭 卡 可 是 通 用 的 呀 凌 振 羽 赶 紧 说 : 不 是 不 是, 真 高 兴 还 能 看 到 你 龚 晓 彤 说 : 我 早 上 来 有 事, 顺 便 看 看 你 这 边 来, 我 找 下 位 置 了 带 他 到 角 落 就 座 三 句 话 没 说 完, 龚 晓 彤 就 说 到 正 事, 也 就 是 副 总 钱 部 长 借 着 攻 坚 之 名 拿 大 钱, 小 组 一 线 成 员 只 能 拿 小 钱 的 内 幕 谁 知 凌 振 羽 平 静 地 说 : 这 我 知 道 龚 晓 彤 有 些 吃 惊 : 你 早 知 道? 凌 振 羽 说 : 我 不 知 道 具 体 数 目, 也 就 是 说, 他 们 能 拿 多 少 我 不 知 道 我 只 知 道, 现 实 就 是 这 样 的, 公 司 法 则 公 司 法 则? 什 么 法 则? 凌 振 羽 淡 淡 笑 了, 有 些 调 侃, 也 有 些 无 奈 : 丛 林 法 则 是 弱 肉 强 食, 公 司 法 则 是 上 层 通 吃 龚 晓 彤 心 有 不 甘, 叹 息 说 : 累 死 累 活 的, 再 怎 么 说, 也 是 一 项 成 果, 区 区 一 万 一 千 八 凌 振 羽 安 慰 她 : 老 话 说 得 好, 钢 铁 是 怎 样 炼 成 的 现 如 今, 改 了 改 成 什 么 了? 凌 振 羽 一 本 正 经 说 : 中 层 咋 熬 成 的 龚 晓 彤 自 嘲 : 中 层 算 什 么? 伯 乐 在 前, 指 日 可 待 伯 乐? 凌 振 羽 不 解, 伯 乐 在 哪 里? 龚 晓 彤 笑 着 说 : 远 在 天 边, 近 在 眼 前, 你 不 是 刚 熬 到 中 层? 等 你 当 了 副 总, 成 了 我 的 伯 乐, 把 我 提 溜 上 去, 放 到 中 层 位 置 凌 振 羽 惊 呼 : 老 天! 这 中 间 不 知 道 隔 着 多 少 层 呢 我 算 什 么 狗 屁 中 层? 不 过 是 可 有 可 无 的 中 层 副 职, 别 的 不 说, 就 说 熬 到 中 层 正 职, 猴 年 马 月 还 不 知 道 至 于 副 总, 几 乎 不 可 能 我 们 公 司 的 副 总, 都 是 从 营 销 总 监 财 务 总 监 提 上 去 的, 别 的 部 门, 基 本 没 戏 龚 晓 彤 故 意 发 嗲 : 大 师 兄, 比 奥 ( 不 要 ) 低 调 嘛, 师 妹 看 好 你 哦 凌 振 羽 噗 嗤 一 乐 : 有 小 师 妹 这 句 话, 我 一 定 努 力, 鞠 躬 尽 瘁, 肝 脑 涂 地 此 后, 两 个 人 走 近 了 不 少 凌 振 羽 隔 三 差 五 到 龚 晓 彤 所 在 的 一 区 食 堂 就 餐, 为 的 是 和 小 师 妹 边 吃 边 聊, 共 处 四 十 分 钟 第 一 次 去, 跟 龚 晓 彤 的 借 口 一 样 : 我 早 上 来 有 事, 顺 便 看 看 你 以 后 也 就 不 用 那 么 矫 情 了, 聊 天 算 什 么, 就 算 是 正 儿 八 经 谈 恋 爱, 也 不 犯 法 关 键 是, 他 们 跟 谈 恋 爱 沾 边 吗? 丝 毫 不 沾 边 问 题 出 在 哪 里? 真 不 好 明 说 拿 得 出 台 面 的 原 因 是, 男 女 知 己, 相 谈 甚 欢, 不 一 定 要 往 爱 情 婚 姻 方 面 靠 ; 拿 不 上 台 面 的 原 因 是, 两 个 外 来 户, 一 对 租 房 客, 联 想 到 爱 情 婚 姻, 就 要 联 想 到 婚 房, 仅 仅 是 一 个 硬 件, 就 足 以 压 得 人 喘 不 过 气, 还 敢 大 声 说 出 爱? 昨 天 是 星 期 五, 大 家 一 早 就 忙 得 不 可

9 开 交, 为 的 是 避 免 下 午 加 班, 影 响 周 末 休 假 下 班 后, 等 别 人 都 走 了, 凌 振 羽 还 坚 持 收 拾 一 下 办 公 室, 刚 提 拔 的 中 层 副 职, 要 拿 点 表 现 当 然, 他 一 向 勤 勉, 有 目 共 睹 步 出 电 梯, 凌 振 羽 就 一 阵 风 跑 出 去 这 大 半 年 来, 作 为 跑 步 上 班 族, 他 是 全 公 司 唯 一 坚 持 下 来 的 上 班 都 是 坐 着, 上 下 班 跑 步 健 身 的 好 处 十 分 明 显 但 是, 说 归 说, 做 归 做, 言 行 不 一, 是 人 类 的 共 同 惰 性 所 以, 对 于 凌 振 羽 的 执 着, 大 家 都 很 钦 佩 五 岔 口 新 增 了 一 幅 巨 型 广 告, 一 看 就 知 道 是 房 产 海 报 远 远 地, 一 个 数 字 刺 痛 了 凌 振 羽 的 双 眼, 那 是 每 平 方 米 的 售 价 凌 振 羽 跑 到 广 告 下, 停 下 脚 步, 表 情 夸 张 地 仰 头 看 那 个 数 字 滴 滴! 身 后 传 来 电 动 车 喇 叭 声 凌 振 羽 一 转 身, 看 到 微 笑 的 龚 晓 彤 晓 彤 乐 呵 呵 说 : 嘿, 大 师 兄, 看 房? 怎 么 样? 看 上 没 有? 凌 振 羽 自 嘲 : 看 房 就 免 了, 纸 上 谈 兵, 看 看 房 价 龚 晓 彤 问 : 看 清 楚 了? 总 算 看 清 了 神 马 情 况? 月 黑 雁 飞 高, 不 抵 房 价 高 龚 晓 彤 笑 了 : 哦? 有 多 高? 快 要 顶 着 天, 离 天 三 尺 三 不 吃 也 不 喝, 要 攒 二 十 年 龚 晓 彤 假 装 体 贴 : 大 师 兄, 那 就 不 看 了, 小 心 脖 子 痛 就 是, 不 看 了, 谁 稀 罕? 又 在 跑 步? 要 是 不 嫌 弃 我 的 迷 你 奔 驰, 我 带 你 错! 开 奔 驰 宝 马 的, 更 需 要 健 身, 生 命 诚 可 贵, 富 人 命 更 贵 那 是 使 劲 跑, 跑 过 CPI, 跑 过 房 价 龚 晓 彤 刚 起 步 上 前, 又 刹 住, 师 兄, 你 那 一 万 一 千 八, 打 算 怎 么 花? 刚 到 账, 就 想 着 花? 我 打 算 去 旅 游, 放 松 一 下 龚 晓 彤 一 副 开 心 的 样 子 : 旅 游? 太 好 了, 我 也 这 么 想 的 对 了 大 师 兄, 不 想 带 上 我? 男 女 搭 配, 一 路 陶 醉 凌 振 羽 赶 紧 说 : 怎 么 不 想? 做 梦 都 想 那 就 说 定 了 你, 打 包 上 路 ; 我, 打 包 花 钱 这 创 意, 没 说 的, 公 平, 公 道, 公 正 无 私 对 了, 去 哪 里 玩? 大 围 山, 怎 么 样? 大 森 林, 洗 洗 肺, 好 不 好? 龚 晓 彤 开 玩 笑 : 师 父 被 妖 精 抓 走 了, 大 师 兄 说 了 算 刚 进 山 时, 龚 晓 彤 像 一 只 欢 快 的 小 鹿, 一 路 跑 在 凌 振 羽 前 面, 只 在 拍 照 时, 才 肯 停 下 好 景 不 长, 不 久 之 后, 她 就 开 始 抱 怨 : 什 么 叫 旅 行? 就 是 美 了 眼 睛, 苦 了 腿 脚 凌 振 羽 说 : 不 全 面, 应 该 说, 锻 炼 腿 脚, 开 阔 胸 襟, 放 牧 心 灵 龚 晓 彤 抬 杠 : 喂, 既 然 放 牧 心 灵, 不 要 拽 这 些 文 绉 绉 的 雅 词 好 不 好? 酸 不 酸 哪? 凌 振 羽 不 服 气 : 这 还 叫 雅? 这 还 叫 酸? 还 有 更 雅 更 酸 的 呢 说 来 听 听, 让 我 长 长 见 识 行, 没 问 题, 下 一 站 晕 死! 这 算 什 么? 先 完 成 任 务, 再 奖 励? 凌 振 羽 装 出 一 副 领 导 的 姿 态 : 那 是, 9

10 10 向 着 更 高 更 快 更 强, 前 进! 说 着 就 迈 步 走 在 前 面 龚 晓 彤 在 后 面 笑 着 追 赶 : 哎 哎, 你 倒 是 等 等 我 呀 什 么 大 师 兄? 石 猴 子, 不 懂 怜 香 惜 玉 龙 须 瀑 布 瀑 布 飞 流 直 下 一 百 多 米, 是 大 围 山 落 差 最 大 的 瀑 布 拍 完 照, 龚 晓 彤 说 : 行 了, 诗 仙, 把 你 的 雅 词 说 来 听 听 凌 振 羽 说 : 发 你 手 机 上 吧 龚 晓 彤 假 装 惊 喜 : 哟, 真 有 美 丽 诗 篇? 那 当 然, 书 面 语 言, 还 是 写 下 来 比 较 好 这 就 发 给 你 凌 振 羽 低 头 操 作 手 机, 龚 晓 彤 低 头 看 手 机 铃 音 响 起, 龚 晓 彤 默 读 : 山 行 十 里, 桐 花 满 树 遥 想 彩 凤, 身 栖 何 处? 龚 晓 彤 恍 惚 一 下, 故 意 说 : 不 知 所 云, 莫 名 其 妙, 这 玩 意 算 雅 词? 那 我 也 能 写 龙 须 松 下, 凌 振 羽 说 : 李 白 有 一 句 诗, 很 特 别 吾 将 此 地 巢 云 松 最 近 我 看 到 一 则 微 博, 说 李 白 这 句 话 是 牢 骚, 说 是 房 价 太 高, 诗 仙 没 地 方 住, 只 能 像 飞 鸟 那 样, 在 树 上 安 营 扎 寨 龚 晓 彤 先 是 噗 嗤 一 乐, 接 着 摇 头 苦 笑 枫 林 瀑 布 凌 振 羽 说 : 闭 上 眼, 深 呼 吸 听 流 泉, 听 松 涛 清 泉 洗 心, 森 林 洗 肺 龚 晓 彤 照 办, 然 后 说 : 没 错, 我 闻 到 了 森 林 的 味 道 凌 振 羽 说 : 深 呼 吸, 把 所 有 肺 泡 过 滤 一 遍, 这 是 负 氧 离 子 最 多 的 地 方 龚 晓 彤 说 : 松 涛 掩 不 住 流 水 的 声 音, 流 水 和 山 风, 大 自 然 最 美 的 声 音 对 了, 大 师 兄, 你 怎 么 老 是 带 我 看 水? 凌 振 羽 摆 出 一 副 传 道 授 业 解 惑 的 老 夫 子 表 情 : 山 水 山 水, 除 了 山 就 是 水 再 说, 流 水 让 我 们 警 醒, 珍 惜 时 光, 把 握 今 朝 连 孔 夫 子 都 说 逝 者 如 斯 夫, 不 舍 昼 夜 龚 晓 彤 发 感 慨 : 是 啊, 一 生 很 快 的, 不 过 是 前 天, 今 天, 明 天 凌 振 羽 想 说 什 么, 但 最 终 也 没 说 出 口 龚 晓 彤 真 累 了, 提 出 要 下 山 凌 振 羽 说, 别 忙, 还 有 最 重 要 的 景 点 没 看 呢 最 重 要 的? 是 什 么? 夫 妻 松 龚 晓 彤 来 了 精 神 : 这 名 字 好, 温 馨, 深 情, 要 看, 一 定 要 看 凌 振 羽 问 路 过 的 游 客, 夫 妻 松 在 哪 里 对 方 却 忍 不 住 乐 了 : 咳, 早 过 了, 你 们 走 过 头 了 很 好 找 的, 就 在 栗 木 桥 到 森 林 宾 馆 的 公 路 旁 凌 振 羽 和 龚 晓 彤 面 面 相 觑, 哑 然 失 笑 掉 头 走, 凌 振 羽 自 嘲 : 灯 下 黑, 照 远 不 照 近 龚 晓 彤 也 说 : 这 是 人 类 的 通 病, 喜 欢 追 逐 远 大 目 标, 对 身 边 的 目 标 却 视 若 不 见 凌 振 羽 心 中 一 动, 脚 步 不 由 得 缓 下 来, 侧 头 偷 偷 看 龚 晓 彤 龚 晓 彤 若 无 其 事, 只 顾 微 笑 着 走 路 夫 妻 松 是 两 株 老 树, 相 依 相 偎, 一 株 高, 一 株 低, 一 株 树 皮 粗 糙, 一 株 树 皮 细 腻, 宛 如 一 对 相 濡 以 沫 的 恩 爱 夫 妻 凌 振 羽 为 夫 妻 松 拍 照, 龚 晓 彤 也 为 两 棵 树 拍 照 龚 晓 彤 站 到 树 下, 凌 振 羽 给 她 拍 照 然 后 换 凌 振 羽 站 到 树 下, 龚 晓 彤 为 他 拍 照 旁 边 游 客 中, 一 个 小 伙 子 主 动 跑 出 来,

11 热情地招呼他们 这景点好 不要错过 行 最美的时候遇见谁 来 你们来张合影 我来拍 凌振羽手心出汗 还好 如果是 最美 凌振羽和龚晓彤说了谢谢 站到树下 的时候曾经遇见谁 那就惨了 开始摆造型 龚晓彤笑话他 你看看 文科生就是 小伙子说 不行 太僵硬 跟后面的夫 酸 就爱咬文嚼字 妻松不配 凌振羽说 多出 曾经 二字 大不同 于是 龚晓彤大大方方把胳膊伸到凌 的 振羽臂弯里 笑吟吟对着镜头 凌振羽脸 龚晓彤眉毛拧起 眼里却含笑 你以 都红了 但还是大声对摄影师说 等等 让 为我真不懂 告诉你吧 在这个问题上 我 我回头看一眼 两位老人家是什么造型 比你懂 大家都笑了 凌振羽回头认真看一眼 好的 你比我懂 夫妻松 拿定主意 和龚晓彤合作 摆出跟 最美的时候 该做最美的事 至于别 两棵老树相称的造型 的 龚晓彤顿了顿 才平和地说 不必多 下山途中 好长时间两人都不开口 好 虑 人生那么长 总按棋盘走 那多没劲 像都藏着心事 凌振羽叹息说 就是 那么多人 都按 龚晓彤用完一腔耐心 却等不来凌振 棋盘走 羽只言片语 只好用胳膊肘碰碰他 没话找 龚晓彤笑着说 我们管不了别人 就 话 哎 文科生 刚才那照片 要是起个名 管自己 管不了一生 先管青春 字 你说叫什么好 凌振羽眼睛都湿润了 却故意开玩笑 凌振羽的内心 既温馨甜蜜 又惴惴不 哎哎 理科生 不要抢我饭碗 安 沉 吟 一 番 才 说 虽 不 能 至 心 向 往 龚晓彤清了清嗓子 用慈祥长者的口 之 吻说 孩子 听好了 奶奶告诉你 青春不 龚晓彤莞尔一笑 不要那么古奥 也 分文理科 不 要 那 么 消 极 我 想 了 个 题 名 看 行 不 本文插图吕荃摄 春风化雨 岁岁平安 鸟语花香 祖国万岁 夏道球治印 11

12 12 骷髅面具 王 夔 我是幻想家 有一对硕大的羽翼 通常在暗夜 我会在西阳市的上空飞 行 没人能看到 因为我是隐形的 这一天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 蓝城广场 散发着金黄的光芒 旁边的迎春街上 食客们川流不息 一条醉汉蹲在路牙 边 不停地呕吐 我有点儿厌倦 使劲拍打了两下翅膀 上升的气流托着 我 飞过高楼大厦 飞过紫云苑 54 幢 2203 室 飞过低矮的乡村和零星的狗 吠 哆咪市渐渐呈现在眼前 大约在三个月前 我离开了哆咪市 那会儿天气寒冷 我也还没有学会 隐形的招数 在哆咪经济开发区的强源机械厂 有几个人都还记得那个名 叫 唐宁 的小角色 他每天在流水线上走来走去 像机械表里匀速的齿 轮 现在 我 唐宁 收缩了羽翼 两手攀在平顶楼房突出的檐头上 透过靠 近楼顶的小玻璃窗 看到那个躺在床上的年轻女人 她睡得正香 打着轻 微的呼噜 床头那盏金鱼形状的小夜灯 是她在云泉市场买的 我还记得 那天去云泉市场的经过 是难得的休息天 我们睡了个大懒觉 然后决定出 去逛逛 已经 9 点多钟 阳光拍打着窗玻璃 让我们都不约而同地往那里看 了一下 窗户很高 伸手也够不着 而且小 好像牢房才会这样 我们租住 的是加层 就是说 房东在原先四楼楼房的平顶上 又加了一层 是违章建 筑 但价钱便宜 才 280 元钱一个月 米佳说 去云泉市场吧 好长时间没 去那里了 我说 好 云泉市场是哆咪市最大的零售批发市场 品种丰 富 而且价格大多不贵 如果事情这么简单 我就不会对那天记忆犹新了 米佳在云泉市场看 中了一件羽绒衫 砍半价没砍下来 索性坐在塑料凳上 和老板娘聊起了 天 我则把手插在口袋里 戴上帽子 在附近瞎转悠 突然有人叫了我一 声 是林志远 这家伙 从什么地儿冒出来的 林志远又瘦又矮 但眼睛黑 得厉害 讲话动不动来句 我姐 他讲的 我姐 指的是林志玲 可惜的是

13 林 志 玲 从 来 不 知 道 有 他 这 么 一 个 弟 弟 他 是 我 的 初 中 同 学, 曾 经 好 得 可 以 合 穿 裤 子, 铁 哥 们 我 们 已 经 很 长 时 间 没 有 联 系, 可 以 理 解, 所 谓 的 铁, 随 着 岁 月 的 流 逝, 也 会 锈 迹 斑 斑 不 知 从 什 么 时 候 起, 我 们 淡 了 印 象 中 他 一 直 在 老 家, 承 包 着 果 园 现 在 林 志 远 揪 住 了 我, 说 : 唐 宁, 你 欠 我 一 顿 饭 我 不 知 道 为 什 么 会 欠 他 一 顿 饭, 孟 非 曾 在 非 诚 勿 扰 节 目 中 表 示, 中 国 人 的 改 明 儿 请 你 吃 饭 其 实 是 句 客 套 话, 但 对 有 林 志 玲 姐 姐 的 林 志 远 来 说, 这 算 不 算 客 套 话 呢? 既 然 林 志 玲 能 够 成 为 他 姐, 我 欠 他 的 饭 也 是 理 所 当 然 了 米 佳 从 服 装 店 里 出 来, 拎 着 纸 袋, 里 面 是 鼓 鼓 囊 囊 的 羽 绒 服, 浑 身 喜 庆, 我 问 : 半 价? 她 挽 着 我 的 手 臂, 说 : 加 十 块 她 发 现 了 旁 边 的 林 志 远, 你 朋 友? 我 说 : 好 朋 友 林 志 远 笑 着 说 : 他 欠 我 一 顿 饭, 为 了 这 顿 饭, 我 跑 了 600 公 里 我 们 在 云 泉 市 场 旁 边 的 沙 县 小 吃 店 吃 饭, 要 求 不 高, 吃 得 不 孬 林 志 远 吃 下 了 一 碗 大 排 面, 外 加 两 串 骨 肉 相 连 和 一 只 煎 鸡 蛋, 他 抹 了 抹 油 拉 拉 的 嘴 唇, 说 : 我 看 了 那 么 多 我 姐 的 电 影, 她 都 没 吃 过 沙 县 小 吃 我 说 : 我 看 过 的 所 有 电 影 都 没 见 过 沙 县 小 吃 米 佳 说 : 我 喜 欢 沙 县 小 吃 林 志 远 说 : 喜 欢 顶 屁 用 你 让 演 员 们 吃 沙 县 小 吃, 他 们 不 干, 我 姐 也 不 干, 我 懒 得 说 她 他 们 都 是 上 星 巴 克, 再 不 济 也 是 麦 当 劳 米 佳 再 次 听 到 我 姐, 有 点 愣, 你 姐 谁 呀? 我 说 : 他 姐 是 林 志 玲 米 佳 张 大 了 嘴 巴, 林 志 玲 呀! 我 说 : 林 志 玲 弟 弟 多 呢, 不 多 他 这 一 个 林 志 远 说 : 切 接 下 来, 我 们 谈 起 了 老 家, 张 家 李 家 王 家, 说 的 全 都 是 地 方 方 言, 把 米 佳 听 得 眼 睛 眨 巴 眨 巴 的, 好 在 她 还 有 云 泉 市 场, 她 说 : 我 再 去 逛 逛 离 开 了 我 们 的 视 线 又 聊 一 会 儿, 林 志 远 凑 近 了 我, 他 起 码 有 两 个 礼 拜 没 有 洗 头, 一 股 垃 圾 箱 的 气 味 光 临 了 我, 你 换 老 婆 了 我 说 : 没 有 林 志 远 目 光 向 米 佳 的 方 向 扫 了 扫, 相 好 的? 算 是 吧 嫂 子 知 道 不? 这 能 让 她 知 道 吗! 你 小 子 有 艳 福! 林 志 远 拍 打 着 我 的 肩 膀, 露 出 诡 异 的 笑, 教 兄 弟 几 招 这 玩 意, 我 教 不 了 保 守 了 是 不! 虽 然 我 们 没 喝 酒, 但 现 在, 他 就 像 个 喝 醉 酒 的 人, 沙 县 小 吃 是 穷 人 的 酒 吧, 他 在 里 面 耍 开 了 酒 疯 我 说 : 兄 弟, 怕 是 你 也 有 吧! 我 有, 妈 的, 我 有! 有 了 就 说 出 来, 我 会 替 你 保 密 的 我 这 辈 子, 只 爱 我 老 婆 一 个 人 他 大 声 说 道 妈 的, 我 也 只 爱 我 老 婆 一 个 人 那 你 还? 我 们 AA 制, 是 搭 伙 过 日 子, 她 有 老 公 的 兄 弟, 这 就 是 你 的 不 对 了 要 我 姐 在, 骂 你 个 半 死 13

14 14 少 来 嫂 子 在 哪? 西 阳 要 是 嫂 子 跟 你 一 样 的 想 法, 你 怎 么 想 你 嫂 子 不 是 那 样 的 人 也 许, 我 是 说 也 许 现 在 嫂 子 在 西 阳 市 的 沙 县 小 吃 店, 她 对 和 她 在 一 起 打 工 的 姐 妹 说 了 同 样 一 句 话 : 你 姐 夫 不 是 那 样 的 人 如 果 有 人 说 我 的 不 好, 黄 桂 枝 的 确 可 能 说 : 你 姐 夫 不 是 那 样 的 人 而 我 偏 是 那 样 的 人 了, 我 们 总 是 认 为 反 面 是 不 存 在 的, 但 许 多 时 候, 反 面 才 是 真 相, 正 面 不 过 是 自 我 安 慰 和 救 赎 我 不 知 说 什 么 好, 好 在 米 佳 回 来 了, 她 手 里 拿 着 金 鱼 形 状 的 小 夜 灯, 问 我 : 漂 亮 不 漂 亮? 漂 亮 我 唐 宁, 一 个 隐 形 的 人, 双 手 攀 在 平 顶 楼 房 突 出 的 檐 头 上, 看 着 那 个 睡 在 米 佳 身 边 的 男 人, 他 又 瘦 又 黑, 像 大 烟 鬼, 他 是 林 志 远 无 疑 如 果 在 三 个 月 前, 我 定 然 砸 掉 玻 璃, 挥 着 拳 头 冲 到 他 面 前 打 他 个 半 死 但 现 在 不 会 了, 时 间 让 我 懂 得 隐 忍 我 甚 至 觉 得, 林 志 远 也 是 一 个 可 怜 的 人, 他 们 都 是 可 怜 的 人, 世 界 上 到 处 都 是 可 怜 的 人, 他 们 的 存 在 让 我 饱 含 热 泪 是 的, 饱 含 热 泪, 愿 他 们 开 心 幸 福 林 志 远 身 子 动 了 动, 右 手 伸 到 被 子 外 面, 我 看 到 他 右 手 的 中 指 上 戴 着 骷 髅 戒 指, 闪 着 黝 黑 的 光, 让 我 想 起 了 黑 寡 妇 或 者 其 他 恐 怖 组 织 在 西 阳, 在 我 工 作 的 振 兴 化 工 厂, 车 间 里 到 处 可 见 这 样 的 骷 髅, 它 们 张 着 嘴, 露 出 诡 异 的 笑 容 38 万 公 里 外 的 月 亮 此 刻 贴 在 我 的 后 背 上, 我 现 出 身 形, 伸 出 食 指, 敲 了 敲 窗 玻 璃, 林 志 远 睁 开 惺 松 的 眼 睛, 他 看 到 了 那 枚 硕 大 的 月 亮 他 轻 轻 地 叫 了 声, 我 向 他 招 了 招 手 还 不 晚, 是 吧 林 志 远 穿 衣 起 床, 出 来 后 轻 轻 地 把 门 掩 上, 他 带 门 的 手 非 常 柔 软, 那 么 好, 没 有 让 门 发 出 丝 毫 声 音 就 像 小 说 中 的 侠 客, 离 开 妻 子, 去 进 行 一 场 生 死 格 斗 我 站 在 院 门 外 的 路 边, 林 志 远 捂 住 嘴, 因 为 他 看 到 了 我 手 中 的 双 拐 我 们 往 前 走, 林 志 远 问, 你 的 腿 怎 么 了? 飞 了 怎 么 飞 了 飞 了 就 是 飞 了 我 拄 着 拐 杖, 义 肢 敲 击 着 路 面, 和 拐 杖 一 起, 发 出 不 规 则 的 笃 笃 声 我 讨 厌 义 肢, 讨 厌 义 肢 发 出 的 声 音, 它 们 像 不 断 发 出 的 尖 叫, 刺 激 着 我 的 耳 膜 巷 子 头 上 有 家 小 饭 店, 我 用 拐 杖 指 了 指, 说, 进 去 坐 坐 吧 林 志 远 说, 好 我 让 老 板 上 了 油 炸 花 生 米 鱼 香 肉 丝, 拿 了 两 瓶 啤 酒 我 拿 着 杯 子, 兄 弟, 喝 喝 你 手 上 戴 的 戒 指 哪 来 的? 你 说 这 个? 是 的 云 泉 市 场 买 的 神 经, 你 又 不 是 小 孩 子, 买 这 个 戴 干 什 么? 我 姐 让 我 戴 的 停 我 挥 了 挥 手 妈 的, 又 是 你 姐 我 是 不 是 又 要 跟 我 搬 电 影, 骷 髅 戒 指 在 电 影 中 出 现 了, 然 后 林 志 玲 在 电 影 里 说, 戴 上 吧, 你 就 戴 上 了 你 以 为 林 志 玲 真 是 你 姐? 林 志 远 看 了 看 我 的 腿, 不 说 话 了 他 是 在 等 我 告 诉 他, 是 谁 拿 走 了 我 的 腿

15 我 不 会 告 诉 他, 因 为 我 也 不 知 道 谁 拿 走 了 我 的 腿 我 说, 我 想 走 了 我 说, 我 来 结 账 吧 林 志 远 说, 我 来 吧 我 说, 不 用 你 来, 老 子 有 钱 了 我 掏 出 一 张 百 元 大 钞 放 在 桌 子 上, 然 后 就 隐 形 了 店 老 板 在 原 地 转 了 一 圈, 说, 人 呢? 林 志 远 揉 了 揉 眼 睛, 又 看 了 看 桌 子 上 的 菜 和 百 元 大 钞, 说, 见 鬼 了 让 你 们 见 鬼 去 吧! 我 撑 开 双 翼, 离 开 了 地 面 我 住 在 西 阳 市 紫 云 苑 54 幢 第 22 层, 我 住 在 不 大 的 屋 子 里, 我 住 在 杂 乱 散 发 着 陈 腐 气 味 的 衣 物 中 间 我 的 屁 股 上 生 了 个 大 疮, 它 在 淌 脓, 我 吃 得 不 多, 不 知 道 那 些 脓 哪 里 冒 出 来 的, 有 时 我 怀 疑 是 肮 脏 的 PM2.5 与 我 的 屁 股 产 生 了 化 学 反 应 差 不 多 十 天 了, 药 物 对 它 没 有 丝 毫 作 用, 好 在 它 不 疼 不 痒, 像 无 关 紧 要 的 外 挂 丁 大 有 站 在 我 的 身 边, 说 : 今 天 天 气 好, 我 推 你 出 去 走 走 吧 丁 大 有 长 得 壮 实 而 高 大, 像 上 个 世 纪 六 十 年 代 宣 传 画 中 的 工 人 形 象, 不 像 林 志 远, 操 弄 果 园, 但 我 总 觉 得 他 像 果 树 叶 上 缓 缓 蠕 动 的 害 虫 而 我, 是 个 再 普 通 不 过 的 人, 除 了 热 爱 幻 想 我 被 那 个 叫 林 志 远 的 害 虫 交 到 这 个 高 大 光 辉 的 工 人 阶 级 手 中, 再 然 后, 爆 炸 发 生 了, 我 的 双 腿 飞 到 天 上 去 了 外 面 阳 光 真 的 很 好, 让 我 猜 想 骷 髅 戒 指 的 黑 色 光 芒, 我 总 觉 得, 在 林 志 远 和 丁 大 有 之 间, 有 一 场 交 易 发 生 了 林 志 远 回 哆 咪 市 之 前, 和 我 我 老 婆 丁 大 有 在 沙 县 小 吃 用 午 餐, 吃 完 了, 林 志 远 拍 着 丁 大 有 厚 实 的 肩 膀, 说 : 我 兄 弟 交 给 你 了! 丁 大 有 拍 了 拍 林 志 远 的 背, 说 : 你 放 心 去 西 阳, 因 了 心 里 那 最 初 的 柔 软 那 夜 我 在 床 上 辗 转 反 侧 米 佳 看 上 去 不 胖, 但 只 有 在 夜 里, 抱 住 她, 你 才 知 道, 她 是 多 么 丰 腴, 足 以 让 一 个 75 公 斤 的 男 人 淹 没 在 她 的 汪 洋 大 海 她 抱 住 了 我 的 头, 怎 么 了? 睡 不 着 想 她 了? 不 是 想 她 就 去 西 阳 看 看 她 吧, 反 正 这 儿 离 西 阳 也 不 远 米 佳 说 这 个, 嗯 我 和 林 志 远 坐 在 往 西 阳 的 火 车 上, 车 上 人 不 多, 我 们 面 对 面 林 志 远 是 出 来 找 工 作 的, 在 哆 咪 转 了 一 圈, 现 在 想 跟 我 去 西 阳 再 看 看, 他 的 果 园 早 转 了, 他 说 : 不 赚 钱, 还 不 如 打 工 呢! 我 不 明 白 果 园 为 什 么 不 赚 钱, 城 市 里 水 果 卖 那 么 贵 我 想 这 里 面 一 定 有 其 他 原 因, 不 过 他 不 愿 意 告 诉 我 罢 了 我 们 心 里 都 有 自 己 的 秘 密, 就 像 我 们 不 能 再 合 穿 一 条 裤 子 我 在 火 车 上 劝 他 : 算 了 吧, 还 是 在 农 村 老 家 找 个 事 做 安 心, 你 以 为 出 来 怎 么 啦! 别 看 一 个 个 回 去 挺 风 光 的, 其 实 心 里 都 苦 得 很, 大 多 的 风 光 不 过 是 他 们 装 出 来 的 表 象 罢 了 可 是 这 样 才 有 动 力, 不 是 吗? 动 力, 屁 的 动 力 我 把 头 扭 向 窗 外, 树 木 房 屋 急 速 掠 过, 有 写 意 的 味 道, 把 我 带 到 回 不 去 的 家 乡 现 在 想 起 来, 那 时 他 手 指 上 是 没 有 戴 骷 髅 戒 指 的, 但 也 许 骷 髅 戒 指 藏 在 他 的 裤 袋 里, 他 要 将 我 送 去 一 个 布 满 骷 髅 的 地 方 他 和 丁 大 有 早 就 勾 搭 好 了, 这 是 一 趟 开 往 死 亡 15

16 16 的 列 车 可 是 他 为 什 么 要 谋 杀 我 呢? 来 西 阳 之 前, 我 没 有 给 老 婆 打 电 话, 给 她 的 最 大 惊 喜 莫 过 于 我 来 了 当 我 晚 上 赶 到 她 厂 里 的 宿 舍 时, 她 没 在, 一 个 工 友 说 : 她 出 去 吃 饭 了 去 哪 里 吃 饭? 我 也 不 知 道, 就 在 附 近 吧, 你 打 她 电 话 看 看 我 往 外 面 走, 一 边 掏 出 手 机, 老 婆, 你 在 哪 儿 呢? 怎 么 啦, 老 公 我 问 你 在 哪 儿? 我 在 宿 舍 呢 我 刚 从 你 宿 舍 出 来 啊, 你 在 那 等 我, 我 就 来 了 就 来 了 这 时 我 就 看 到 她 了, 旁 边 还 有 个 男 人, 这 个 男 人 就 是 丁 大 有 我 老 婆 给 我 介 绍, 说 : 隔 壁 厂 的 我 要 给 她 套 上 指 枷, 给 她 十 八 个 耳 光, 让 她 说 实 话 林 志 远 在 这 呢, 我 只 是 脸 沉 了 沉, 握 了 握 丁 大 有 的 手, 幸 会 幸 会 我 老 婆 说 : 你 们 还 没 吃 饭 吧 又 说, 林 志 远, 你 还 真 是, 一 点 没 变 林 志 远 说 : 是 吗? 你 变 漂 亮 了 我 老 婆 说 : 难 得 你 说 趟 真 心 实 话, 一 齐 吃 饭 吧 第 二 天 晚 上, 林 志 远 离 开 了 西 阳 市, 他 说 : 还 是 哆 咪 市 好 他 不 喜 欢 化 工 厂, 我 却 留 了 下 来, 和 丁 大 有 一 个 车 间 第 五 天, 振 兴 化 工 厂 发 生 了 爆 炸, 我 的 两 条 腿 飞 上 了 天 丁 大 有 推 着 我, 五 月 的 西 阳, 花 香 四 溢 紫 云 苑 是 学 区 房, 紧 靠 着 西 阳 实 验 小 学 经 过 学 校 外 面 的 小 卖 部 时, 我 示 意 丁 大 有 推 我 过 去 店 老 板 是 个 50 来 岁 的 妇 女, 正 在 整 着 零 食, 包 括 : 恋 爱 糖 亲 嘴 拖 肥 等 等, 我 问 她 : 有 没 有 骷 髅 戒 指? 什 么 骷 髅 戒 指? 戴 在 手 指 上 的 骷 髅 戒 指 你 是 说 这 个? 嗯, 买 一 个 好 再 来 个 骷 髅 面 具 我 把 骷 髅 戒 指 戴 在 右 手 中 指 上, 问 丁 大 有 : 怎 么 样? 嗯 丁 大 有 不 置 可 否 你 也 有 什 么 我 也 有? 你 有 许 多 这 样 的 骷 髅 戒 指 我 没 有 你 给 了 一 枚 这 样 的 骷 髅 戒 指 给 林 志 远 我 没 有 就 算 我 有, 我 为 什 么 要 给 他? 这 是 你 们 之 间 的 秘 密, 你 们 想 弄 死 我 我 们 为 什 么 要 弄 死 你? 你 为 黄 桂 枝, 他 为 米 佳, 你 们 想 弄 死 我 混 蛋! 或 许 我 不 应 该 这 样 猜 疑 丁 大 有, 事 故 发 生 之 后, 他 就 像 是 那 个 捡 到 我 两 条 腿 的 人, 为 了 我 的 事 情, 东 奔 西 跑 找 老 板 找 劳 动 局 咨 询 律 师 护 理 我 的 起 居, 但 是 这 里 面 如 果 没 有 利 益, 他 用 得 着 跑 这 么 带 劲 吗? 尽 管 大 家 都 没 有 说, 但 我 相 信, 他 就 是 那 个 和 黄 桂 枝 同 居 的 人, 他 睡 了 我 老 婆 这 是 个 疙 瘩, 放 在 我 心 里 面 很 长 时 间 了 好 在 腿 没 了 以 后, 我 开 始 迷 恋 网 络, 挂 上 外 挂 玩 游 戏, 有 时 东 海 西 海 地 网 上 瞎 逛, 它 可 以 让 我 忘 记 很 多 事 情 互 联 网 是 当 代 人 的 精 神 外 挂, 这 句 话 用 在 我 身 上 真 是 再 合 适

17 不 过 时 间 过 起 来 真 是 快 啊, 我 说 : 5 月 快 结 束 了 吧 是 的 马 上 我 儿 子 就 要 来 了 嗯 咨 询 过 了, 我 还 在 网 上 认 识 了 一 个 实 验 小 学 的 老 师 是 的, 他 马 上 就 是 实 验 小 学 一 年 级 的 新 生 了 想 想 这 是 多 么 令 人 兴 奋 的 事 情, 我 们 这 个 分 散 多 年 的 家 庭 就 要 团 圆 了, 这 多 亏 了 我 飞 掉 的 两 条 腿, 换 来 了 这 套 紫 云 苑 的 房 子, 尽 管 我 们 没 有 钱 进 行 装 修, 只 通 了 水 电, 但 拥 有 城 市 的 房 子, 是 多 少 农 村 人 一 生 不 能 达 到 的 梦 想 啊! 这 个 结 果 是 丁 大 有 没 有 想 到 的 吧! 他 想 弄 死 我, 结 果 弄 巧 成 拙, 事 故 发 生 后, 我 成 了 新 闻 的 焦 点, 还 收 到 了 一 些 爱 心 款, 谁 再 敢 弄 死 我 就 是 自 己 作 死 晚 上 我 想 和 黄 桂 枝 谈 谈 紫 云 苑 54 幢 2203 室 有 三 个 房 间, 都 朝 阳 现 在 我 住 的 房 间 是 个 小 房 间, 儿 子 来 了, 我 就 不 能 再 住 在 小 房 间 了, 这 样 不 好 他 爸 爸 和 妈 妈 应 该 住 在 同 一 个 房 间 里, 别 的 小 孩 子 的 父 母 都 这 样, 他 的 父 母 当 然 也 不 能 玩 特 殊 这 关 系 到 孩 子 的 健 康 成 长, 她 黄 桂 枝 不 能 不 答 应 到 了 晚 上, 我 老 婆 回 来 了 她 躺 在 她 的 房 间 我 摇 着 轮 椅 过 去, 说 : 老 婆, 我 想 和 你 谈 谈 谈 什 么, 我 都 累 死 了 谈 谈 儿 子 的 事 嗯, 儿 子 什 么 事, 你 说 吧 儿 子 马 上 要 来 上 学 了 嗯 我 必 须 和 你 睡 一 屋 一 人 一 屋, 不 是 挺 好 嘛! 你 问 问 儿 子, 他 答 不 答 应 是 呀, 我 还 不 知 道 怎 么 跟 儿 子 说 呢! 你 的 腿 没 有 了, 儿 子 会 不 会 害 怕 我 挥 了 挥 插 在 轮 椅 上 的 拐 杖, 没 有 我 的 两 条 腿, 你 们 能 住 到 这 套 房 子 吗? 拐 杖 的 橡 胶 端 敲 在 水 泥 地 面 上, 发 出 沉 闷 的 声 音 好 吧, 随 你 黄 桂 枝 转 过 身, 屁 股 对 着 我 我 咬 了 咬 牙, 说 : 我 今 天 就 睡 过 来, 大 家 适 应 适 应 黄 桂 枝 没 有 作 声 回 到 自 己 的 房 间, 上 了 一 会 儿 网 再 去 隔 壁 的 房 间, 黄 桂 枝 已 经 睡 了, 她 的 嘴 唇 微 微 歙 动 着 我 洗 漱 过 了, 戴 着 骷 髅 面 具, 钻 进 被 子 里, 抱 住 她 我 的 双 腿 失 去 以 后, 下 面 的 那 个 功 能 也 失 去 了, 不 过 这 并 不 妨 碍 我 抱 住 她, 并 且 内 心 里 有 着 某 种 欲 望, 我 的 身 体 在 她 身 上 晃 来 晃 去, 她 睡 得 迷 迷 糊 糊, 说, 瞎 弄 什 么! 我 不 管 她, 瞎 弄 着 我 的 瞎 弄 她 睁 开 眼 睛, 看 见 了 骷 髅 面 具 她 惊 叫 起 来 啊, 我 的 骷 髅 面 具 一 定 吓 着 她 了 我 从 她 身 上 翻 下 来, 隐 了 身, 窗 户 开 着, 我 一 下 飞 了 出 去 我 往 回 飞, 最 后 沿 着 一 条 狭 窄 的 砂 石 路, 可 以 回 到 原 初 的 村 庄, 我 看 见 村 头 的 大 刺 槐 树, 还 有 枝 头 啁 啾 不 休 的 小 鸟 天 高 云 淡, 金 黄 的 麦 子 波 浪 起 伏, 裤 管 上 沾 着 泥 巴 的 小 女 孩 在 田 畦 上 奔 跑 麦 芒 在 天 空 中 游 弋, 轻 如 鸿 毛 17

18 吴亚萍的桃花煞 了 千万别碰了瞎子 碰到瞎子可不是好玩的哦 那些瞎子个个身怀 绝技法术无边 瘸子不瘸要上天 瞎子不瞎要成仙呐 一段时间 吴亚萍迷上了算命 迎幸桥的瞎子们八仙过海各显 18 神通 有人周易 有人摆卦 有人掐八字 甚至还有一个人宣称会相 面 瞎子咋相面 吴亚萍已快笑死了 但她还是忍住笑 一本正经地 坐到了那个王半仙面前 小说二题 迎幸桥当头上坐得满满的都是瞎子 行人骑车到这儿就得留神 王半仙拿鼻子在她脸上嗅了足有一刻钟 煞有介事地说 你今 年笃定会有桃花运 微微皱起的鼻尖那儿开始酝酿 两只细长细长的眼睛眯缝着 忽然 哗的一下满满地洋溢开来 笑得像一只调皮的小狐狸 简直妩媚极 何雨生 吴亚萍的肚皮都笑痛了 吴亚萍的笑很有特点 她的笑意先在 了 王半仙虽然不良于目 但他能感受到那种欢快的气息 他的鼻 子兴奋地嗅嗅 两个没有光感的瘪眼眶耸了耸 整个人一下子泛滥 开来 王半仙说 寅午戌见卯 金秋桃花刀 无根桃花 命中犯煞 呀 你这是桃花煞啊 要想破这煞 必须做点关目 做啥关目 王半仙仰面向天 嘴里念念有词 掐指道 你 这八字不好哦!你看嘛,你这里犯煞,这里也犯煞,好 几重煞!常言道,七煞八煞,疙疙瘩瘩,牛事不发马事 发 吴亚萍被他说得七荤八素的 你不能吓我噻 瞎先生 我胆子很小的 王半仙说 我再给你摸摸骨吧 被一个鸡爪样瘦骨嶙峋的手在身上四下游走 是什么感觉 吴亚萍几次想拔腿逃掉 可见王半仙 正襟危坐仙风道骨 自己仿佛被咒语禁住了似的 乖乖地在那任其所为 那手自上而下 一寸一寸 并没过多纠缠于她的敏感部位 依次拂过她的颈 肩 胸 腹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 摸着摸着 那手倏地在她肚脐处顿住 涩声 旧时街头卦摊

19 道, 你 把 大 腿 张 开, 我 看 这 煞 就 藏 在 那 块 吴 亚 萍 那 天 只 穿 了 一 条 过 膝 筒 裙, 里 面 除 了 一 双 丝 袜 就 剩 了 小 内 裤 她 本 能 地 推 拒 道, 不 行 王 半 仙 一 翻 眼 白, 煞 就 在 那 块, 我 得 给 你 祛 祛 吴 亚 萍 摇 摇 头, 不 行 哎 王 半 仙 身 子 一 欠, 蓦 地 捧 住 吴 亚 萍, 这 个 煞 这 一 块 只 有 我 才 能 破, 我 保 你 逢 凶 化 吉 遇 难 成 祥 吴 亚 萍 嗖 的 一 下 子 跳 开 来, 骂 道, 放 屁, 我 用 你 给 我 破 煞 吗, 我 看 你 才 有 煞 呢, 呸 她 走 了 几 步, 想 想 不 给 钱 会 不 吉 利, 又 掏 了 十 块 钱 远 远 地 掷 了 过 去, 给 你 十 块 钱 买 膏 药 贴, 死 瞎 子 哎 吴 亚 萍 之 所 以 被 王 半 仙 糊 弄, 因 为 这 一 阵 她 的 确 走 了 点 桃 花 运, 更 确 切 地 说, 吴 亚 萍 的 桃 花 运 是 由 她 儿 子 的 桃 花 运 带 来 的 季 玮 稼 上 高 二, 长 得 人 高 马 大 仪 表 堂 堂, 一 段 时 间 吴 亚 萍 甚 至 有 点 怀 疑 这 小 子 会 不 会 是 自 己 高 中 毕 业 前 夕 跟 初 恋 男 友 那 次 不 成 功 的 性 爱 后 的 产 物, 但 儿 子 除 了 这 一 米 八 六 的 大 高 个, 此 外 跟 丈 夫 竟 越 长 越 像, 特 别 那 四 角 斩 方 ( 方 方 正 正 ) 的 国 字 脸 蜡 笔 小 新 式 的 大 浓 眉 简 直 毫 无 二 致 她 不 禁 苦 笑 着 摇 摇 头, 看 来 确 实 是 自 己 想 多 了 儿 子 成 绩 马 马 虎 虎, 最 好 的 时 候 跨 进 过 全 年 级 前 六 十 名, 但 初 三 时 跟 英 语 老 师 产 生 了 严 重 的 对 立 情 绪 原 因 不 足 道, 那 个 女 老 师 比 较 感 性, 情 绪 上 来 时 喜 欢 胡 撸 学 生 脑 袋 ; 季 玮 稼 头 发 短 粗 硬 挺 像 刺 猬, 顺 势 抹 抹 倒 溜 光 水 滑, 逆 着 时 会 连 脖 颈 一 起 发 悚 僵 立, 极 容 易 起 毛 ; 女 老 师 胡 撸 得 不 爽, 把 他 发 配 到 教 室 一 角, 英 语 自 然 拖 了 后 腿 后 来 中 考 分 数 勉 强 达 到 邻 乡 一 个 普 通 高 中 录 取 线, 吴 亚 萍 满 世 界 拜 托 人, 交 了 五 万 块 钱 借 读 费 才 来 到 这 所 四 星 级 重 点 高 中 儿 子 上 初 三 时 吴 亚 萍 就 做 了 陪 读 母 亲, 初 三 下 学 期 开 始, 她 洗 衣 服 时 发 现 儿 子 裤 衩 上 经 常 白 花 花 的 一 片 ; 有 时 候 自 己 偶 尔 穿 得 露 了 点, 这 小 子 眼 睛 便 会 痴 痴 地 发 愣, 她 明 白 儿 子 长 大 了, 就 让 丈 夫 来 陪 儿 子 季 建 国 是 乡 下 人 俗 称 的 甩 子, 他 一 来 就 帮 儿 子 找 下 了 十 来 个 干 妈, 都 是 一 帮 陪 读 的 女 人 他 可 以 异 常 阔 气 地 把 自 己 跟 儿 子 一 个 月 的 生 活 费 三 天 不 到 就 花 个 精 光, 而 后 乐 此 不 疲 地 拉 着 儿 子 去 每 个 干 妈 家 混 饭 来 了 不 到 两 个 月, 租 房 附 近 的 陪 读 女 人 们 被 他 一 网 打 尽, 大 家 哥 哥 妹 妹 的 混 得 厮 熟, 无 聊 了 就 玩 那 种 两 毛 钱 一 把 的 斗 地 主, 要 不 就 是 掼 蛋, 谁 输 了 请 大 家 喝 冷 饮 吃 瓜 子, 人 缘 好 得 一 塌 糊 涂 ; 儿 子 的 学 习 自 然 也 是 一 塌 糊 涂, 中 考 成 绩 一 出 来 都 傻 了 眼 她 再 也 不 敢 拿 儿 子 的 前 途 赌 气, 只 好 把 他 撵 走, 自 己 继 续 过 来 做 陪 读 母 亲 吴 亚 萍 当 年 在 学 校 成 绩 还 不 错, 高 考 结 束 后, 为 减 轻 家 里 负 担 就 出 门 卖 冰 棍, 季 建 国 在 当 地 做 装 潢, 老 是 出 手 大 方 地 包 下 她 卖 剩 的 冰 棍, 接 连 几 次 后 干 脆 把 她 人 也 包 回 了 老 家 季 建 国 这 么 多 年 干 得 最 漂 亮 的 事 情 就 是 一 分 钱 不 花 骗 回 了 一 个 漂 亮 媳 妇, 骗 到 手 后 他 认 为 自 己 这 辈 子 已 算 是 功 成 名 就, 作 为 一 个 成 功 人 士, 婚 后 再 也 不 思 量 出 外 打 工, 成 天 在 家 喝 小 麦 酒 吹 老 牛 皮 高 二 会 考 不 久, 吴 亚 萍 被 班 主 任 老 师 叫 到 学 校, 季 玮 稼 必 修 课 两 个 B 一 个 C 外 加 19

20 20 一 门 没 过, 另 外 他 谈 恋 爱 了 小 狗 日 的, 跟 他 那 个 没 出 息 的 爹 一 样 混 账! 吴 亚 萍 恨 恨 道 毗 卢 市 一 高 近 年 来 大 力 发 展 借 读 业 务, 每 个 借 读 生 分 别 交 四 到 六 万 元 不 等 的 费 用, 仅 凭 此 一 项 学 校 每 年 就 能 轻 松 收 入 上 千 万 元 借 读 生 中 有 很 大 一 部 分 是 富 二 代 和 官 二 代, 富 二 代 有 钱, 官 二 代 有 钱 又 有 势, 每 逢 放 假 便 见 一 群 一 群 捧 着 iphone ipad 的 孩 子 向 学 校 门 外 的 奥 迪 宝 马 等 豪 华 座 驾 雀 跃 奔 去 相 比 于 那 些 富 二 代 或 官 二 代 no zuo no die 式 的 炫 富, 刘 璇 琳 的 奢 华 显 得 异 样 低 调, 她 不 屑 那 种 一 惊 一 乍 的 讲 究, 在 她 的 哲 学 里 永 远 只 有 将 就 几 乎 很 难 有 什 么 奢 侈 类 物 品 能 让 她 狂 喜 外 露, 一 脸 历 经 沧 桑 般 的 淡 漠, 一 种 似 乎 看 透 一 切 的 淡 定, 至 于 iphone5 还 是 6, 不 就 是 数 字 游 戏 吗, 将 就 着 用 吧 ; 妈 妈 从 法 国 给 她 带 的 正 宗 Lady Dior 手 提 包, 她 也 只 是 瞥 了 一 眼 那 外 文 字 母, 放 那 吧 ; 衣 服 啥 的 更 得 将 就 点, 搞 不 懂 这 些 有 啥 值 得 炫 耀 的 呢, 没 见 过 世 面, 切 放 假 时 绝 对 不 会 有 名 车 来 接, 事 实 上 父 母 也 真 的 没 空 顾 得 上 她, 父 亲 经 常 在 国 外, 母 亲 的 肚 子 又 大 了, 就 更 没 时 间 来 陪 她, 她 的 坐 骑 是 一 辆 粉 红 的 捷 安 特 女 式 山 地 车, 自 己 一 个 人 住 在 校 外 出 租 房 里, 随 意, 自 在, 自 己 把 自 己 照 顾 得 挺 好, 班 上 很 多 人 都 蛮 崇 拜 她 的 那 次 班 上 何 晓 满 得 了 白 血 病, 学 校 号 召 大 家 踊 跃 捐 款, 班 长 朱 萸 路 遥 捐 的 钱 最 多, 她 向 做 局 长 的 爸 爸 要 了 5000 元, 一 刷 齐 的 新 票 子, 用 一 个 大 大 的 信 封 装 着, 还 用 粉 红 色 打 印 着 祝 何 晓 满 同 学 早 日 康 复, 上 面 用 红 绸 打 了 一 个 大 大 的 爱 心 结 这 逼 格 高 的, 也 真 是 醉 了 刘 璇 琳 走 到 捐 款 箱 前, 把 自 己 钱 包 里 还 有 兜 里 的 钱 都 扒 了 出 来, 皱 皱 巴 巴 的, 连 一 枚 硬 币 也 没 剩, 那 么 一 大 堆, 加 起 来 也 不 到 2000, 但 大 家 立 马 都 鼓 起 掌 来 刘 璇 琳 中 考 发 挥 得 正 常, 不 好 不 坏, 她 妈 找 了 人 想 替 她 交 几 万 块 钱 借 读 费, 她 嫌 丢 人, 结 果 她 妈 妈 只 好 主 动 给 学 校 赞 助 了 二 十 万, 作 为 特 殊 贡 献 者 子 女 免 试 入 学 一 开 始 还 蛮 安 分, 上 了 一 年 后 她 觉 得 也 没 啥 意 思, 她 妈 妈 已 给 她 办 好 移 民 澳 大 利 亚 的 所 有 手 续, 她 想 在 出 国 前 谈 段 恋 爱 致 终 将 逝 去 的 青 春 她 一 点 也 看 不 上 班 上 的 那 帮 小 屁 孩, 她 最 喜 欢 的 是 初 三 时 的 那 个 篮 球 打 得 很 棒 的 体 育 委 员, 那 时 候 课 余 时 间 都 追 着 他 跑, 巴 巴 地 买 一 大 堆 饮 料 讨 好 他 和 他 的 哥 们 可 惜 那 狗 日 的 把 精 力 都 发 泄 到 运 动 上, 只 考 进 了 市 里 的 一 个 职 业 高 中 刘 璇 琳 去 看 过 他 几 次, 不 晓 得 咋 的, 那 小 子 没 了 先 前 的 灵 气, 耷 头 缩 颈 的, 一 次 居 然 喃 喃 道, 你 现 在 是 高 中 生 了, 要 好 好 学 习, 不 要 为 了 我 耽 误 自 己 的 前 程 哼, 没 劲 透 了 她 把 班 上 的 男 生 瞧 了 几 遍, 将 就 着 挑 了 季 玮 稼, 不 为 别 的, 就 为 那 一 米 八 六 的 傻 大 个 班 主 任 老 师 电 话 打 过 来 时 吴 亚 萍 正 跟 同 组 的 一 个 女 人 吵 架, 那 女 人 也 是 陪 读 母 亲 大 家 一 样 的 工 种, 都 是 上 袖 子, 但 每 次 那 女 人 都 来 得 很 晚, 做 不 了 几 分 钟 又 掏 出

21 手 机 跟 人 qq 聊 天 这 样 一 来, 吴 亚 萍 就 吃 了 暗 亏 老 板 摊 子 铺 得 很 大, 别 处 还 有 生 意, 不 可 能 时 时 刻 刻 盯 在 这 边, 为 防 止 她 们 偷 懒, 实 行 了 计 时 跟 计 件 相 结 合 的 工 薪 制 度 : 两 人 一 组 合 一 个 工 序, 实 行 包 干, 完 成 任 务 按 时 计 酬, 完 不 成 则 按 件 这 么 一 来, 两 个 人 的 活 等 于 变 相 压 到 了 吴 亚 萍 一 个 人 肩 膀 上 忍 了 几 次, 吴 亚 萍 终 于 跟 她 吵 了 起 来 那 女 人 口 齿 伶 俐, 吴 亚 萍 是 外 地 人, 难 免 口 舌 上 落 于 下 风 方 言 在 吵 架 方 面 具 有 压 倒 性 的 优 势, 粗 俗 又 麻 辣, 喂 毒 暗 器 般 见 血 封 喉 ; 相 比 之 下 普 通 话 就 吃 亏 了, 像 花 拳 绣 腿, 出 招 绵 软 无 力 当 然 吴 亚 萍 也 有 自 己 那 边 的 方 言, 里 面 也 有 许 多 恶 毒 的 语 言, 无 奈 骂 出 来 只 有 她 自 己 一 个 人 听 得 懂, 旁 的 人 一 脸 懵 懂, 等 于 空 对 空 ; 虽 然 那 女 人 的 方 言 她 也 同 样 不 太 懂, 不 过 旁 观 的 人 都 领 会, 所 以 这 种 吵 架 完 全 不 是 同 一 个 量 级 的 对 决, 刚 一 张 嘴 她 就 败 了, 而 且 是 0:3 大 比 分 完 败 骂 人 犹 自 可, 那 女 人 还 不 断 辅 以 暴 力 的 肢 体 动 作, 每 骂 上 一 句, 脚 便 在 地 上 狠 狠 地 跺 上 一 记, 似 乎 要 为 这 句 话 打 一 个 大 大 的 惊 叹 号, 女 人 嘴 角 泛 着 白 沫, 一 声 声 跺 得 连 旁 观 者 也 触 目 惊 心, 仿 佛 受 了 天 大 的 冤 屈, 吴 亚 萍 虚 晃 一 枪, 很 快 溃 退 下 来 吴 亚 萍 一 直 躲 到 了 厕 所 里, 那 女 人 的 咒 骂 声 犹 自 喋 喋 不 休 地 一 路 追 剿 过 来, 她 头 也 不 敢 探 出 去 回 应, 呜 呜 咽 咽, 翻 来 覆 去 只 会 一 句, 失 败, 真 是 失 败 接 到 老 师 电 话, 吴 亚 萍 擦 擦 眼 泪, 拎 起 早 上 顺 路 买 的 豆 腐 干 和 药 芹, 推 起 电 动 车 就 走 服 装 厂 离 学 校 很 近, 电 动 车 开 过 去 没 两 分 钟, 刘 璇 琳 的 爸 爸 也 赶 了 来, 看 上 去 很 老 实, 肤 色 黑 黝 黝 的 两 个 孩 子 被 叫 到 办 公 室, 刘 璇 琳 满 不 在 乎, 晃 着 身 子, 眯 着 眼, 不 就 谈 恋 爱 吗, 有 必 要 弄 得 这 么 夸 张 吗, 什 么 年 代 了 还 喊 家 长, 切 相 比 之 下, 季 玮 稼 老 实 多 了, 坦 白 道, 她 说 咱 俩 谈 个 恋 爱 吧, 人 家 一 个 女 孩 子 都 这 么 说 了, 我 作 为 一 个 男 子 汉 也 不 能 丢 面 子 吧, 这 就 谈 了 吴 亚 萍 暗 自 松 了 一 口 气, 到 现 在 还 说 出 这 种 话, 只 能 证 明 自 家 孩 子 情 商 指 数 确 实 不 高, 还 是 个 傻 小 子 班 主 任 老 师 跟 他 们 聊 了 一 会 就 把 孩 子 带 去 上 课 了, 他 俩 只 好 出 来 到 校 门 口 时, 俩 人 站 在 那 儿 愣 了 会, 临 走 那 男 人 说, 咱 们 彼 此 留 个 手 机 号 码 吧, 也 好 对 他 们 今 后 的 动 向 进 一 步 追 踪 季 玮 稼 每 天 晚 上 九 点 半 才 放 晚 自 习, 吴 亚 萍 一 个 人 呆 在 出 租 屋 闲 得 无 聊 一 开 始 也 去 学 校 河 东 的 大 剧 院 广 场 跟 人 家 学 跳 广 场 舞, 后 来 接 连 有 几 个 陪 读 的 女 人 在 舞 池 旁 的 假 山 后 跟 搭 上 的 男 人 乱 搞, 那 儿 的 名 声 一 下 子 臭 了, 好 女 人 基 本 都 不 敢 去 了 吴 亚 萍 也 不 是 没 想 过 出 轨 的 可 能, 找 一 个 心 疼 自 己 的 男 人, 一 起 消 磨 无 聊 的 日 子 儿 子 上 初 中 的 时 候 也 跟 一 个 补 课 的 老 师 吃 过 两 顿 饭, 饭 后 一 起 走 了 走, 抱 过, 也 亲 过, 但 那 老 师 有 一 个 凶 悍 的 师 娘, 她 是 个 谨 慎 的 人, 在 没 十 足 把 握 的 情 况 下 不 敢 妄 动, 后 来 就 无 疾 而 终, 她 宁 可 闷 在 出 租 屋 里 绣 十 字 绣, 无 聊 了 就 在 手 机 上 玩 小 游 戏 吴 亚 萍 玩 游 戏 水 平 很 烂, 但 有 韧 劲, 每 个 新 游 戏 都 得 反 复 几 遍 才 能 勉 强 冲 关, 有 21

22 22 几 次 季 玮 稼 实 在 看 不 过 眼, 夺 过 手 机 噼 里 啪 啦 就 给 她 冲 过 了, 儿 子 帮 她 冲 过 了 她 也 会 继 续 玩, 总 得 刷 新 一 个 自 己 认 为 不 错 的 记 录 才 肯 罢 休 这 一 期 她 迷 上 宠 物 连 连 看 3.1 无 敌 版, 每 天 都 要 冲 一 冲 关 才 过 瘾 那 天 晚 上 冲 完 关, 看 时 间 还 早, 打 开 微 信 浏 览, 无 意 中 看 到 通 讯 录 里 一 个 叫 彬 彬 有 礼 的 人 请 求 添 加 为 好 友 微 信 开 通 以 来 她 没 加 几 个 人, 她 对 现 实 生 活 里 的 人 不 太 感 兴 趣, 她 的 好 友 更 多 的 都 是 她 通 过 摇 一 摇 得 来 的, 跟 一 群 陌 生 的 朋 友 相 处 让 她 轻 松 又 自 在 不 知 道 咋 的, 她 心 忽 一 动, 回 复 过 去 : 你 是 谁? 一 会 儿 对 方 回 过 来 : 我 是 刘 同 兵 她 印 象 里 没 有 这 个 人, 就 不 理 他 了 那 人 见 她 没 加, 马 上 又 发 了 个 短 信, 我 是 刘 璇 琳 的 爸 爸, 请 加 我 吴 亚 萍 想 了 半 天 才 想 起 来 原 来 是 儿 子 谈 恋 爱 的 女 方 那 个 家 长, 加 了 在 干 嘛 呢? 刘 同 兵 问 道 出 于 礼 貌, 她 回 答, 没 事, 在 家 里 玩 哦, 玩 啥 呢, 咋 不 出 来 走 走? 走 啥, 孩 子 的 心 还 操 不 完 呢, 哪 有 那 闲 心 别 啊, 儿 孙 自 有 儿 孙 福, 莫 为 儿 孙 做 马 牛 呵 呵, 说 的 是 啊, 不 过 我 们 尽 点 自 己 的 责 任 罢 了 对 了, 他 俩 这 一 阵 没 啥 异 常 吧 没 吧, 我 看 好 像 没 联 系 了 他 们 再 说 你 怕 啥, 你 家 是 男 孩, 说 不 定 你 心 里 还 在 暗 喜 呢 不 要 瞎 说, 我 困 了, 先 眯 会, 等 会 要 去 接 儿 子 呢, 我 睡 觉 了 加 了 微 信 后, 两 人 的 联 络 自 然 频 繁 起 来 一 开 始 吴 亚 萍 稍 有 点 矜 持, 聊 着 聊 着 便 熟 络 起 来, 信 息 时 代 的 便 捷 使 得 两 人 很 快 消 除 陌 生, 加 之 两 个 孩 子 之 前 的 那 段 关 联, 语 气 也 变 得 亲 近 起 来 想 想 真 有 点 后 怕 啊, 要 不 是 老 师 发 现 得 早, 咱 俩 说 不 定 已 成 为 亲 戚 呢, 亲 家 母 刘 同 兵 有 点 轻 佻 道 吴 亚 萍 脸 一 红, 本 地 俗 语, 亲 家 母 有 一 半 屁 股 是 亲 家 公 的 哎 呀, 说 什 么 呢, 你 作 死 了! 吴 亚 萍 嗔 道 那 边 刘 同 兵 见 吴 亚 萍 没 有 真 的 翻 脸, 立 马 顺 竿 子 上 来, 把 亲 家 母 当 成 了 正 儿 八 经 的 称 呼, 俨 然 已 是 真 的 亲 戚 一 般 吴 亚 萍 想 给 他 点 脸 色 瞧 瞧, 但 她 爱 笑, 架 不 住 刘 同 兵 一 逗, 绷 紧 的 脸 又 松 开 了, 转 念 一 想, 人 家 女 孩 子 的 家 长 既 然 都 不 在 乎, 自 己 家 男 生 怕 啥, 无 非 就 是 嘴 上 被 他 占 了 个 小 便 宜 罢 了, 再 说 这 一 半 屁 股 的 便 宜 他 占 到 占 不 到 还 两 说 呢 于 是 俩 人 开 始 亲 家 公 亲 家 母 的 乱 叫 一 气, 一 旦 男 女 之 间 的 关 系 上 升 到 这 种 带 有 暧 昧 色 彩 的 称 谓 时, 基 本 上 离 那 一 步 就 真 的 是 差 之 毫 厘 了 刘 同 兵 这 一 段 时 间 轮 上 在 国 内 休 假, 刚 好 出 了 女 儿 谈 恋 爱 这 个 事 情, 所 以 他 不 顾 刘 璇 琳 的 强 烈 反 对, 主 动 来 这 里 陪 女 儿 一 段 常 年 在 外 自 由 浪 漫 的 经 历, 使 他 很 快 对 陪 读 生 活 感 到 枯 燥, 幸 亏 现 在 有 了 亲 家 母 的 陪 伴

23 说 不 上 是 谁 主 动, 两 人 就 睡 到 了 一 起 吴 亚 萍 想 起 王 半 仙 的 预 言, 想 死 瞎 子 瞎 归 瞎, 算 得 还 蛮 灵 的 呢, 幸 亏 自 己 当 时 扔 了 十 块 钱 过 去 刘 同 兵 见 吴 亚 萍 在 一 旁 偷 笑, 忍 不 住 上 前 打 探, 吴 亚 萍 不 好 意 思 说 出 来, 刘 同 兵 伸 手 咯 吱 她 痒 痒 肉, 吴 亚 萍 笑 得 喘 不 过 气 来, 只 得 乖 乖 坦 白 刘 同 兵 来 了 劲, 说 看 来 明 天 要 去 买 点 礼 物 好 好 谢 谢 这 个 王 神 仙 谢 个 屁, 早 就 知 道 你 不 安 好 心, 还 假 马 日 鬼 地 要 我 手 机 号 码, 不 过 还 是 让 你 得 逞 了, 二 呆 子! 吴 亚 萍 恨 恨 道 不 过 刘 同 兵 并 非 行 二, 看 上 去 也 不 像 个 呆 相, 那 咋 叫 他 二 呆 子 噻?! 鬼 晓 得 说 好 啊, 咱 俩 交 往 不 准 影 响 彼 此 家 庭 和 生 活 情 动 归 情 动, 吴 亚 萍 还 是 不 忘 叮 咛 了 一 句 刘 同 兵 送 了 吴 亚 萍 很 多 从 国 外 带 回 的 小 礼 物, 诸 如 泰 国 的 小 木 象 印 度 的 纱 丽 澳 大 利 亚 绵 羊 油 润 肤 露 和 袋 鼠 蛋 蛋 钥 匙 扣 ( 这 个 口 味 略 重, 少 儿 不 宜 ) 等 等, 这 些 东 西 不 一 定 值 多 少 钱, 但 吴 亚 萍 挺 欣 赏 这 样 的 小 情 调, 还 是 蛮 开 心 的 刘 同 兵 肤 色 黝 黑, 性 情 沉 闷, 确 实 不 是 做 情 人 的 最 佳 人 选 ; 但 比 起 家 里 那 个 一 味 打 牌 喝 酒 的 甩 子, 还 算 靠 点 谱, 而 且 人 家 已 经 是 富 二 代 的 父 亲 了, 至 少 也 算 是 成 功 人 士 吧 那 段 时 间 吴 亚 萍 好 像 着 了 魔, 一 心 一 意 跟 他 好 起 来 两 人 好 了 后 一 个 多 月, 那 天 110 忽 然 给 吴 亚 萍 打 电 话, 说 是 城 东 派 出 所, 让 她 带 五 千 块 钱 到 所 里 交 罚 款 吴 亚 萍 起 初 以 为 接 到 的 是 骚 扰 电 话, 搁 了 没 理 过 了 没 一 会 儿, 那 电 话 又 来 了, 口 气 很 生 硬, 吴 亚 萍 重 视 了, 她 估 计 会 不 会 是 自 家 男 人 不 甘 寂 寞 做 了 坏 事, 好 在 自 己 卡 里 还 有 三 千 块 私 房 钱, 又 向 老 板 预 支 了 两 千 块 钱 工 资 跑 到 派 出 所, 到 那 才 知 道 却 是 刘 同 兵 嫖 娼 了 警 察 没 有 细 究 她 跟 刘 同 兵 啥 关 系, 只 是 不 耐 烦 地 问 她 罚 款 有 没 有 带, 满 脸 都 是 同 情 跟 鄙 夷 吴 亚 萍 当 时 已 经 无 语 了, 一 瞬 间 已 经 出 离 了 愤 怒, 男 人 嫖 娼 然 后 让 跟 自 己 相 好 的 情 人 来 交 罚 款, 这 么 奇 葩 的 事 情 也 只 有 她 吴 亚 萍 能 遇 上, 偏 偏 又 不 能 撒 手 不 管, 当 着 警 察 面 还 不 能 多 说 什 么, 咬 着 牙 红 着 脸 交 了 罚 款 扭 头 就 走 了 刘 同 兵 在 看 守 所 拘 留 了 半 个 月, 一 回 来 就 来 找 吴 亚 萍 吴 亚 萍 也 不 吭 声, 寒 着 脸 据 他 说 只 不 过 在 浴 室 洗 澡 后 摩 脚 的 时 候, 顺 手 捋 了 几 把 按 摩 女 的 胸 部, 哪 晓 得 正 好 被 例 行 检 查 的 警 察 逮 个 正 着 吴 亚 萍 不 晓 得 自 己 该 咋 表 达, 再 说 自 己 有 啥 资 格 说 他 呢 思 忖 间 眼 见 他 腆 着 脸 凑 了 上 来, 她 的 身 子 一 下 子 挺 直 了, 冷 淡 道 我 累 了, 你 要 没 事 就 回 吧, 下 次 少 来 这 儿, 邻 居 看 见 了 影 响 不 好 刘 同 兵 咂 巴 着 嘴 还 想 解 释 几 句, 见 吴 亚 萍 已 经 躺 下, 只 得 讪 讪 地 出 了 门 这 事 过 去 没 多 久, 吴 亚 萍 忽 然 发 现 自 己 当 月 身 上 没 来 月 经, 以 往 她 还 蛮 准 时 的, 忐 忑 着 到 医 院 做 了 个 检 查 医 生 道, 恭 喜, 你 怀 孕 了, 我 估 计 是 二 胎 吧, 现 如 今 国 家 政 策 放 松 了, 生 下 来 吧, 正 赶 上 吴 亚 萍 没 心 思 上 班 了, 在 出 租 屋 里 回 23

24 24 想 了 半 天, 季 建 国 这 一 阵 好 像 换 了 个 人, 他 表 姐 夫 开 了 家 装 潢 店, 做 了 老 板, 有 很 多 材 料 款 收 不 上 来, 请 他 帮 忙 去 收 钱, 成 天 人 模 狗 样 地 夹 了 个 皮 包 要 账, 根 本 没 来 骚 扰 她 ; 那 么 算 下 来 只 能 是 刘 同 兵, 好 像 是 第 一 次 的 时 候, 两 人 都 很 嘴 馋, 没 顾 得 上 保 险 措 施 从 拘 留 所 出 来 后, 刘 同 兵 以 后 又 来 找 过 几 次 吴 亚 萍, 都 被 她 拒 见 了 这 次 吴 亚 萍 主 动 打 他 电 话, 打 了 几 次 终 于 接 通 了, 信 号 很 不 好, 断 断 续 续 的, 她 告 诉 刘 同 兵 检 查 结 果 电 话 那 头 刘 同 兵 笑 了, 怎 么 那 么 巧 啊, 咱 俩 没 做 几 次 呀, 不 会 是 你 老 公 的 吧? 吴 亚 萍 并 不 担 心 这 孩 子 的 处 理 问 题, 但 她 没 想 到 刘 同 兵 居 然 不 认 账, 典 型 的 饭 一 吃 嘴 一 抹 嘛, 说 着 说 着 两 人 便 吵 了 起 来 吴 亚 萍 属 于 那 种 吵 了 架 必 须 由 她 作 总 结 性 发 言 的 那 种, 一 二 三 四 五, 各 种 利 弊, 其 中 也 能 由 衷 地 对 自 己 的 问 题 作 一 番 自 我 批 评, 但 你 要 是 挑 战 了 她 的 权 威, 那 这 架 就 会 没 完 没 了 地 吵 下 去 吵 到 最 后, 她 蓦 然 想 到 自 己 替 他 交 的 罚 款 还 没 要 呢 哪 知 刘 同 兵 道, 我 现 在 没 钱 等 我 有 钱 了 肯 定 不 会 少 你 的, 再 说 了 我 现 在 已 不 在 国 内, 我 们 的 船 目 前 到 亚 丁 湾 了 你 一 个 大 老 板 咋 没 这 点 钱, 你 真 没 意 思 是, 我 女 儿 是 富 二 代 一 点 不 假, 她 妈 仅 换 了 部 车 就 八 十 多 万, 不 过 这 与 我 无 关, 我 跟 她 妈 早 就 离 了, 她 找 了 个 大 老 板, 我 只 是 一 个 四 处 流 浪 的 船 员 迎 幸 桥 的 瞎 子 们 哪 去 了, 平 日 里 这 时 候 桥 当 头 都 坐 得 满 满 的 吴 亚 萍 发 了 疯 的 四 处 乱 走, 她 觉 得 那 个 会 用 鼻 子 代 替 眼 睛 相 面 的 王 半 仙 简 直 就 是 活 神 仙, 他 说 她 有 桃 花 煞 马 上 就 应 验 了! 她 后 悔 当 初 不 该 拒 绝 他 的 好 意, 真 该 让 他 在 自 己 身 上 做 点 关 目 祛 祛, 哪 怕 就 是 让 他 沾 点 便 宜 也 好 啊, 那 么 大 年 纪 的 一 个 老 人 家 了, 可 能 还 从 没 沾 过 女 人 的 身 子 呢, 况 且 还 是 个 可 怜 的 瞎 子, 就 算 占 便 宜 又 能 占 到 哪 儿 去 啊! 可 放 眼 望 去, 整 个 迎 幸 桥 竟 然 连 一 个 瞎 子 也 没 见 到, 甚 至 行 人 也 很 少 终 于 在 桥 北 边 偏 僻 的 巷 子 口 发 现 了 一 个 卖 老 鼠 药 捎 带 着 摸 骨 测 字 的, 吴 亚 萍 也 是 病 急 乱 投 医, 气 喘 吁 吁 地 一 屁 股 坐 在 那 个 小 凳 子 上 先 生, 怎 么 今 天 就 你 一 个 人 在 的 噻, 别 的 瞎 子 们 都 去 哪 啦? 那 个 大 仙 一 本 正 经 地 说, 他 们 都 去 开 瞎 子 大 会 去 了 瞎 子 还 开 大 会 啊? 瞎 子 怎 么 不 开 大 会, 他 们 经 常 开 呢 毗 卢 市 出 大 事 了, 瞎 子 们 的 钱 都 拿 去 炒 黄 金 了, 听 说 这 次 米 国 捣 鬼, 国 际 金 价 连 续 跌 停, 大 家 快 血 本 无 归 了, 瞎 子 们 很 团 结, 商 量 要 集 体 上 访, 派 一 个 代 表 去 米 国 抗 议 那 你 又 不 去 开 会 的 噻? 我 不 能 去, 我 又 没 钱 炒 金, 再 说 我 去 了 这 儿 就 没 人 了, 万 一 有 需 要 帮 助 的 人 找 不 到 我 咋 办? 那 你 会 做 关 目 吗, 我 被 桃 花 鬼 迷 住 了, 我 想 请 先 生 给 我 祛 祛

25 会的会的 你坐过来点 让我先给你 摸下骨 程汝苹的兵荒马乱 染了一头红毛 穿成年人一样的透明黑丝 加超短裙 还跑出去跟男同学一起抽烟喝 酒 用农村那些 九斤老太 的话说就是这 细货妖头怪脑的 日后不定跟哪个男人私 嗳 姐 你的胸这么丁点 将来有了孩 奔呢 好歹混到高中毕业 随便上了个不包 子可怎么办噢 表妹一边瞄着电视连续剧 分配的野鸡大学 毕业后拍拍翅膀一家伙 红高粱 里的九儿 一边促狭地瞟瞟镜子 从遥远的苏北农村一直飞到这灯红酒绿的 中的胸脯平坦无垠的汝苹 故作杞人忧天 江南 这么扑腾了几年岁数自然不小了 道 可怜的表叔远在家乡苏北很操心 于是三 啧 哪个像你啦 还没结婚呢 都快成 天两头地打电话拜托汝苹留心帮莎莎找个 波霸了 真不知道嫁给哪个男人会吃得消 正经点的工作 另外再找个正经点的人家 哦 程汝苹自然也不肯轻易放过表妹啦 程汝苹在市妇幼保健医院做出纳 单 她手里飞快地刷着微博 口里没忘反击 一 位女多男少 手头资源短缺 只好跟自家老 点也不耽误 公撒娇 让他在自己任教学校里的王老五 切 拜托你老人家就不要不懂装懂好 不好 我这是 sexy 呢 不过 现在最流行 中间物色个把合适的 趁早将这疯丫头打 发 走 也 省 得 成 天 只 穿 了 内 衣 在 他 眼 前 的反而是像你这样的骨感美人耶 讲究的 晃 这么个春光灿烂的 定时炸弹 就大大 是骚在骨子里 男人才真的吃不消呢!嘻嘻 咧咧地潜伏在卧榻之旁 总让程汝苹有点 咱家姐夫没怕了你吧 心神不安 说不定哪天家里就会 轰隆 一 我看恐怕不仅仅是 sexy 吧 这方便面 下炸响 里八成含有激素 害得我这两天也有点胀 胥介品近年来有点发福 不知道什么 胸 哎 说正经的 那老师人也不错 咱 时候就不行了 程汝苹结婚得晚 跟胥介 们饭也吃了 方便面也泡得不亦乐乎 我看 品大学就是同班同学 后来又一起到此地 差不多就从了呗 免得满田里拣瓜 到临了 打拼 毕业近十年了两人才想起把证给领 拣得头晕眼花 了 记得结婚前 胥介品还很生猛 时常一 表妹莎莎是程汝苹表叔家的闺女 晚还能弄个 梅开二度 或是变换变换几 这种表叔属于现代京剧 红灯记 中 个姿势花招什么的 惹得程汝苹哼哼唧唧 我家的表叔数不清 那类型的 虽说 要死要活的 可结婚后一下子便像八年抗 已经是远房关系 但程汝苹和她老公都不 战后期日本鬼子似的稀里哗啦地就缴械投 是本地人 亲戚朋友也不多 在这满眼都是 降了 一个月差不多只能例行公事般交上 陌生人的江南小城里 程汝苹和莎莎还是 趟把 家庭作业 闹了一番后 程汝苹发 像嫡亲的姐妹一样亲亲热热 现他的不举与其他原因无关 纯属现实因 莎莎这小妮子打小就是个不安分的 素跟先天条件所限 想想他也甚是可怜 年 主 刚上初中就在一个路边理发店里偷偷 纪轻轻居然已没了床第之恋 空留着美人 25

26 26 寂 寞 宝 剑 挂 壁 了 程 汝 苹 来 自 农 村, 她 从 记 事 起 妈 妈 便 一 再 告 诫 她 女 孩 儿 家 要 三 从 四 德, 尽 管 她 不 会 真 的 就 听 进 耳 里, 但 现 在 要 想 让 她 如 何 向 胥 介 品 讨 要 性 爱 权 利 之 类 也 着 实 是 有 点 难 为 她 了 再 加 之 现 实 生 活 中 的 压 力 太 大, 往 往 两 人 好 不 容 易 一 起 坐 坐 也 只 能 吃 碗 速 食 的 方 便 面 而 已, 再 要 怎 样 探 讨 此 类 问 题 也 是 有 心 无 力, 纯 粹 奢 侈 消 费, 况 且 这 也 不 是 三 言 两 语 就 能 交 代 得 了 的, 最 多 嘴 上 过 过 瘾 而 已 胥 介 品 这 厮 也 称 得 上 是 个 奇 葩, 上 班 之 余, 他 不 打 麻 将 不 玩 游 戏, 烟 酒 茶 之 类 也 算 不 上 嗜 好, 也 不 怎 么 出 去 鬼 混 他 教 的 科 目 是 中 学 地 理, 又 没 学 生 找 他 补 课, 成 天 宅 在 家 里 唯 一 的 爱 好 就 是 收 藏 各 种 版 本 的 地 图 册, 每 天 弓 着 背 在 那 研 究, 嘴 里 念 念 有 词 地 设 计 各 种 旅 行 线 路 ; 就 连 在 床 上 睡 觉 也 不 安 分, 手 指 不 由 自 主 地 在 程 汝 苹 身 上 到 处 游 走 恋 爱 时 他 曾 许 诺 婚 后 会 带 她 走 遍 世 界 各 地, 切, 原 来 只 是 这 般 意 淫 啊 不 过 这 小 子 在 这 点 上 算 得 个 天 才, 他 能 随 手 将 要 去 的 地 图 画 将 出 来, 以 指 为 笔, 身 体 作 画 布, 高 的 是 山, 低 的 是 谷, 高 原 平 坦, 湿 地 温 润 心 情 好 的 时 候, 程 汝 苹 也 陪 他 一 起 做 做 梦, 到 撒 哈 拉 大 沙 漠 南 极 洲 北 冰 洋 转 上 一 遭, 但 大 多 时 候 程 汝 苹 没 这 兴 致, 一 见 他 有 想 法 就 横 眉 冷 目 地 怒 斥 他 反 应 也 快, 见 汝 苹 身 体 一 僵, 立 马 抽 手, 讪 讪 道 : 意 淫, 意 淫 哈! 程 汝 苹 和 胥 介 品 刚 工 作 不 久 双 方 家 里 赞 助 首 付, 按 揭 了 一 套 一 百 二 十 多 平 米 的 大 套, 又 买 了 一 部 小 polo 逢 单 双 日 两 人 轮 着 开 开, 夫 妻 俩 无 论 从 哪 个 角 度 来 说 都 是 标 准 的 蚁 民, 还 得 摊 上 莎 莎 这 个 白 吃 白 喝 的 主, 原 本 捉 襟 见 肘 的 日 子 越 发 窘 迫, 每 个 月 底 程 汝 苹 都 会 对 着 那 一 堆 账 单 纠 结 不 已 贫 贱 夫 妻 百 事 衰, 两 人 都 是 水 瓶 座 的, 汝 苹 悲 哀 地 想, 妈 妈 的, 两 个 瓶, 不 晓 得 哪 个 先 被 对 方 撞 破, 也 许 早 已 是 两 个 破 瓶 子 了, 被 生 活 的 棱 角 撞 得 千 疮 百 孔 至 于 表 妹 的 工 作 倒 真 的 不 用 程 汝 苹 操 心, 像 莎 莎 这 种 心 眼 的 女 孩, 工 作 换 得 比 身 上 的 衣 服 还 勤, 据 她 兴 奋 地 宣 称 目 前 她 正 经 营 一 个 很 有 发 展 前 途 的 大 项 目 程 汝 苹 对 她 的 什 么 大 项 目 不 大 项 目 的 不 感 兴 趣, 只 是 劝 表 妹 要 找 个 男 的, 在 家 乡 像 这 样 大 的 女 孩 膝 下 早 就 儿 女 成 群 了 她 甚 至 这 样 开 导 莎 莎, 先 找 一 个 嘛, 骑 马 找 马, 哪 怕 不 马 上 结 婚, 先 实 习 实 习 再 说 ; 要 不, 我 把 你 姐 夫 借 给 你 开 开 窍, 启 蒙 一 下, 如 何? 这 么 大 年 纪 了, 没 点 儿 情 况 总 让 人 心 里 觉 得 不 踏 实 唉, 你 说 你 想 怎 么 样 嘛, 细 姑 奶 奶? 莎 莎 的 大 项 目 原 来 是 标 会, 程 汝 苹 知 道 这 段 时 间 蛮 流 行 的 小 城 自 古 就 有 标 会 的 传 统, 原 来 只 是 互 助 会 的 性 质, 不 晓 得 什 么 时 候 起 就 变 成 了 聪 明 人 的 金 钱 游 戏 现 在 的 会 标 志 都 很 高, 动 辄 就 是 万 元 起, 不 过 回 报 率 也 高, 有 时 两 千 元 就 能 抵 一 万, 投 入 与 回 报 比 率 是 500%, 平 常 人 只 要 打 上 几 个 会, 每 年 闲 坐 家 中 也 能 坐 享 上 大 几 十 万 的 收 入 她 听 了 莎 莎 的 一 番 介 绍 后, 恍 然 大 悟 道 这 不 就 是 非 法 集 资 吗? 国 家 不 是 禁 止 了 吗? 你 可 注 意 点, 不 要 弄 到 最 后 惹 祸 上 身 哦! 莎 莎 像 打 量 外 星 人 似 的 看 了 半 天 程 汝

27 苹, 国 家 禁 止 的 东 西 多 了 去 了, 还 不 是 照 样 有 人 干 得 起 劲, 贩 毒 的 造 假 的 贪 污 的 腐 败 的, 哪 一 样 就 销 声 匿 迹 了? 国 家 鼓 励 的 东 西 又 有 哪 个 去 干, 干 了 也 没 人 给 你 立 贞 节 牌 坊! 见 程 汝 苹 兀 自 张 着 嘴 吃 惊, 又 同 情 地 拍 拍 她 肩 膀, 嗨, 放 心, 放 心, 俺 们 这 种 模 式 是 最 新 的 改 良 了 的, 基 本 上 合 法, 更 合 情 合 理, 大 家 熟 人 熟 事 的, 哪 能 出 什 么 事 你 要 不 要 先 打 一 个 小 点 的 试 试, 正 好 过 两 天 我 要 请 一 个 新 会, 我 得 头 会, 你 就 跟 着 我 程 汝 苹 现 在 已 开 始 从 心 底 里 原 谅 表 妹 了, 她 认 为 这 大 概 就 是 没 有 男 人 给 作 的 怪, 典 型 的 荷 尔 蒙 失 调 内 分 泌 紊 乱 么, 看 来 目 前 当 务 之 急 就 是 尽 快 给 她 找 一 男 的, 条 件 什 么 的 先 不 管, 是 个 男 的 就 成, 实 在 不 行 就 真 的 把 胥 介 品 贡 献 出 来 给 她 当 一 当 陪 练, 让 她 找 一 找 感 觉, 顺 便 也 试 试 胥 介 品 是 不 是 真 的 不 举 她 说 我 反 正 是 不 会 跟 着 你 去 打 什 么 会 的 那 边 胥 介 品 动 作 挺 快, 他 给 莎 沙 介 绍 了 一 个 政 治 老 师 据 那 老 师 自 己 说 是 属 于 第 三 梯 队, 是 单 位 的 后 备 干 部, 而 且 手 上 还 有 产 业 程 汝 苹 有 点 怀 疑, 那 么 老 相, 那 光 芒 四 射 的 秃 顶 怎 么 的 也 像 一 个 走 过 两 万 五 千 里 的 功 勋 卓 著 的 老 前 辈 了, 还 后 备 呢, 唬 人 吧 ; 至 于 产 业 啥 的, 原 来 是 他 们 家 弄 了 一 个 小 作 坊, 专 门 生 产 唐 帅 博 ( 康 师 傅 ) 方 便 面, 切 但 程 汝 苹 一 时 也 管 不 了 那 么 多 了, 是 个 男 的 就 成, 就 异 常 积 极 地 忙 着 张 罗 起 来 那 老 师 长 得 丑, 但 自 信 心 暴 强 现 代 社 会 审 美 观 点 已 在 变 异, 而 今 丑 不 丑 的 已 不 是 问 题, 用 马 云 老 师 的 话 就 是, 我 丑 那 是 因 为 我 从 外 星 球 过 来 的 不 愧 是 生 产 方 便 食 品 起 家 的, 吃 了 两 次 饭 都 是 在 肯 德 基 一 类 的 快 餐 店 餐 桌 上 那 老 男 人 夸 夸 其 谈, 程 汝 苹 以 前 也 没 给 人 当 过 媒 人, 只 是 凭 着 感 觉 认 为 自 己 有 义 务 不 能 冷 了 场, 便 很 热 心 地 屡 屡 接 过 那 老 男 人 频 频 抛 过 来 的 话 头 老 男 人 见 有 了 说 话 对 象, 眉 飞 色 舞, 唾 沫 星 子 更 加 飞 扬, 这 反 而 冷 落 了 一 旁 真 正 的 当 事 人 莎 莎 并 不 介 意, 反 而 乐 得 清 闲, 掉 过 头 来 专 心 致 志 地 对 付 起 眼 前 的 一 大 堆 薯 条 可 乐 跟 香 辣 鸡 翅, 傻 大 姐 似 的 连 吃 带 喝, 风 卷 残 云 般 扫 荡 一 空 后 来 那 老 男 人 接 连 提 来 了 几 箱 他 们 家 生 产 的 方 便 面, 并 且 认 真 地 听 莎 莎 给 他 洗 脑, 显 出 很 有 兴 趣 的 样 子 莎 莎 跟 程 汝 苹 都 怕 下 厨, 便 拿 它 糊 弄 肚 子, 虽 是 山 寨 版, 口 味 还 算 不 赖, 吃 了 几 回 竟 上 了 瘾 程 汝 苹 心 里 也 为 表 妹 高 兴, 觉 得 这 老 男 人 尽 管 看 上 去 蛮 老 成 的, 但 他 懂 得 体 贴 人, 实 在, 心 又 细, 不 花 心, 工 作 稳 定, 又 是 本 地 的, 哎 呀 呀, 撮 合 他 们 俩 看 来 算 是 对 了 一 天 晚 上 送 他 下 楼 时, 程 汝 苹 拉 着 他 走 到 楼 梯 拐 角 处, 问 他 哎, 你 觉 得 我 表 妹 怎 么 样? 他 说 什 么 怎 么 样, 啊, 很 好 很 好 啊! 她 笑 了, 那 你 们 什 么 时 候 把 事 办 了? 他 也 笑, 这 么 快 啊?! 程 汝 苹 也 不 知 道 自 己 怎 么 会 脱 口 而 出 这 样 的 话 来, 哟, 看 不 出 你 还 这 么 传 统 嘛, 现 在 这 个 时 代 讲 究 的 是 男 人 不 坏, 女 人 不 爱 哦 你 这 一 味 充 当 正 人 君 子 可 不 行, 看 到 自 己 喜 欢 的 女 人 就 要 大 胆 点 嘛, 这 还 要 我 教 你 吗, 有 什 么 好 怕 的 呢! 27

28 28 听 了 这 话, 那 老 男 人 眼 里 当 即 放 出 光 芒 来, 说, 我 就 喜 欢 你 这 类 型 的! 话 音 未 落, 人 已 扑 了 上 来 被 一 个 刚 认 识 没 多 久 的 老 男 人 吻 是 怎 么 一 个 感 觉? 更 麻 烦 的 是 那 人 还 是 自 己 表 妹 的 恋 爱 对 象 那 一 瞬 间, 程 汝 苹 只 是 本 能 地 左 躲 右 闪, 这 更 激 起 了 那 老 男 人 的 豪 情 壮 志, 借 助 黑 暗 抱 着 她 上 下 其 手, 程 汝 苹 两 个 冷 落 已 久 的 硬 硬 的 奶 头 被 他 揉 捏 得 一 阵 一 阵 的 酥 酥 麻 麻, 不 自 觉 地 也 回 应 起 来 整 了 整 凌 乱 的 衣 裙, 发 现 自 己 下 面 竟 已 湿 了, 见 那 老 男 人 还 意 犹 未 尽 地 等 在 一 旁, 不 禁 恨 恨 道 你 还 老 师 呢, 就 这 样 为 人 师 表 的 啊? 可 话 一 出 口, 自 己 怎 么 听 怎 么 觉 着 也 像 是 调 情 了, 忙 慌 慌 上 楼 这 老 男 人 在 夜 吻 事 件 过 后, 接 二 连 三 地 拉 来 一 大 帮 学 生 家 长 来 打 会, 自 己 也 充 分 发 挥 了 自 身 的 口 才 优 势, 积 极 地 当 起 了 经 济 导 师, 大 讲 特 讲 发 财 致 富 的 心 得 体 会 莎 莎 喜 上 眉 梢, 少 不 了 也 给 他 尝 了 不 少 甜 头 程 汝 苹 这 边 却 是 哭 笑 不 得, 那 老 师 分 明 是 吃 着 碗 里 却 还 不 忘 觊 觎 她 这 锅 里 的, 她 想 这 下 可 怎 么 好, 她 后 悔 自 己 说 的 那 些 话, 那 些 明 明 白 白 太 像 暗 示 的 话 误 导 了 人 家 嘛 人 要 没 皮, 天 下 无 敌! 那 老 男 人 趁 着 程 汝 苹 心 神 不 定 的 机 会 又 果 断 地 发 动 了 几 次 攻 势, 弄 得 久 疏 战 阵 的 程 汝 苹 既 过 瘾 又 愧 疚, 更 加 心 神 不 定 说 实 话 程 汝 苹 也 不 是 没 幻 想 过 自 己 出 轨 的 可 能, 可 在 她 心 中 出 轨 更 像 是 一 个 美 丽 而 脍 炙 人 口 的 童 话 故 事, 她 怎 么 也 没 想 到 出 轨 竟 是 这 么 一 种 情 况, 就 像 自 己 原 本 憧 憬 的 是 一 场 豪 气 干 云 的 大 决 战, 旌 旗 十 万, 剑 拔 弩 张, 龙 战 于 野, 其 血 玄 黄 ; 未 料 却 遭 遇 了 一 撮 小 毛 贼 的 偷 袭, 自 己 偏 偏 一 枪 未 放 就 已 溃 不 成 军, 束 手 就 擒, 她 真 是 又 羞 又 气 胥 介 品 不 知 道 这 些, 他 现 在 越 发 修 炼 得 像 个 老 夫 子, 非 礼 勿 视, 非 礼 勿 听, 面 对 着 程 汝 苹 跟 莎 莎 两 个 半 裸 尤 物 竟 是 连 眼 皮 也 懒 得 抬 一 抬, 惹 得 程 汝 苹 不 由 得 心 生 怨 愤, 悄 悄 对 莎 莎 嘀 咕 我 看 不 如 你 先 给 你 姐 夫 尝 尝 鲜, 瞧 他 那 样, 我 都 有 点 担 心 了 ; 哎, 反 正 肥 水 不 流 外 人 田, 不 要 白 白 便 宜 了 那 老 男 人 莎 莎 事 业 正 火, 心 情 也 爽, 也 悄 悄 地 说, 那 老 男 人 今 儿 没 来 吧? 你 是 不 是 让 他 吃 了 什 么 迷 魂 药! 放 心, 我 反 正 是 不 会 吃 醋 的 切, 不 说 了 不 说 了, 还 有 方 便 面 吗, 咱 们 还 是 吃 他 狗 日 的 方 便 面 吧! 是 哦, 管 它 激 素 不 激 素, 嘴 馋 嘛, 有 什 么 办 法 莎 莎 的 事 业 以 火 箭 般 的 速 度 步 入 轨 道, 成 天 忙 得 脚 不 沾 地, 时 常 就 夜 不 归 宿 饭 不 应 点 汝 苹 偶 尔 在 大 街 上 遇 到 过 她 几 次, 小 妮 子 居 然 人 五 人 六 地 开 上 了 宝 马 X5, 据 她 春 风 得 意 地 讲 已 在 市 中 心 万 达 商 业 广 场 那 儿 定 下 了 一 套 门 面 房 一 次 晚 上 回 来 找 汝 苹, 开 口 便 叫 她 做 担 保 贷 150 万 汝 苹 有 点 咋 舌, 莎 莎 带 着 救 世 主 般 的 表 情 拍 拍 她 肩 膀 道 : 放 心 放 心, 没 哪 个 会 瞧 得 上 你 这 点 小 钱 的, 我 给 你 12% 的 月 息, 另 外 钱 一 到 手 再 给 你 10 万 块 钱 奖 金, 就 周 转 一 下 哈, 顶 多 三 个 月, 超 过 三 个 月 你 就 算 求 我 还 不 乐 意 要 呢

29 汝 苹 暗 自 算 了 算,150 万, 月 息 12%, 那 么 三 个 月 下 来 50 多 万, 加 上 奖 金 就 是 60 几 万, 靠, 她 就 算 不 吃 不 喝 也 得 将 近 十 年 才 赚 到 这 么 多, 但 还 是 觉 着 不 放 心, 不 会 有 啥 风 险 吧? 莎 莎 嗤 了 下 鼻, 切, 我 现 在 是 几 千 万 的 身 家, 随 便 拔 根 毫 毛 也 值 几 万 了, 还 在 乎 你 这 点 点 小 钱 吗? 又 道, 本 来 好 多 人 正 排 着 队 等 着 给 她 送 钱 呢, 这 不 是 念 及 姐 妹 情 深 嘛, 有 福 同 享, 有 财 一 起 发 三 个 月 后 莎 莎 如 约 给 了 汝 苹 50 万 收 益, 这 下 程 汝 苹 彻 底 信 服 了, 主 动 问 要 不 要 再 用, 反 正 贷 也 贷 了, 自 己 也 不 等 着 用 这 笔 钱 莎 莎 却 一 下 子 端 了 起 来, 说 还 是 见 好 就 收 吧, 虽 说 这 钱 来 得 容 易, 但 风 险 也 蛮 大 的, 你 是 不 知 道 我 们 这 些 人 的 难 处, 一 个 失 手 就 会 倾 家 荡 产 的 虽 然 最 近 不 断 传 来 风 声, 说 是 政 府 已 在 着 手 加 大 对 标 会 的 整 治 和 处 置 力 度, 但 程 汝 苹 还 是 认 为 莎 莎 在 故 意 吓 唬 她, 说 道 大 家 都 在 打 呢, 法 不 责 众, 政 府 也 不 会 真 的 就 冒 天 下 之 大 不 韪 吧, 再 说 哪 里 正 好 那 么 倒 霉, 再 用 三 个 月 呗, 就 三 个 月, 到 时 我 肯 定 不 会 再 让 你 为 难 的 好 说 歹 说, 莎 莎 方 才 答 应 把 这 钱 收 下 不 止 150 万, 加 上 利 息, 还 有 攒 了 好 久 的 私 房 钱 拢 共 220 万, 她 盘 算 了 下, 三 个 月 后 就 是 300 多 万, 除 去 贷 款, 净 剩 180 万, 乖 乖 肉 啊, 真 是 比 抢 钱 都 快 啊 胥 介 品 从 骨 子 里 来 讲 还 是 那 种 非 常 传 统 的 好 男 人, 秉 承 着 兔 子 不 吃 窝 边 草 的 原 则, 所 以 间 或 春 心 荡 漾 时, 宁 可 一 个 人 躲 在 书 房 里 对 着 网 上 的 各 种 绝 色 美 女 波 澜 壮 阔, 却 从 根 本 上 忽 略 了 身 边 的 无 限 风 光 时 间 一 长, 他 竟 迷 上 了 自 慰 这 样 的 形 式, 真 的 挺 不 错 的, 就 像 饿 了 吃 一 碗 方 便 面 一 样, 既 简 便 又 实 惠, 他 坐 在 书 房 一 角, 却 心 怀 天 下, 将 大 千 世 界 里 的 美 女 全 都 当 成 了 自 己 的 博 爱 对 象 所 以 那 天 当 莎 莎 急 着 要 找 一 份 资 料, 冒 冒 失 失 地 闯 进 书 房 时, 胥 介 品 根 本 来 不 及 作 出 什 么 反 应, 一 双 手 放 在 了 最 不 应 该 放 的 地 方 那 一 瞬 间, 莎 莎 也 愣 住 了, 尴 尬 地 打 趣 道 : 姐 夫, 意 淫 就 意 淫 噻, 还 用 上 手 了 哈 乡 下 有 俗 语 道, 姐 夫 死 了 小 姨 子 哭, 中 间 必 定 有 个 纰 漏 曲, 莎 莎 对 胥 介 品 有 一 种 天 生 小 姨 子 对 姐 夫 的 暧 昧, 虽 然 平 时 胥 介 品 从 没 跟 她 开 过 什 么 过 分 的 玩 笑, 但 程 汝 苹 跟 她 平 日 里 的 戏 言 还 是 惹 她 做 下 一 个 又 一 个 相 关 的 春 梦 ; 那 一 瞬 间, 她 也 愣 住 了, 接 着 泪 就 下 来 了 良 久, 潜 藏 在 内 心 的 冲 动 一 下 子 涌 了 上 来 莎 莎 认 为 当 代 一 个 男 人 沦 到 自 慰 的 地 步 而 还 没 出 轨, 那 基 本 上 不 是 个 圣 人 也 差 不 多 是 个 天 使 了, 于 是 她 就 像 个 圣 母 般 走 了 过 去 胥 介 品 想 不 到 时 间 长 了 不 操 练, 小 妮 子 的 功 夫 竟 是 如 此 精 到, 莎 莎 一 下 子 给 他 打 开 了 一 片 全 新 的 天 空, 而 这 要 比 他 自 己 闷 在 书 房 里 坐 井 观 天 一 辈 子 摸 索 得 来 的 体 验 还 要 丰 富 然 而 当 他 终 于 奋 袖 出 臂, 欲 直 捣 黄 龙 时, 却 一 下 子 泄 了 他 自 嘲 地 笑 笑, 吃 惯 了 速 食 的 自 助 餐, 再 吃 正 餐 倒 消 受 不 起 了 两 人 都 是 一 头 一 脸 的 泪 和 汗, 忍 不 住 就 又 做 了 起 来, 竟 没 理 会 到 程 汝 苹 已 从 外 29

30 面回来 隔着半敞的房门目瞪口呆地看了 半天 医院是这次打会的重灾区 大家都是 打会崩盘事前并没有任何预兆 据说 30 知 受害者 无一幸免 整个妇幼保健医院已乱 是一个金融界的大人物关注了此事 中央 成一团 大伙儿都没头苍蝇一般四下乱窜 电视二台经济频道做了一期专题 促使地 到处在找熟人打探消息 妄图挽回最后一 方政府最终下了决心 专门成立了一个处 点损失 置打会办公室 闪电般出手抓了几个为首 程汝苹浑身冰凉 四肢瘫软 自然没心 的大会头 银行也异常配合地出台了收缩 思上班 但也不敢回家 呆呆地坐了一会儿 银根的相应政策 几乎是一夜之间 平日 就出来了 走到大街上才发现自己已没处 里那些开着豪车夹着名牌手包的会头逃的 可去 逃抓的抓 后来才知道会头们把会民的钱 忽然想起还有一个同病相怜者 恍惚 除了供自己大肆挥霍外 几乎都拿出去放 间便来到老男人的住处 那老男人在莎莎 了高利贷打了水漂 据不精确的统计 小镇 那里也打了有百十来万的会 但男人心大 在这次打会事件中人间蒸发了二十多亿的 表面上倒看不出有多失魂落魄 看到汝苹 资金 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会民血本无归 大喜过望 说道怕啥 弄出这么大的事件 程汝苹还在盘算着等那利息到手 就 政府应该不会坐视不管吧 再说又不是你 催莎莎早点跟那老男人把事办了 然后跟 跟我两个人 大家都打呢 没等程汝苹絮 胥介品一起到地中海旅行一下 补上结婚 絮叨叨说囫囵 已急急忙忙地行动起来 时的遗憾 她正做着美梦呢 醒来时却发 程汝苹说 不要啦 你也就会占我的便 现自己已不名一文 慌忙打莎莎电话 那妮 宜 话一出口 自己也觉没多大意思 索性 子已失联 再有她的消息是派出所打来的 闭了嘴 身子已软软地偎了过去 电话 她作为经济犯罪嫌疑人被收审的通 本文插图王魁供 征稿启事 综合性文艺季刊 花丛 定于每年 3 月 6 月 9 月和 12 月出刊 主要发表泰州海陵及周边地区文艺家的中短篇小说 散文 诗歌 文 艺评论 地方文史研述与美术 书法 摄影 音乐等方面的作品 坚 持原创 提倡首发 本刊在必要时将对来稿作适当删改 如不愿请 注明 来稿一经采用 即致样书并薄酬 来稿一律不退 花丛 编辑部

31 顽强的生命 戴秉公 面包车过田越舍一路向西疾驶 乘客 大多是中年男女 三个孩子也不算小了 都 是中学生 他们来自一个大家族的四个小 家庭 全车人为着同一个使命 奔丧 昨天深夜 蔡武被一阵狂呼的手机铃 声唤醒 高宝乡下的堂兄告诉他 爷爷又死 了 这回是真的 你们来不能迟于明天 后 天是要火化的 有保姆照顾他 蔡如山说 你们放心出去玩 吧 但要注意安全 堂兄的电话为什么说爷爷又死了 用 了个又字 起码说明曾经死过一次 蔡武不 告诉父亲 祖父这次真死了 一个真字 至 少说上回做过假 那是去年春天 一个周末的晚上 另一 堂兄来电话 说爷爷去世 也没什么病 老 蔡武也不想继续睡觉了 事实上他已 死的 大家正为他穿寿衣 设灵堂 你们陵 全无睡意 早被惊醒的妻子也忙着披衣下 海市的人最好上午赶到 于是蔡武和四个 床 顾不得夜深 一一通知蔡武的四个妹妹 妹妹三个妹夫加上各自的小孩风尘仆仆为 三个妹夫及其子女 要他们各自请假两天 奔丧第一次赶往高宝乡下 蔡武则从朋友处借来面包车 匆匆送下肚 一碗头天的剩饭 单等大家到齐 上午八时许 一干人抵达 早春的三 月 虽说阳光和煦 毕竟仍有寒意 浓雾刚 一大家子只对一个人守口如瓶 那就 刚散去 草木禾苗还不算太有精神 远处高 是他们的老父亲 蔡如山老妻车祸亡后患 宝湖的湖水正泛着粼粼的波光 近处湖沿 上严重的心脏病 他总是骄傲地告诉人家 的芦苇正抽叶铺绿 白白的云朵连绵在天 身体里支架已架了三个 但活得好好的 上直到视线的尽头 祖父家新建的瓦房正 更令他骄傲的是 他还会小声告诉你 仿佛 处临湖 知己似的 说自己杀过很多人 估计两三百 蔡武的祖父早先还住于一处草房 据 吧 他是淮海战役时的机枪班长 手 说他死活不肯挪地方 蔡武的二叔在县城 一扣动就能扫倒一大片 已退休 他坚决要拆那几间草屋 这就产生 蔡武不告诉乃父 祖父这回真死了 怕 矛盾 后来双方做出妥协 才成就新房 二 父亲受刺激心脏承受不了 一旦那东西停 叔原想建一座二层小楼的 但祖父说爬楼 止工作 父亲追随祖父去了 南头北头两个 不习惯 又不接地气 你们要让我好好活的 老头 那真叫人忙不过来 蔡武只告诉父 话 等我死后再弄楼 亲 和妻子带儿子出门旅游几天 反正家中 抵近小屋 只见屋前人头攒动 你来他 31

32 32 往, 挽 联 如 织, 哀 思 绵 绵, 大 片 的 花 圈, 全 都 靠 南 墙 一 字 排 开, 边 上 还 有 重 叠 的 春 天 的 风 鼓 得 花 圈 上 的 纸 联 缎 带 沙 沙 作 响, 好 像 远 方 的 呼 唤 紧 邻 屋 门 的 一 只 大 花 篮 是 市 委 市 政 府 送 的, 另 一 只 花 篮 还 有 市 委 书 记 的 大 名, 却 以 子 侄 辈 谦 之, 接 下 来 依 次 列 阵 的 是 县 人 大 县 政 协 乡 党 委 乡 政 府... 看 着 那 一 个 个 花 篮 花 圈 以 及 忙 碌 的 人 群, 蔡 武 一 下 车 便 恸 哭 起 来, 鱼 贯 下 车 的 妹 妹 妹 夫 和 他 们 的 儿 女, 不 是 大 放 悲 声 就 是 眼 鼓 热 泪, 人 群 的 嚎 啕 此 起 彼 伏 老 人 们 哭 得 像 孩 子, 孩 子 们 严 肃 得 像 老 人 马 雅 可 夫 斯 基 的 诗 句 写 得 何 等 之 好 啊! 川 流 不 息 指 挥 丧 事 接 待 来 客 的 蔡 武 的 两 个 叔 叔 和 堂 兄 们 以 及 远 近 乡 亲 一 波 的 恸 哭 之 后, 也 有 擦 着 泪 眼 劝 别 人 节 哀 顺 变 的 一 时 间 吵 吵 嚷 嚷 嘈 嘈 杂 杂 的 悲 音 声 震 屋 瓦, 原 先 还 有 序 忙 前 忙 后 的 人 们 全 都 沉 浸 在 一 片 悲 痛 之 中 蔡 老 爷 子 名 声 好, 一 辈 子 与 人 为 善, 一 辈 子 节 俭 勤 快, 哪 个 不 为 之 哀 婉 伤 感? 可 就 在 这 时, 有 个 半 大 的 小 孩 突 然 惊 叫 起 来 : 啊 看 啦! 老 祖 爷 爷 怎 么 动 起 来 啦! 孩 子 他 爸 走 上 前 搡 了 孩 子 一 把, 小 孩 正 想 哭, 却 顾 不 得 委 屈 疼 痛, 转 而 又 说 : 你 们 看 啊, 是 真 的 动 起 来 啦!! 人 们 这 才 回 过 神, 注 视 那 张 灵 床, 床 上 是 有 些 细 微 蠕 动 的 模 样! 有 胆 小 的 乡 人 吓 得 面 无 人 色, 慌 如 热 蚁, 狂 奔 出 来, 几 乎 说 不 出 话 更 有 人 吓 得 魂 不 附 体, 说 老 爷 子 僵 尸 了, 僵 尸 鬼 会 找 替 身 还 魂 的, 找 上 哪 个 哪 个 没 命 乡 下 老 辈 人 早 有 传 说, 说 小 孩 子 火 旺 高, 天 生 有 某 种 灵 异, 甚 至 能 看 到 大 人 无 法 领 略 的 神 像 鬼 影, 僵 尸 的 传 言 在 这 片 古 老 的 土 地 上 总 是 挥 之 不 去 此 时, 灵 床 左 右 乱 作 一 团 蔡 武 一 向 胆 大, 从 不 信 鬼 神, 他 拨 开 众 人, 走 到 祖 父 跟 前, 只 见 老 人 深 陷 的 双 眼 和 干 瘪 的 嘴 唇 闸 一 样 地 紧 闭 着, 但 他 的 面 色 似 有 一 丝 红 润, 眉 头 还 有 一 点 微 动 蔡 武 柔 声 叫 道 : 爹 爹, 我 来 了! 只 见 躺 着 的 那 人 嘴 唇 略 略 颤 动, 蔡 武 又 紧 连 着 喊 爹 爹, 良 久, 躺 着 的 人 竟 断 续 地 说 起 话 来 : 你 是 武 子? 其 时, 几 个 妹 妹 妹 夫 让 得 远 远 的, 内 中 只 有 三 妹 夫 也 是 无 神 论 者, 只 见 他 轻 脚 走 近 前 来, 且 自 报 家 门 : 爹 爹, 我 也 是 来 看 你 的, 我 是 三 秃 子 啊! ( 三 妹 夫 大 面 积 谢 顶, 江 湖 上 人 称 三 秃 子 ) 躺 着 的 人 竟 将 平 展 的 手 稍 稍 提 抬 了 一 下, 似 有 抚 摸 秃 头 之 意, 三 妹 夫 顺 势 真 的 弯 下 腰 身 伸 长 脖 颈 让 老 人 摸, 于 是 祖 父 权 充 了 一 回 活 佛, 三 秃 子 享 受 了 一 次 被 摸 顶 蔡 武 喜 极 而 泣, 心 情 随 之 扶 摇 直 上 那 一 刻, 他 真 以 为 自 己 是 在 梦 中, 他 一 迭 连 声 叫 爹 爹, 后 者 开 初 无 力 答 应, 不 久 才 艰 难 地 但 也 是 清 清 楚 楚 地 说 道 : 哭 什 么? 哪 个 给 我 穿 成 这 样? 我 又 没 死! 接 下 来, 他 一 脚 蹬 掉 了 脚 后 的 长 明 灯, 竟 撑 坐 起 来, 接 受 一 屋 人 惊 讶 目 光 的 洗 礼 先 前 溜 到 室 外 的 亲 朋 开 始 小 心 翼 翼 地 走 进 屋 来, 原 本 远 离 灵 床 的 人 靠 近 前 来, 刚 刚 还 屏 住 呼 吸 的 人 们 放 下 心 大 口 吸 气 大 家 开 始 领 受 这 激 动 人 心 的 一 幕, 叹 息 声 感 慨 声 和 尽 量 压 低 的 笑 声 像 群 蜂 采 蜜 般 在 床 前 屋 后 回 荡 几 个 机 灵 的 乡 人 立 即 动 手 搬 移 花 圈 花 篮 藏 诸 屋 后 一 时 间, 蔡 老 爷 子 死 而 复 生 的 快 活 传 言 传 遍 小 村, 没 几 天, 这 段 佳 话 就 传 遍 整 个 高 宝 城 蔡 武 这 回 原 计 划 逗 留 两 天, 结 果 待 了 一 周 妹 妹 妹 夫 走 后 他 还 和 妻 子 依 依 不

33 舍 地 陪 着 重 生 的 祖 父 看 着 老 人 核 桃 一 样 布 满 皱 纹 的 脸, 还 有 那 笑 眯 成 一 根 线 的 眼, 以 及 那 枯 棍 似 的 手 指, 心 生 无 限 怜 惜 : 五 福 之 首 是 寿 啊! 于 是 他 力 劝 祖 父 随 自 己 一 道 回 城 居 住, 跟 前 几 次 一 样, 祖 父 总 是 说 不 习 惯 住 城 里, 回 去 代 问 你 父 亲 好 就 行 了 其 间, 一 天 晚 饭 之 后, 蔡 武 趁 着 祖 父 高 兴, 半 开 玩 笑 地 问 他 死 是 什 么 感 觉? 祖 父 说 : 难 受, 心 里 很 难 受, 像 有 油 煎, 像 有 什 么 东 西 老 是 放 不 下, 过 后 就 没 知 觉 了 蔡 武 说 : 你 的 生 命 真 顽 强, 真 弄 不 明 白 人 怎 么 会 死 而 复 生 的? 祖 父 说 自 己 也 不 太 明 白, 但 他 平 静 地 丢 下 一 句 话, 这 让 蔡 武 咀 嚼 了 好 多 天, 其 震 撼 力 超 出 祖 父 复 活 许 多 倍! 祖 父 说 完 那 话 就 到 里 间 屋 睡 觉 去 了, 他 说 : 我 想 看 到 党 的 风 气 转 好!! 蔡 武 的 祖 父 并 不 是 有 多 高 理 论 水 平 或 政 策 水 平 的 人, 他 甚 至 不 太 认 识 字 但 他 是 一 个 老 共 产 党 员, 名 副 其 实 的 老 革 命, 尽 管 由 小 到 老 他 都 是 一 个 地 地 道 道 的 农 民, 十 四 岁 时 他 就 投 身 党 的 事 业, 是 高 宝 市 第 一 代 共 产 党 员, 是 省 委 许 书 记 从 事 地 下 工 作 时 党 小 组 的 首 批 组 员 他 身 量 不 高, 脸 长 而 小, 皮 肤 黑 黑 的, 普 通 又 平 凡, 不 具 人 们 常 说 的 炯 炯 有 神 的 双 眼, 但 他 似 睡 非 醒 的 两 眼 其 实 特 机 灵, 细 看 是 充 满 智 慧 的 党 的 小 组 长 便 选 中 他 递 送 情 报, 往 来 于 敌 占 区 和 高 宝 城 乡, 一 根 打 狗 棍 就 是 他 随 身 的 武 器 因 为 他 叫 花 子 的 模 样 特 别 不 起 眼, 在 整 个 地 下 工 作 期 间, 风 来 雨 去 从 未 出 过 事 党 组 织 非 常 信 任 他, 无 论 多 大 的 风 险 任 务, 只 有 交 他 才 放 心, 他 也 勇 于 承 担, 别 看 他 其 貌 不 扬, 他 完 成 过 无 数 上 级 交 办 的 事 他 认 定 共 产 党 是 为 天 下 穷 苦 人 谋 福 利 的, 他 认 定 自 己 的 上 级 都 是 好 人, 他 愿 意 为 这 些 好 人 出 生 入 死, 说 自 己 只 是 尽 了 该 尽 的 责 任 只 有 一 次 他 碰 上 意 外, 这 使 他 终 身 难 忘 : 党 小 组 的 秦 二 小 ( 具 体 名 字 他 忘 了 ) 身 份 暴 露 被 日 本 人 捉 去 了 那 次 他 刚 巧 取 一 情 报 准 备 送 出 高 宝 城, 走 至 近 郊, 前 面 就 是 叹 息 桥, 传 说 临 刑 的 人 犯 走 上 此 桥 无 不 叹 息, 故 名 恰 在 此 时, 他 看 到 秦 二 小 被 五 花 大 绑 押 在 行 刑 的 队 伍 中 间, 可 能 被 打 得 不 轻, 一 瘸 一 拐 的, 但 他 毫 无 惧 色, 还 朝 蔡 武 祖 父 这 边 眨 巴 了 几 眼, 并 大 声 呼 喊 : 要 替 我 报 仇 啊! 赶 走 日 本 侵 略 者! 过 后, 几 道 枪 声 永 远 定 格 在 祖 父 心 头 刚 解 放, 祖 父 做 的 第 一 件 事 就 是 为 秦 二 小 重 新 建 墓, 并 亲 自 为 之 立 了 一 块 大 石 碑, 叫 人 写 上 : 我 的 战 友, 大 英 雄 秦 二 小 之 墓 落 款 是 他 的 名 字 : 蔡 一 峰 秦 二 小 向 无 妻 室, 从 小 就 是 孤 儿, 他 留 下 的 只 有 身 后 革 命 的 大 业 和 历 史 的 欷 歔 解 放 后, 蔡 武 的 祖 父 还 是 干 他 的 老 本 行 种 地 当 农 民, 他 甚 至 到 了 八 十 岁, 还 能 扶 犁 耕 地, 乡 人 叹 曰 : 前 面 走 着 的 牛 好 像 还 比 老 头 个 高 哩! 其 实, 他 完 全 可 以 转 住 城 里, 但 他 横 竖 不 去, 也 拒 绝 过 当 年 的 党 小 组 长 后 来 的 省 委 书 记 的 多 次 好 意, 要 他 到 省 工 作 党 小 组 活 下 来 的 人 还 有 的 去 了 中 央 任 职, 那 可 是 几 个 呼 之 带 响 的 名 字! 老 人 总 是 安 于 默 默 无 闻, 做 一 辈 子 普 通 党 员 一 直 到 了 晚 年, 省 里 市 里 的 领 导 常 来 看 望 他, 光 顾 他 的 茅 舍 陋 室, 送 东 送 西, 送 油 送 米, 他 的 事 迹 这 才 传 播 开 来 其 实, 所 谓 事 迹, 他 也 没 甚 惊 天 动 地 的 传 奇, 他 拥 有 的 只 是 一 种 资 历, 他 还 是 过 着 自 己 居 贫 习 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