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話閱微草堂筆記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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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閱微草堂筆記經典古籍新編14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2 書名 : 白話閱微草堂筆記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原著者 : 清 紀昀白話文作者 : 卜黃淑鈴編審 : 卜歌發行人 : 卜致忻出版者 : 易書閣電話 : 地址 : 新北市中和區中興街 180 巷 52 弄 16 號 4 樓網址 : 電子郵件 :twelivre@gmail.com 出版日期 :2014 年 12 月 30 日電子書定價 :59 元 ISBN: 電子書製作 : 易書閣電話 : 電子郵件 :twelivre@gmail.com 電子書播放資訊 : 作業系統 :Mac OS, Windows 檔案格式 :PDF 檔案內容 : 圖形, 文字播放軟體 :ez PDF Reader 使用載具 :PC

3 槐西雜志四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目次敗越紫孽鬼鬼神矛歇毒神寶貫薰鑽仙落駱桃由論妓明盾後魚星刀雷狐穴樂之之軒自女日語村者找飄/ / / / / 始菌作減死飄/ 22 / 18 / 15 / / / / 30 / 20 / / /

4 不增不57 習聞自46 49 硯/ 白話閱微草堂筆記 狼子野心59 / 60 天聽/ 58 減/ 正氣/ 55 異狀/ 54 拚死吃河豚53 / 二事/ 51 大智慧/ 48 敗/ 各修本業44 / 懺悔/ 43 以直報怨/ 41 人情如此/ 40 敵眾我寡/ 39 小人做難/ 37 黃雀在後/ 36 小嬋娟/ 33 微服私訪/ 4

5 自解冤家債80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忘名真仙/ 緣須兩合/ 84 宗子立後/ 82 惟心所造/ 81 主/ 物各有主/ 79 心氣不寧/ 78 人形易變/ 76 鬼獻策/ 75 從一而終/ 74 田不滿/ 72 離魂倩女/ 71 火災現場/ 70 留不盡/ 69 美男遇狐/ 68 妓女難為/ 65 縮地補天/ 63 墮澗鬼/ 62 天殺的/ 5

6 乘龍婿破91 93 橋/ 白話閱微草堂筆記 97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仿雕版新編/ 100 滄海遺珠95 / 壁/ 俠狐/ 90 舊畫/ 89 煙筒官/ 88 小李陵/ 6

7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仙樂飄飄 教 諭 林 清 標 說 了 一 個 故 事 他 早 年 在 福 建 崇 安 當 老 師 的 時 候 地 方 上 傳 說有一個士人住到武夷山山麓去讀書 聽聞當地採茶人說起 武夷山上有一 處石 巖 月 夜裡會 有歌 聲和吹 奏樂 器的聲 音 遠 遠望去 是一群 天女 在演奏 樂器 那 個 士 人 原 本 就 是 個 輕 薄 放 縱 佻 達 的 人 便 移 居 借 宿 到 山 民 家 中 每 逢 月出 就出 外尋找 去了 好幾次 都沒 遇到 山 裡人 家也說 這事 是真的 只是需 在每 月的 十五日 月望 之夜才 可能 有出現 而每 年也只 聽見 過一兩 次 不常 出來 那 士 人 就 托 言 說 自 己 要 習 靜 留 住 在 石 巖 山 上 十 幾 日 有 一 晚 他 隱 隱 的聽見似有聲音了 於是他躡足潛蹤急急尋聲找去 他伏匿巖上稀疏的叢草 間 果 然看 見了好 幾個 絕色美 艷的 女子來 了 其 中一女 子才 拈笛欲 吹 瞥見 人 影 她 以 笛 指 之 那 士 人 渾 身 遽 然 僵 硬 好 像 被 束 縛 了 然 而 耳 目 還 能 看 見聽見 俄 而 笛 聲 清 響 樂 音 透 雲 曼 聲 動 魄 他 不 覺 自 的 贊 說 雖 是 遭 了 禁 制 然 而 妙 音 媚 態 就 足 夠 補 償 了 啊 話 沒 說 完 突 然 飛 來 一 方 手 帕 蒙 住 他 的 頭 士 人 就 像 遭 了 夢 魘 一 樣 聽 不 見 也 看 不 見 了 他 似 睡 似 醒 迷 迷 惘 7

8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惘約數刻 才建漸甦醒過來 那 幾 個 美 艷 的 女 子 叫 一 群 婢 子 將 他 拽 出 草 叢 大 罵 他 說 癡 兒 無 狀 竟敢窺伺天上花耶 折 了 一 些 竹 條 來 就 要 打 他 了 那 個 士 人 苦 苦 哀 求 還 要 申 訴 偷 聽 的 理 由 他 說 我 實 在 是 很 喜 歡 音 律 啊 希 望 能 藉 此 竊 聽 幔 亭 法 曲 我 就 如 同 唐代 的李 謩一樣 為了 最喜愛 的笛 子 傍著 宮牆 偷聽而 已 實 在是不 敢有別 的想法啊 當然更希望有個解音仙侶陪伴 其 中 一 個 女 子 微 笑 說 可 憐 你 這 樣 至 誠 有 個 小 婢 女 也 是 個 能 吹 笛 子的 姑且就賞賜給你吧 士 人 竟 匍 匐 叩 謝 眾 女 一 抬 頭 所 有 美 女 都 消 失 了 他 回 頭 看 見 那 個 婢 女 一雙巨大的眼睛和高高的額頭 短髮覆額 還梳著兩團髼鬙 不僅如此 她還是個腰腹彭亨的中廣身材 氣息咻咻好像患了氣喘病一樣 他登時驚駭懊惱 就想跑了 婢 女 堅 持 要 與 他 相 好 捉 住 那 個 士 人 就 不 肯 放 手 士 人 又 急 又 憤 慨 居 然舉 拳將 她了擊 倒在 地 那個 婢女 頓時化 成一 隻小豬 嗥叫 而去 從 此以後 武夷山的巖石下 天女樂聲遂成絕響 8

9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看那個婢女變成小豬模樣 就該知道那些都是妖怪 並非仙女啊 有 人 說 那 是 仙 女 們 借 小 豬 化 婢 來 戲 弄 他 啊 也 許 是 這 樣 也 說 不 一定呢 鑽穴找死 劉 燮 甫 說 了 一 個 故 事 有 一 個 學 子 年 紀 大 約 十 六 七 歲 人 長 得 聰 俊 韶 秀 好 像 是 近 上 一 流 的 人 物 師 長 們 都 很 期 待 他 能 成 材 有 一 日 他 忽 然 發 狂 說 著 瘋 話 好 像 是 見 了 鬼 神 一 樣 等 他 醒 來 後 家 人 問 他 發 生 了 什 麼 事 學 子 自 己 說 我 曾 經 去 景 城 社 會 看 戲 不 覺 到 了 夜 深 回 家 途 中 經 過 一 戶 人 家 我 去 求 水 喝 那 戶 人 家 裡 只 有 一 個 少 婦 也 取 水 來 給 我 飲 用 留 我小坐 少婦說她的丈夫應官外出了 要等到明天才會回來 少婦流目送盼 好像很想與我相好 我也愛她的溫婉柔媚 於是我們就在一起度過美好的一 夜 我臨走的時候 她哭得很傷心 還叮囑我不要再來了 她拿二隻手釧贈給我 隔天 那一對手釧竟然變的銅青斑斑 微有銀色 好像埋在土中很多年一樣的古物 我心裡知道那個少婦是隻鬼 可是我一直 懷念她 不能相忘 9

10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昨 天 我 再 到 那 裡 去 徘 徊 尋 視 突 然 有 個 黑 面 長 髯 的 男 人 用 手 批 打 我 的 臉 頰 我 蹌 踉 奔 跑 回 到 家 他 也 跟 來 了 從 此 我 時 時 都 能 看 見 他 那 個 男人對我詬罵為厲 我忽睡忽醒 不知其它了啊 學 子 的 父 母 和 他 一 同 去 了 那 座 墳 墓 設 奠 祭 拜 還 將 一 對 手 釧 埋 入 地 下 隨 即 那 個 學 子 瞪 大 眼 睛 大 聲 說 話 他 說 我 婦 遺 失 了 手 釧 我 早 就 懷 疑 別 有 緣 故 只 是 不 知 道 那 人 是 誰 僅 僅 經 將 她 倒 懸 鞭 打 五 百 下 已 經 轉 賣 到遠 處去 了 後來 看你 偷偷來 此尋 找她 現 在又 證據確 鑿 原來 她是 被你所 誘 這是何等的大事 你以為用酒食和金錢就可以謝罪耶 那 個 學 子 顛 癇 月 餘 竟 以 不 起 死 了 這 鑽 穴 逾 牆 偷 香 竊 玉 之 事 就 算在地下 也還是有禍患啊 薰狐者 李 雲 舉 說 了 一 個 故 事 東 光 有 個 薰 狐 的 人 每 每 載 著 燧 石 挾 著 網 罟 來 往在 廢墟 墳墓之 間捕 捉狐群 一夜 他正伏 伺狐 穴之際 見到一 個頭 戴方巾 身 穿 襴 衫 的 人 從 墳 墓 頂 端 出 現 䰰䰰 苦 侯 反 說 文 曰 鬼 聲 也 長 嘯 一 時 群 狐 四 集 圍 繞 草 叢 薄 土 之 後 猙 獰 嗥 叫 齊 呼 捉 了 這 個 惡人 烤來當肉乾 10

11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薰 狐 者 無 路 可 逃 急 忙 攀 援 上 了 高 樹 那 個 頭 戴 方 巾 的 鬼 指 揮 著 群 狐 叫牠 們把 樹鋸倒 了 隨 即聽見 訇訇 訇的鋸 樹聲 音 薰狐 者又 窘又急 俯身大 叫 他說 你們如果放了我 我以後再也不敢來這裡了 群狐不應 鋸聲更急更厲 薰狐者一再哀求 那個方巾者才說 如果你說真的 那麼你要發誓 薰 狐 者 發 誓 完 畢 鬼 和 狐 群 都 不 見 這 隻 鬼 和 狐 群 都 可 謂 是 善 於 了 事 啊 牠 們 原 是 被 薰 狐 者 侵 擾 不 已 狐 群 為 了 自 保 勢 必 不 得 不 鋌 而 走 險 孤 注 一 擲 了 試 想 以 群 狐 之 力 要 殺 一 個 人 也 不 難 然 而 殺 一 人 容 易 殺 一 人而激起眾人之怒 那是得不償失啊 人們不來這裡焚巢犁穴勢必不會停止 的 然 而 若 僅 僅 讓 那 個 薰 狐 者 知 難 而 逃 放 了 他 也 只 是 取 和 而 已 必 然 要 招來 後患 更加棘 手 有 力者若 是不 盡其力 還可 以養其 威勢 屈人 者若能 使人改變想法 那麼對方就會服從了 東 周 時 代 的 春 秋 時 期 有 召 陵 之 役 宋 陳 衛 鄭 許 魯 曹 邾 八 國聯軍齊至 再由齊國的管仲出面指責楚國不向周王室進貢苞茅 大軍集結 卻 不 責 備 楚 王 僭 位 稱 王 這 就 是 以 兵 屈 人 楚 國 不 得 不 遵 從 指 責 完 畢 來 11

12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盟者即旋師 這就是不盡其力 以養威也 講 解 春 秋 的 講 師 們 動 則 議 論 齊 桓 公 小 家 子 氣 輕 易 放 過 了 楚 國 只是他們都沒想到 當時的方城有漢水阻隔的天險 若不識地理 只求開戰 可以 勝嗎 如果一 戰而 不勝 那 麼天 下事尚 可為 乎 南宋 的淮西 之變 與符離 之戰 是我考究諸史冊的認知 並不是讀讀 齊東野語 就好啊 貫雷 族 弟 繼 先 曾 經 住 宿 在 廣 寧 門 內 的 友 人 家 中 夜 來 狂 風 大 雨 有 雷 火 自 屋 山 近 房 脊 之 牆 謂 之 屋 山 以 形 似 山 也 范 石 湖 詩 屢 用 之 穿 過 如 電 光一掣急過 牆棟皆搖撼 次 日 都 跑 去 看 雷 火 劈 過 的 地 方 東 西 壁 各 有 一 個 小 孔 洞 如 銅 錢 大 這大概是雷神逐殺精魅 發雷貫穿而透也 凡 是 擊 人 之 雷 都 是 從 天 而 下 擊 怪 之 雷 則 多 是 橫 飛 貫 徹 因 為 那 些 妖怪亂跑遁逃 雷神追擊的緣故啊 若 是 尋 常 之 雷 則 是 地 氣 鬱 積 雷 電 閃 光 奮 而 上 出 我 在 福 建 的 福 寧 過 山嶺 的時 候 曾在 山巔 見過雲 中之 雷 也曾 在曠 野見過 出地 之雷 都 是如煙 氣 上 衝 直 到 天 半 在 高 處 火 光 一 爆 即 有 霹 靂 聲 響 與 軍 隊 裡 齊 放 銃 炮 無 12

13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異 然而都在無人之地爆開 在人煙聚集的地方 則從無此事 有 人 說 這 也 許 這 就 是 天 心 仁 愛 恐 怕 人 們 遇 上 了 觸 之 者 死 有 這 種 說法也是必然的 天 地 人 三 才 人 為 三 才 之 中 人 之 聚 處 則 天 地 氣 通 通 則 不 鬱 結 那 能 有雷呢 看塞外苦寒之地 人們耕種牧養 漸漸成了墟市部落 則地氣漸溫 也是這個道理啊 寶刀 王 岳 芳 說 了 一 個 故 事 他 家 中 有 把 一 把 寶 刀 是 廷 尉 公 的 故 物 若 夜 裡 有 盜 警 那 把 刀 就 會 格 格 作 爆 聲 還 挺 出 刀 鞘 外 一 二 寸 後 來 大 雷 逐 妖 魅 穿屋過 霹靂一聲 刀墮於地 從此就不再發出聲響了啊 世上傳言 刀劍若曾經漬了人血 有警報都能自響 但是這也不盡然啊 只有 曾殺 過許多 人的 刀劍才 會這 樣 每殺 一人 刀上必 有跡 二條 磨 都磨不 掉 我 幼 年 時 聽 過 河 間 揚 威 將 軍 哈 元 生 家 的 後 人 也 曾 拿 他 的 佩 刀 求 售 也說那把寶刀夜裡會發出聲響 驗之果然 也 許 有 人 會 說 那 種 會 發 出 聲 響 的 刀 劍 乃 是 鬼 物 所 憑 這 好 像 也 說 不 13

14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通 那 些戰 陣所用 的刀 往往曾 經殺 過千百 人 豈 有千百 隻鬼長 守著 一把刀 呢 那 是 刀 劍 殺 人 殺 多 了 飲 血 既 多 取 精 不 少 厲 氣 之 所 聚 吧 至 於 那 些 被 殺 的 盜 賊 凶 鷙 生 前 也 是 厲 氣 之 所 聚 死 後 厲 氣 相 感 刀 會 躍 而 自 鳴 如 同撫琴者 鼓宮宮應 鼓商商應而已 能 做 出 樂 器 的 蕤 賓 之 鐵 彈 奏 時 能 讓 水 文 攪 動 黃 鐘 敲 動 銅 鐸 齊 響 也能動地有聲 豈是鬼物可以憑借的呢 至 於 天 雷 和 天 火 的 猛 烈 也 可 消 滅 一 切 厲 氣 武 器 刀 劍 一 丟 到 熔 爐 中 經過熊熊烈燄燃燒後仍為凡鐵 況且這些刀劍 也不是專門做來斷人手腳的 啊 神星村 我 曾 在 漢 代 壁 畫 中 惋 惜 西 域 的 漢 畫 毀 於 煙 煤 可 是 我 也 稍 有 懷 疑 那 一二千年以前的筆跡 何以能存在這麼久 從 姪 虞 惇 說 朱 墨 赭 石 都 是 天 然 礦 石 古 人 還 畫 在 風 雨 所 不 能 到 的 地 方 例如洞穴 氣候乾燥連苔蘚也不會生長 所以歷久能存 在 易 州 滿 城 接 壤 處 有 座 村 莊 名 叫 神 星 大 河 從 北 方 過 來 到 這 裡 14

15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又 折 而 向 東 南 而 去 大 河 的 南 北 兩 岸 有 兩 峰 對 峙 相 傳 是 落 星 隕 石 所 造 成 的 所 以 這 村 子 就 叫 做 神 星 其 峰 上 寬 下 窄 峰 上 還 有 不 規 則 的 皺 褶 漸 漸 下窄收斂 好像在平地上開出一朵雲 險峻無比還無路可上 有 好 事 者 攀 踏 雙 峰 的 孔 穴 最 高 可 以 爬 到 山 腰 那 裡 就 有 許 多 古 代 人 的 題 名 最 古 老 的 有 北 魏 人 五 代 人 也 都 還 手 跡 宛 然 可 辨 所 以 洞 中 的 漢 畫能保存至今 也不奇怪啊 可 惜 神 星 峰 上 的 古 代 人 姓 名 虞 惇 沒 空 一 一 記 下 也 但 是 易 州 滿 城 都 靠 近神星村 有機會去那裡 再去訪問當地人吧 毒魚 虞 惇 又 說 了 落 星 石 北 邊 有 潭 水 是 一 處 漁 梁 地 當 地 人 世 世 代 代 都 在 那 裡 捕 魚 每 年 歲 末 還 要 特 別 拿 牲 禮 去 祭 祀 梁 神 偶 然 有 人 去 教 當 地 人 毒 魚 法 說 是取 用芫花 到上 流處去 揉搓 浸漬 則 下流 的魚蝦 都會 浮出水 面死了 漁獲 所得 比起用 網罟 撈捕多 了十 幾倍 當 地人 試之果 然有 驗 從此 當地人 天天都拿著芫花去上流揉搓浸漬毒魚 有 一 日 正 是 中 午 時 分 有 大 片 黑 雲 從 龍 潭 暴 湧 而 出 霎 時 狂 風 驟 雨 雷火赫然 將附近人家的草屋都燒光了 當地人害怕了 才停止了毒魚 15

16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這 種 網 罟 捕 漁 的 方 法 肇 起 於 伏 羲 氏 然 而 也 只 是 用 網 子 撈 捕 撈 多 少 有定數 是護生存仁之政啊 至 於 絕 流 而 漁 的 法 子 連 聖 人 都 還 嫌 惡 呢 更 何 況 毒 魚 這 種 殘 忍 暴 殄 的 法子 那是聚族坑殺啊 神靈當然是大怒了啊 歇後語 周 書 昌 說 以 前 去 濟 南 鵲 華 山 遊 覽 借 住 在 民 舍 窗 外 老 樹 森 森 翳 天 蔽日 整片 樹林直 接岡 頂 主人 說這 裡時常 能間 聽聞鬼 語 卻不 能分 辨那些 鬼都 在爭 執說些 個什 麼樣的 事 當 天夜裡 恰好 是個沒 有月 光的夜 晚 我果 然隱 隱聽 見群鬼 說話 了 實在 是聽 不清楚 內容 又怕嚇 跑了 鬼 於是 我不敢 開 門 只 能 從 窗 子 潛 出 匍 匐 草 際 漸 漸 爬 過 去 靠 近 竊 聽 這 才 知 道 那 些 鬼 正在 講論 韓愈 柳 宗元 歐陽修 和蘇 東坡的 文義 還各自 標舉其 中佳 句之處 呢 一 人 說 如 此 乃 是 中 聲 為 什 麼 李 夢 陽 何 景 明 領 導 的 前 七 子 還 有 李 攀 龍 王 世 貞 等 領 導 的 後 七 子 這 前 後 七 子 共 十 四 人 要 標 榜 復 古 呢 並 且 提 出 文 必 秦 漢 詩 必 盛 唐 的 口 號 把 其 他 的 文 章 都 排 斥 不 數 認 為 好文章必定是秦漢時代的文體好 這才會開啟後來的門戶之爭啊 16

17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一 人 說 歷 代 文 章 質 地 的 演 變 原 也 不 是 來 自 一 處 宋 朝 末 年 的 文 格 猥 瑣 元 代 末 年 的 文 格 纖 穠 所 以 宋 景 濂 諸 公 要 力 追 韓 愈 歐 陽 修 的 文 格 那是救以舂容大雅啊 楊士奇 楊榮 楊溥等三楊以後 流為臺閣體 文章日見膚淺只見大概 所以李崆峒等諸公 又鼓吹力追秦漢之文體 那是救以奇偉博麗 隆 慶 萬 歷 朝 以 後 這 股 復 古 風 潮 又 演 變 成 了 抄 襲 剽 竊 等 等 的 偽 體 所 以 長 沙 一 派 反 唇 相 譏 大 抵 文 章 能 挺 立 自 然 者 才 能 成 為 一 個 宗 派 者 其 初 必 定 各 有 根 柢 所 以 才 能 傳 世 其 後 也 必 然 各 有 流 弊 所 以 才 會 相 互 詆 毀 啊 然 董 江 都 司 馬 文 園 的 文 格 都 不 同 同 一 時 代 而 不 會 互 相 攻 訐 李 白 杜甫 王維 和孟浩 然的 詩格也 不同 也是同 一時 代的人 卻不 會相互 攻訐 那 是一個時代人的深闊 後來的學者們 論甘則忌辛 是丹則非素 挑剔所有 所 得 的 都 很 淺 薄 啊 這 些 鬼 還 沒 說 完 我 忽 然 咳 嗽 了 一 聲 竟 都 寂 然 不 在 說了 真可惜 他們都還沒說完啊 我 說 這 件 事 與 李 詞 畹 記 飴 山 之 事 相 同 見 ( 灤 陽 消 夏 錄 第 三 卷 木 魅知六義 但 ) 是 李 詞 畹 是 以 平 常 心 托 於 諸 鬼 魅 論 說 而 已 意 思 已 盡 不 必 還來說這歇後語啊 17

18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周 書 昌 聽 了 有 些 不 高 興 他 說 李 詞 畹 百 無 一 長 他 只 是 一 個 生 平 不 說妄語的人而已 先生若不信 我也不敢爭辯 矛盾 董 曲 江 說 了 一 個 故 事 有 一 個 儒 生 平 時 也 講 學 他 做 人 做 事 也 是 循 規 蹈 矩 無 過 失 只 是 氣 性 高 傲 崖 岸 太 甚 嚴 厲 極 了 動 不 動 就 以 不 合 人 情 的 論 調指責別人 他 的 一 個 友 人 在 五 月 時 釋 服 除 孝 到 了 七 月 要 娶 妾 那 位 儒 生 竟 然 寄 了 一 封 信 給 他 信 上 寫 雖 是 除 服 了 但 是 你 終 制 還 不 滿 三 個 月 就 要 納 妾 可 見 你 你 蓄 志 已 久 了 啊 春 秋 誅 心 記 載 著 魯 文 公 喪 娶 他 雖 然 不 在服 喪時 娶妻 可 是他 在守喪 時去 下聘 這 和守 喪時娶 妻沒 什麼不 同 做朋 友 就 是 要 有 規 過 之 義 所 以 我 不 敢 不 告 訴 你 請 你 好 好 回 答 你 這 是 要 拿 什麼禮義來教我呢 可 以 想 見 這 個 儒 生 平 日 的 論 調 大 抵 就 是 這 樣 了 既 正 派 又 君 子 的 很 呢 有 一 日 儒 生 的 妻 子 要 回 娘 家 約 定 某 日 返 回 到 時 候 竟 然 提 早 一 日 回 來 了 儒 生 很 奇 怪 的 問 妻 子 妻 子 說 我 以 為 這 個 月 是 小 月 只 有 二 十 九 18

19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天 他也就不覺奇怪 次 日 又 一 個 妻 子 回 來 了 儒 生 大 為 駭 愕 再 去 找 昨 天 回 來 的 妻 子 已 經 找 不 著 了 啊 然 而 從 此 以 後 那 個 儒 生 日 漸 消 瘦 病 骨 支 離 竟 然 成 了 癆 病 大概是被狐女假形變成他妻子的模樣來攝去了他的精氣所致 然而才這 一夕所耗 竟然有這樣厲害 之 前 納 妾 的 友 人 聽 說 了 也 回 寄 一 封 書 信 來 給 他 寫 著 夫 婦 居 室 是 人 倫 也 不 能 說 是 不 正 啊 那 狐 魅 假 形 變 成 妻 子 模 樣 雖 然 也 不 是 意 料 所 及 然 而你 卻可以 在一 夕之間 大損 真元 難 道這 不是你 恣情 縱慾 無 所不至 無所 為的 下場嗎 你這 樣縱慾 就算 是夫妻 私情 也是在 所難 免的 可 是難道 你 就 不 知 道 做 這 種 事 也 是 要 檢 點 撿 點 嗎 你 怎 能 不 以 禮 加 以 節 制 些 呢 況 且 妖 不 勝 德 這 是 古 之 名 訓 也 周 敦 頤 張 載 程 頤 和 朱 熹 都 沒 聽 說過遇到狐魅的怪事 而此魅公然來侵犯一家的尊長 難道是先生之德尚有 所 不 足 嗎 先 生 你 是 賢 者 啊 責 備 賢 者 也 必 用 春 秋 之 法 呢 我 作 為 你 的 朋 友 也 有 規 過 之 義 我 也 是 不 敢 不 以 告 知 啊 現 在 先 生 要 用 什 麼 義 理 來 教我了呢 那個儒生接了這一封書信 只能用力自辯實無此事 那是鄉里的人造謠 19

20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宋 清 遠 先 生 聽 了 這 個 故 事 他 說 這 就 是 此 所 謂 的 以 子 之 矛 陷 子 之 盾 啊 神明日減 制 府 袁 愚 谷 諱 守 侗 長 山 人 官 至 直 隸 總 督 諡 清 慤 年 少 時 與 我 是 同 學 又 是 姻 親 他 說 自 己 在 三 四 歲 時 還 能 記 的 前 生 一 些 事 到 了 五六 歲時 就恍惚 不太 記得了 後來 只記得 自己 前生是 個貢 生 家住 在離長 山不遠處 至於姓名 籍貫和家世全都忘了 我自己則是在四五歲時 夜裡眼睛能看見身邊所有物品 與白天看無異 到了 七八 歲後漸 漸昏 暗 十歲 後就 全然沒 辦法 了 有時 候夜 半睡醒 偶然還 能 看 見 但 是 片 刻 則 如 故 十 六 七 歲 以 後 至 今 則 一 兩 年 中 也 許 能 見 一 次 然 而 都 如 電 光 石 火 一 樣 彈 指 即 過 這 大 概 就 是 人 長 大 了 嗜 慾 日 增 神 明 日減了吧 鬼妓女 景 州 李 西 崖 說 了 一 個 故 事 他 家 的 一 個 佃 戶 最 是 有 膽 了 他 在 墳 場 亂 20

21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葬 崗 邊 上 種 了 一 畝 多 的 瓜 瓜 熟 時 自 己 總 是 天 天 去 自 守 護 瓜 園 還 獨 宿 草 屋 中 有 時 候 也 會 遇 到 有 形 有 聲 的 事 而 他 只 是 恬 然 自 處 一 點 也 不 害 怕 有 一 天 晚 上 他 聽 見 鬼 語 嘈 雜 好 像 在 互 相 謾 罵 他 出 去 一 看 則 是 二 隻 鬼 在 墳 塚 上 格 鬥 旁 邊 還 有 一 隻 女 鬼 癡 立 他 遠 遠 的 大 聲 呼 叫 問 其 緣 故 一 鬼 說 你 來 最 好 這 件 事 要 拜 託 你 來 評 斷 曲 直 天 下 可 有 對 著 本 夫 調戲他的未婚妻的嗎 另一隻鬼也說相同的話 兩隻鬼都自認是女鬼的未婚夫 佃戶呼叫女鬼說 究竟你是和誰定婚的啊 女 鬼 靦 覥 很 久 才 說 我 本 是 妓 女 妓 家 之 例 凡 事 見 到 錢 多 的 客 人 都可 以密 訂婚約 我現 在雖然 已經 做鬼了 仍然 操著舊 業 我實 在不 能一一 記 起 姓 名 所 以 也 不 敢 說 到 底 是 和 誰 有 婚 約 更 不 敢 說 和 誰 沒 婚 約 的 啊 佃戶又好笑又好氣 唾罵說 哪裡來的兩隻癡物耶 一轉眼 那三隻鬼都不見了 又小時聽聞舅祖陳公 諱穎孫 時間久了忘記他的字號 是德音公之弟 21

22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庚 子 年 的 進 士 仙 居 知 縣 秋 亭 之 祖 父 說 他 親 眼 見 過 一 件 事 他 說 親 串中有個人死後 他的妾改嫁他人 那人的魂來附著生病的婢女做靈語說 我以前問過你 是你自己說不會改嫁的 今天怎麼就要負心了呢 那 個 小 妾 也 不 害 怕 從 容 地 回 答 說 天 下 哪 有 丈 夫 還 沒 死 以 前 就 說 自己 會改 嫁的女 人呢 你先前 這樣 問我 實 在是 你自己 昏憒 怎 麼能 怪我當 時那樣回答呢 這二件事 還真的可以互相對照啊 鬼論 有 位 儒 學 講 師 老 是 說 天 底 下 都 無 鬼 的 論 調 於 是 眾 人 想 要 為 難 他 就 對 他 說 現 在 天 氣 酷 暑 你 能 往 到 墳 場 去 納 涼 了 獨 宿 一 夜 並 不 難 吧 那 位 講 師 毅 然 答 應 了 真 的 跑 去 墳 場 過 了 一 個 晚 上 又 果 然 一 無 所 見 歸來更是自得了 他說 你們看 朱文公朱熹先生怎麼會騙我呢 我 說 送 厚 幣 重 禮 於 千 里 之 外 一 路 上 不 逢 盜 匪 千 萬 不 可 以 說 路 上 無盜匪啊 整日外出打獵 卻沒遇到任何野獸 也不可以說野外都沒有野獸 了喔 當地 無鬼 更 不能 斷定天 下都 無鬼啊 你 怎能只 因一 夜無鬼 就斷定 萬古以來都沒有鬼呢 你說出這種結論 是舉一廢百啊 22

23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況 且 無 鬼 之 論 始 創 見 於 晉 代 的 阮 瞻 並 不 是 宋 代 的 朱 熹 說 的 朱 熹 只 是特 別舉 出 魂升 魄降 為常理 而一 切靈怪 都不 是常理 這 種話而 已 也沒 肯定的說這世上無鬼啊 元 朝 的 辯 偽 錄 紀 載 北 宋 的 程 顥 程 頤 一 開 始 也 沒 說 過 無 鬼 神 更不是現在世俗所謂的無鬼神啊 楊 道 夫 錄 寫 著 雨 風 露 雷 日 月 晝 夜 都 是 鬼 神 之 跡 啊 這 些 都 是 白 日 公 平 正 直 之 鬼 神 如 果 是 那 種 嘯 於 梁 觸 於 胸 者 則 是 不 正 的 邪 暗 外 力 那 就 是 鬼 了 鬼 似 有 或 無 或 來 或 去 或 聚 或 散 更 有 那 些 一 祈 禱 就有靈驗 祈禱就有獲得的 這些都是所謂的鬼神 這是同一個理啊 包 揚 錄 也 寫 鬼 神 死 生 之 理 絕 對 不 像 佛 教 徒 所 說 世 俗 人 所 見 的一樣 然又真有其事 明明白白地昭示出來 那種不可用常態來推理的事 就不要理會了 又 寫 南 軒 也 只 是 嘴 硬 堅 持 不 信 而 已 可 是 如 禹 鼎 魑 魅 魍 魎 這 一 類 便 是 真 的 是 有 此 物 了 深 山 大 澤 都 是 這 些 鬼 物 所 居 住 的 地 方 人 往 往侵占了那處所在 你想 鬼物豈不來做祟了呢 豫 章 劉 道 人 在 一 處 山 頂 結 庵 住 著 有 一 日 許 多 蜥 蜴 入 庵 來 把 庵 中 的飲水喝光 一會兒 庵外就堆滿冰雹 第二天 山下果然降下冰雹 23

24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有 一 位 妻 伯 劉 文 為 人 甚 是 樸 實 是 不 會 亂 說 話 的 人 他 也 說 自 己 過 了 一處 山嶺 聽見溪 邊林 中響聲 乃是 無數的 蜥蜴 各自抱 著一個 像水 晶的東 西去 還沒走幾數里就下了冰雹 這又是什麼道理呢 舊 時 有 一 邑 泥 塑 一 座 大 佛 一 方 居 民 都 尊 敬 又 相 信 後 來 被 一 個 壞 蛋 斬斷 了佛 首 民眾 都聚 起來大 哭 那 座泥作 木雕 的佛頸 竟然 出了舍 利 泥木 豈能有此物 那只是人心所致 吳 必 大 錄 寫 因 論 薛 士 龍 家 見 鬼 內 容 也 寫 著 世 上 信 鬼 神 的 人都 說 實 在是有 鬼在 天地之 間呢 而那些 不信 有鬼的 都斷然 以為 這世上 無鬼 然卻又有人真的見鬼了 鄭 景 望 就 以 薛 士 龍 所 見 為 實 證 卻 不 知 那 是 虹 霓 之 類 而 不 是 鬼 還 問 虹霓只是氣 還有形質嗎 回 說 既 能 啜 水 也 必 定 有 腸 有 肚 只 是 散 了 便 無 如 同 雷 部 的 神 也 是此一類 林 賜 錄 寫 世 上 見 鬼 的 人 很 多 可 是 怎 麼 都 不 審 明 有 無 還 會 如 何 回說 世間人見鬼的極多 怎麼能說沒有鬼 只是那不是正常的狀態 如同春秋時代的鄭大夫伯有死後為厲鬼的故事 北宋的程伊川就說那是特殊 24

25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狀 態 因 為 伯 有 還 沒 到 死 期 卻 被 殺 了 魂 魄 無 所 歸 的 原 因 所 以 變 成 鬼 了 如此而已啊 以 前 有 個 人 在 淮 河 邊 夜 行 見 到 無 數 的 形 像 似 人 非 人 出 沒 在 兩 岸 之 間 此 人 明 知 那 些 都 是 鬼 不 得 已 衝 之 而 過 後 來 詢 問 了 當 地 人 才 知 道 那 裡 是 古 戰 場 那 些 鬼 都 是 死 於 非 命 的 軍 士 當 然 銜 冤 抱 恨 久 久 都 不 會 消 散 當 中 也 有 人 會 問 有 個 叫 李 三 的 鄉 下 人 死 了 卻 來 為 厲 那 鄉 里 凡 有 祭 祀 的 佛 事 必 定 設 一 個 座 位 給 李 三 後 來 因 為 有 人 燃 放 大 量 的 爆 仗 把 李三所依存的樹給燒了 那隻鬼就再也不出現了 回說 李三是枉死的 餘氣未散 是被爆仗驚散了 沈 僴 錄 也 寫 人 有 不 肯 伏 死 的 既 然 死 了 當 然 是 不 甘 心 的 此 氣 不 散 變 為 妖 為 怪 大 有 人 在 如 同 人 之 凶 死 還 有 僧 人 道 士 也 很 多 都 是 死 了 餘 氣 不 散 啊 生 前 修 練 的 人 都 是 善 養 精 神 所 以 死 後 會 凝 聚 不 散 萬 人 傑 錄 寫 著 人 死 了 而 氣 散 泯 然 無 跡 者 那 都 是 平 常 的 道 理 怎 麼有 托生之 說呢 那是偶 然聚 得氣不 散 又 去靠近 那生氣 便得 再生的 啊 25

26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葉 賀 孫 錄 寫 潭 州 發 生 一 件 公 案 婦 人 殺 了 丈 夫 秘 密 掩 埋 了 後來 丈夫 的鬼為 祟 等 到事件 爆發 屍體被 挖掘 出來以 後就 不再作 祟了 所 以知道那刑獄裡面 這種事若不趕快決斷 那死者之冤 必不會解啊 李 壯 祖 錄 記 載 有 人 問 世 上 有 廟 食 之 神 綿 歷 數 百 年 那 又 是何道理呢 回 答 時 間 久 了 也 會 破 散 的 以 前 有 個 南 康 太 守 當 地 久 旱 不 雨 他 也 不 免 要 到 處 求 神 偶 然 到 了 一 座 破 廟 只 有 三 間 破 屋 子 破 敗 狼 藉 的 很 當 地 人 說 這 破 廟 在 三 五 十 年 以 前 很 靈 了 有 求 必 應 呢 若 有 人 來 求 還 能 與 帷 帳 中 的 神 對 話 你 想 想 以 前 那 樣 靈 驗 如 今 卻 破 敗 無 彼 可 見 廟 裡 的神也是經不起時間考驗的 葉賀孫錄 寫著 論鬼神之事 都說蜀中灌口的二郎廟拜的是李冰 所以 開闢 離堆 建 了一 座李冰 廟 現 在卻出 現許 多的靈 怪 都說 是李 冰的第 二個 兒子 出來的 一開 始是漢 代的 河間王 封李 冰為王 後代 的宋徽 宗好道 就改封為真君 苗 人 作 亂 時 張 魏 公 用 兵 到 李 冰 廟 去 祈 禱 當 天 晚 上 夢 見 神 來 對 他 說 我向來受封為王 有血食之祀奉 所以能行威福行 今封號改為真君 雖然 尊貴 但是人 們都 用素食 祭我 既無血 食之 養 所以 就無法 行威 福之靈 26

27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了 今須復封我為王 當有威靈助你 魏 公 遂 奏 請 皇 帝 恢 復 李 冰 王 的 封 號 這 就 不 知 是 魏 公 真 有 此 夢 呢 還 是 一時用兵權宜 托神靈為此說呢 四 川 還 有 一 個 梓 潼 神 據 說 極 其 靈 驗 然 而 此 二 神 似 乎 是 割 據 兩 川 大 抵鬼神需要用生物來祭祀的原因 都是要假藉此生氣為靈啊 古人用牛羊鮮 血釁鐘 釁龜 大概也就是這個意思吧 漢 卿 說 李 通 說 有 人 射 虎 見 到 虎 後 面 有 幾 個 人 隨 之 前 行 那 是 被 虎 咬死的人生氣未散 所以才會結成此形啊 黃 義 剛 錄 也 寫 論 及 請 紫 姑 神 吟 詩 之 事 內 容 寫 著 也 有 請 來 正身出現的 只有那一戶人家的小女孩看見 也不知那是什麼東西 還 有 衢 州 有 一 個 人 事 奉 一 神 只 要 在 紙 上 寫 下 所 問 之 事 然 後 彌 封 起 來 放在 祠前 供奉 一 會兒 再打開 彌封 而紙中 自有 答案解 語 那真 的不 知道做 何解釋了 以 上 凡 此 種 種 說 法 都 是 宋 代 黎 靖 德 所 編 的 朱 子 語 類 內 容 班 班 具 載 先生你怎麼可以誣給朱熹呢 竟然說無鬼論是朱熹的言論呢 那 一 位 儒 學 講 師 拿 著 書 觀 看 良 久 憮 然 說 沒 想 到 朱 熹 還 有 這 種 書 啊 27

28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在場的眾人聽了我這樣舉例論說 都不發一言 憫然散去了 眾 人 雖 散 了 然 而 我 還 是 意 猶 未 盡 內 心 生 出 不 少 疑 問 來 了 朱 熹 所 論 的 大 旨 是 說 人 秉 天 地 之 而 生 死 了 則 散 還 於 天 地 是 葉 賀 孫 錄 所 謂 的 如 魚在 水 外 面的 水便是 魚肚 子裡的 水 鱖 魚肚裡 水與 鯉魚肚 裡水 只 是一般 都是一樣的水 其理真是精闢啊 然 而 祭 祀 之 理 是 聖 人 所 制 定 的 記 載 於 經 典 裡 遂 不 得 不 說 祖 先 與 子 孫 是 一 氣 相 感 子 孫 祭 奠 祖 先 復 聚 而 受 祭 受 祭 完 畢 仍 然 散 入 虛 無 真 不知此氣散了以後 是與元氣混合為一呢 還是參雜於元氣之內呢 如 果 是 混 合 為 一 則 如 同 眾 水 歸 海 共 為 一 水 就 不 能 再 使 江 淮 河 漢 的 水又 再各 聚一處 了 如此 就 像拿 來五味 和羹 共成一 味 也不 能再 使薑鹽 醯醬 各自 又回聚 一處 啊 又怎 麼能 於其中 再分 別出是 某某 人的氣 呢 還能 使他們各自與子孫們相通耶 如 果 說 祖 先 的 氣 是 參 雜 在 元 氣 之 內 那 麼 就 會 如 飛 塵 四 散 不 知 飄 散 到 幾萬 億處 了 更像 是游 絲亂飛 也不 知相去 幾萬 億里了 遇到子 孫們 享薦祭 祀 也 只 剩 下 星 星 點 點 條 條 縷 縷 復 合 為 一 嗎 這 種 說 法 於 事 理 實 在 是 說不通 就 算 是 歷 代 祖 先 的 氣 都 能 來 聚 而 論 但 是 這 些 氣 又 無 知 覺 怎 麼 能 與 子 28

29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孫的氣感格呢 又怎能享用祭祀的馨香呢 如 果 此 氣 有 知 知 於 何 起 呢 有 知 則 有 心 心 又 付 在 何 處 呢 有 心 就 必 定有身 既已有身 則仍然是一隻鬼嗎 而 且 氣 未 聚 集 以 前 已 經 是 億 萬 微 塵 億 萬 縷 縷 塵 塵 縷 縷 如 果 又 各 有所知 就不止是一隻鬼了啊 這 佛 家 說 的 鬼 啊 都 在 地 下 潛 藏 儒 家 說 的 鬼 都 在 空 中 旋 轉 佛 家 之 鬼 平日常存在 而儒家之鬼 是臨時湊合的 這 就 沒 有 誰 家 的 鬼 勝 過 誰 家 的 鬼 了 耶 以 上 論 點 也 實 在 不 是 我 這 點 微 末學問所能證實知曉啊 孽由自作 在 烏 魯 木 齊 有 個 千 總 某 人 患 了 寒 疾 有 個 道 士 隨 即 上 門 求 診 說 是 與 這位千總有夙世之緣 特來相救也 正巧當地有一個流人高某的妻子 也是頗有醫術 見到了道士開的藥方 大駭說 吞下桂枝 鐵定陽盛而亡 這藥與病正正相反 不可以輕試啊 於是大力勸阻 道士嘆息說 這是命啊 於是振衣而去 29

30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然 而 那 個 千 總 吃 了 高 婦 開 的 承 氣 湯 竟 然 痊 癒 了 於 是 就 說 是 那 個 道 士 醫術不行 我 回 歸 京 師 以 後 偶 然 閱 讀 邸 抄 忽 然 在 報 紙 上 讀 到 那 個 某 人 竟 以 侵 蝕屯糧伏法被斬了 這才領悟那個道士不是常人 當時他是想用藥毒死那個 千總 至少他還能保個全屍 現在他被斬首了 家人也不會好 這 件 事 竟 然 與 舊 時 所 記 兵 部 書 吏 事 相 類 似 這 豈 非 孽 由 自 作 嗎 真 的 不是智力所可挽回的啊 紫桃軒 我 的 父 親 姚 安 公 說 家 裡 有 奇 器 古 物 或 是 妙 跡 字 畫 終 非 佳 事 他 說 與 自己 一樣 在癸巳 年一 起考上 的同 年 牟丈 瀜家 不知即 是牟 丈 也不 知也許 是 牟 丈 的 伯 叔 當 時 我 年 幼 聽 過 了 並 沒 有 追 究 清 楚 有 一 方 美 麗 的 硯 台 那 硯 台 天 然 作 鵝 卵 形 正 紫 色 有 一 枚 鸜 鵒 的 石 眼 如 豆 大 突 出 於 墨 池 中 心 旋 螺 紋 理 分 明 瞳 子 炯 炯 有 神 氣 用 手 撫 摩 硯 台 石 材 膩 不 留 手 輕 輕扣 敲也 是堅如 金鐵 對著 硯台 呵氣 隨 即就 有水出 如露 珠 下墨 無聲 磨 磨幾 下就 發墨濃 沈 通 身無款 識銘 語等 當 初雕 鑿的人 好像 愛其渾 然天成 不願意下椎鑿字 30

31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裝 硯 台 的 木 匣 也 是 紫 檀 根 所 雕 取 出 放 入 都 無 滯 澀 很 是 順 手 而 且 包 裹 密 合 毫 無 纖 隙 搖 一 搖 都 無 聲 木 匣 背 刻 有 紫 桃 軒 三 字 字 體 小 小 如豆 人們都知道那方石硯是太僕李日華的故物 太僕有著作一部書 名 紫 桃軒雜綴 我父親說 他平生所見的宋硯 這一方石硯實為第一啊 可 是 後 來 牟 丈 瀜 太 珍 惜 珍 惜 這 方 硯 台 了 不 肯 送 給 上 司 這 樣 一 來 就 更忤 逆了 上官了 好幾 次差點 被陷 害 罹獲 不測 最後他 竟然憤 怒的 將石硯 撞碎 當他 憤恨禍 事將 作 心裡 想著 要毀硯 的前 一晚 夜 裡竟聽 聞那 一方石 硯好像發出呻吟聲 越駱之菌 我 在 烏 魯 木 齊 的 時 候 城 守 營 都 司 朱 君 送 我 新 鮮 的 菌 菇 守 備 徐 君 我 都忘了他的名子了 因為是日日相見 唯以官銜稱呼 反而不問其名字啊 說了一個故事 他 說 我 以 前 還 沒 通 達 之 時 偶 然 遇 見 了 一 個 賣 新 鮮 菌 菇 的 人 我 想 買 一 些 有 一 個 老 翁 在 旁 訶 罵 賣 菌 菇 的 人 說 他 還 有 數 任 官 職 你 怎 麼 就敢這樣呢 賣菌菇的人就走了 那 位 老 翁 我 也 不 認 識 隨 即 也 不 知 去 向 第 二 天 聽 說 里 中 有 人 食 菌 菇 31

32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吃死 了 我 懷疑那 位老 翁是社 公 可 是連賣 菌菇 的人也 不再 見了 我 更是懷 疑那是鬼來抓交替啊 呂 氏 春 秋 紀 載 最 美 味 的 是 越 駱 之 菌 本 身 無 毒 而 菌 菇 的 毒 都 是 蛇虺 所聚 的緣故 吃下 的那種 帶了 毒的越 駱之 菌 會使 人笑 不停止 陳玉仁 寫的 菌譜 記載 用水調苦茗白礬 是解毒知法 張 華 的 博 物 志 和 陶 宏 景 的 名 醫 別 錄 都 記 載 地 漿 水 也 能 毒 知 法 大概就是指吃了這種有毒的菌菇吧 以黃泥調水 澄而飲之 曰地漿 敗落之始 親 戚 家 的 主 屋 大 廳 旁 有 座 別 院 是 一 座 三 楹 的 屋 子 他 家 有 一 個 門 客 每 次 住 宿 那 裡 時 總 是 會 作 夢 夢 見 一 群 男 女 裸 身 追 逐 美 女 們 粉 黛 雜 沓 在房屋裡的四圍環繞旋轉 呈現各種男女歡好交接的媟狀 一 開 始 的 時 候 他 還 看 得 很 高 興 可 是 日 日 如 此 每 天 都 一 樣 他 自 己 也 受 不 了 了 他 自 疑 是 得 了 心 病 於 是 他 搬 到 其 他 房 間 住 搬 開 就 不 做 夢 了 於是 他又 懷疑那 是妖 怪作祟 可是 搬回別 院依 舊如此 他若 還沒睡 房屋內 是寂然無影響 若整夜都點著燭火 也是毫無見聞 還 有 那 個 門 客 自 己 也 會 在 房 間 裡 自 慰 可 從 來 也 沒 見 有 旁 人 出 現 那 32

33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些夢境又好像不是鬼魅 他始終不能明白那是怎麼回事 有一日 他忽然醒悟 別院的書廚裡貯有數十種牙鐫石琢的人體橫陳像 還有秘戲圖冊畫卷大大小小也有十餘種 那必然是這些東西在作祟了 那門 客偷偷告訴主人 叫主人都將那些色情玩物和圖畫書冊都燒了吧 有 知 道 這 事 的 人 說 了 那 些 東 西 怎 能 為 祟 呢 那 些 物 品 可 都 是 主 人 徵 歌選 妓的 東西啊 那是 氣機所 感 招 了淫鬼 來回 應吧 那 個門客 自己 也是喜 歡逛 妓院 的人 是 個青 樓狎客 那是 他的精 神所 注 然後 才有妖 夢來 感應相 通了呢 水 腐 敗 了 以 後 會 滋 生 咬 人 的 黑 蚊 子 酒 酸 了 以 後 就 會 菌 集 發 霉 這 都是 自然 之理 市 場裡 賣那些 東西 的人可 不少 啊 為何 都不 一一作 祟了呢 還有 住宿 過那處 別院 的人又 不只 他一個 為何 也不會 一一 都入夢 來呢 這 就要究竟根本了呢 徒然叫主人燒盡那些物品 無益 也許是那戶人家真要衰敗了 不出十年 那座大宅邸就易主了 微服私訪 明 公 恕 齋 曾 經 做 過 獻 縣 令 他 是 一 位 良 吏 當 他 在 太 平 府 做 官 之 時 當地 出了 一件疑 獄眾 說紛云 一時 不能判 決 於 是他換 了一 身便服 親自下 33

34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鄉去 微服 私訪 偶 然在 一處小 庵休 憩 小庵 裡的 僧人年 紀八 十多歲 了 見了 太守即合掌肅立 叫他的徒兒來奉茶具 徒兒遙應說 太守就要來了 請這位客人到其他屋子裡坐坐吧 僧人回應說 太守已經來了 快快獻茶來 太守大駭說 你怎麼就知道我來了呢 僧 人 說 太 守 是 一 郡 之 主 也 太 守 的 一 舉 一 動 通 國 皆 知 怎 麼 可 能 只有我知道呢 又問 你怎麼識得我呢 僧 人 太 守 不 可 能 識 得 一 郡 之 人 可 一 郡 之 人 有 誰 不 識 得 太 守 呢 問 你可知我是為了何事出來啊 僧 人 某 案 之 事 那 兩 造 都 派 出 其 黨 羽 在 鄉 野 路 旁 到 處 布 散 談 論 很 久了啊 只是那些人都故意裝作不認識太守你啊 太守憮然自失 因問 可為何你不肯假裝不認識我呢 僧 人 投 地 膜 拜 說 死 罪 死 罪 我 就 要 等 您 這 一 問 啊 您 作 太 守 也 是 個 良 吏 好 官 聲 然 而 您 做 事 判 案 只 要 覺 得 不 符 合 道 義 就 內 心 不 安 就 會覺 得有 點心虛 於是 您偏好 微服 私訪這 種事 這樣一 來 最能 讓那 些神奸 34

35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巨 蠹 有 機 會 預 先 設 下 蠱 惑 之 計 啊 即 使 是 這 樣 您 想 想 這 鄉 里 小 民 誰 能無親無黨呢 誰能無恩無怨呢 若 是 訪 了 甲 之 黨 羽 則 聽 來 都 是 說 甲 直 而 乙 曲 訪 了 乙 之 黨 羽 則 一 定 聽見甲曲而乙直的說法 訪問到有仇的人家 則那仇家必定說罪犯有錯 訪 到有 恩者 之家 則 那家 人必定 百般 說直以 為是 報恩 至 於婦 人和小 孩 只會 聽說 風聞 見識有 限 容 易失真 又 老又病 的婆 婆和衰 弱的 老翁 說 起話來 都昏昏憒憒 糊里糊塗的話怎能採信 怎麼還能拿到公堂上去當定讞的證據 呢 太 守 您 親 自 出 訪 都 還 這 樣 如 過 再 寄 耳 目 於 他 人 叫 別 人 去 訪 查 哪 裡 還 有 真 相 呢 我 只 是 說 出 微 服 私 訪 的 弊 害 並 不 是 說 太 守 您 聽 訟 判 案 不 好 啊 街 頭 閭 巷 總 是 會 有 流 言 紛 紛 一 般 人 聽 多 了 都 沒 好 處 更 何 況 官 員 們 還 來採訪 這就好比是河渠堤堰潰堤了啊 小 民 之 家 還 要 保 護 自 己 的 身 家 呢 水 有 利 也 不 能 遏 止 人 們 自 肥 呢 若 有 大 水 為 患 則 以 鄰 國 為 壑 那 才 是 勝 算 啊 誰 肯 以 大 局 為 重 誰 還 能 採 地 形地勢做出引導 更別說要建築堤壩阻斷大水 老 僧 是 方 外 之 人 也 本 來 就 不 應 干 預 世 間 之 事 況 且 是 官 家 的 事 耶 只 35

36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是佛法慈悲 捨身濟眾是本心 若是有利於生命的事 就更應該冒死言說啊 請太守您俯察啊 太守沈思老僧所說的話語 最後竟然也不去私訪了 回去了 第二天 他派遣衙役送錢米到小庵去 衙役回去報說 太守返回之後 僧人告訴他的徒兒說 我的心事已畢 竟然泊然逝世了啊 這件事 我是聽楊汶川說的故事 姚安公說 凡是獄情 做官的就要虛心研察 真情假偽才能得以分明 信 人 信 己 都 不 對 信 人 之 弊 就 是 這 位 老 僧 之 言 是 也 可 是 信 己 之 弊 還 有說不清楚道不明的弊端 要到那裡才能再得一位老僧來為人說法啊 小嬋娟 舅 舅 張 健 亭 說 了 一 個 故 事 他 在 野 雲 亭 讀 書 的 時 候 與 諸 同 學 到 佟 氏 園 去聚會玩耍 偶遇扶乩召仙 大家都請問來降仙的姓名 扶 乩 人 題 寫 一 詞 偶 攜 女 伴 偶 閒 行 詞 客 何 勞 問 姓 名 記 否 瑤 臺 明 月 夜 有人嗔喚許飛瓊 眾 人 再 請 下 壇 詩 乩 又 題 寫 三 面 紗 窗 對 水 開 佟 園 還 是 舊 樓 臺 東 風吹綠池塘草 我到人間又一回 36

37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眾 人 竊 議 那 兩 首 詩 的 情 意 淒 婉 恐 怕 是 才 女 香 魂 所 做 然 而 近 處 之 並 無 此閨 秀的 墳塚 難 道是 乃煉形 拜月 的仙姬 嗎 這 一群都 是讀 書人 當 下眾情 顛倒 或凝思佇立 或是造句微謔通詞 乩 忽 然 奮 迅 大 書 特 書 寫 下 衰 翁 憔 悴 雪 盈 顛 傅 粉 熏 香 看 少 年 偶 遣 諸 郎 作 癡 夢 可 憐 真 拜 小 嬋 娟 又 復 大 書 一 大 字 笑 竟 然 就 走 了 這 不 知 是 那 一 個 時 代 的 詩 魂 竟 然 來 作 此 狡 獪 之 詩 然 而 只 有 心 存 輕 薄 之意的人 才會召來這種戲謔之鬼仙嘲笑啊 黃雀在後 胡 厚 庵 先 生 說 了 一 個 故 事 有 一 個 書 生 昵 一 隻 狐 女 初 遇 之 時 狐 女 拿 了一 枚二 寸大的 壺盧 給了那 個書 生 叫他 佩於 衣帶上 而自 己跳入 其中 如 果 書 生 想 見 牠 就 拔 開 楔 子 牠 便 會 出 來 與 書 生 嬿 婉 等 歡 好 過 後 牠 則 仍 然跳入壺盧去 書生再插上楔子封口就好 一 日 那 個 書 生 在 街 市 中 行 走 衣 帶 上 的 壺 盧 被 偷 兒 剪 去 了 從 此 書 生 失去了狐女 那個書生一直懷念牠悵悵然 書生不時常到郊外去散步以消內 心的鬱結 而後竟然聽見濃密的草叢中有人呼叫他 那聲音聽起來好像是那 37

38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隻狐 女的 聲音 書 生就 跑上前 去尋 找 可是 那隻 狐女卻 藏匿 著 只肯 出聲卻 不肯出現 狐女說 我已經變形了 不能再出來和你相見了啊 書生覺得奇怪 問牠發生了什麼事 狐 女 泣 訴 說 狐 向 來 都 做 採 補 煉 形 的 事 那 是 狐 之 常 理 最 近 不 知 何 處 來 了 一 個 道 士 到 處 搜 索 我 們 供 他 採 補 若 是 捕 得 了 狐 就 用 神 咒 禁 制 狐就會僵硬如同木偶 做什麼都要聽他的命令 如果道力稍稍堅強的狐 或 是被 吸取 不肯吐 出內 丹的狐 就會 被道士 蒸了 做成肉 脯 狐的 血肉 既被道 士吃了 修練的百年精氣也就被他所收 我入壺盧 就是要躲避這種災難啊 沒想到仍然被他看見 偷了壺盧去 我實 在是 怕死了 被他 蒸死 已 經獻 出我的 內丹 只留下 一條 命苟延 殘喘 然 而 失 丹 以 後 我 只 能 變 回 獸 形 從 此 煉 形 又 需 要 花 二 三 百 年 的 時 間 才 能 再變化成為人形啊 天 荒 地 老 後 會 無 期 我 感 念 你 的 舊 恩 所 以 叫 你 一 聲 是 來 訣 別 你 要努力自愛 不要再想我了 書生氣憤的說 為何不訴於神呢 狐 女 說 怎 麼 沒 有 去 投 訴 的 狐 多 了 呢 可 是 神 以 為 狐 聶 人 精 氣 也 38

39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是 做 悖 天 理 的 事 說 我 們 是 自 作 孽 愆 殺 人 者 人 殺 之 這 只 是 互 相 報 應 之 道 都 置 之 不 理 啊 這 才 知 道 我 們 花 了 心 思 百 計 巧 取 聶 人 精 氣 正 正 是 自 找 死 路 自 今 往 後 我 只 想 要 專 心 吐 納 修 練 內 丹 不 會 再 去 聶 人 的 精 氣 了 啊 這 個 故 事 是 發 生 在 乾 隆 二 三 年 歲 次 丁 巳 戊 午 年 間 胡 厚 庵 先 生 也 曾親見故事裡的書生 後 數 年 聽 說 山 東 有 天 雷 擊 死 一 個 道 士 這 也 許 是 那 個 捉 狐 取 丹 道 士 淫殺過度 被天雷誅殺了啊 這 真 是 是 螳 螂 捕 蟬 黃 雀 在 後 那 個 挾 彈 者 又 在 其 後 說 的 正 是 這 類 的 事啊 小人做難 從 弟 東 白 的 家 宅 就 蓋 在 村 西 井 畔 從 前 那 裡 還 沒 蓋 起 大 宅 院 之 時 只 是用 圍牆 環繚 靠 著圍 牆築土 屋幾 間 其中 有幾 間屋子 每每到 便夜 就有叩 門聲 雖然 也沒有 發生 其他怪 異的 變故 然 而住 在那裡 面的 人 卻時 常病痛 不安 有一天 大門旁的牆壁倒榻了 起出來一隻小木人 雕成張手叩門形狀 39

40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上面還畫有符籙 人 們 這 才 知 道 這 是 當 初 築 牆 屋 的 工 匠 對 主 人 有 怨 於 是 作 成 這 種 木 偶 人來 鎮魘 所以說 不可 與輕易 的與 小人作 緣結 交 也不 可以輕 易的 作難欺 負小人啊 敵眾我寡 何 子 山 先 生 說 了 一 個 故 事 話 說 雍 正 初 年 有 一 個 道 士 善 畫 符 籙 曾 經 到過西山的極深處去 道士愛上那裡的森林水泉 計畫要在那裡蓋一座道庵 習靜聶 當 地 人 說 那 裡 是 鬼 魅 的 巢 窟 人 們 去 伐 木 採 薪 非 要 成 群 結 隊 去 不 可 否 則 一 個 人 不 敢 進 入 甚 至 是 狼 虎 也 不 能 住 在 那 裡 道 士 先 生 最 好 考 慮 考 慮 道 士 卻 不 肯 相 信 當 地 人 說 的 堅 持 去 深 山 蓋 屋 子 隨 即 鬼 魅 一 起 並 作 有竊 取建 築材料 的 或 是魔魘 來做 工的工 匠 不 時還要 毀壞 各種器 物 或是 污染帶進山裡的飲食 工 人 們 做 工 都 好 像 走 在 荊 棘 叢 中 步 步 罣 礙 又 時 常 野 火 四 起 動 輒 風葉亂飛 就算是千手千眼也是應接不暇 40

41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道 士 大 怒 結 壇 召 來 雷 將 神 降 之 前 則 妖 怪 早 就 先 一 步 遁 逃 了 大 索 空 山 一 無 所 得 神 去 了 則 數 日 之 後 妖 怪 又 復 集 結 如 此 數 回 神 也 厭 惡道士褻瀆 不再回應道士的召請了 道士於是一手結印 一手持劍 獨自與妖怪大戰 竟然被眾妖怪打倒了 鼻 子 斷 了 額 頭 破 了 門 牙 也 折 斷 了 妖 怪 們 還 拔 光 道 士 的 鬍 鬚 脫 光 他 的 衣服 將道士倒懸在樹上 一直到遇見樵夫才得到解救 道士狼狽逃去 那 一 個 道 士 大 概 很 得 意 自 己 的 道 術 吧 然 而 這 是 大 勢 之 所 在 就 算 是 聖 人也不能拂逆啊 若是朝野結黨之已成 盤根錯節 連帝王也不能破 世 事 積 重 久 則 難 變 聚 類 眾 多 則 殺 不 勝 殺 啊 唐 朝 的 牛 李 黨 爭 兩黨 傾軋 四十年 那麼 久 要約 束叛 亂 比出 兵掃 平河北 藩鎮 之亂還 難 以至 於大 唐帝 國走入 了衰 亡 那個 道士 昧於敵 眾我 寡之形 勢 還 想要以 客犯主 那是自不量力而攖其鋒 真是自取其敗啊 人情如此 小 人 之 計 千 萬 變 化 每 每 乘 機 而 大 肆 逞 其 巧 智 我 小 的 時 候 聽 說 村 民 中有 人每 到夜晚 就聽 見腳步 聲 村 民都以 為是 盜匪 於 是手 持火炬 到處搜 捕 卻 了 無 形 跡 村 民 們 知 道 那 是 鬼 魅 天 黑 就 關 門 睡 覺 也 不 再 四 出 搜 捕 41

42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甚 至 堤 防 了 後 來 有 小 偷 知 道 了 著 種 事 情 竟 然 乘 夜 前 往 村 中 偷 竊 村 中 人家仍以為是魅 都繼續睡大頭覺 讓小偷更有時間偷竊 席捲飽得而去啊 這就是 因而用之 的方法啊 縣 城 裡 有 個 縣 令 也 很 愛 講 學 他 當 講 師 可 以 訓 儒 生 他 很 自 得 但 是 他 嫌惡僧人 好像有仇一樣 有一日 有個僧人來縣衙投訴佛寺被偷盜了 那個縣令竟然當庭訓斥他說 你的佛祖沒有靈驗 怎麼配享有廟食呢 你的佛祖若有靈 就應該能預先告訴你有盜賊來偷盜啊 你怎麼可以拿失竊 案件來褻瀆官長耶 縣令竟把僧人趕走了 縣 令 還 告 訴 學 生 說 假 使 天 下 各 郡 守 的 縣 令 都 用 上 這 種 方 法 那 些 僧 人不必淘汰也會自己散夥 僧人也是很聰明的 他們回去寺廟後 就明著大肆招集徒弟們修懺祝佛 然而卻私下卻賄賂乞丐們 叫他們捧著衣物跪在佛寺門外 還要裝作虔誠樣 子 都 說這 佛寺的 佛有 靈 來寺 廟的 施捨的 人於 是越來 越多 這 就是 所謂的 更反而用 啊 因 而 用 之 更 反 而 用 這 兩 招 都 能 轉 勢 運 助 為 己 用 這 天 下 的 人 情 都 大 抵 是 如 此 人 們 若 只 是 偏 執 一 理 不 肯 明 理 反 覆 斟 酌 還 要 與 之 抗 衡 那 麼 世風日下 就沒有人能倖免了啊 42

43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以直報怨 張 某 和 瞿 某 兩 人 自 幼 年 就 是 同 學 長 大 了 也 是 好 朋 友 兩 家 相 善 瞿 某與 他人 訴訟 張 某卻 受人賄 賂 刺 探瞿某 的陰 謀計畫 還將內 容泄 露給他 的 對 手 瞿 某 大 受 窘 辱 恨 之 入 骨 然 而 這 事 秘 密 沒 人 證 也 沒 有 物 證 瞿 某對外還是裝作沒事 並沒有與張某絕交 不 久 張 某 死 了 瞿 某 千 方 百 計 的 娶 了 張 某 的 太 太 過 門 雖 然 也 是 事 事 成 禮 然 而 一 家 人 在 家 說 話 他 仍 然 叫 她 張 嫂 婦 人 敦 厚 還 以 為 是 瞿 某 憐 惜自己說笑呢 當然也不太計較 有 一 日 瞿 某 與 婦 人 一 起 吃 飯 婦 人 忽 然 跳 起 來 直 呼 瞿 某 姓 名 大 聲 說 瞿 某 你 做 得 太 過 分 了 我 是 負 心 但 是 我 的 妻 子 已 經 歸 了 你 這 樣 報復已經足夠償還了 你必定仍要呼她張嫂 為什麼 婦 人 再 嫁 是 常 事 娶 了 再 嫁 婦 也 是 尋 常 的 事 我 既 然 死 了 當 然 不 能 禁 止妻 子再 嫁 也不 能禁 止你娶 妻 我 已失了 朋友 義 也不 能責備 你娶 朋友之 妻 可 是 今 天 你 不 以 婦 為 婦 仍 然 連 帶 著 我 的 姓 叫 她 張 嫂 你 這 就 不 是 娶 43

44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了我 的妻 子為妻 子 而 你是淫 辱了 朋友的 妻子 你淫辱 我的 妻子 我 就能誅 殺你 那個瞿某人 竟顛狂數日 真的死了 若 有 人 以 直 報 怨 聖 人 也 不 能 禁 張 某 的 行 為 固 然 是 小 人 的 常 態 可 是那也不是什麼不共戴天之仇 瞿某還千方百計娶了張某的妻子為妻 報復 已經太過了啊 然 而 瞿 某 又 將 張 某 的 妻 子 當 成 了 妓 女 視 若 倚 門 婦 意 欲 玷 辱 張 家 的 家 聲 這是過之又過了啊 怎麼能怪罪張某的鬼魂來憤激為厲呢 懺悔 有一惡少 生病了 他得了寒疾 在昏昏憒憒中魂已經出竅離開了身體 他悵 悵然 覺得無 所適 從 一看 見有 人來人 往 他 就隨著 人一 起去了 不知不 覺到了冥司 惡 少 遇 見 一 個 冥 吏 也 是 老 相 識 了 他 為 惡 少 檢 查 籍 簿 很 久 很 久 只 能 蹙額說 你 多 忤 逆 父 母 於 冥 法 應 當 交 到 鑊 湯 地 獄 可 是 你 的 壽 命 還 沒 完 啊 應該可以回去 壽終以後再來受報可也 44

45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惡少惶怖驚恐 跪下來叩首乞求解脫之道 冥吏搖頭說 此 罪 至 重 不 是 我 微 小 的 能 力 能 替 你 解 脫 就 算 是 釋 迦 牟 尼 佛 來 了 恐怕也是無能為力了 惡 少 泣 涕 跪 求 不 已 吏 沉 思 的 說 有 一 個 故 事 你 知 道 嗎 有 一 位 禪 師 登 座 問 虎 頸 下 的 鈴 鐺 什 麼 人 能 去 解 下 眾 人 都 還 沒 來 得 及 回 答 一 個 小 沙 彌 就 說 了 何 不 命 令 繫 鈴 人 去 解 下 來 呢 人 若 得 了 罪 父 母 還 是要向父母懺悔 或許可以免刑吧 惡少實在是憂慮自己罪業深重 不是一時所可懺悔可免罪 冥 吏 笑 著 說 又 有 一 故 事 你 沒 聽 說 過 嗎 那 個 殺 豬 的 王 屠 戶 放 下 屠 刀 立 地 成 佛 嗎 冥 吏 於 是 派 了 一 隻 鬼 送 他 回 去 惡 少 醒 來 霍 然 遂 癒 從 此 以 後 他 是 洗 心 滌 慮 改 過 轉 好 也 被 父 母 親 愛 憐 原 諒 了 一 直 活 後到七十多歲才壽終 雖 然 不 道 他 有 沒 有 免 去 鑊 湯 地 獄 之 苦 然 而 看 他 能 高 如 此 高 壽 似 乎 已 經允許懺悔免罪了啊 各修本業 45

46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許 文 木 說 了 一 個 故 事 一 位 老 僧 澄 止 有 道 行 臨 死 之 前 對 著 徒 弟 們 說 我 持 律 精 進 自 以 為 能 轉 生 四 禪 天 人 世 尊 嗔 我 平 生 的 議 論 好 尊 佛 而斥儒 我相未化 不免仍入輪迴了啊 其徒說 師尊崇奉世尊 怎麼世尊反而要嗔您呢 澄 止 說 這 就 是 世 尊 之 所 以 為 世 尊 啊 若 只 是 黨 同 伐 異 只 顯 揚 自 己 而 壓 抑 他 人 何 以 成 為 世 尊 呢 我 現 在 才 醒 悟 你 的 見 識 還 是 有 偏 差 啊 這 個 故 事 讓 我 憶 起 楊 槐 庭 說 過 他 在 乙 丑 年 到 京 師 考 試 時 當 時 他 是 和 幾位同年一起走 在旅途中遇見了一位僧人同宿一個旅館 他與那位僧人閒 談起 來 其 中就有 一位 同年不 時看 著他 拿 目光 制止他 與僧 人的談 話 最後 出聲制止我說 你怎麼和一個異端說話呢 僧 人 不 平 的 說 釋 家 與 儒 家 雖 然 不 同 然 彼 此 都 各 有 品 地 如 果 是 孔 子 他 當 然 可 以 排 斥 佛 教 可 是 顏 回 曾 參 以 下 就 不 可 能 了 如 果 顏 回 曾 參 可 以 排 斥 菩 薩 那 麼 鄭 玄 賈 公 彥 以 下 也 是 不 可 能 做 到 的 如 果 鄭 玄 賈 公 彥 可 以 排 斥 阿 羅 漢 那 麼 程 頤 朱 熹 以 下 就 更 加 不 可 能 了 又 如 果 程 頤 朱 熹可 以排斥 諸方 祖師 那 麼那 一些只 會依 草附木 拿著書 本自 誇講學 46

47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的 儒 者 就 更 沒 有 能 力 排 斥 佛 家 了 為 什 麼 呢 因 為 兩 邊 的 分 量 不 相 當 啊 先生你排斥佛法 難道不是想藉此抬高自己的地位嗎 當 時 那 個 同 年 又 怒 且 笑 的 說 就 因 為 儒 佛 各 有 各 的 品 地 所 以 我 輩 儒者就可以排斥你們這些僧人 當時那一群人 幾乎是不歡而散的 我 說 佛 儒 兩 家 若 是 各 以 本 教 而 論 就 譬 如 居 家 了 夏 商 周 三 王 以 來 儒 道 在 歷 史 上 很 久 了 啊 就 算 再 有 聖 人 出 世 也 不 能 改 變 了 這 就 好 比是 家庭 中的主 人 佛 自西域 而來 主張空 虛清 淨之義 可以使 那些 營營汲 汲心猿意馬的人 心情上稍稍平息 憂愁的人可以得到排遣 佛家得因果報 應之說 也足以警戒下愚 使人回心向善 於人世間不無相補啊 所 以 佛 的 說 法 能 行 於 中 國 就 好 比 無 那 些 挾 技 求 食 的 食 客 食 客 如 果 不 修 其 本 技 而 想 變 更 主 人 的 家 政 使 主 人 退 而 受 教 那 就 是 學 佛 人 之 過 啊 若 各 以 末 流 而 論 譬 如 種 田 儒 家 就 像 些 耕 耘 的 人 而 佛 家 若 失 去 了 本 來 的 宗 旨 不 以 善 惡 為 罪 福 而 是 以 施 捨 不 施 捨 為 罪 福 的 話 那 是 惑 眾 取 財 往往也是有的 那麼就會像侵略者一樣 偷別人家稻田裡的禾稼啊 儒 者 們 若 捨 棄 了 鋤 頭 耕 具 任 由 田 園 荒 蕪 拿 著 木 棒 武 器 每 日 尋 找 那 些 侵 略 者 想 與 之 格 鬥 就 算 格 鬥 全 勝 了 也 不 知 自 己 家 的 稼 穡 還 在 不 在 47

48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到那時候 會不會得不償失呢 且 佛 教 自 漢 明 帝 後 至 今 在 中 國 已 經 蔓 延 了 二 千 多 年 就 算 是 堯 舜 周 公 孔 子 復 生 也 不 能 都 將 之 驅 逐 出 去 儒 者 們 是 採 用 父 子 君 臣 兵 刑 禮 樂治 國牧 民的 若 捨棄 了就不 能治 理天下 就算 現在釋 迦出 世 也不 能在中 國實行佛法啊 這 佛 儒 本 就 可 以 無 爭 兩 者 相 爭 徒 然 讓 僧 人 們 生 出 好 勝 利 心 妄 想 罷黜儒家伸楊佛教 信佛的人民廣施錢財更加富有 若是也讓講學的儒者生 也出了爭名之心 在著作中不寫排斥佛家的理論 則佛家就不足已成就衛道 之功啊 所以兩家的語錄 都如水中泡影 旋生旋滅 旋滅旋生 互相謾罵不止 這兩 家相 爭之言 千百 年後 還 會存 在如故 那 麼若是 這兩 家不爭 千百年 後 也都能並存如故啊 其實 只要各修其本業就可以了啊 習聞自敗 陳 瑞 庵 說 了 一 個 故 事 獻 縣 城 外 的 廣 大 丘 阜 相 傳 都 是 漢 塚 有 個 農 夫 耕 田 誤 犁 了 一 處 墳 塚 回 家 以 後 大 發 寒 熱 還 說 著 胡 話 有 鬼 魂 來 責 罵 農 人觸犯了他們 48

49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當時陳瑞庵正好在 他就問了 你是何人 答 漢朝人 又問 漢朝何處人 答 我就是漢朝時的獻縣人 所以墳墓埋在這裡 你何必問 又問 此地在漢朝 地名就是獻縣耶 答 當然了 陳 瑞 庵 問 此 地 在 漢 朝 為 河 間 國 縣 名 叫 做 樂 成 到 了 金 人 的 元 朝 才改名為獻州 明朝乃改為獻縣 漢朝那裡有獻縣這個地名呢 鬼 不 語 陳 瑞 庵 再 問 之 那 個 農 夫 就 甦 醒 了 這 大 概 是 當 地 人 傳 說 漢 塚 久了 連鬼 都聽慣 了 因 故依托 想要 求食祭 吧 只 是那個 鬼沒想 到遇 到懂歷 史的陳瑞庵 竟然自敗了 大智慧 毛 其 仁 說 了 一 個 故 事 有 一 個 耿 某 人 勇 猛 而 剽 悍 走 在 山 裡 遇 了 隻 老 虎 他 奮 然 拿 起 一 隻 齊 眉 棍 與 虎 鬥 虎 竟 然 不 敵 跑 走 了 耿 某 就 自 以 為 能 與古代英雄中黃 佽飛之流比肩的殺虎斬蛟的英雄 耿 某 偶 然 聽 說 聞 了 某 寺 後 有 很 多 鬼 時 時 出 來 捉 弄 欺 侮 醉 酒 的 人 他 憤 49

50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而前 往要 去驅逐 那些 鬼 就有 許多 好事者 追隨 他去 想 看耿 某如何 驅鬼 眾 人到 了那 裡的時 候 已 經是黃 昏了 眾人於 是縱 飲到天 黑 人人 坐在 寺後的 矮牆上等著鬼來 二 更 鼓 後 隱 隱 聽 見 嘯 聲 漸 漸 靠 近 了 耿 某 人 於 是 大 叫 著 說 耿 某 在此 倏 然 間 有 人 影 無 數 團 團 洶 湧 而 至 都 吃 吃 的 笑 說 是 你 耶 簡 單 啊 耿 某 一 怒 躍 下 眾 鬼 竟 做 鳥 獸 散 去 遠 遠 的 遙 呼 他 的 名 字 謾 罵 不 已 耿 某追向東則在西 追向西則在東 就這樣此沒彼出 倏忽千變 耿 某 東 跑 西 跑 旋 轉 如 風 輪 始 終 不 見 一 隻 鬼 耿 某 疲 累 極 了 想 回 去 眾鬼則又嘲笑他還使出激將法 把他漸引漸遠 突 然 一 隻 奇 鬼 當 路 而 立 那 隻 大 鬼 有 鋸 子 一 樣 的 獠 牙 還 雙 眼 如 電 張 牙奮爪想搏殺耿某 耿某急急奮拳一擊 大叫一聲 仆倒時 指頭已經折斷 手掌也裂開了 原來耿某奮力一拳擊在墓碑之上 群鬼合聲大笑 勇哉 隨即消散無蹤 那 些 跟 來 看 好 戲 的 好 事 者 都 做 壁 上 觀 一 點 也 不 想 幫 拳 等 聽 到 耿 某 呼 痛大 叫 才 一起拿 著火 炬將耿 某抬 回家去 耿某 臥傷數 日才 能起床 耿某的 50

51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右 手 殘 廢 了 從 此 猛 氣 盡 消 旁 人 欺 他 笑 他 他 都 不 以 為 意 竟 能 做 到 唾 面自乾 耿 某 能 與 發 怒 的 老 虎 力 敵 卻 不 能 不 被 群 鬼 所 困 那 虎 是 鬥 力 鬼 是 鬥 智 啊 以 有 限 之 力 想 要 勝 無 窮 之 變 幻 這 不 是 天 下 的 癡 人 嗎 然 而 他 能 一 懲即戒 毅然自返 說他是有大智慧的人也是可以的 硯 張 桂 巖 從 揚 州 回 來 帶 回 一 枚 琴 硯 來 贈 給 我 斑 駁 剝 落 古 色 黝 然 右 側 近 下 鐫 有 西 涯 二 個 篆 字 是 明 朝 名 臣 書 法 家 李 東 陽 懷 麓 堂 的 故 物也 裡面還鐫刻有行書一詩 曰 如以文章論 公原勝謝劉 玉堂揮翰手 對此憶風流 提款寫著 稚繩 是高楊孫相國的字也 左 側 鐫 有 小 楷 一 首 詩 曰 草 綠 湘 江 叫 子 規 茶 陵 青 史 有 微 詞 流 傳 此 硯 人 猶 惜 應 為 高 陽 五 字 詩 提 款 寫 著 不 凋 兩 字 乃 是 太 倉 崔 華 的字 崔 華 是 明 朝 王 士 禛 漁 洋 山 人 的 門 人 漁 洋 山 人 的 論 詩 絕 句 寫 溪 水 碧 於 前 渡 日 桃 花 紅 似 去 年 時 江 南 腸 斷 何 人 會 只 有 崔 郎 七 字 詩 詩 中 51

52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的崔郎就是指崔華 以 上 這 幾 首 詩 在 懷 麓 堂 集 和 漁 洋 山 人 二 詩 本 集 都 沒 有 記 載 只因為詩中有詆訶前輩之言 還微涉訐直 可見是那些編輯在編集子的時候 自 行 刪 除 了 後 來 這 枚 琴 硯 我 送 給 了 慶 大 司 馬 丹 年 了 參 知 劉 墉 頗 為 懷 疑 那琴 硯是 假的 然 而古 人多有 集外 詩 這硯 這詩 的真假 始終是 不能 明白了 啊 又 楊 汶 川 諱 可 鏡 楊 忠 烈 公 的 曾 孫 也 以 拔 貢 官 戶 部 郎 中 與 先 父 姚 安 公 是 同 事 贈 給 我 父 親 姚 安 公 一 枚 小 硯 台 背 有 銘 文 曰 自 渡 遼 攜汝伴 草軍書 恒夜半 余之心 惟汝見 款題 芝岡銘 這 是 明 朝 名 將 熊 廷 弼 在 軍 中 所 用 的 硯 台 楊 汶 川 說 是 從 親 串 家 得 來 的 又 我 家 藏 有 一 枚 小 硯 台 左 側 有 白 谷 手 琢 四 字 應 該 是 明 末 大 將 孫 傳庭所親制的 兩枚硯台大小相近 姚安公因這兩枚小硯都是前代名臣的遺 物 將 兩 硯 合 為 一 匣 放 置 後 來 傳 到 我 的 長 子 汝 佶 手 上 汝 佶 夭 逝 早 歿 那 二個硯台竟被家裡的婢媼竊賣了 如今已經找不到了啊 二事 52

53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我 在 十 七 歲 時 自 京 師 回 家 鄉 應 童 子 試 住 在 文 案 孫 氏 的 旅 舍 當 地 人 語 音 呼 若 巡 詩 音 之 轉 也 房 屋 草 廬 都 是 新 建 的 然 而 土 坑 下 卻 釘 了 一 枚桃杙 上坑下坑時頗有阻礙 我呼叫主人拔去之 主 人 是 篤 實 的 人 搖 手 說 那 枚 桃 杙 是 不 可 拔 去 的 拔 走 了 就 有 怪 事 發作啊 我問主人有什麼緣故嗎 主 人 說 我 買 了 這 片 小 地 方 建 築 此 店 住 宿 過 的 人 都 說 每 夜 總 會 見 到 炕 前 站 著 一 個 女 子 不 說 話 也 不 動 也 沒 什 麼 妨 害 有 膽 的 人 舉 手 摸 她 竟 然虛 無所 融 都是 摸著 空氣 道 士來 拿這枝 桃杙 念念咒 釘下後 就不 在看見 那隻女鬼了 我 說 這 下 面 必 定 有 古 塚 人 住 在 上 面 鬼 魂 不 安 啊 為 何 不 掘 出 下 面得骨骸 買個棺材遷葬呢 主人說 好啊 然而 之後我就不知其後果是否有遷出了沒有 又乾隆三十八年 歲次癸巳的春天 我請假在北倉養病 姻家趙氏有喪 請家 父去 題主 先 父姚 安公命 我前 去 回來 的途 中夜裡 就住 宿在楊 村 當時 夜已深 我才要就枕睡了 可外面的僕隸和馬都還沒未睡 53

54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忽 然 一 個 綵 衣 女 子 揭 開 簾 子 入 內 才 一 露 面 隨 即 退 出 我 懷 疑 那 是 個 趁 座 的 妓 女 呼 叫 僕 隸 將 她 趕 走 可 是 他 們 都 說 外 戶 已 經 關 閉 沒 見 有 人 來 啊 主 人 說 四 日 前 有 個 官 宦 家 的 媳 婦 宿 住 在 這 裡 可 是 她 死 了 昨 天 才移走棺柩回去 會不會有可能是回煞 我 回 家 後 告 訴 父 親 姚 安 公 父 親 說 我 小 時 候 在 陳 氏 舅 家 讀 書 正 好 有 死 去 的 僕 婦 人 們 都 說 夜 裡 會 有 回 煞 當 晚 月 明 如 晝 我 獨 坐 在 室 外 想要 看看 回煞是 作何 形狀 可 是都 沒看見 這次 怎麼你 看見 了呢 可 見是你 不如我啊 我至今還深深愧對我父親的教悔啊 拚死吃河豚 天 津 的 河 豚 最 多 了 當 地 人 吃 河 豚 就 像 吃 自 家 種 的 蔬 菜 一 樣 然 而 也 時 常聽聞有人吃河豚中毒死了的消息 所以也不是家家都善於烹治河豚這種有 毒的魚啊 姨丈牛惕園曾經說了一個故事 有一個人嗜吃河豚 不幸中毒死了 那 人 的 妻 子 還 做 夢 夢 見 死 去 的 丈 夫 回 來 對 她 說 祭 祀 我 的 菜 飯 54

55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為什麼沒有用河豚耶 這真是死而無悔 人都吃死了還要吃河豚啊 又 姚 安 公 說 里 中 有 個 人 家 境 並 不 好 才 能 溫 飽 而 已 可 是 後 來 竟 染 上賭博 因賭博破家了 那人臨死時 告訴自己的兒子說 必要將賭博的賭具放在我的棺木中 如果無鬼 那些東西就與白骨同化為土吧 這樣做沒有妨害別人 可如果有 鬼 我在荒榛蔓草之間 必定要有這些賭具 否則何以消遣呢 那 個 人 死 後 要 大 殮 之 時 眾 人 都 說 人 死 要 葬 之 以 禮 他 那 是 亂 命 不可從啊 其 子 說 沒 聽 過 事 死 如 事 生 嗎 他 生 的 時 候 不 肯 聽 從 規 諫 還 想 他 死 後不會違抗嗎 我不是講學的讀書人 諸公也不要來干預人家的事 兒子最終還是從其父命 姚 安 公 說 這 是 非 禮 啊 然 而 也 是 孝 思 無 已 之 心 啊 我 厭 惡 人 世 間 事 事都要遵從古禮 為了遵從古禮 連最後一點思親之心都漠然了啊 異狀 有 一 個 奴 隸 的 兒 子 從 事 鐵 匠 的 工 作 他 是 在 父 母 賣 身 時 沒 有 隨 著 一 起 賣的 所以獨居在於外 他的妻子才二十多歲 竟然為狐所媚 病了一年多 55

56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快病死了 起初那個婦人不肯說 一直到了病重難治的時候 她才說出 那隻狐初來的時候是個女孩形貌 說是新來的鄰居 我時常留她說話 漸漸 的涉 及些戲 謔的 言語 繼 而她 漸相逼 迫 遽 然向前 抱住 我 我就 昏昏然 如夢魘 從 此 牠 是 每 夜 都 來 可 是 來 了 必 換 了 一 種 形 貌 忽 男 忽 女 忽 老 忽 少 忽醜忽好 忽僧忽道 忽鬼忽神 忽穿著現代的衣冠 忽穿古代衣冠 一 年 多 了 竟 然 沒 有 一 次 重 複 每 次 牠 來 我 就 四 肢 軟 緩 不 能 舉 動 還口噤不能言語 只是心中了了明白 眼睛也能看得清楚而已 那 狐 也 不 說 一 言 一 語 就 是 不 知 是 同 一 隻 狐 所 化 呢 還 是 有 許 多 狐 魅 輪 留更番而來啊 最 為 奇 怪 的 是 有 一 次 小 姑 偶 然 進 入 我 的 房 間 裡 正 好 遇 到 那 隻 狐 那 隻狐沖人出去 一躍即逝 小 姑 所 見 的 是 個 戴 方 巾 穿 道 袍 的 人 還 白 鬚 鬖 鬖 而 我 所 看 見 的 則 是 個黯 黑垢 膩 像一 個賣 煤炭的 人 那 狐怪竟 可以 同時而 異狀 更 是不 可思議 啊 56

57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正氣 汲 孺 愛 先 生 說 了 一 個 故 事 先 生 與 我 為 疏 從 表 姪 關 係 然 而 他 在 我 幼 時 為 我 開 蒙 所 以 我 始 終 待 以 師 禮 交 河 有 戶 人 家 耕 種 的 土 地 就 在 墳 塚 旁 田 地 離 家 很 遠 於 是 他 就 在 田 地 旁 邊 另 築 一 間 屋 子 將 就 的 住 著 只 是 夜夜都能聽見鬼說話 習慣了也就見怪不怪了 一夕 聽聞墳塚間呼說 你怎麼這樣狼狽啊 一 人 應 說 剛 才 路 上 遇 了 一 個 女 人 帶 著 一 個 小 孩 同 行 我 看 她 面 有 衰 氣 死 期 已 近 所 以 我 想 也 不 必 避 開 她 了 沒 想 到 那 個 女 人 忽 然 打 了 一 個 噴 嚏 那 噴 嚏 正 好 打 中 了 我 我 當 下 好 像 被 巨 大 的 杵 舂 當 胸 撞 到 竟 然 受 重 傷 仆 地 休 息 了 很 久 很 久 才 能 回 來 現 在 我 這 胸 口 和 肚 子 還 是 疼 痛 的 很 呢 此 人 就 默 記 那 些 鬼 說 的 言 語 第 二 日 種 田 的 人 都 來 下 田 休 息 時 不 免 聚集一處 說說奇怪的事 此人就問了 昨日誰家的女子傍晚行走 以致於中途遇鬼的啊 其 中 一 名 宋 姓 者 說 我 女 兒 昨 晚 同 我 小 兒 子 從 外 面 回 家 沒 有 遇 鬼 的 事啊 眾 人 都 以 為 那 人 亂 說 話 可 是 過 了 幾 日 宋 姓 的 女 兒 遭 遇 強 暴 當 她 被 57

58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那些 人捉 住的時 候 她 強捍的 與惡 人的刀 刃相 抗 沒有 被玷 辱 可是 她卻被 惡徒殺死了 這 才 知 道 宋 女 的 貞 烈 之 氣 這 樣 厲 害 雖 然 性 命 已 屆 衰 絕 之 時 打 一 個 噴 嚏還能如此剛勁 連鬼魅都要畏懼 這真是正氣之人啊 不增不減 舍 人 張 完 質 說 了 一 個 故 事 有 個 人 與 狐 為 友 他 要 到 外 地 行 商 將 家 事 都交 托給 了狐友 他走 後 家裡 凡有 火燭盜 賊 狐 友都為 他警衛 家 中的童 婢或 有作 姦的 都 被狐 友摘發 無遺 於是家 政井 井 比起 主人在 家時 還要嚴 謹 只 有 那 人 的 妻 子 與 鄰 人 通 姦 狐 友 好 像 不 知 道 這 件 事 過 了 兩 年 主 人 經商回來了 他很感謝狐友為他住持家政 可是時間久了也聽說自己妻子和 鄰人之事 他又怪罪狐友 狐友謝說 這是神所判定的 我也不敢違抗啊 商 人 不 服 說 犯 淫 罪 的 連 鬼 神 都 要 降 禍 災 怎 麼 反 而 引 導 我 妻 子 犯 淫 罪呢 狐 友 說 了 這 是 有 緣 故 的 啊 那 的 鄰 人 前 世 是 個 有 錢 人 你 是 他 的 出 58

59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納 因為他很倚賴相信你 而你卻侵食他許多金錢 冥 司 就 判 你 要 把 妻 子 陪 他 睡 來 償 還 所 負 每 睡 一 晚 准 以 宿 妓 的 價 格 銷 去 金 五 星 現 在 你 所 欠 他 的 只 剩 七 十 多 金 了 等 銷 盡 情 自 絕 斷 你 為 何 還 要急躁呢 你如果不信 試著將你所負得債還他 看看會如何 商 人 親 自 去 鄰 人 家 對 他 說 聽 說 你 不 太 富 裕 我 這 次 出 外 經 商 幸 好 有 贏餘 謹以八十金奉助你的生活 鄰 人 又 感 動 又 慚 愧 從 此 就 和 商 人 的 妻 子 斷 絕 了 曖 昧 關 係 到 了 年 底 還回饋商人各種佳肴禮品表示感謝 送來的東西頗為精緻 商人估計這些禮 物 的 價 值 正 好 減 去 是 十 餘 金 他 才 知 道 這 是 夙 生 的 債 負 接 受 者 連 一 毫 一釐都不能增 贈與的人也是一毫一釐都不能減少啊 這也真是可畏啊 天聽 族 姪 竹 汀 說 了 一 個 故 事 有 個 農 家 婦 年 少 守 寡 還 矢 志 不 嫁 養 婆 婆 和 撫育孤子很多年了啊 有 一 日 一 個 穿 著 華 服 的 少 年 從 牆 缺 處 窺 伺 她 她 以 為 是 過 客 誤 入 罵 了 他 幾 句 話 就 去 了 第 二 天 他 又 來 了 寡 婦 想 村 子 附 近 沒 有 這 種 少 年 當地人也都不會穿這種華麗的服飾 她心知是魅 拿起棍棒就去驅逐他 59

60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可 是 寡 婦 家 後 來 卻 不 時 被 拋 擲 磚 石 損 壞 家 中 器 物 那 隻 魅 也 是 天 天 都 來 登牆入內窺視還向著年輕寡婦告白 說自己很喜歡她等等 寡 婦 無 計 只 好 到 社 公 祠 去 哭 訴 可 都 沒 有 靈 驗 又 過 了 七 八 日 青 天 白日 的忽 然變天 天地 晦冥 大 雷擊 裂了村 南的 一座古 墓 那個 來勾 引人的 魅才絕了不來了 可也不知那是狐還是鬼 以 妖 媚 人 已 經 干 了 天 律 況 且 媚 及 寡 婦 受 了 雷 殛 之 刑 也 是 該 當 可 總是 要等 待一下 才能 等到後 應嗎 這應該 是天 人一理 了 況 且事關 殊死 也 真 是 該 等 待 奏 請 而 後 才 能 行 刑 應 當 是 由 社 公 輾 轉 上 聞 需 要 等 候 些 時 日 吧 然 而尋 常的一 個婦 女大哭 遽然 能上達 天聽 這也足 見孝弟 之情 能通達 神明啊 狼子野心 滄 州 一 帶 的 海 濱 是 煮 鹽 之 地 是 人 們 所 謂 的 灶 泡 廣 袤 綿 延 數 百 里都 充斥 著鹽鹵 不可 耕種 荒 草連 天 有些 像塞 外 所以 狼群多 在那 裡鑿窟 穴居繁衍族類 捕 狼 的 人 總 是 掘 地 為 阱 深 挖 數 尺 陷 阱 廣 三 四 尺 拿 個 板 子 覆 蓋 在 上 面 板子中間鑿圓孔 孔洞比痰盂大些 形狀一如犯人用的木枷 60

61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這 時 候 人 就 帶 著 一 隻 狗 或 是 一 隻 小 豬 蹲 在 阱 中 打 狗 或 小 豬 讓 牠 們 出 聲 嗥 叫 狼 一 聽 到 聲 音 來 了 必 定 用 前 足 探 入 孔 中 想 要 捕 捉 小 獸 這 時 人 隨即 握住 狼腳綁 住 起 立連同 木板 扛回家 去 狼 腳隔著 木板 渾身力 氣和爪 牙都無從施力了 然 而 有 時 候 也 會 遇 到 大 群 狼 群 狼 群 膽 子 大 每 次 見 到 了 人 狼 就 會 以 長 嘴 據 地 大 聲 嗥 叫 頓 時 眾 狼 畢 集 好 像 號 令 使 然 狼 群 出 沒 都 是 行 客 在 路途上的大患啊 有 個 富 家 人 偶 而 得 了 二 隻 小 狼 就 將 兩 隻 狼 崽 子 帶 回 家 去 與 家 裡 養 的犬 雜畜 一處養 小狼 崽也和 狗兒 相安無 事 小 狼稍稍 長大 些也頗 馴服 富 人竟然忘了那兩隻還是狼啊 有 一 日 主 人 在 大 廳 裡 午 睡 聽 聞 群 犬 嗚 嗚 狂 吠 好 像 發 怒 的 吠 叫 聲 他 驚 起 一 看 身 邊 也 沒 有 人 他 再 就 枕 將 睡 時 群 犬 又 如 前 狂 吠 於 是 他 偽 裝睡 著了 等著 則 是那 二匹狼 伺他 沒察覺 時靠 過來 想 咬他 的喉頸 是群犬 阻擋 不讓 那兩隻 狼靠 近 富人 於是 殺了那 兩匹 狼還剝 下狼 皮 這個 故事 是 從姪虞惇說給我聽的 這 狼 子 野 心 啊 不 能 不 信 啊 然 而 狼 有 野 心 也 不 過 是 想 逃 跑 去 這 兩 匹 狼竟 然是 是陽為 親昵 而陰懷 不測 啊 這就 不止 於野心 了啊 獸 類當 然不足 61

62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道 可是這個人為何要自己養著禍患來害自己呢 天殺的 田 村 有 一 位 農 婦 甚 是 貞 靜 有 一 日 送 飯 食 去 田 阪 給 丈 夫 吃 在 野 外 遇 見了一個書生向她討瓶子裡的水喝 婦人也不回應 書生拿出一錠金子投向 婦人的袖口 婦人又擲回去還罵他 書 生 惶 恐 逃 了 到 了 晚 上 婦 人 將 白 天 的 事 告 訴 丈 夫 丈 夫 隔 天 就 出 去 查找詢問 當地竟然沒有那個書生 夫婦兩都懷疑那個書生是隻鬼魅 數 日 後 做 丈 夫 的 外 出 遇 到 大 雨 阻 隔 回 不 了 家 那 隻 妖 魅 竟 然 幻 化 成 她 丈 夫 的 形 貌 也 作 冒 雨 回 來 的 樣 子 一 回 到 家 就 急 急 叫 妻 子 共 寢 還 草 草熄燈睡了 丈夫一上床就遽然求歡媟戲 忽 然 電 光 射 窗 照 見 丈 夫 的 容 貌 竟 然 是 那 個 逃 跑 的 書 生 那 婦 人 當 下 是又 氣又 恨 伸手 就抓 破了書 生的 臉面 那 隻妖 魅迅速 地跳 出窗外 只聽他 哀叫一聲 就不知跑哪裡去了 第 二 天 早 上 丈 夫 歸 來 見 到 自 家 門 外 死 了 一 隻 猴 子 破 腦 流 髓 的 死 了 好像被刀劈開一樣 一 般 的 妖 怪 來 媚 人 都 因 為 人 類 也 是 懷 春 發 情 才 能 媾 合 若 是 人 本 就 沒 62

63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有那 種心 思 而乘 其不 意 還要 變幻 成人形 來敗 人節守 的 則所 犯的 罪當與 強 污 罪 一 樣 當 然 不 容 於 神 理 比 之 前 竹 汀 所 說 的 天 聽 的 故 事 報 應 來 的更迅速呢 天 聽 的 故 事 中 也 許 是 社 公 的 權 柄 太 小 不 能 立 刻 裁 斷 還 要 上 報 可 這次事件 那猴妖竟然迅速的遭到天神殛殺 很可能是之前的那隻妖還只是 個 意 圖 犯 而 現 在 這 隻 猴 妖 是 現 行 犯 當 然 可 以 不 用 請 命 就 直 接 誅 殺 了 吧 墮澗鬼 同 年 的 鄒 道 峰 說 了 一 個 故 事 有 個 韓 生 者 丁 卯 夏 天 在 山 中 讀 書 窗 外 就 是 懸 崖 崖 下 有 水 澗 澗 壁 絕 陡 兩 岸 雖 近 然 而 卻 是 可 望 而 不 可 至 啊 每 到 月 明 之 夕 韓 生 每 每 能 見 到 對 岸 有 人 影 他 雖 然 知 道 那 是 隻 鬼 他 想那 隻鬼 也過不 來 心 裡也就 不太 怕了 時 間久 了也見 慣了 韓 生就 試著呼 叫他 還和 他說話 對方 也響應 自己 也承認 是一 隻墮澗 鬼 在此 地等 待交替 的人來 韓 生 好 玩 的 將 喝 剩 的 酒 憑 窗 灑 向 澗 內 那 隻 鬼 就 跑 下 去 飲 酒 也 很 感 謝 63

64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他 從此就成為談話的朋友了 韓生每每誦讀之暇 還頗能消減沉寂啊 一 日 韓 生 試 著 問 人 都 說 鬼 能 預 知 我 今 年 要 去 應 舉 你 可 知 我 能 不能上榜啊 鬼 說 神 若 不 會 檢 籍 也 不 可 能 預 知 更 何 況 是 鬼 呢 鬼 只 是 能 以 陽 氣之盛衰 知道人的年運 以神光之明晦 知道那人是邪是正罷了 若 是 人 的 祿 命 啊 那 是 冥 官 執 役 之 鬼 或 在 旁 偷 窺 竊 聽 才 會 知 道 那 些 城市 之鬼 也許還 能輾 轉相傳 而聽 說一些 我這 隻山野 之鬼 啊 就不 能知道 了啊 然 而 城 市 之 中 也 必 定 是 捷 巧 之 鬼 才 能 知 愚 鈍 之 鬼 也 不 能 到 啊 譬 如 你在 這山 裡頭靜 坐 就 算是官 府之 事 你也 不得 而知 更 何況是 朝廷 的機密 呢 一 天 晚 上 韓 生 聽 聞 隔 澗 的 鬼 呼 叫 他 說 給 你 送 喜 訊 了 啊 剛 才 城 隍 巡山與社公說話 好像說今科的解元是你啊 韓 生 也 是 內 心 竊 喜 自 賀 到 了 榜 發 那 解 元 姓 韓 沒 錯 可 是 是 韓 作 霖 不 是他 那隻墮澗鬼只是聽見同姓而已 韓生嘆息的說 鄉下人傳說官廳裡的事 果然是這樣子啊 64

65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縮地補天 編 修 王 史 亭 說 了 一 個 故 事 有 一 個 崔 生 犯 罪 了 被 判 遠 戍 廣 東 他 恐 怕 攜妻 帶妾 的會發 生意 外 於是 留下 妻妾隻 身前 行 到了 廣東 服役戍 守 他卻 窮 愁 抑 鬱 好 無 聊 還 不 時 回 想 少 婦 登 樓 的 故 事 生 怕 妻 妾 們 閨 怨 了 更增添了淒側悲涼啊 崔 生 偶 遇 一 個 老 叟 自 云 姓 董 字 無 念 他 和 這 位 董 無 念 爺 爺 說 話 也 很 投契 董吳 念爺爺 也同 情他流 落外 地 就請 崔生 到家裡 成為 孩子們 的老師 一老一少甚是相得 一 天 夜 裡 賓 主 兩 人 對 坐 喝 酒 樓 高 月 滿 崔 生 忽 然 滿 懷 離 愁 把 酒 倚 欄 都忘了與老爺爺酬酢了 老 爺 爺 笑 著 說 你 可 是 有 雲 鬟 玉 臂 的 感 懷 嗎 我 這 個 老 友 啊 早 早就 為你 安排了 啊 只 是不知 道事 情是否 順利 所以先 不奉 告 十個 月以後 就會有消息了啊 又 過 了 半 年 老 爺 爺 忽 然 匆 匆 忙 們 叫 僮 婢 打 掃 別 室 不 久 有 三 乘 小 轎 子來 崔生 的妻妾 還有 一個婢 女揭 簾下轎 來了 崔生是 又驚 又喜 又 覺奇怪 的問 她們 怎麼來 了 妻 妾都回 答說 我們 得了 夫君你 的來 信 囑咐 我們隨 某官 的眷 屬一起 來啊 我們迫 不及 待 所以 草草 就來了 把家 事托給 幾房幾 65

66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兄代管治 還約好每年的租米收了 賣了錢就寄過來呢 問 這又是那裡來的婢女呢 說 她是某官的小妾 大老婆不能容 當時在船上很便宜就買了 崔 生 感 激 涕 零 拜 謝 了 老 爺 爺 從 此 完 聚 成 家 不 再 思 念 家 鄉 做 故 園 夢 了 過了數月 老爺爺對崔生說 這個婢女雖是中途邂逅 也是患難相從 當然也是有緣的 好像也可以收房共侍巾櫛 別叫人家落單了啊 又 過 了 好 幾 年 遇 到 大 赦 崔 生 得 以 回 歸 家 鄉 把 個 崔 生 歡 喜 的 跳 躍 不 已 差點睡不著了 而妻妾和婢女反而都淒淒慘慘 戀戀有離別之色 崔 生 安 慰 她 們 說 你 們 念 著 主 人 的 恩 情 耶 倘 若 不 死 以 後 會 有 日 相 報啊 三個女人都不答話 只能去為崔生打點行囊 臨行前 老爺爺安排酒席作餞別 並叫三個女子出來 說 今日的事須要說明白啊 因 拱 手 對 崔 生 說 老 夫 我 是 地 仙 在 過 去 生 中 曾 與 你 同 為 官 我 死 後 是你千方百計的營求 送我的妻子回歸家鄉 我總是於心耿耿不能忘懷 今天你是別鶴離鸞 孤獨一人啊 我正好可以為你料理了這事 但是山高水 66

67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遠 二 個孱 弱女子 怎麼 能來這 裡呢 所以我 招攝 了花妖 先到 你家中 半年 窺 視你的妻妾容貌學習她們的語言說話 等到模仿都有些真了 還叫刺探知家 中的舊事 叫你更不起疑心 她們本來就是三姊妹 所以才會多出一個婢女 她 們 都 是 幻 相 你 別 思 念 等 回 到 了 家 鄉 看 見 妻 妾 舊 人 仍 然 與 此 間 無 異 啊 崔生懇請與三女一起歸鄉 老爺爺說 鬼神各有各的地界 可以暫時出去 卻不可以越界太久 三 女 與 崔 生 握 手 作 別 灑 淚 沾 衣 俯 仰 間 都 已 經 消 失 不 見 了 崔 生 登 舟 時 遙 見 三 個 女 子 立 在 岸 上 他 招 手 也 不 肯 過 來 歸 鄉 後 妻 子 說 他 走 後 家 道日 落 幸 好夫君 每年 都寄回 金錢 來 才得 以生 活至今 這些事 都是 老爺爺 所做的啊 假 使 世 間 的 離 別 人 都 能 遇 見 這 位 老 爺 爺 當 然 就 再 也 沒 有 牛 郎 織 女 的 別離之恨啊 王 吏 亭 說 真 是 啊 這 粵 東 有 地 仙 其 他 地 方 肯 定 也 有 地 仙 董 無 念 有此 術 其 他的地 仙也 必定有 此術 之所以 沒有 人能夠 遇見 地仙 應 當是過 去生 中 從 來沒施 給別 人恩惠 過 若 是有 地 仙們 又怎會 不肯竭 盡心 力為之 縮地補天呢 67

68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妓女難為 有 個 行 客 在 船 泊 停 靠 的 小 鎮 上 召 妓 女 同 宿 先 付 了 銀 子 那 個 妓 女 反 覆 審諦那枚銀子 還就著燈火燒一燒 然後微笑說 別又是紙錠吧 行客覺得奇怪 就問她什麼意思 妓 女 說 數 日 前 有 艘 運 糧 的 船 來 在 碼 頭 上 演 劇 賽 神 我 也 去 趁 熱 鬧看 戲 看 到了夜 深才 回家 路 上我 遇見了 一個 少年給 了我 銀子 我 就在河 岸邊 的草 屋裡和 他野 合了 回 到家 我探懷 取銀 子 只覺 得那 銀子太 輕 取出 來一看 竟是一枚紙錠 我是遇到鬼了 還 有 最 近 也 有 一 戶 妓 女 家 有 恩 客 贈 送 豐 厚 的 衣 飾 客 人 去 了 以 後 那 些 放 在 衣 箱 裡 的 東 西 啊 都 沒 了 鎖 頭 和 鑰 匙 也 沒 人 動 過 一 切 如 故 她 自 己更沒啟開過箱子 可裡面的東西怎麼都沒了呢 大家都懷疑是被狐給騙了 呢 客人戲說 這真是天道好還了啊 又 盲 人 劉 君 瑞 說 了 一 個 故 事 青 縣 有 個 人 與 狐 交 朋 友 時 時 一 起 共 飲 甚 是 親 昵 忽 然 很 久 都 不 見 狐 友 了 他 偶 然 經 過 密 林 叢 莽 間 聽 聞 有 呻 吟 聲 他一看 竟是他的狐友啊 他問 你怎麼變的這樣狼狽啊 68

69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狐 友 又 慚 愧 又 沮 喪 過 了 很 久 才 說 之 前 我 見 一 個 小 妓 女 頗 為 勇 壯 氣 盛 所以化形跑去召妓往宿 希望能採到她的精 沒 想 到 那 個 妓 女 身 體 裡 已 有 惡 瘡 我 採 得 之 後 惡 瘡 之 毒 竟 然 滲 入 命 門 與 我平 生所採 的精 都混合 為一 了 這好 比油 倒入了 麵團 再 不可 能分離 了 那 毒 瘡 已 經 逐 漸 潰 裂 蔓 延 現 在 已 經 爬 上 頭 面 你 看 我 的 醜 模 樣 我 是 恥見故人啊 所以才會與你疏遠啊 這 又 是 個 狐 被 妓 女 所 敗 的 故 事 啊 人 世 間 的 這 機 械 相 乘 得 失 倚 伏 膠 膠擾擾 都是怎麼的一回事啊 美男遇狐 李 千 之 侍 御 說 了 一 個 故 事 某 公 子 人 長 的 帥 氣 優 美 丰 姿 出 眾 大 有 古 代美男子衛玠之流的那種璧人之姿 玉樹臨風呢 雍正末年 正值秋試 他沒考上 就在北京豐宜門內租了一處僧舍過夏 等待下一次科考 租住的地方有一室設榻睡覺 另一室做讀書用 每 日 辰 時 初 書 室 裡 的 几 榻 筆 墨 之 類 都 拂 拭 的 乾 乾 淨 淨 纖 塵 不 染 甚至 瓶插 的花草 硯池 注水 也 都整 頓如法 並不 是粗笨 的蠢材 所能 辦到的 69

70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瑣 碎 事 他 忽 然 醒 悟 他 曾 聽 說 北 方 多 狐 女 也 許 能 與 狐 女 通 情 愫 若 是 有 所豔遇 也許能打發些無聊時光也說不一定 於 是 他 釋 出 好 意 還 不 時 買 來 精 緻 的 點 心 果 品 件 件 裝 盤 鋪 排 當 成 精 品供 著 都 不敢吃 是有 意引出 美人 來享用 啊 他 拭目以 待一 場豔遇 的來臨 呢 在 一 個 月 光 明 亮 的 夜 晚 他 偷 偷 的 潛 到 北 屋 窗 外 挖 開 窗 紙 向 書 房 裡 竊 窺 希 望 能 一 睹 豔 質 到 了 夜 半 書 房 裡 的 器 具 有 聲 果 然 有 一 個 人 在 室 內 料理 他仔細一看 是一個長髯高大的偉丈夫啊 他 嚇 得 逃 跑 了 次 日 他 隨 即 搬 家 搬 家 時 好 像 聽 見 書 房 的 承 塵 上 似有微微的嘆息聲 留不盡 康 師 杜 林 鎮 的 僧 人 北 方 人 俗 呼 僧 人 多 以 姓 所 以 僧 人 的 名 號 大 多 不 傳 專 工 瘍 醫 善 於 治 療 腫 瘍 潰 瘍 金 瘡 折 傷 等 外 科 我 小 時 候 還 曾見過他 他 曾 說 在 他 的 家 鄉 有 戶 人 家 裡 有 個 婢 女 懷 春 死 了 可 是 她 陰 魂 不 散 時常出沒祟人 然而卻是從來都不現形也不作聲 更不是附在活人身上說靈 70

71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語 也 不會 使人生 病 只 是不時 與少 年人在 夢中 歡好交 接 少年 若是 稍稍病 骨隆起 瘦了 她則別媚其他少年去了 所以也不至於殺人 所 以 被 她 祟 了 的 男 人 們 都 不 以 為 遭 了 鬼 祟 即 使 是 曾 經 被 她 所 祟 的 人 也只是認為那是夢境恍惚 都不能確定呢 如此過了數十年 她不為人所畏 也不為人所劾治 那 真 是 一 個 內 心 險 惡 的 女 鬼 啊 這 可 謂 是 善 藏 其 用 了 還 善 遁 於 虛 善 留 其 不 盡 真 得 老 子 的 要 旨 啊 然 而 若 是 她 一 直 這 樣 做 早 晚 會 有 人 知 到 還 有 人 會 傳 揚 開 來 則 那 隻 女 鬼 陰 險 黠 巧 的 伎 倆 早 晚 還 是 要 敗 的 啊 火災現場 相 傳 在 康 熙 中 瓜 子 店 發 生 火 災 在 正 陽 門 之 南 而 偏 東 當 時 有 個 少年病弱 沒能逃出火場 死在那一場火災裡 大火熄滅後 眾人掘開現場 那個少年已經燒的焦黑了 可是身旁卻還有一隻狐也與他一起燒死 這才知 道那少年的病 是狐媚所致 然而卻不知那隻狐怎麼也會死在火場裡了 有人說 狐情重 救他救不出來 守著不肯離去 所以一起死了 有人說 不對 那是狐媚人 把人弄死了 被神靈霹靂殛殺了啊 71

72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都不是 那些狐鬼能變幻形狀 而鬼還能穿屋透壁出去 羅兩峰說的 鬼是有形無質 純粹的只是氣也 氣無所不達 所以沒法阻礙 狐 能 變 大 變 小 和 龍 是 差 不 多 然 而 狐 有 形 有 質 質 只 能 化 而 變 小 不 能化而變無 所以有隙縫隨即逃遁 若無縫隙也是不能逃跑的 所 以 那 怕 是 極 靈 的 狐 來 來 往 往 必 定 要 從 門 戶 窗 戶 進 出 那 個 少 年 都 病 成 那 樣 可 還 他 沒 死 以 前 那 隻 狐 還 來 媚 他 倉 猝 間 遇 到 火 發 大 火 一 發 不 可收拾 窗戶門戶都被烈焰封死了 所以才一起被燒為灰燼吧 離魂倩女 門 人 通 判 徐 敬 儒 說 了 一 個 故 事 他 家 鄉 有 家 富 室 家 主 人 很 愛 家 裡 的 一 個 婢 女 寵 愛 眷 顧 極 了 婢 女 也 全 心 全 意 向 著 主 人 發 誓 不 願 離 開 可 是 家 主婆 內心 是又忌 妒 又 怨恨極 了 正 好富室 主人 有事外 出 家主 婆秘 密召來 了專 賣女 人的人 口販 子來 把 婢女 給賣了 等富 室主人 歸來 就 報說 她偷竊 逃跑了 家 裡 人 都 知 道 主 人 歸 來 這 事 必 定 要 鬧 大 肯 定 還 有 變 呢 於 是 也 假 裝 配 合 把 婢 女 賣 給 人 口 販 子 然 後 又 私 底 下 買 出 來 再 將 她 藏 匿 到 尼 姑 庵 裡 72

73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那 個 婢 女 自 從 到 了 人 販 子 家 以 後 就 變 的 不 言 不 語 還 兩 眼 發 直 提 之 立 則 起 立 扶 她 行 走 則 行 捺 之 臥 則 臥 倒 一 如 木 偶 終 日 不 動 給 她 吃 她 就 吃 給 她 喝 她 才 喝 不 給 飲 食 也 不 會 索 討 到 了 尼 姑 庵 還 是 一 樣 醫 者 以 為這是氣憤發怒以至於痰迷了 然而喝藥無效 也不見好 住在尼姑庵不久 就醒不過來了 好像是個不死不活的植物人一樣 過了一個多月 富室主人歸來了 一聽聞此事 果然與大老婆操刃互鬥 那個主人殺了一隻羊 瀝血告神 發誓不與大老婆同生 家 人 看 這 事 鬧 大 了 想 是 不 能 隱 瞞 了 才 據 實 以 告 主 人 急 急 前 往 尼 姑 庵迎 接婢 女歸來 可是 那個婢 女癡 癡如故 主人 在她耳 畔呼 喚她的 名子 她 這才霍然如夢覺醒 婢 女 說 自 己 初 到 人 販 子 家 想 這 應 該 是 主 母 的 主 意 主 人 未 必 知 道 也 沒聽說主人不要她了 所以她自己奔回家中 可是又怕主母看見 只好藏匿 在隱密處 等待主人回來 現在聽聞主人呼喚 她是高興歡喜的出來啊 於 是 婢 女 說 著 家 中 某 日 見 到 某 人 某 人 某 日 作 了 某 事 等 等 瑣 碎 家 事 歷 歷不爽 這才知道婢女是形去而魂歸啊 如 此 類 推 就 知 所 謂 的 離 魂 倩 女 那 種 奇 事 應 該 也 不 過 如 此 只 是 小 說 家特別誇張點綴寫成文子 做為佳話傳說 73

74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至 於 小 說 裡 的 生 魂 歸 後 身 上 的 衣 服 都 會 重 疊 尤 為 荒 誕 怪 異 穿 著 衣 服 的是 其本 形 如何 在頃 刻之間 本人 的襟帶 都不 曾解開 穿著相 同衣 物的生 魂還能層層攙入呢 為何不說那生魂來合本形之時 身上的衣服如蛇蛻一樣 剝落 這樣形容還比較合理些 田不滿 客作田不滿 初以我以為他是取不自滿的假義 我稱讚他的命名有古意 後 來 才 得 知 他 是 因 為 自 己 貪 吃 才 取 著 這 個 名 子 更 取 田 填 同 音 夜 行迷路 誤入了亂葬崗 不小心踩了一隻骷髏 骷髏作聲說 別踩壞我的臉 否則禍你 不滿又戇且剽悍 叱說 誰把你放在當路上 骷髏說 是人把我移來這裡 不是我想當路啊 不滿又叱說 你怎麼不去找那個移你的人 去禍他 骷髏說 他的氣勢還很強盛 我也沒辦法 不 滿 又 笑 又 罵 怒 說 那 麼 是 我 氣 衰 了 耶 你 怕 氣 盛 的 確 來 欺 凌 氣 衰 的 是何理耶 骷 髏 作 哭 泣 聲 說 你 的 氣 也 是 很 盛 所 以 我 不 敢 祟 你 只 是 說 說 虛 詞 74

75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恫 喝 而 已 做 人 也 是 畏 盛 凌 衰 你 幹 嘛 罵 鬼 呢 請 你 哀 憐 我 把 我 的 骨 頭 撥 入土窟中 我也承你的恩惠啊 田 不 滿 竟 然 跑 了 只 聽 聞 背 後 有 鬼 哭 的 嗚 嗚 聲 之 後 也 沒 有 怪 異 事 發 生 我 說 田 不 滿 這 人 啊 還 真 是 沒 有 仁 心 的 人 人 若 遇 見 鹵 莽 之 人 也 會 故 意說大話激怒他 更何況是鬼呢 從一而終 編 修 蔣 苕 生 說 了 一 個 故 事 一 個 士 人 搭 船 北 上 船 舶 停 在 北 倉 楊 柳 青 之 間 北 倉 距 離 天 津 二 十 里 楊 柳 青 距 離 天 津 四 十 里 當 時 日 已 黃 昏 他 四 顧 周 身 則 是 河 水 淼 漫 去 人 家 稍 遠 只 有 一 個 少 年 倚 著 樹 站 那 個 少 年容貌特別姣麗 而身上的衣裳華麗潔淨 神色體態又不像大家世族家的孩 子 士 人 本 就 是 個 輕 薄 人 他 在 船 上 遙 對 岸 上 的 少 年 說 話 那 少 年 口 操 南 方 口 音 自 己 說 了 我 流 落 在 此 已 經 有 人 相 約 要 帶 我 歸 回 去 這 時 候 人 還 沒到啊 兩 人 又 這 樣 遙 遙 說 話 漸 漸 說 的 情 意 款 洽 那 個 士 人 竟 說 些 言 語 挑 逗 少 75

76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年 還解下扇子上的漢玉佩贈給少年 少 年 臉 紅 紅 的 致 謝 說 你 是 個 解 事 的 人 我 也 不 能 自 諱 然 而 故 人 情 重 我實在不忍心別抱琵琶隨著你去啊 少年拿了漢玉佩去了 那個士人還意猶未盡 很想去偷看少年住在哪裡 竟 然 躡 手 躡 腳 地 跟 著 少 年 的 足 跡 尾 隨 在 後 才 跟 了 數 十 步 外 跡 印 倏 已 滅 跡 只有草叢莽中有一座小墳頭 士人才知道那少年是一隻鬼啊 這女子事夫 是人倫大義也 從一而終則為貞節 與男人野合就是淫蕩 而身 為男 子 竟然 抱衾 裯與同 性苟 合 那已 經是 失身了 啊 還要 說這 從一而 終 的 話 這 不 是 本 末 倒 置 了 嗎 然 而 較 之 於 反 面 負 心 的 人 則 又 更 勝 一 籌 啊 鬼獻策 先 師 陳 白 崖 先 生 說 起 他 自 己 的 業 師 某 先 生 忘 其 姓 字 似 是 姓 周 一生 篤信 程朱理 學 而 不追求 講學 的名聲 所以 窮老以 終 生前 死後 都聲名 不揚 他是內行醇至 表裡合一的人 純然是古君子人啊 他 曾 經 租 住 空 屋 數 楹 有 一 夜 聽 聞 窗 外 有 人 說 話 說 我 有 事 想 告 訴你 又想著你看了我會覺得恐怖 怎麼辦 76

77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先生說 你進來 無礙的 進 來 了 一 個 斷 頭 鬼 他 雙 手 扶 著 安 在 頸 上 的 腦 袋 也 沒 戴 頭 巾 而 身 穿 襴 衫 渾身血漬淋漓 先生拱手請他坐 鬼也是謙遜如禮 先生問 怎麼了 鬼 說 我 不 幸 明 末 死 於 盜 匪 之 手 鬼 魂 就 停 滯 在 這 間 屋 子 裡 現 在 已經 有人 來居住 了 我 雖不想 為祟 作怪 可 是陰 氣陽光 互相 激薄 會 使活人 多有驚悸 我也是很不安寧 現 在 有 一 策 隔 壁 有 一 處 住 宅 足 可 以 容 下 您 家 的 眷 屬 我 去 哪 裡 多 作 些變 怪 那 戶人家 必定 避去 如果 還有人 家搬 入 我就 繼續 騷擾他 們 只要 幾 次 那 裡 必 定 棄 為 廢 宅 到 時 候 您 再 便 宜 買 下 遷 居 到 那 裡 這 樣 一 來 我仍然可以安居於此 這豈不是兩得嗎 先 生 說 我 平 生 不 作 機 械 的 事 況 且 還 役 鬼 去 害 人 呢 義 不 忍 為 啊 我在 這屋 子裡讀 書 只 是圖些 清淨 你既然 住在 這裡 我 馬上將 這間 屋子改 為貯雜物的倉庫 每天關門上鎖 可以嗎 鬼 愧 然 謝 說 我 是 看 見 您 桌 上 有 說 性 理 的 書 籍 所 以 才 敢 來 說 這 個 計 策 給 您 我 真 不 知 您 竟 是 真 正 的 道 學 家 我 失 言 了 啊 既 然 能 見 容 於 您 這 樣做也很好的 77

78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後來先生居住那裡四年 寂無他異 這大概就是正氣足以懾鬼啊 人形易變 凡是長得太像人形的物品 時間久了都多能幻化 族 兄 中 涵 說 了 一 個 故 事 他 說 自 己 在 旌 德 做 官 之 時 有 一 個 同 官 的 人 愛好 戲劇 於是命 匠人 造了一 個女 子木像 長短 高矮一 如真 實的女 人 周身 形體以及隱蔽細微之處 也一一如人 四肢手足和眉目與舌頭 都做了精巧 的開關 所以木人的手足眉目都能屈抻運動 身上的衣裙簪珥 也可以按時 更換 做那一隻木人花費了數百金 真有天工之巧啊 那 個 官 員 有 時 將 木 頭 人 植 立 在 書 室 的 桌 案 旁 或 是 坐 於 床 邊 凳 子 上 陪 伴 他 讀 書 供 他 笑 噱 有 一 夜 家 裡 的 童 僕 聽 聞 書 室 裡 格 格 作 聲 當 時 書 房 已經 鎖閉 了 童僕 在紙 窗上挖 一個 洞向內 窺視 書房 月 光照 入窗牖 竟然是 那隻木偶人自來自往自行走 童 僕 急 急 告 知 主 人 主 人 親 自 去 偷 看 果 然 是 立 刻 下 令 焚 燒 了 木 偶 火焰中還有嚶嚶作痛得呼叫聲 又 先 祖 母 說 了 一 個 故 事 舅 祖 蝶 莊 張 公 家 裡 有 空 屋 數 間 平 時 貯 藏 雜 物 家 裡 的 婢 女 老 媽 子 有 時 候 會 在 夜 裡 看 見 院 中 有 女 子 容 色 姣 好 然 而 下 頷 有 長 長 的 鬍 髯 如 戟 兩 頰 也 有 硬 毛 很 像 刺 蝟 的 毛 帶 著 四 五 個 小 兒 遊 78

79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戲 那 些 小 兒 有 的 跛 腳 有 的 眼 盲 或 是 頭 面 破 損 無 耳 鼻 人 若 進 去 則 倏 然隱沒 都不知道那是什麼妖怪 幸好也不會害人 也不會外出 有 時 候 家 人 會 說 是 目 眩 所 以 看 差 了 也 有 人 說 是 妄 語 胡 說 一 家 人 均 不甚 留意 後來檢 點那 幾間屋 子 找 出破裂 的虎 邱泥孩 一床 形 狀如 家人所 見的模樣 那個女子之鬚 則是兒童嬉戲時 拿筆墨所畫上去的 心氣不寧 景 州 方 夔 典 說 了 一 個 故 事 他 說 自 己 年 少 時 患 有 心 氣 不 寧 的 毛 病 只 要稍 作勞 則渾身 體會 簌簌斗 動 吃 了棗仁 遠志 之類的 藥物 有 時發 作有時 又不發作 也不太有用 偶然遇友人家扶乩 說來降臨的仙是純陽真人 他就拜乞藥方 乩 判 寫 下 這 個 證 狀 現 於 心 而 其 原 因 是 出 於 脾 脾 虛 則 子 食 母 氣 的 緣故啊 可以炒白朮常服之 他一試果然有效 方 夔 典 又 說 他 曾 向 乩 仙 問 自 己 的 前 程 科 第 乩 判 寫 下 場 屋 的 考 試 文 字 只 要 筆 酣 墨 飽 文 字 寫 的 好 行 氣 趣 味 盎 然 就 會 中 式 了 啊 何 必 要 預問呢 79

80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後 來 到 了 乾 隆 元 年 歲 次 丙 辰 考 上 進 士 本 房 房 師 和 同 考 官 取 出 閱 卷 簿 看 考 卷 上 所 注 批 的 詞 句 竟 與 乩 仙 所 寫 相 同 然 則 有 聽 說 科 名 是 前 定 並 沒有說批詞也能前定啊 物各有主 高梅村說了一個故事 他說有兩個村民同行 一人踢踢躂躂的徘迴走動 到 處 踢 石 子 踢 起 一 片 瓦 瓦 片 下 竟 然 有 個 大 肚 瓶 子 瓦 片 上 還 刻 了 一 字 則是 與他 同行者 的姓 這人怕 被同 伴發現 就托 故說要 回去 然後他 潛伏在 雜 草 叢 中 直 到 望 見 另 一 人 去 遠 了 他 才 又 回 去 私 取 瓦 下 的 瓶 子 打 開 一 看 竟是一瓶子清水 那 人 很 氣 就 舉 起 瓶 子 一 飲 而 盡 當 時 眼 看 就 要 天 黑 了 他 沒 地 方 過 夜 就想起同行的那人家在附近 他就直接去到那人家中借宿了 到 了 半 夜 那 人 忽 患 霍 亂 又 嘔 吐 還 拉 肚 子 上 吐 下 瀉 同 時 發 作 起 來 痛 苦 極 了 他 的 排 泄 物 拉 滿 床 上 還 吐 了 一 地 把 人 家 的 房 間 和 床 舖 都 弄 髒 了 他愧不自容 竟然連夜偷跑了 天 亮 後 那 戶 人 家 到 房 裡 一 看 則 都 是 精 銀 如 銀 液 熔 汁 瀉 地 成 了 一 大 片 80

81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我說這個故事只供諧笑 未必是真的有 而高梅村則堅持這是真實故事 然則物各有主 不是人力可以強求也是真的啊 自解冤家債主 高 梅 村 又 說 了 一 個 故 事 有 個 人 叫 姜 挺 以 販 布 為 業 身 邊 總 是 攜 一 隻 花犬跟隨他 有一日他獨行 途中遇到一個老叟叫他過去 姜挺就問 我們又不相識 為什麼叫我呢 老 叟 突 然 跪 下 來 叩 首 有 聲 他 說 我 是 狐 前 生 欠 了 你 一 條 命 三 日 後 你 會 叫 小 花 犬 咬 斷 我 的 喉 嚨 這 是 冥 數 已 經 定 了 我 不 敢 逃 死 然 而 我想 這事事隔百多年 你也轉生人道 我卻墮落為狐 你又何必追殺一狐 這對 你也 沒什麼 好處 啊 況且 你已 經不記 得前 生被殺 的事 你若偶 殺一狐 想必也不會高興 我願意送你一個女子自贖 可以嗎 姜挺說 我可不敢引狐入室 也不想乘危劫人女 你欠債就該你來還 可我也也不知道要用什麼法子 才可以叫狗不咬狐呢 老 叟 說 你 只 要 親 手 寫 一 帖 寫 某 人 夙 負 自 原 銷 除 我 拿 去 告 神 則 花 犬 自 然 就 不 來 咬 了 冤 家 債 主 一 定 要 本 人 親 自 來 解 開 釋 放 神 也不 會反 對啊 姜 挺正 好隨身 攜帶 記簿的 紙筆 隨即寫 了一張 批帖 給了老 81

82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叟去 老 叟 喜 孜 孜 的 歡 喜 極 了 輕 快 跑 去 了 之 後 過 了 七 八 年 姜 挺 姜 販 布 行 商 搭 船 渡 大 江 隻 時 突 然 遇 到 暴 風 大 船 的 帆 不 能 收 下 眼 看 就 要 翻 船 了 這 時 見 一 人 直 上 檣 竿 杪 頂 砍 斷 船 帆 大 索 騎 著 帆 一 起 下 來 望 起 來 很像是那個老叟 可那人轉瞬間就不見了 人都說 是那隻狐報恩來了 我 說 那 隻 狐 連 自 救 都 不 能 怎 麼 能 在 千 里 之 外 救 人 呢 那 是 神 認 為 姜挺好生 所以要延他的壽命 才會派遣那隻狐去的吧 惟心所造 周 泰 宇 說 了 一 個 故 事 有 個 人 名 叫 劉 哲 原 先 就 與 一 隻 狐 女 相 好 後 來妻子死了 他也不續弦 直接娶了狐女當繼妻 那隻狐女操作一如平常人 也 是 孝 順 公 婆 和 睦 娣 姒 撫 育 前 妻 的 子 女 一 如 己 出 真 是 難 能 可 貴 啊 後 來老了 死了 她的屍體也沒有變回狐形 有 人 說 應 該 是 私 奔 出 來 的 女 人 吧 劉 哲 家 人 諱 言 其 事 只 能 假 托 是 隻狐女啊 82

83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有 人 說 實 實 在 在 是 隻 狐 女 牠 是 修 煉 成 人 道 還 沒 得 仙 所 以 有 老 有死 死後已解形 所以屍體不會變回狐形呢 我 說 都 不 是 那 是 她 的 心 足 以 讓 她 保 持 著 人 形 至 死 不 變 凡 是 人 的形 體啊 是可以 隨著 心的變 化而 變化呢 梁武 帝的郗 皇后 悍妒 所 以化成 巨蟒 封使 君說的 是東 漢郡守 封邵 變虎故 事 那 是他們 的心 先變成 了蟒 成 了虎 所以他們的人形也就變蟒變虎了 古 代 舊 小 說 寫 狐 本 來 就 是 淫 婦 阿 紫 所 化 形 的 阿 紫 外 形 是 個 女 人 可 是 有 狐 的 心 則 人 也 可 成 為 是 狐 狐 形 而 有 人 的 心 則 狐 也 可 以 成 為 人 啊 僧 人 道 士 也 有 死 後 坐 蛻 不 倒 的 忠 臣 烈 女 死 後 骸 骨 存 而 不 腐 都 是 神 足 以 持 其 形 使 之 百 年 不 爛 劉 哲 的 狐 女 續 妻 死 不 變 形 就 屬 於 這 類 的 啊 周 泰 宇 說 是 啊 相 傳 劉 哲 初 納 狐 女 為 續 妻 也 不 是 沒 有 疑 慮 或 是 忌 憚 的 心 情 狐 女 就 說 婦 人 若 是 想 宜 家 且 宜 家 狐 女 和 女 人 怎 會 有 什 麼 不同 呢 況 且人們 只知 道畏懼 狐 而 不知與 狐為 侶的也 有好 的 就像 有些不 知節 制欲 望的婦 人 時 時都要 男人 那也會 讓男 人生疾 損壽 與 狐之 採補術 又有什麼不同呢 83

84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還有婦女的逾牆鑽穴 到處與男人密會幽歡 又與狐之冶蕩有何差別呢 還有些婦人長舌離間 致使家庭生釁 又何異狐之媚惑呢 更 有 婦 人 喜 歡 隱 盜 貲 產 拿 家 中 財 物 私 給 親 愛 的 男 人 那 何 異 於 狐 之 攘 竊呢 婦女 的囂張 凌虐 和惡聲 謾罵 組咒 也 能致 使六親 不寧 與 那些 作祟擾 亂之狐又有何差別 你怎麼不怕那種婦女 反而怕我了呢 是 那 繼 妻 狐 女 立 大 志 要 比 一 般 女 人 做 的 更 好 當 然 是 以 人 心 開 始 以 人形善終了 若是她所說的種種女人 如至淫 偷情 長舌 養漢 囂張等 類類如同狐女作祟的女人們 一入了六道輪迴 惟心所造 恐怕眼光一落地 不免就墮落了啊 宗子立後 自 古 以 來 公 卿 世 族 世 世 代 代 父 死 子 繼 為 的 就 是 可 以 繼 承 官 銜 和 封 邑 所 得 所 以 必 定 要 立 嫡 長 子 為 宗 子 既 可 以 繼 承 名 頭 家 業 也 必 要 祭 祀 先 祖 長 子 以 下 不 必 供 俸 先 祖 而 且 禮 並 沒 有 明 確 記 載 必 定 要 立 後 的 文字 孟 皮 是 叔 梁 紇 的 長 子 也 是 孔 丘 的 哥 哥 他 沒 有 後 代 可 也 沒 聽 過 孔 子 為哥哥立後嗣 這與孟皮是不是嫡長子是沒有關係的 84

85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長 子 以 下 的 兒 子 們 立 後 嗣 是 為 了 要 使 寡 婦 守 志 這 是 不 忍 守 節 的 遺 孀 沒 了 後 人 來 祭 祀 嗎 又 士 人 死 了 就 死 了 本 來 不 需 要 別 人 來 寫 誄 文 還 累 述死 者生 前的功 德以 示哀悼 還尊 封以稱 號等 等 為士 人寫 誄文的 最早開 始於 春秋 時代 魯 國的 縣賁父 他死 於任上 所以 同事們 寫文章 記載 他的死 因 稱為誄文 還 沒 成 年 的 男 孩 稱 童 子 童 子 死 了 就 是 夭 折 稱 為 殤 而 汪 錡 年 少 而 死 則 不殤 那是因為他捍衛社稷而死的緣故 禮以義起 當然不可以隨便廢除 可是歷代之後 凡次子以下而無後者 往往家裡其他兄弟也會都會為這些無後的兄弟立宗子或是後嗣 時間久了也 就這 樣相 沿為例 不可 廢止了 然而 家庭之 難 即 往往由 立宗子 開始 起了爭 端了 董 曲 江 說 江 西 東 昌 有 兄 弟 三 人 老 二 先 死 卻 無 後 長 兄 想 用 自 己 的 兒 子繼承他嗣位 弟弟也想讓自己的兒子去當二哥的後嗣繼承 長兄說 弟弟應當讓哥哥 三 弟 說 哥 哥 的 兒 子 比 我 的 兒 子 還 小 所 以 年 紀 小 的 要 讓 給 年 紀 大 的 就 這 樣 大 哥 和 三 弟 訴 訟 經 年 最 後 竟 然 是 大 哥 勝 了 大 哥 的 兒 子 繼 承 了 85

86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二哥的一切 三弟很氣憤 竟然鬱結成疾 病的快死了 就告訴自己的兒子說 我一定要去地下求一個公道來 隨後三弟又昏眩過去 經過大半日才又甦醒 他說 沒 想 到 不 只 陽 間 的 官 員 混 亂 庸 悖 那 些 陰 間 的 官 員 判 案 亂 七 八 糟 的 更 厲害 剛才我的魂去了冥司 我向冥官陳訴此事 一 個 陰 間 官 員 詰 我 說 你 真 是 為 了 你 哥 哥 無 後 來 的 嗎 你 的 哥 哥 已 經 有後 嗣了 啊 你這 是為 了爭家 產來 的吧 你 看野 獸在野 外 兩隻 並起 追逐獵 物 捷 足 者 先 得 你 還 要 告 什 麼 呢 竟 不 理 會 啊 說 我 爭 二 哥 的 繼 嗣 是 為了爭家產 他 竟 然 睜 大 眼 睛 對 我 講 宗 祀 的 道 理 他 們 怎 麼 能 不 解 事 至 此 耶 你 要 多 放置 一些 紙筆在 我的 棺木中 我這 就去上 帝那 裡告狀 那個三 弟真 是個至 死不悟的人啊 董曲江說 我還是讚賞他沒有顧忌 豪不自諱呢 緣須兩合 乾 隆 二 十 四 年 歲 次 己 卯 典 試 在 山 西 舉 行 陶 序 東 以 樂 平 縣 令 與 我 一 86

87 第十四卷槐西雜志四 起 同 當 考 官 試 卷 還 沒 下 來 以 前 我 兩 人 一 起 說 閒 話 說 的 都 是 仙 鬼 的 故 事 陶 序 東 說 了 一 個 故 事 他 有 個 朋 友 曾 經 去 南 嶽 衡 山 遊 覽 走 到 林 木 茂 密 山谷壑深之處 看見了一個女子倚石坐在花叢下 他那個朋友平時就喜歡讀 雜書 對於晉朝的神女故事 例如智瓊 蘭香的故事很熟悉 他迅速走上前 以為 自己 見到了 花神 那個女 子拿 起紈扇 半遮 著臉說 我 與你無 緣 你不 宜相近 書生說 緣自因生 怎不可以從此種下一個因呢 女 子 說 因 須 要 夙 世 而 造 緣 也 須 是 兩 情 相 合 不 是 一 個 人 想 種 因 就 能種的啊 那女子翳然滅跡 還真令人懷疑是真的仙女呢 我 說 啊 這 情 慾 之 因 緣 就 如 同 此 女 所 說 的 是 也 至 於 恩 怨 之 因 緣 則 是一個人想種即種 那又另當別論了呢 忘名真仙 大同的中書宋瑞說了一個故事 他說以前在家時 因為好玩就學人扶乩 還真的乩動了 請問來者的仙號 隨即書寫出 我本住深山 來往白雲裡 天 風 忽 颯 然 雲 動 如 流 水 我 偶 隨 之 游 飄 飄 因 至 此 荒 村 茅 舍 靜 小 坐 亦 87

88 白話 閱微草堂筆記 可 喜 莫 問 我 姓 名 我 忘 已 久 矣 且 問 此 門 前 去 山 凡 幾 里 寫 完 乩 遂 不動 或者這才是真的仙啊 小李陵 和 和 呼 通 諾 爾 之 戰 有 個 兵 士 被 番 人 俘 虜 了 去 到 了 乾 隆 二 十 年 歲 次 乙亥 大清國平定伊犁時 那個兵士望見朝廷的大兵旗幟 才得以投往兵營 接 著 被 朝 廷 原 諒 沒 有 處 死 而 且 被 安 置 在 烏 魯 木 齊 大 家 都 稱 呼 他 小 李 陵 但是 這個老 兵人 不知李 陵是 誰 人們 都叫 他小李 陵 他也 是隨 口漫應 著 時間久了 本名竟被人迷忘了 乾 隆 三 十 四 五 年 間 歲 次 己 丑 庚 寅 我 在 烏 魯 木 齊 還 認 識 小 李 陵 其 人 他 已 經 很 老 了 他 說 他 在 準 噶 爾 時 也 被 轉 賣 給 幾 個 主 人 自 己 都 是做牧羊的工作 朝廷大兵將至的前一年八月中旬 他夜裡與羊群棲息在山 谷 望見沙磧有火光熊熊 西 域 的 諸 多 部 落 總 是 互 相 強 劫 掠 奪 他 原 本 疑 心 是 劫 盜 來 了 自 己 登 岡 眺 望 竟 然 見 了 一 個 巨 人 高 一 丈 多 身 上 的 衣 冠 華 麗 整 潔 侍 從 們 拿 火 炬做 前導 大約有 七八 十人 隨 即列 隊分立 兩行 那個巨 人端然 拱手 嚴肅又 虔誠向東拜了拜 他知道那是山靈 當 時 正 好 是 準 噶 爾 叛 亂 已 經 有 聽 說 阿 睦 爾 撒 納 款 塞 請 兵 的 事 小 李 陵 88